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不大,看里面的东西应该有些年头了,从食客的招呼声中可以看出这家店吸引回头客的能力应该是很不错的。
二小找了一张空桌子便直接坐了下去,在这里,他倒不会再生出刚刚那种不自在,甚至是有些畏缩的感觉了。
从身旁食客与自己相近的打扮来看,这里的价格应该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没有多问价,而是让老板上了一份招牌的鸭血粉丝汤,便开始打量起了四周的时刻。
这种时候,留在这座城里的,多半是怀揣着某些东西的,或者是曾经心中带着一些东西的人。
左桌的那个,一身干练的短袖阔筒裤,似乎现在并不是初冬十分一般,从他右肩的衣服磨损和手上那层厚厚的茧子,可以看出他应该在码头那边抗货物有很久一段时间了。
但是,从他握住筷子的姿势,和右手的那抗包时并不会用力的部位却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可以看出,这位曾经也是一个苦练不辍的江湖人。
只是从他现在的样子来看,他显然没有太过于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不满。二小不知道他是经历什么,但是在他身上,二小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戾气。
二小并不知道他曾经为何而练武,不过从他现在的样子来看,估摸着因为有人需要他养着吧,至于其中究竟,二小并没有什么探寻的心思。
后桌的那几位年轻人,二小只是扫过了一次,几人有男有女,看样子应该是从某个小些的门派出来闯荡的,不过从他们嬉笑的态度来看,他们的经验显然并不足够丰富。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从没有领队的老江湖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了。从热情的与同桌交流着自己等人的去向来看,他们对于这个江湖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不过对于他们,二小也不会主动去提醒什么。这个江湖对于这些年轻人并非太过绝情,他们会吃一些亏,涨了一些经验后,会变得聪明起来的。
相比那些已经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还年轻,所有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以及充足的资本去犯错,去吸取经验来获得成长。
所以,二小只是心中祝他们吃的第一个亏小一些,不要将这几个年轻人打击的太过了。不然的话,没有生气的江湖,只能看到师傅那种看破事实的眼神或是唐大哥那种充满着谜团的眼神,实在是有些让他提不起兴头。
右桌的人刚走,那人从坐下吃粉丝开始,就一直细嚼慢咽,从他这段时间的动作来看,二小觉得这人若不是一个杀手便是一个逃犯。因为,只有这两种人会将这一切做的这么细致,而又没有缺漏。
他坐下的姿势和位置,保证了无论从哪个方向有敌人攻来,他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他的身体也随时保持在可以发力的状态,这是极难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上述那两种人,二小实在不知道还会有谁会像这般严格到近乎变态的要求自己,无论是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对四周的观察,还是寻找的座位等,像这样或者,显然是很累的。
二小将周围的人给分了一个遍,却没有发现,自己用心分许出来的这些东西,与自己年龄,并不太相配。
那些从小看到的东西,后来别人教导的,自己经历的,道听途说的,一样样累加起来成就了他现在的状态。
只是,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好是坏,特别是对一个对此毫无自觉的年轻人来说,这些东西,真的是难以评判。
随着二小的粉丝上来,一个面带风霜的中年男子也端着个碗坐在了二小的对面。
二小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粉丝往后稍稍挪了一挪,能与人为善的地方尽量不与人为恶,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即使二小看得出眼前这位应该没有练过多久武功,真打起来,这个人完全不够看的。但是从小养成的观念,让二小习惯性的做出了动作,并没有多少“高手”应有的风范与自觉。
说起来,高手应当出入的便是二小之前徘徊的那个店铺才对,在那种店里,点上一堆山珍海味,叫上兄弟三五个,美酒佳人作陪,才是高人应有的风范才对。
二小没有高手的自觉,对方倒是挺有一个普通人的自觉的。
男子并没有因为二小的退让而得寸进尺,而是感激的看了一眼二小,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馍馍,顺便将自己的碗往后扒拉了些。
蒋成今天发了工钱,特意来这家平时没时间吃的老店再吃一顿的,只是今日人有些多,若不是他眼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一个人坐在边角位置,只怕今天还要多等上好一会儿。
等他将碗刚放下,就看到了对面的年轻人主动将自己的碗往后挪了挪,这让本来有些尴尬的蒋成的心中多出了几分暖意。
这个年轻人没有带着武器,不太像是个练家子,估摸着是家境殷实的小户人家的少年郎吧,也只有这些家庭,能让孩子这种时候还能一个人出来吃这东西。
若是大户人家,那去的地方,就该是对岸的那他曾远远看过却一步也没有他进去过的灯红酒绿之地了。
看着二小吃东西那么香的样子,蒋成不禁有些羡慕,若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得那种怪病,现在应该是跟着自己一起来吃东西,而不是让自己给他带回去了。
二小看着对桌的人小声的吃着吃着,突然脸色一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没等他细想,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你凭什么这么说?”
只是他这一声怒喝只是惊到了店内众多食客,那个被他怒目注视着的正主,则是做出一副无赖相,“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我就说你们小门小派的没见识,大言不惭怎么了?前几年被血炼宗杀成什么样了,几个小毛孩还夸口说自己要去解决血炼宗的问题,也不怕笑掉大牙!”
说道最后一句,那发声的中年刀客一拍桌子,瞬间将那几个年轻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排出了几个大钱放在桌子上,便是起身要走。
这种口角实在算不得特殊,食客们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继续吃起来了,只要不会打起来波及到自己,那哪怕是吵翻天他们也不会管的。
只是二小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几个年轻人,血炼宗的人是什么货色,他还是比较清楚的。虽然那刀客说的确实是对的,但是他仍是想看看那几个年轻人的反应。
就因为那一系列话语中所提到的,这几个年轻人似乎是想去找血炼宗的麻烦,二小,可从来没有忘记曾经看见的那一幕幕。
为了变强练什么魔功二小其实都不在乎,反正他们拿自己的命,拼着走火入魔的练,这种情况二小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血炼宗是牺牲了那些无辜的,甚至手无寸铁的人来成全自己,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无论怎么说,二小无法接受这种行径。
江湖人的事,还是放在江湖人之间处理的好。这便是二小的信条之一,若是沾染上了旁人,那便是不该,不该便是错的。
而那刀客起身经过几个年轻人身旁时,顺路丢下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他是向来不忌讳刺激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
在他手里受点刺激,比被血炼宗的魔头夺去性命还是要好些的。
那边的都是些年轻人,哪里经受的了这种刺激,不用想,必然会忍不住愤然出手。一左一右,嚯,刀客一声轻赞,基本功倒是不差。
二小则是看着两个男子起身左右齐擒向了刀客的位置,只是,从他们起身的动静来看,二小就已经为这次“偷袭”打上了失败的标签。
无他,有哪个人偷袭前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对有些经验的人来说,推开板凳的这些声音简直像是大声喊着“我要上了”一般。
果不其然,虽然不知道刀客用刀功力几何,不过这一手扭腰侧身,反手擒拿的动作,着实是实战里练出来的东西。
不过从他丝毫没有碰刀的意思来看,这几个年轻人,应该是要吃些苦头了。老江湖的擒拿手段,可不只是将人制住而已。
对面的蒋成则是看到这一幕似是有些被刺激到了,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收了收,一副害怕被波及到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两个年轻人已经只能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交换了,看样子刚刚过了几招,让他们身体的某些部位应该感受到了相当的不适。
习惯性的摇了摇头,二小接续喝着自己剩下的汤水,这汤水味道还不错,天冷了喝下去也比较舒服。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是总会像着老江湖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的。
“噌。”刀剑齐声出鞘的声音,让刀客的眼神一变,“长辈没教过你们,平日里舞刀弄剑没事,但是出门见人了,拔剑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几个年轻人咬了咬牙,虽然两个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自家实力自家清楚,又有师妹在场,这个面子肯定是要找回来的,不能空手的话,那就动剑吧。
至少,对于用剑,他们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至于刀客所说的话,他们并没有多想,对于这个江湖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并不懂。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本来只是准备小小教育一下他们的刀客,接下来,并不会再主动留情了。
对于主动亮兵器的人留情,那是对自己的生命的不负责。而刀客作为一个老江湖,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眼神一厉,右手大拇指轻轻推出了一截刀身,他该说的已经说过了,如果这些年轻人非要找死的话,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是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场年轻人在店内洒遍热血的场面在所难免,这几个年轻人或许可以给刀客再多添上几道伤疤,但是作为代价,他们可能要永远的长眠在这座城里了。
剑拔弩张的时刻,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二小起身,一手一个,直接拎起滚到了自己脚边的年轻人,直接扔了回去,没错,就是当做货物般拎起来扔了出去。
这一扔,瞬间打破了僵持了局面。年轻人的仇恨对象瞬间被转移了开来,但是看到是一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年轻人,让他们一起出手他们又不好意思。
手中的刀剑仍旧锋利,可是,与明显比他们强也比他们经验丰富的中年刀客不同,二小可是一个人站在那,而且看起来与他们也差不多大。
在师妹看着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做出群起而攻之的动作。但是若是单个上,本来已经在中年人那丢了面子,若是再败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上,那就不太好了。
二小可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在想什么,扫了一眼那边手忙脚乱的年轻人,他将目光转向了那边刀已经回鞘的中年刀客,“店家毕竟还是要做生意的,就此作罢?”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自带着一种平稳的感觉。让人觉得说这话并不像是一个年轻的闯荡江湖的人,更像是一个久经风霜偶然停下来歇息的老江湖。
刀客没有回答,看了一眼那边的年轻人,眼神里多少有些恨其不争的味道,便直接踏步直接向外走去,看样子倒是一位性情中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襄城内的那些年轻人(二)()
仿佛是一场无疾而终的闹剧一般,店内的食客们见到事情以这样一种结局方式收场,也就不再关注,而是自顾自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不过还是不少人可惜没有打起来的,少了不少谈资。
蒋成则是真的被惊到了,那个对桌的年轻人,一手一个,竟然将两个身材与他相差无几的年轻人给扔了回去,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么。
咽了口唾沫,蒋成的思绪却拐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你说,要是这么大的力气去码头抗包,是不是能挣的比现在多得多。
二小可不知道蒋成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看着那边的坐在一起的几人,本来看他们要跟刀客动手时面带急色想要阻止而不能,所以面带急色的几位师妹,现在倒是脸上愁容淡了许多。
只是看着几位师兄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跟二小过两下的样子,那几位师妹小声的拉扯着,似乎在让他们冷静下来。
这场面让二小无端的想到了一个词,最难消受美人恩。虽然那几位师妹称之为美人不太恰当,但是从那几位按不下面子的师兄的表现来看,难消受倒是真的。
若是今天只是几位师哥师弟在场,只怕对刀客的时候,也不会闹到真的要去动刀动剑的地步,只是几位师妹作陪,这几个人。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二小并非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思,反而正是因为理解了之后,才会更觉好笑。
面子与性命相比的话,二小总是务实的那个,他可不会像这些人一样。
没有在理会他们,时间不早了,还要打听回去的路,来这之前问的路还不够详细,如果走错了回酒楼肯定天都黑了。
虽然这座大城治安应当要好的多,但二小并不像以身试险,还是安稳些的好。所以他直接出了门,没有再管那些无谓的事,他制止了那场战斗,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这些事还不值得他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面。
而二小走了似乎是给了这几位一个台阶,几位师兄终是“勉强”被师妹们劝说成功,又坐了下去,只是嘴上却不饶人,放着诸如“我一只手就能解决了他”、“算他溜得快”之类的狠话。
放完狠话之后,几人之间的气氛又融洽了起来,显得无比和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刚刚躺在地上叫唤的二人,现在也勉力坐在了桌旁挤出了勉强的笑容,以示和谐。
蒋成则是继续小声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自己点的东西,这才从老板手中接过自己要带走的那一份,趁着刚刚下起的小雨还没有大起来的时候,开始往家赶。
蒋成家本来小有余财,祖上几辈一直到现在都在做些小生意,所以家里的生活倒也不坏。只是自己孩子染上的怪病,让他这几年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店面也盘出去了,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卖力气的地步。
只是,推开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儿子看着自己的笑脸,蒋成所有的抱怨便全部烟消云散了。将剩下的东西靠在墙角,蒋成粗糙的声音里满是柔意,“给,你最爱吃的。”
看着孩子发白的脸色,和用心吃东西的样子,不善言辞的蒋成心中又是一痛,变卖了所有的东西,却得出了这么一个无法治愈的结论。
他身为父亲,却只能看着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却什么也做不了。揪心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是如此的爱他,甚至于他宁愿躺在床上等死的那个是自己。
只是,看着床上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蒋成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身体出了问题,但是这个孩子懂事的很,从来不哭也不闹。
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他心疼。看着孩子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了的样子,他只觉一股苦味直蹿脑海,让他动弹不能。
襄城与凤城最大的不同,便是这座古城包容性更强。凤城崇文不尚武,而襄城,则是文武皆为出路。
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武力高强的江湖好手,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那份需要被满足的虚荣心。无论是哪种,只要你能展现出自己比多数人强的那一面,在这里,你就能获得足够的尊重。
而处于这些之上的,便是那些我们称之为天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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