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洁听她问这个,竟支吾扭捏起来,直到孟楚清开始怀疑她所讲内容的真实性,她才红着脸道:“五妹,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那个韩家二少爷,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缠上我了。”她说完,见孟楚清、戚妈妈和梅枝都露出了探究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可没去招惹他,我仅跟他说过的几句话,还是因为要去阻止四娘子与他套近乎。”
“所以,刚才那些消息,都是韩家二少爷讲给你听的?”孟楚清问道。
孟楚洁点点头,生怕她追问,连忙转移了话题,道:“五妹,你赶紧成亲也好,成了亲,就能重新去修渠,我也就不用去同韩家二少爷在一处了。”
孟楚清沉吟片刻,道:“你同四姐都回来罢,从明天起,不用去了,就说我出阁在即,要回来陪陪我。”马上她就能亲自去渠上盯着,少这么一个来月,应该不妨事。
孟楚洁巴不得赶紧回来,连连点头,一脸感激,又拿出一枚簪子送给孟楚清,说是给她添妆。
因为孟楚洁而今的首饰几乎都是公中的,没法送人,所以这根簪子只不过是银包铜,她自己觉得很拿不出手,因而头都是低着的。孟楚清却是郑重道谢,福了又福。孟楚洁觉得不好意思,摆着手出去了。
孟楚洁一走,戚妈妈就骂起了孟楚涵,称她不把姊妹们都害着,就不会甘心似的。
孟楚清心里也气,一怒之下,让戚妈妈去了孟振业哪里,特意告诉他,自己作出了把孟楚涵召回的决定,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用意—她就不相信,孟振业真会不知道韩家为何要匆忙定下婚期。
孟振业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就让孟楚涵陪杨姨娘去了,不过大概是看在杨姨娘怀孕的面子上,并没有公然禁她的足。
第九十一章 备嫁
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大概是孟楚清最清闲最无聊的时间了,管家的事,移交给了浦氏,嫁妆也不用准备,因为没有私房钱,为了避嫌,渠上也不能去。一般即将出嫁的小娘子,要么在忙着保养皮肤,美化容貌,要么就是赶着绣嫁衣,准备给公婆的见面礼,但她因为年纪小,前者没必要,而后者,她对于针线活儿,一向没有甚么研究,所以也免了,全买现成的。想必韩家经商起家,一张修渠的契约当作嫁妆,要比甚么东西都让他们更为看重,这倒不是说这张契纸能值很多钱,而是证明了她的能力。
说到修渠的契纸,孟楚清倒是提了好几天的心,盘算着这张契纸上虽说签的是她的名字,出资也基本上是她的私房钱,但她到底还是孟家的一份子,若孟振业和浦氏来讨要,她还真得花费一番说辞。在她心里,女儿也有养家的责任,更何况孟家如今还没儿子,所以让她把以后赚的钱拿出来付给家用,她是半分意见都没有,但这张契纸,她却是有些私心,谁也不想给,哪怕是孟振业。
这倒不是因为她小气,而是因为她认为,在孟家,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能够把水渠修好,管好的。即便是孟振业,虽说当初修渠热情高涨,对她也有诸多支持,但却太过于信赖韩家,没了必要的警惕心,把这些股份交给他,说实话,孟楚清不放心。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直至她开始清点房中财物,准备打包装箱,带去婆家时,孟家也无一人想起她那修渠的契纸来。她心下奇怪。忍不住让戚妈妈出去打探了一番,得来的消息却让她有些沮丧,原来大家都认为,即便有韩家的参与,修渠还是一样赚不到甚么钱,韩家家大业大,亏点无所谓。只当是做了功德,但孟家而今家贫,却是亏不起,于是大家巴不得孟楚清把这份责任带走。
孟振业倒是看出了其中的商机来,但他一向偏着孟楚清,又怎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因此孟楚清便一帆风顺地把契纸折好。压进了箱子的最底层。
戚妈妈和梅枝忙着清点物品,除了当季的衣裳,其他全都小了,留下不带;首饰勉强装了一匣子,不过不能装箱,成亲那日要戴;其他笔墨纸砚,满架子的籍,倒是孟楚清极为看重的,一样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到了箱子里,准备出嫁时带去韩家。
孟楚清看着戚妈妈和梅枝忙碌的身影。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家了,即便兴平县和韩家庄离得并不远。但以后要想再回到这里来坐坐,也得经过韩家尊长的同意了。心中伤感油然而起,孟楚清变得格外留恋孟家的一切,嘱咐梅枝,把那焚香的镂空香炉也给带上,免得去了韩家,一时寻不着自己喜欢的。
梅枝取来那香炉看了看。边角处已是磨得发亮,一看就是旧物了,她便将其又放了回去,笑道:“五娘子,韩家要甚么样的香炉没得,还消我们从家里带?”
香炉是日常用具,不比籍等物,若是带个旧的去韩家,怕韩家有想法,这一点,戚妈妈倒是赞同梅枝的看法,帮着劝孟楚清道:“新人新气象,这香炉还是不带了,若是五娘子怕韩家的使不惯,咱们进城再买一个去。”
添个香炉,又得花钱,更何况孟楚清根本也不是为了这个,于是便摇了摇头,不作声了。
梅枝这几日总是挨骂,今日好容易得了戚妈妈站在她这一边,心中欢喜,笑着打趣道:“妈妈今日难得,没有来敲我的头,看来对韩家大少爷,已是很满意了?”
戚妈妈瞪了她一眼,接着却又叹气:“不满意又能如何,去韩家已成定局,难不成还继续拿乔?夫家就是天,虽说不必低头服小,但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咱们跟着五娘子去了韩家,也须得处处慎言慎行,切莫给五娘子惹祸才是。”
梅枝忙点头称是。
正说着,浦氏从外面进来,孟楚清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大小物事都清点妥当了?”浦氏见屋里摆着箱子,便走上去看。
孟楚清道:“劳太太关心,我们正办这事儿呢。”
浦氏朝四面一看,问她道:“这些家什,你带是不带?带的话,我就请人来搬。”
孟楚清一愣,下意识地就想说带,但突然想起来,家具在本朝的嫁妆中,是十分重要的一项,不可能搬旧的过去,于是便摇了摇头。
浦氏脸上就挂了笑,招呼俞妈妈搬了一张小方桌进来给她瞧,道:“不带是对的,虽说你这些家什都价值不菲,但终归是旧的,若是带到韩家去,只怕韩家会不高兴。所以我特意给你买了一整套的柳木家具,都是崭崭新的,你快来瞧瞧。”
柳木相较于红木,这档次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罢?不用看也知道呀。孟楚清突然就有些不妙的感觉。
果然,浦氏叫俞妈妈把小方桌放下来之后,马上又道:“你这些旧家什,反正没法带到韩家去,不如就搁在家里,给我和你爹留个念想。”
浦氏这要求,看似合情合理,可红木和柳木之间的差价,她都想吞下?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看来近段时间来浦氏对她的好,都不过是靠她哄出来的,你看,这机会一来,她的本性就全露出来了。
孟楚清抬头一看,戚妈妈和梅枝已是满面恼怒,只碍着身份有别,敢怒不敢言而已。她心里也是生气,但却不想在出嫁前和浦氏伤了和气,于是便笑着道:“太太,那些家什,都是我娘留下来的,我也想留几件,作个念想。”
浦氏却想也不想就道:“你马上就要去韩家当少奶奶了,甚么家什没有,再说这些都是旧的,你又不可能带去,白搁着霉坏了。”
这便完全是要私吞的语气了,孟楚清怒火中烧,脸上却笑得分外灿烂:“太太说得是,那先在我屋里摆着,等我出了门,您再来搬。”
浦氏见她终于上道,很是高兴,拉着她又说又笑,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她一走,梅枝就跳了起来,大骂不已。孟楚清却表现得很淡然,看了她一眼,道:“梅枝,等到了韩家,可不能这样,不然被韩家长辈责罚,我也护不了你。”
戚妈妈深觉此话有理,敲了梅枝一下。
梅枝自知行为欠妥,但却又十分委屈,道:“五娘子,妈妈,太太欺人太甚!难道这些家什,就真白送给她?这些物事,可是至少值一千两白银呢!”
孟楚清道:“孟家养我一场,给他们留些钱,也是该的,不然他们穷困潦倒,我在夫家也不会好过。”
戚妈妈对她这态度大为赞赏,因此又敲了梅枝一下,叫她学着点。
梅枝还是觉得委屈,瘪着嘴道:“那也不至于留一千两,你们瞧瞧那嫁妆,值得给他们留一千两么?”
孟楚清的嫁妆,的确是太寒酸了些,戚妈妈听了她这话,不作声了。
“谁说要留一千两了?”孟楚清为着哄不熟的浦氏,叹了口气,招手叫梅枝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梅枝听后大喜:“还是五娘子主意多,不像我,只会骂人。”
戚妈妈在旁边也听见了她的计策,高兴之余,又有些遗憾,道:“太太没来前,我本来还以为可以正大光明去卖的,那样还能事先筹些银子,添几样嫁妆。现在事前变事后,甚么也添置不了了。”
对此,孟楚清很不以为然,道:“只要钱捏在手里,有没有变成嫁妆甚么要紧?”
这话倒也是,戚妈妈点了点头,不作声了。
她们继续清点物品,因为很多旧物都不适合带走,所以东西并不很多,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装进了箱子。孟楚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感慨万千,自己才十岁,然就要出嫁了。不过一想到她这么早出嫁,是为了参与修渠,心里就又高兴起来,对未来十分期待。
孟楚涵因为被变相禁足,十分恼火,连妆都没来添,好在孟楚清并不在意。孟楚洁说得没错,韩家二少爷韩迁,还真是缠上她了,见她没再去渠上,竟每天都朝孟家跑,只不知是真看上了孟楚洁,还是为了报复她那时管住了孟楚涵。
毕竟是古代,他这样频繁地朝孟家跑,孟家并不觉得脸上有光,反而生怕有闲言碎语传出去,于是便趁着两家商讨孟楚清的婚礼细节时,向韩家隐晦地提了提。韩家倒是极注重这些,很快就把韩迁给召了回去。
孟楚清出嫁前夕,孟楚溪带着浦大牛,一起来看她,送了首饰给她添妆。孟楚清瞧那浦大牛,虽说愣头愣脑,但对孟楚溪却极为关心,连坐把椅子,都要先用袖子帮她擦擦,只是孟楚溪似乎并不怎么领情,对他总是冷面以对。
第九十二章 出嫁(一)
孟楚溪告辞时,塞了一样东西到孟楚清手里,并不等她去看,就匆忙跑了。孟楚清猜想不是甚么好东西,于是回了房里,才摊开手心来看,却原来是一对白玉耳环,并无出奇。孟楚溪不是才送过首饰么,怎么又悄悄塞耳环给她?孟楚清仔细看时,才发现那耳环里头刻的有字,一只上面刻的是她的名字,另一只上头,却是浦岩的名字。
自己都要嫁人了,他怎么还不死心!这样的东西要是让人看见,她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孟楚清看着这对耳环,完全没有被人追的虚荣和自豪感,只有十足的生气,和不知如何处置这对耳环的烦心。
戚妈妈见孟楚清手握一对耳环皱眉头,过来问详细,孟楚清便把事情说了,戚妈妈听后大为光火,从她手里把耳环拿过来,然后抓起书案上的一方镇纸,三两下就把耳环砸成了粉末,别说里面刻的名字,就是耳环的形状,都分辨不出来了。
孟楚清没想到戚妈妈这样干脆利落,一时愣住了。戚妈妈把那些粉末,又细细碾了一遍,直至全成了玉粉,才叫梅枝来扫了,倒进花圃里作肥料。
梅枝心疼那耳环,苦着脸道:“妈妈,你要砸也就砸一个,怎么连刻了五娘子名字的那只也砸了?咱们进城寻个玉匠,说不准还能再配上一个。”
戚妈妈面色一沉,教训她道:“事关五娘子闺誉,你还有闲心顾及这个?这事儿要是不处理干净,万一被人揪出来,五娘子这一辈子就毁了!”
已有了未婚夫,却持有其他男人的信物,要是被人发现。只怕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你,直接拖去浸猪笼罢。孟楚清完全相信,在民风尚未完全开化的韩家庄,是极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
想到这里,孟楚清突然有些后怕,忙向戚妈妈道谢:“妈妈,幸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戚妈妈听她这口气,是十分赞同她把耳环销毁的,便放下了心,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消五娘子操心,再碰上了,直接叫我便是。”
孟楚清再次谢她。并告诉梅枝,若是这种情况被她碰上,千万不许隐瞒,必须马上上报戚妈妈。梅枝刚才被戚妈妈一通训,早已生出了警戒之心,忙不迭送地应了。
因为婚期太紧,孟楚清的嫁妆,只能甚么都拣现成的买,紧赶慢赶,总算在临出嫁的头几天。把东西都给备齐了。家里没钱。浦氏又小气,那些箱笼。简直看不得,不过好在孟振业作主,把韩家送来的聘礼全给添了进去,所以那阵仗还颇为看得。
俞妈妈想着,等孟楚清出了门子,再想讨赏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趁着离她上花轿还有几天,每天都登门,告诉她些消息,以期能换些银子。比方说,韩家早知道孟家置办不起嫁妆,所以聘礼格外多给了一倍,为此,他们家的蔡姨娘还同韩半城大闹了一场;再比如,韩家二少爷韩迁因纠缠孟楚洁,被紧急召回的事,蔡姨娘也很生气,为此还逼着韩半城再次到孟家提亲,为韩迁求娶孟楚洁,但韩半城却没有同意。
这些事情,俞妈妈全是从浦氏那里听来的,最近她同韩家,来往得挺密切。
孟楚清得知这些,暗自嘀咕,这么说来,蔡姨娘处处都不如意,那岂不是憋了一肚子气?别等她这个新媳妇才进门,就给小鞋穿才好。
嫁期越近,时间越是过得飞快,孟家而今小门小户,连个富户都算不上,也没那许多讲究,只是成亲那天,请了个上有高堂下有儿女的全福人,来帮她梳了个头。但来吃酒看热闹的人,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其中还有许多其他庄子的人,个个艳羡孟楚清嫁得好。隔壁的余翠花甚至趴在她的肩膀上,羡慕无比地道:“五娘子,你这一去,可就要享福了。”
享福?不知多少坎等着她去过呢。孟楚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作声。
叶闲云先前瞧中了韩家大少爷,却不想韩家却跟孟家结了亲,因而心里难过,没有来参加婚礼。柳五娘倒是来了,穿得比浦氏更为讲究,还偏要站在她旁边,好像专程为了来把她比下去一般。
人多,就显得热闹,只是孟楚清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份热闹与她无关,那些宾客,要么同孟家长辈们套近乎,要么兴致勃勃地去瞧她的嫁妆,到了她这里,却除了羡慕几句,就再没了别的。
说来也是,她才十岁,在一般人看来,就算嫁过去,又能作甚么?不过换个地方继续吃饭玩耍罢了,倒是替孟家多省几年的开销。
照着本朝风俗,成亲头一天就该去铺房,浦氏本来也准备了一套柳木家什,打算搬过去的,但韩太太得到消息后,竟特意趁着天黑了,派人偷偷送了一套红木雕花的家什来,充作孟楚清的嫁妆。她大概是担心柳木家具太过低贱,既跌了韩家的脸面,也让孟楚清以后在夫家不好做人罢。不论她是出于甚么目的,孟楚清都挺感激她。
浦氏摸着红木家具,舍不得撒手,恨不能就此留下,不送到韩家去了,最后还是孟振业三催四请,才令她出了门。
梅枝去瞧热闹看见,回来便对孟楚清道:“太太稀罕红木家什呢,只怕那套送走,马上又要惦记咱们这套了,这回她还有了现成的借口——反正你已经有了红木陪嫁,旧的家什留给她又何妨?”
孟楚清听完,马上叫了戚妈妈来问:“妈妈,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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