心,她将那莲子心一颗颗放茶壶里,笑道:“天干物燥,莲子心降火气。”
我只好朝她呲牙,看着那莲子心直犯困,“此时正是仲夏,老板娘哪来的莲子心?”
“头年存的。入秋时采了晒干,留着第二年仲夏时节泡茶,消暑除烦生津止渴清心明目——”
“服了!您是卖莲子的托儿吧。”
我自斟自饮,果然那股子厌烦之气消了不少。于是便倒了第二杯,而老板娘就朝载浮与慕蔚风说道:“掌门师父,蔚风,你们不妨也尝尝,这放了莲子心的茶水别有一番风味!”
那最后一个字加重音,载浮就一怔,忙忙端起茶壶杵鼻子底儿嗅嗅,即刻就给慕蔚风倒一杯,示意后者赶紧喝。
慕蔚风依言照办,而载浮那厮却更是夸张,竟嘴对嘴的直接提着茶壶往肚腹内灌。
这本是个紫砂壶,哪禁得起载浮这般牛饮?!片刻便空空了。而载浮就回头瞧我一眼,将压低了音要说何,却突然整个身子一晃,直挺挺倒了地。
“师父?!”我与慕蔚风异口同声,并“呼” 的一下起身。而我便觉好一阵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四章
黑。眼前只有黑。
我的身子正不停下沉下沉,无止无休,仿佛自亘古开始便已这样不停的沉,又仿佛直等到天地尽头,方会停。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令我几乎发疯。我伸手拼命乱抓,可身边只有虚无只有黑,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越发令我害怕。于是便张大了口呼救,可任由我如何努力,竟发不出半点音!
慕蔚风?!载浮?!我很想大声唤他们来救我,但我口不能言。
于是就无力!那种崩溃使我很想流泪。
这万丈红尘便只剩我一个了么?!但万丈红尘又在哪?!我看到的只有漆黑一团而已。
想骂人想随便抓过谁狠狠抽一顿想着自己还没吃到一品斋的素面;想着我还不算老,就算在栖霞山修炼,也不过将将百年而已。
想了许多,可肉身子的下坠之势不止。就觉得放弃吧,干脆任由着随便落到哪,反正目前的境地也不是多棒,说不准这一下便摔到哪个山洞得了古籍、美男呢。
胡思乱想着,我脑中也有片刻闪过奇怪之感。
明明是在悦来茶肆,明明是晕了,怎便突然到了这般黑咕隆咚的境地呢?!
“天官上神,天官?”
似谁在高声唤我。声调远远的,应还离着我十万八千丈。于是就大惊喜了!我忙忙地张口想要应答,但仍旧说不出话。而便有一道音猛地荡起:“鬼嚎什么?!不是去解手?怎么这般快回来?!”
那声调与我一般无二,分明便是我的话音!但我明明成了哑巴,明明未曾说出一个字,到底是哪个在替我回话?!而且这话没头没尾,又在冲谁说?!
脑中的疑问就多了一重,我只管四处乱瞧,就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一直下坠的身子居然止住了势。而我身左身右身后仍是黑,但身前那片虚无中却突然有了一块大亮的地儿。
与我一般无二的音就是从那地界传出!
我努力睁大眼瞧,就见随着那音落,亮光光的地界凭空出现个姑娘,那姑娘仅仅是个背影,正圪蹴着,着一身大红袍子,大红袍子上滚金边绣云线,并还端端缀满粒粒东海大珍珠。一时间何止明晃晃亮晶晶?!简直就要刺瞎人的眼!
那姑娘一头青丝绾起,用个攒金嵌玉横簪子贯过,虽仅是个背影,但看着身形窈窕,想来面貌也不至于多丑。
只是这天官上神,怎听着就这般耳熟?!呃……天官上神?!我到底何时何地在何处听过呢?!
吓?!悦来茶肆?!离魂香!
心咯噔一下,我瞬间明白了什么!难道那三支离魂香直接把我送到了某个时间段,令我亲眼见一见当年发生的某一件事?!
说不准我便是那天官上神!听人说,特殊情况下被封印的记忆会被开启,想来我这是开启记忆了?!
如此想着,便愈发期待那姑娘转过脸来,可那姑娘只是圪蹴着,自我这角度瞧,便唯独能瞧见她肩头一动一动,似正忙着何。
而偏此时,又闻得一阵脚步响,踢踢踏踏的朝我方向来。我当下就抖了,心道:得,这次偷/窥被抓个正着。可那踢踢踏踏的音竟自我身旁走过,一路不停的奔了姑娘去,仿佛我已成了空气一团,人家压根看不到!
却见来人一身月白官袍,细腰上束了个玉带子,一头青丝及腰,却是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生了一双桃花眼,此刻应是醉了酒,脚步也不稳身形也不稳,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天官,我可是都喝了,你别耍赖啊!”人已踉跄着走得离那姑娘还有十数步之遥。
我心便跳出嗓子眼,而这当口却见那年轻男人突地弯下腰去,呕了几声,竟吐出一地秽物。一时间酒气臭气冲天,我不由地捂住了口鼻,心道这家伙还真没少喝。
男人这边厢吐个不停,那边厢姑娘便听到响动,就回头。
那一瞬我心立马蹦到嗓子眼,很怕看到一个与自己一般模样的人!
但那姑娘回首我定睛瞧,却见是张绝美面容,那美竟是无法用言语细诉。便这般说吧,我自小在栖霞山长大,虽见过的女子不多,但好歹也有个自己个的审美观,并自慕蔚风与载浮的反应里便知晓,山下那间悦来茶肆的老板娘就是个美人。可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与这姑娘相比,竟如星辰见了明月,山野草花见了牡丹了。
这姑娘若不是我先听着被唤作天官,是定然要以为她乃九重天花神了!想不到九重天果然人才济济,不单仙术神术高明,便是连面皮都个顶个的生得俊!
但这么俊美的姑娘,可就和我搭不上边儿了。
本来以为我这一晕便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却不想到头来还是落空。细细想来又觉可笑,我当自己是谁?!还前身天官上神呢!我便只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前世不是什么奇丑无比的蛇虫鼠蚁就万幸。
栖霞派虽有着三界六道最完善的情/报系统,但上至载浮,下至烧火劈材的阿狗,每个人的前身以及来路皆是秘密中的秘密。而载浮这么多年也就透露过慕蔚风一个人的来历,真假又难辨。
栖霞众人早已达成共识,谁也不问不说,便只当相聚是缘,反正修的是今生,多少年后有慧根并有天机的飞升,无慧根无天机的留下,又何必知晓太多。
所以我也不是很在意要知晓自己身世,而且我这种懒人更不会拼命去琢磨为何在栖霞山修炼来修炼去却一次天雷都未经历、一次天劫都没见识过。
唉,这么多年反正都不知了,如今倒不算失望,索性看看别个的热闹也好。
于是就定下心来,我只立在原地瞧着。
而姑娘一眼瞧见正拼命将肚腹内吃喝吐个干净的男人,一双秀眉便紧蹙,随即她玉手掐个诀,小嘴默念了个咒,再朝那男人背影一挥手。
那男人立马应声倒地,须弥间就鼾声大起,竟在秽物堆里睡着了。
看来这位天官姑娘也是个抽冷子使阴的!我在此时便猛地忆起那传闻,难怪她要被天帝贬下凡间了,难不成这位要趁着男人酒醉,做何不轨又龌蹉之事?!
我混想着,却见那姑娘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来,轻声唤:“上仙?月老?!”男人便自鼻孔里哼了声算是应答,那姑娘又伸手去推,这回子男人连应答都无了。
天官姑娘松了口气,一双美目四处瞧,似在找何。很快那目光中便闪过惊喜,而她就朝着那地界去,那地界凭空出现一只柜子。通天的柜子,高的看不到边,宽得也看不到边。
柜子分许多横格,每一层大约十寸高,无限宽。层层上都摆放着一对对小人儿。密密麻麻的小人儿,多的令人头皮发麻。
那小人皆是双双出现,一个着绿衣的男娃娃,一个着红衣的女娃娃。女娃娃手腕子上有红丝线,男娃娃脚踝上有绿丝线。俩娃娃肩并肩手挽手,态度亲昵。小人儿皆是泥捏就,虽泥人却眼耳口鼻甚至衣袂纹理皆做全。
就听那天官惊呼一声:“终于找到了!”然后就是乐颠颠地扒着柜子挨排翻,“在哪呢?!在哪呢?!”
听她声调急切,似乎要找的东西很重要。可这柜子里只有小人儿,难道她喜欢玩泥巴?!
很快我便知晓答案,果然那姑娘在第三层找到个男娃娃,而在第四层找到个女娃娃。她如获至宝的将娃娃捧在手里,我目光便也跟过去,却见那女娃娃生着这位天官姑娘的脸,小泥人也不知是哪个手艺精湛的师父捏就,竟极其惟妙惟肖。如今小天官泥人被大天官真人捧在手里,那场面便说不清的奇妙。
哦,原来是要看自己的姻缘!
看热闹到此我便明白了,果然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假的,即便这般花容月貌的天官上神,也是思凡动春/心呢!
强忍着笑意,我随意扫一眼姑娘手里的另一个小泥人,心道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配得起这位又有貌又有财的上神。
可这一眼扫过去差点没当场背气。
却见那姑娘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小人非常眼熟。
简直就是太眼熟了!眼熟的我将将与他见过!他居然就是悦来茶肆点燃了三支离魂香的黑袍少年!
咳咳……原来这段热闹不白瞧啊!虽天官不是我,但我毕竟就要知晓黑袍少年的前世今生了!
心狂跳不已,我都不晓得自己瞎激动个什么劲儿。而这时就见那姑娘先是将男娃娃女娃娃轻手轻脚放一旁,然后手就伸进怀中想要掏出什么。
恰此时那年轻男人动了动,我是该明了这醉酒的男人便是掌管天上人间姻缘的月老了!却万万想不到传说中那白发白胡子的老头竟是如此年轻!果然民间传说不可靠啊!
但这位月老大人一动,我可就替天官姑娘担了心。幸而月老只是翻个身便又睡去,而天官姑娘手也终于自怀中拿出,竟是掏出两条丝线。
那丝线一红一绿,却正是一对姻缘线。
当下我脑海里立马浮上个人来,这姻缘线中红的那条分明与慕蔚风手腕子上的一模一样,可天下间的红丝线本来都长的差不多,又怎敢确定慕蔚风手腕上的会是月老的红线?而且这红丝线明明该系在女子手腕上啊!难道慕蔚风一直女扮男装?!
我呸!我还未眼瞎呢!虽未曾与慕蔚风一同沐浴更衣,但我敢拿脑袋担保,这家伙绝对是男人。
抛开慕蔚风的红线,我不由又为这位天官姑娘担心,难道姑娘要私自为自己绑定姻缘?!看她拿出的俩泥人那可不是一对,这天官姑娘是为情痴狂了吧?!居然想要私自逆天改命?!
所有的问题一古脑涌上来,我还没等弄清,就听得哗啦一声,下雨了。
那雨水兜头盖脸下来,直淋得我透心凉。猛地一激灵我便睁开了眼,强光中立马又闭上。歇息片刻后再缓缓睁开,我这才发现那天官姑娘,月老,姻缘线,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而我的眼前端端出现个背影。那人着黑袍,正背负着手立在窗前。
窗半开,有风一股股的自窗外涌入,带着初夏夜的湿热。
☆、第五章
瞧着那背影我立马想到了方才所见画面。一时间竟分不清何谓真何谓幻,但与其折磨自己的思来想去,不如静观其变。
果然变故就来了。
却见那位背负着手的家伙终于转回头看我,一张线条冷硬的脸被屋子里的橘色烛光耀得柔和起来。
本来这张脸应该说话冷冰冰的,可谁知这小子一开口居然漏了气。
“你真能睡!”
我郁闷。看来脸部线条生来冷硬的家伙,也未必就是个冷冰冰的面瘫。
不过这句废话我实在没必要回答他,于是便暗暗打量周遭环境,发现此处并非悦来茶肆。小屋内一桌一床一把木头椅子,桌子上一只杯子一把茶壶,一张砚台一卷书,屋子靠墙角的地儿立个柜子,柜门并未完全闭合,透过空隙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黑缎袍子一角。
想来这里是少年的暂时落脚地?不过屋子里并无第二个人居住的痕迹,应是仅少年自己个独住,而那紫袍少年在别处落脚了。
他把我弄到自己住的地儿,什么目的?难不成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噗,想来我又不是载浮的儿子,而且在他眼里我也没那么重要,便是这黑袍少年真真掳了我来威胁栖霞派就范,也算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我这边厢心思百转,那边厢少年问过一句却不再说话,反而只是定定地瞧着我,那样的眼色瞧得我头皮发炸,浑身发毛。
“咳咳……”我极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就势往后缩缩,本想直接跳下床逃走的,但我这一动,方发现个要命的问题。
坏了!我居然手脚无力,而且突然浑身燥热起。
那燥热似在火炉子上赤着脚行走,似大热天热锅上的蚂蚁,似百虫钻心,总之便是各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感觉一股脑在心底升起,而后那感觉便直接化作满腔子热血,轰地冲到头顶。
再看那少年,眉目温柔起来,嘴角似也含了笑,身材也不错,细腰翘/臀……我呸,想何呢?!
隐隐的,心下便一乍。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奇怪,这少年不会是采/花大盗吧?!采花也该采老板娘啊,采我这种扔人堆里便找不到的作何?!难道这少年竟是口味特殊?!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是晕头转向的。虎妖、黑衣少年、离魂香、晕倒后所见到的天官、月老,以及现在我的处境,这都哪跟哪啊?!期间必然是有何种联系吧?!
慕蔚风呢?载浮呢?老板娘呢?紫袍少年呢?!
慕蔚风的法力到底怎样我是有数的,至于载浮,人虽不靠谱但法力绝对靠谱,否则也没那个能耐执掌山门。就算这少年法力高强,就凭他与紫袍少年两个凭斗法一时片刻也是不能得手。
所以,那三支离魂香其实就是迷香?这少年将我们一溜迷晕然后杀的杀剐的剐留下来折磨的留着折磨?!
我越想越怕,而且体内那股燥热大有燎原之势。我是知晓这股子燥热代表什么了!想不到这少年看着人五人六的,居然手段如此下流龌龊。
而那少年却在此时走近我。我当下便毛了,心道这种时候我很难把持的,您就别来刺激我了。
偏他在床前立住,半弯下腰,一身轻佻。我努力镇定神识,并在心中快速默念清心诀,使劲闭眼再睁开瞧向少年,他先前那轻佻样儿便不见了。
但此刻的样儿其实更不靠谱!若说方才是轻佻,此刻分明是满脸戏谑了!而最我目光很快被他手上拿着的一样物件吸引住。
却是红红一条细丝线!慕蔚风的红丝线!
“你脸真红。”他优哉游哉。
你才脸红!你全家都脸红!
我不理他,暗中令真气往丹田沉,以此控制燥热之感。当我发现即便如此也收效甚微之时,再继续装沉默无疑绝非聪明选择,于是我便破口大骂:“你个小变态!你到底要对我做何?!你就是天帝的狗腿吧?!说,栖霞派哪里得罪你们了?!干嘛上来便用离魂香?!你把我师父和师兄弄哪去了?你手上为何拿着慕蔚风的红线?!”
少年闻言竟将红丝线随手揣怀里,眯起眼,轻笑道:“你问题真多。”
本是笑嘻嘻的样儿,却突然出手,他直接拉扯我衣服。
我的娘!君子动口不动手!现在的小伙子怎的都不明白这道理呢?!
“你要干嘛?!”
我欲哭无泪。
他完全不理会我感受,刺啦一声撕开我外罩袍子。本就是初夏本就穿的少,我手脚本就无力,于是他这一动手,我便仅剩贴身的桃红小肚兜以及亵裤了。
呜呼哀哉!
反正横竖都是死,于是将眼一闭,我仰起头梗脖子,“要来便来,你别后悔就成。我可是克夫克子克亲友。”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阵子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