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猛火油柜和三眼铳发射时的特征。
一连串的炒豆声后,鞑靼攻击锋线人仰马翻,进攻势头滞了一滞。
鞑靼人乱作一团,中军大帐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万远等人被捆绑结实丢进中军大帐后,中军大帐的大门被朱炳文的亲兵用铜锁锁住。
几百枝火箭燃烧的箭头让中军大帐着起火来,火越烧越旺,终于,里面的人受不了了。
他们轮番用身体撞门,当他们把烧着的大门撞开,准备冲出来的时候,从天而降的羽箭把这群被烧得灰头土脸的明军射杀了一个都不剩,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多了几个到几十个不等的窟窿。
怀恩、柳仕元和朱炳文藏在掩体后面,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军大帐那里发生的一切。他们不是故意而为之的,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鞑靼人的攻击会如此之猛烈。此时此刻若是搭救的话,首先弄不好会搭上更多条人命,其次就是万远等人会不会和他们合力抗敌他们拿不准。
“大人,不好了,有重装骑兵。”在工事最前端的一名明军士兵惊呼了起来。
所有人像是被瞬间传染了,他们的脸色尽皆大变。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朱炳文:“什么?不是吧?有重装骑兵出现。有重装骑兵出现的地方,领头的非富则贵,哈哈,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终于等来了个大的。”
说罢,兴奋地忘乎所以的他冒冒失失地把头伸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血溅鹰扬卫(三)
就在他的上半身刚刚伸出一半的时候,一枝羽箭攒进了他的肩胛,带着一股血箭,他的身躯被向后带去。
冲到最前方的鞑靼人采取了杀伤极强的平射,但是押着阵的那帮人却依然是仰射。
朱炳文被冲击力极大的平射羽箭把身体带了出去,倒在地上。如果此时再有一批仰射而来的羽箭从天而降,朱炳文势必会如万远一众人,前后脚到阎王爷那里报到。
说时迟,那时快,朱炳文的背像是撞上了弹力极强的东西被反弹回来一样,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地面斜着跳进了掩体后的安全区域。就在他起身后的电光火石间,五六枝羽箭发出一连串“嘟嘟”声,斜斜扎进了他刚才倒地的地方,箭尾上的羽毛兀自乱晃。
“这群他娘的鞑靼人箭法真是厉害,老子差点命丧当场。”
在他身边缩作一团的怀恩指着朱炳文的脸道:“朱大人,你有没有事儿,怎么满脸都是血?”
“血?怎么会有血?”朱炳文伸出右手抹了一下脸,果然一手的血。同时,被他一把抹过后,他的脸更是污血遍布,在火光的映衬下好像从地府里窜出的恶鬼。
怀恩又指了指朱炳文的头,道:“朱大人,你的头发上……”
“头发上有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朱炳文才觉得头顶有点重,他晃了下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头顶晃动。
他一把抓过去,从上面抓下一枝羽箭。
“哎哟喂,老子这命可真大,若是向下一寸,我非得去见阎王爷不可。”
朱炳文狞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今天这仗我是赢定了。传令于操炮手,不用问其他人的事儿,集中剩余的弹丸,把重装骑兵干掉。还有那群有九头鸟的,你们他娘的眼睛瞎了不成。往哪儿打的,看不出来他们只是一群小喽啰吗?”
他骂骂咧咧的粗口让鹰扬卫的兵士们觉得很是亲切,这让他们想起了在边关时候的日子。
在朱炳文的喝骂声中,操炮手们装填弹药的速度更快。
操炮手们把装填满的炮身压低,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对准了几乎能够清晰看到头顶盔缨的鞑靼重装骑兵。
“轰……”炮身被巨大的后挫力震退了一些,一股炽热的气浪向周围的人扑了过去。
炮声响起。正前方出现了一团血雾,人的惨叫声、马儿的哀鸣声昭示着又有生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无数块无数片死肉。
击发九头鸟的也暗自与操炮手们较上了劲,卯足了劲儿往重装骑兵群招呼。
火炮和九头鸟在近距离毁灭一切存在的打击力哪是铁皮包裹着血肉之躯的重装骑兵能够禁受住的,拿石头去砸鸡蛋,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对于蜂拥而来用性命铺路的鞑靼人来说,虎踞炮和九头鸟是阻止不住疯狂的进攻脚步的,幸亏鹰扬卫里当过边军的人居多,他们弓马娴熟的程度虽然略略逊色于鞑靼人,但是占据了地利优势后,却也能斗得个旗鼓相当。
不过,在弓箭手的数量上,明军处于绝对的劣势。鹰扬卫此时的总兵力在三千人上下,负责虎踞炮、抛石车、猛火油柜、神火飞鸦、九头鸟的便有二三百人,手持火铳的又是几百人。再刨除步兵、标枪兵,真正意义上的弓箭手不足千人。
随着火铳不断热管炸膛,火器的打击渐渐趋于末势。
而鞑靼人的羽箭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明军虽然躲在夯土以及木质、砖制结构的工事后,却总有羽箭能从诡异刁钻的角度射进来。
在支撑了鞑靼人前赴后继冲杀半个时辰后,鹰扬卫守军的人手渐渐捉襟见肘起来。
死伤人数迅速攀升,几乎要达到总人数的一半。
就在胜利的天平逐渐向鞑靼人倾斜的时候,一个更为不幸的消息传了出来道:“大人,我们的开花弹用光了,怎么办?”
朱炳文大为光火:“喊什么喊。你们不怕影响士气吗?再喊,再喊老子先剁了你们。没有开花弹有什么好慌的,摸着刀枪,准备厮杀。哎对了,真的没有了吗?”
“回大人的话,还有一颗。”
朱炳文道:“留着,若是能发现他们的头人,对准了炸。”
“是,大人。”
太叔唯勇在亲兵们举着盾牌遮住了所有能伤害到他角度的掩护下,来到了朱炳文的身边,道:“千户大人,下官觉得今天这群来犯之敌甚是蹊跷啊。”
朱炳文已经觉得有些焦头烂额道:“有什么地方蹊跷的?”
太叔唯勇皱了皱眉头道:“这几年鹰扬卫和鞑靼人打交道的机会虽然不多,规模大小不等的攻防却也着实进行了好几回,虽然也有人数超过我们一倍有余的,却丝毫讨不了便宜。然而这次的攻击力太过强悍,从他们势若疯狂不惜填命的打法,本官以为,压阵的人身份必非同一般。”
朱炳文双眼圆睁:“你也这么想?”
太叔唯勇道:“大人您……”
刚说到这儿,太叔唯勇身体右侧的一名士兵突然飞了出去,他的薄铁盾牌竟然被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枪贯穿。铁枪在透过盾牌后,又透过他的手臂直至右胸,把这名士兵带飞出了一丈多远。
这名士兵只来得及吐了口血,便断了气。
朱炳文与太叔唯勇对望了一眼:“好可怕的力道。”
这根铁枪让他们把视线移向了敌军的方阵。
在鞑靼骑兵的方阵里,出现了这样一拨人,人数大概有几百名,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好几杆用混铁打制的铁枪。而在他们中间,有一名汉子显得甚是扎眼,因为同样坐在马背上的他竟然比本就魁梧的鞑靼战士高出了四分之一。
铁塔巨汉在投掷完这根铁枪后,随手又是扔出了一根,目标直指朱炳文和太叔唯勇。
距离如此之远,他仍能够一眼认出朱炳文和太叔唯勇是鹰扬卫的指挥军官,可见目光如炬到了何等地步。
朱炳文和太叔唯勇的亲兵们立刻拥着两人往坚固的掩体后面躲去。
他们是躲开了,但是他们身后的人却遭了秧,两个人竟然被无坚不摧一般的铁枪串成了个串儿。
铁塔巨汉身旁的人和他动作如出一辙,整齐划一,铁枪如林般举起,然后脱手而出,虽然在气势和威力上较铁塔巨汉逊色了不少,不过穿透力和杀伤力仍然极为惊人,鹰扬卫的守兵顿时死伤无数。
这几百人出现在胶着的战团里,立刻让战局呈现了一边倒的危险。
鹰扬卫的工事前早已是积尸如山,若是守卫们没有办法进行还击的话,那么被鞑靼人破营而入只是转瞬之间。
朱炳文道:“开花弹,最后一颗开花弹呢,对准那个大汉,把他给我打成碎肉。”
“是,大人。”
几十名刀盾手向拥有最后一颗开花弹的虎踞炮靠拢,以期能掩护住操炮手,给他们争取更多的填充火炮的时间。
然而,他们的举动似乎被铁塔巨汉察觉了,他高喊着鞑靼语,几百根铁枪铺天盖地向虎踞炮而去。
瞬间,惨叫连连,然后便是死寂一片。
朱炳文眼前一黑,道:“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柳仕元爽朗地笑着道:“朱大人,看我与那人一较高下。”
只见柳仕元一手持着巨盾,身体滴溜溜如陀螺一般转了出去,所有沾着他的羽箭或者铁枪立刻弹开。
在挡开羽箭或者铁枪的时候,柳仕元把身体快速转动的力量全部汇聚到手臂上,甩手而出一枝羽箭,他的甩手箭法竟然比强力机簧射出的力道还大,几乎是一支箭便射中一人,人人尽数直没胸腔。
柳仕元的这番举动虽只击毙了几人,鹰扬【“文】卫的守【“人】军确实【“书】精神一【“屋】震,他们好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战神。
受到鼓舞,他们一边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一边尽全力用手中的武器对鞑靼人进行有效的杀伤。
士气大涨之下,鞑靼人用无数条性命夺得的上风被压了回去。
铁塔巨汉见状,恼羞成怒,只见他“哇呀呀”一通乱叫,在明军的猛火油柜耗尽最后一滴猛火油后,一纵马缰,冲柳仕元扑了过来。
他两腿夹住战马身躯,上身后仰,双手抓住两边跟上来的随从的铁枪,借助全身的力量,投掷出了带有摧枯拉朽巨力的铁枪。
这一枪投出还不算完,他身边的人不停把铁枪递给他,他就像射连珠箭般左右开弓,一口气投出了十多只铁枪。
他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投掷铁枪动作把柳仕元能够躲避的任何一个角度都给封死。
柳仕元唯一能够逃脱性命的方式便是借坡向后滚开。
这正是铁塔巨汉打的如意算盘,他并没有准备杀了柳仕元,而是让柳仕元在两军对垒前狼狈不堪,如此一来,鹰扬卫刚刚振奋起来的士气便又会低落下去。
突然,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几千上万名正在以命换命搏杀着的鞑靼骑兵和大明守军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千上万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柳仕元和铁塔巨汉的生死对决。
第八十三章 血溅鹰扬卫(四)
铁塔巨汉虽然天生神力、勇冠三军,但是,偏偏让他遇到了身怀近身搏杀江湖绝技的柳仕元。看似几乎没有办法躲避,再不滚下坡道便会被十多根铁枪插在地上柳仕元,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在第一根铁枪即将扎进胸膛的时候,身子堪堪侧过,抓住了枪身距离枪尾三分之二的地方。好似同时掷出的铁枪在他看来却是先后有序的,他身形如鬼魅如烟雾,把夹杂巨大力道的铁枪举重若轻般收入了怀中。
这种华丽到了极致、如幻如魔的手法让鹰扬卫的守军们神迷目眩,在沉寂了片刻后,发出了震天般的叫好声。
而鞑靼骑兵们,士气又降了一大截。
柳仕元得理不饶人,以比铁塔巨汉更快的速度,一脚为轴,身体一转,划出了一个圆。当他面对着铁塔巨汉的时候,十几杆铁枪如闪电奔袭向铁塔巨汉。
这铁塔巨汉的身手确实也不容小觑,在崇尚力量为主,格斗技巧为辅的鞑靼骑兵中非常之罕见。他的专注度和力量不相上下。就在柳仕元把铁枪尽数收入怀中的瞬间,他便感觉到要坏事儿,一脚钩住挂在战马脖子便的厚盾,脚尖一顶,盾牌便飞了起来。
他一手抄起盾牌,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弯刀。
铁枪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的时候,铁塔巨汉知道必须得丢卒保车,他纵身从马背上高高跃起,用厚盾和弯刀护住身体向侧方落去。
他躲得开,然而他心爱的坐骑却是在劫难逃。
战马嗅到危险的时候已然不及,被四五根铁枪透身而过,激射起了一团血雾。
战马嘶鸣了一声,倒在地上,口鼻窜血。四蹄蹬踏了几下,死状极其可怖。
战马对于鞑靼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双脚,一个战士没有了双脚那要如何战斗?所以,铁塔巨汉躲得了性命,却躲不了这场战争失败的结局。
士气可鼓不可泄,在目睹了这场耗时短暂却足以影响战争胜负天平的对决后。鹰扬卫的大明守军们呐喊着。从各处发起了反攻。
铁塔巨汉骑过一匹马,直着身躯咒骂着,勉强抵挡住了大明守军的第一波反攻。
鹰扬卫的人想和他们对攻,实力上还是悬殊了一些。
鞑靼人想破鹰扬卫而入。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却吃不下肚,铁塔巨汉很是不甘心,他提高嗓门鼓舞着士气,以期望最后一击。
可是,他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因为,鞑靼大军的后方突然大乱。
太叔唯勇虽看不清是谁,但却能猜出七七八八,照此情形,鞑靼人腹背受敌了。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应该只有毕成带走的那两千多人。
他高声喊道:“弟兄们。是指挥使大人他们,指挥使大人来驰援我们了。弟兄们,前后夹击痛宰鞑靼人、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杀啊……”
原本预估最少还需一天多时间才能够折返的毕成,其实在入山进行操演的途中,撒出去的斥候便发现了这支人数众多的鞑靼骑兵。眼瞅着敌方奔袭的目标正是自己的鹰扬卫。毕成哪能不救。但是由于己方的骑兵人数远少于鞑靼,经受不住他们两轮冲锋,毕成便决定远远跟着他们,等鞑靼人攻打鹰扬卫受挫,士气低迷后再发动猛烈地夹攻,从而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毕成虽然随大流虚报了不少人头,狠狠吃了近两年的空饷,不过毕竟是有真才实干。
在毕成的指挥下,鞑靼骑兵顿时大乱,仓皇抵抗、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铁塔巨汉知道败局已定,无奈之下只能忍痛撤兵。
鞑靼骑兵组成了楔形攻击方阵进行突围,毕成为数不多的骑兵哪里抵挡得住,眨眼的功夫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被他们狼狈远遁。
这一仗,打了足足一夜,直到天边擦亮才算结束。
待鹰扬卫的兵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掩埋尸体的时候,怀恩和柳仕元方才得以见到鹰扬卫的最高指挥官,毕成。
毕成身材并不算高大,却充满了一军主将的威仪。
他把带血的剑在盔甲上蹭了蹭,往剑鞘里一甩插,笑道:“痛快,在鹰扬卫待了几年,从来没有打过那么痛快的仗。”
怀恩注视着毕成,向太叔唯勇道:“没想到你们指挥使大人如此彪悍勇猛。”
太叔唯勇道:“怀公公,您也瞧见我们卫所兵刚才的表现了,他们之所以拥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可是随着指挥使大人的性。”
毕成来到了怀恩和柳仕元的面前,见太叔唯勇恭恭敬敬地站在两名身着便服的人身后,又看了看四处走动的兵士,问道:“太叔唯勇,我们卫所怎么会有三千营的将士?”
太叔唯勇道:“大人,就在您领兵入山操演没多久,怀恩怀公公便奉旨到我们鹰扬卫彻查各级军官冒人头吃空饷的事情,这些三千营的将士是负责贴身保护怀公公安全的。”
毕成听了后,心里面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第一个查到鹰扬卫来了?”
不过他知道可没有多少时间给他犯嘀咕,他眼前站着的是谁,司礼监太监怀恩。
他连忙走上前道:“怀公公,有没有伤着您?毕成保护不力,还请怀公公多多宽恕。”
怀恩道:“毕大人,瞧您这话说的,我可是刚刚和你的手下同生共死过,您见外了。”
毕成道:“公公,您来查空饷,没想到却让您碰上了鞑靼偷袭,这……”
怀恩道:“都已经这样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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