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道:“不会,公公,我是将死之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呢,呵呵,公公,你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唇舌了,是对是错,我都已经做了,既如此,就让我一死以小皇子吧。”
“魏大人”右手一直攥着,直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才伸展开五指,一把匕首滑落了下来,他握住匕首,刀身翻转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插向了自己的胸膛,狠狠地刺进了心脏,只听“噗”地一声,“魏大人”颓然倚靠着牢房的木栅栏,缓缓倒下。
他惨然一笑,道:“小皇子离开不久,就让我前去陪伴左右。这一世,是我做的孽,我会跟随着他,十世都做他的牛马,供他驱使。”然后,他一咬牙,拔出了匕首,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出了好远。
再瞧向他,已然毙命。
怀恩叹了口气,道:“虽然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是,在刚才那一瞬间,我恍惚觉得,几乎能把那个线索拽住。尽人事而听天命,天不佑我,也是无奈。”
柳仕元道:“公公,后宫真的如此可怕吗?”
怀恩道:“你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比这可怕多的事情多着呢。”
柳仕元道:“被公公这么一说,我只觉浑身毛骨悚然,后宫真的步步惊心,重重危机。看来,想保得羽瞳一生平安,并非易事了。”
怀恩道:“卢永自从回宫后,总是在我的面前,对他的这个干闺女赞不绝口,我真想早日见一见这庐山真面目。”
柳仕元郑重其事地道:“公公,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怀恩拍了下他的肩膀:“放轻松,有些事情,举重若轻了,反倒来得更容易一些。你放心,宫里面,除了卢永、陈瑄,还有太后娘娘、我、张敏,很多很多人,会好好保护从大藤峡远道而来的女孩子尽量免受万贞儿的荼毒的。”
柳仕元道:“只怕,防不胜防。”
怀恩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这般忧心忡忡。让你见识了后宫的可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走吧,随我回宫,我得想太后娘娘复命去了,启祥宫的惨剧,只能无果而终了。”
第四十五章 荒唐君王荒唐事
朱见深一路狂奔,张敏紧随其后,大声叫道:“皇上,您慢一点,别摔着龙体。”
然而,朱见深却充耳不闻,越跑越快。
后宫的宫人们见着,远远地跪倒在地上。
此刻,朱见深的眼中已经不见了在启祥宫中,被安妃柔情蜜意渲染入黑瞳的温柔,那一双眸,满满地都是恐惧。
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万贞儿那里去,因为在后宫中,只有万贞儿才能给他安全感。
终于,他看到了最想到达的地方,冲着九华宫的宫门猛冲了过去。
前面便是九华宫宫门高高的门槛,朱见深一个纵跃,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梁芳从里面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从天而降的朱见深时,梁芳吓了一跳,可是,躲闪已经来不及,没办法,梁芳一咬牙,双手张开,一把接住了朱见深。
可是由于巨大的冲力,两个人一起倒向了地面,梁芳的后背结结实实砸中了地面,摔得他呲牙咧嘴,眼前一黑,几乎背过气去。
梁芳魂儿都丢了一大半,道:“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伤着吧?”
朱见深那口气憋着,哪能冲着他说,双手一撑地面,站起身来,向万贞儿的寝室冲去。
看着朱见深一骑绝尘的背影,梁芳呆住了,紧接着,又见到一个人影腾空而起,落点正在自己的位置。
“哎吆喂,这可真真要了老命了。”梁芳见机地快,猛地向左一滚,滚到了一边去。他翻身站起来,才瞧见来人是张敏。
张敏站见朱见深进了宫室,便掐着腰站在九华宫的院子喘着粗气。
梁芳问道:“张公公。这是怎么了这是?”
张敏摇了摇头道:“可能,小皇子的事儿刺激到了皇上,皇上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了。”
张敏说话的时候,是垂头丧气,可是梁芳听在耳朵里,却是心花怒放。朱见深自打当了皇上,为于谦平冤昭雪,恢复景帝帝号,任用贤臣,体察民情。励精图治,越来越有英明君主的风范,而且。越来越有自信,梁芳担心,继续这样下去,朱见深便不会如做太子时患得患失、杯弓蛇影那般依赖着万贞儿,今儿。确实似乎又有了从前的影子。
万贞儿正坐在铺上了软垫的椅子上,享受着香瑶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听到梁芳在院子里喊叫,连忙站起身来,刚准备出去瞧瞧,只见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径直扑向了她。
她知道,来人是朱见深,连忙抱住了他。朱见深把头埋进了万贞儿硕大丰润的双乳。身子不停地哆嗦着。
香瑶看着,心里面五味杂陈,可是她知道,那是皇上,她只能识相乖巧地退下。并且把房门带上。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皇上……”
直到这个时候,朱见深才悲从中来。道:“不……”
“皇上,你别太难过,臣妾扶着你到床边说话,好吗?皇上。”
朱见深像一头受到了巨大惊吓的小鹿,委委屈屈地点了下头。
万贞儿搀扶着显得无比脆弱的朱见深,来到了她的香榻。
她把朱见深轻轻按在床榻边,自己呢,则揽着朱见深的肩膀,坐到了朱见深的旁边。朱见深把头靠在了万贞儿的肩膀上,默默无语,清泪两行。
“皇上,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面,臣妾在你旁边呢。”
朱见深道:“贞儿,朕好害怕。”
万贞儿道:“皇上,为什么?”
朱见深道:“皇儿的事,让朕想起了当年当济王时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那种每天都活在死亡威胁阴影下的日子。朕以为,朕当了皇上,便不会再害怕,可是,朕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即使是朕成了一国之君,还是没有逃过这样的劫难?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朕,他为什么忍心如此残忍地对待朕,朕不是天之子吗?朕不是他的孩子吗?老天爷是不是认为朕不配做这个皇帝,所以,他才惩罚了朕。”
万贞儿道:“皇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是当之无愧的英主,万人景仰的大明帝国的皇帝,你是上天最最有才干的儿子。”
朱见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朕的孩子为什么会死?”
万贞儿有些心虚,道:“皇上,那是有人在暗地里使用阴谋诡计。”
朱见深道:“贞儿,朕害怕,他们能把阴谋诡计强加在朕的孩儿身上,终有一天,他们也能把阴谋诡计用到朕的身上,就像,就像朕当济王时一样。”
万贞儿道:“不,不会的,皇上,你是天下共主,小皇子之所以遭此大祸而丧命,臣妾以为,不过是后宫中哪个不甘心被安妃妹妹的孩子拔了头筹占了东宫之位而起的恶毒心肠。自古以来,皇家的皇子们,皇家皇子们的母亲们,几乎全部的眼睛都盯着龙椅,为了这把龙椅,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可是,谋害皇帝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敢做的。而且,皇上身边有着全天下最严密的保护措施,任谁也别想伤害皇上一分一毫。”
朱见深道:“谁说他们没有伤害到朕一分一毫,他们用了全天下最恶毒的方法,深深伤害了朕。爱妃,朕好难受,朕的孩子没了。朕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他两眼,他……”说着,朱见深哽咽了。
万贞儿道:“皇上,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也许,是帝王之家的福气太大,这个孩子承受不住吧,又或许,是孩子与皇上有缘无分,所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再或许,是老天爷太过疼爱怜惜这个孩子,本来忍痛割爱,放他来到人世间,但是担心人世间的苦难降临到他的头上,便又心生悔意,把他收了回去也不一定。”
朱见深道:“皇家有着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怎么会有人世间的苦难呢?”
万贞儿道:“皇上,你难道忘了,其实,全天下最深最重的苦难全在皇家了。南朝宋顺帝刘淮在死前便发出过感慨,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
朱见深道:“是啊,即便是我朝,帝王家也发生了太多相煎何急的事情。唉,爱妃,被你这么一说,朕的心里多多少少好受了一些。用你的‘也许’说,也许这孩子这个时候走,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万贞儿道:“皇上,如果你能这么想,臣妾也就能够放心许多了。”
朱见深道:“整座后宫之中,唯有爱妃的话,能宽解朕的心。”
见朱见深低落的心情,万贞儿知道朱见深是哪儿也不会去的,可是,她却道:“皇上,你就这么一直在臣妾这里待着吗?”
朱见深道:“难道爱妃想迫朕去其他地方?”
万贞儿道:“不,皇上,安妃妹妹刚刚经历丧子之痛,这样的打击,任是再坚强的女子也是承受不住的,皇上,你在臣妾这里待久了不合适,皇上应该去安妃妹妹那里,好生安慰她。”
“不,朕哪儿也不去。”说完,朱见深身子一歪,倒在了万贞儿的双腿上。
“皇上,你一点不为臣妾着想。”
“爱妃,这话怎么说?”
“皇上,今天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你却在臣妾的宫中,传将出去,肯定会有人在背地里对臣妾指指点点的。”
朱见深道:“他们敢?谁若胡言乱语的话,传入朕的耳朵里,朕不一一抓住了割了他们舌头的。”
万贞儿道:“可是皇上,他们的闲言碎语一般都是两人说,哪能传到你的耳朵里。”
朱见深道:“好,朕明天就传尚铭来,后宫中,闲话是从哪个宫里面,哪个管事手下传出来的,朕只找顶头的那位,发落了他们去找,找不到,他们便自己担着。贞儿,朕现在哪儿都不去,朕就想在你这里。安妃自有母后和皇后,以及各宫妃嫔陪着。她需要人抚平伤痛,朕也需要,朕痛的时候,只有爱妃你这里,才是治疗朕心头创伤的唯一去处。朕闻到你身体散发出的幽香,才会觉得心绪安定。”
万贞儿道:“皇上,是臣妾自私,臣妾没有顾及皇上的感受。”
朱见深道:“别这么说,你也有你的难处,是朕自私了,是朕让你成为了众矢之的。”
万贞儿道:“不,臣妾不觉得,只要皇上开心,臣妾就开心。”万贞儿稍微低了下头,见朱见深并没有看着他,便笑了下。
因为她实在是忍不住想笑,那种油然而生的满足的笑,她根本不担心后宫的人对她是否非议,只要皇上离不开她,其他的事情,不足为虑。
万贞儿道:“皇上,你要不要趴到床上,让臣妾为你松一松筋骨,按摩按摩?”
朱见深听到,欣欣然答应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贞儿,说实话,朕有好久好久没有享受到你芊芊玉指捏按的待遇了。在这后宫里,有两件事情是朕觉得最舒服和最期待的,一个是张敏帮朕梳理头发,另外一个便是爱妃的推拿按摩了。”
万贞儿道:“能让皇上如此期待和赞不绝口,是臣妾的荣幸。”
朱见深迫不及待地从万贞儿的双腿上坐了起来,也不用别人,自己把龙靴脱掉,上了万贞儿的床榻,趴在柔软如棉花堆的杯子上,双手叠着,放在了下巴上。
第四十五章 荒唐君王荒唐事(二)
万贞儿侧着身子,坐到了床榻的边上,伸出白皙细长的十指,用上了唯有她才知道,朱见深最舒服最享受的力道揉捏起了朱见深的肩膀。
朱见深舒服地肩膀一塌,轻声呼出了一口气,道:“别人都羡慕朕可以拥有佳丽三千,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弱水三千,朕只愿意饮贞儿这一瓢,宫里头那么多人,只有爱妃最懂得朕的身体想要什么,爱妃的这十根芊芊玉指一触及到朕的肌肤,朕便有一种身体上的三万六千根毛发无一不舒畅,无一不轻松的感觉。”
万贞儿轻笑道:“听皇上这么一说,臣妾觉得臣妾的这双手好像不是凡人之手似的。”
朱见深道:“恩,确实可以这么说,被你这么一按捏,朕的忧伤恐惧一扫而光,顿觉精气神十足,想必现在母后正在安排人追查暗害小皇子的凶手,真不知她会派谁去。爱妃,你猜猜,母后会派谁去?”
万贞儿道:“那还能有谁,尚铭呗,他可是管着东厂的厂督,皇上您的耳报神,京城里,只要他想查的事情,没有查不到的。”
朱见深道:“其实,被你这么一说,朕倒是能排除掉尚铭。”
“为什么?”
朱见深道:“因为母后素来不喜欢宦官做伺候主子以外的事情,除非是特殊情况,需要她指派的。宫里头能让母后放心指派的人不多,朕认为,很有可能是怀恩。”
“怀公公?”
“恩,怀恩是最佳的人选。怀恩去查凶的话,朕便能放下心来,他一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待揪到了一众人等。朕必定不会放过他们,朕要让他们尝遍东厂所有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最后再把他们凌迟处死。”
“皇上,这些人确实是可恶至极,确实要让他们后悔做下此事。”万贞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线索,已经断掉。
“朕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如此痛恨过什么人。不过。朕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们害死了朕的孩子。难保幕后主使的子孙不遭到横祸。唉哟……贞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朱见深突然觉得双肩剧痛难当,转过身,扭着头,定定看着万贞儿。
万贞儿被朱见深瞧得心虚胆颤。怔在那儿,一张红润的脸煞白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朱见深关切地问道:“爱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朕传唤太医来?”
万贞儿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道:“皇上,臣妾没事儿。”
朱见深道:“怎么会没事儿呢,不行。不行。”
他伸直了脖子,刚要喊,却被万贞儿制止住。
万贞儿道:“皇上,臣妾真没事儿,臣妾是被皇上你刚才那番话给吓的。”
“吓的?为什么?”
“皇上。臣妾想到了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情,说来听听。”
“皇上刚才说。‘他们害死了朕的孩子,难保幕后主使的子孙不遭到横祸。’皇上,你有没有想过,这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某一位妹妹,她起了歹心也是怕安妃的妹妹被立为太子,她将来有了孩子,也是皇上的。皇上你这般诅咒,不怕会应验在孩子身上吗?”
朱见深叹了口气,抚摸着万贞儿的脸,道:“你呀,心肠真的是太好了,事事儿都在为别人着想,你不用这般担忧。有这样歹毒的母亲,生下的孩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如早早去了的好。”
万贞儿道:“皇上,你千万别再臣妾面前说这样的话了,臣妾听着心惊肉跳的。”
朱见深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就翻过去不说了,那么还有第二件呢?”
“第二件便是,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臣妾也怀上了皇上的骨肉,十月怀胎生了下来,但是此人仍然没有被查出来,她在后宫中阴魂不散的,那臣妾的孩儿岂不是每天都有夭折的危险?”
“不会的,不会的。”
万贞儿道:“皇上,臣妾是说,如果万一呢?”
朱见深沉思了会儿,道:“爱妃,现在你汤药也喝上了,估计怀上孩子也就在眼前。从你怀上孩子的那一天起,除了你信得过的人,朕绝不会让任何人踏足九华宫一步,你看这样行吗?”
万贞儿点了点头。
朱见深见万贞儿脸色好看了一些,继续趴下,道:“爱妃,再给朕捏一捏,今日,朕觉得太累太累了,让朕在你这里静静地躺上一躺。唉,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烦心事、伤心事找上朕。朕是最害怕看到一些陌生的面孔,母后偏偏决定于最近撤换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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