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们都记下了。”
“好,查。”
几名太医在香婉的指引下前往昭德宫中存放草药、倒掉药渣的地方,十多名宦官则分别前往几个房间,搜查了起来。
然而在一番查找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的东西,更别提藏红花的踪迹了。
见到结果出来,万贞儿哭得越发委屈:“太后娘娘,您得为臣妾做主。由于皇上和臣妾曾经一起患难过,所以皇上和臣妾之间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和记忆,因此皇上对臣妾比对其他妹妹要更亲近一些,如此一来,臣妾和妹妹们便有了些隔阂。本来臣妾想借着汤药搭起一座沟通她们心灵的桥梁,没想到却有人暗中借此生事。今天太后娘娘虽然给了臣妾一个清白,但是难保妹妹们心中生出嫌隙,把臣妾与恶人划上了等号。再次相见,心里面起了防备的念头。但凡臣妾送过去吃的,喝的,再也没有人敢碰一下嘴。太后娘娘,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把造谣生事之人给找出来,帮臣妾出这一口恶气、冤气啊。”
周太后被万贞儿声泪俱下弄得有些局促,道:“万贵妃,你要体谅本宫的苦衷,如果后宫中出现了如谣言中那般惊天的事情,本宫不能彻查,不但难以服众,而且会闹得人心惶惶。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本宫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在来昭德宫之前,本宫和皇上商议过,只要你是清白的,本宫会当着众人的面向你赔罪,并且,从即日起,恢复你协理六宫之权。”
说句实话,对于向万贞儿赔不是这件事情,周太后没有放不下的架子,但是恢复万贞儿协理六宫之权这句话,周太后是万万不想说出口的。
只是,承诺朱见深的话,必须兑现。
“万贵妃,本宫错怪你了。”
万贞儿的心里其实乐开了花,面上却不表现出来,道:“太后娘娘,您让臣妾如何承受得起。只要皇上和太后娘娘不疑臣妾会做出如此恶行,本宫就不会觉得委屈。”
周太后道:“好,那就好。皇儿,本宫先行回宫,你就留在这里陪陪万贵妃,你也有一段日子没到昭德宫来了吧。”
“是的,母后。”
周太后来的匆匆,走的更是匆匆,只片刻,昭德宫又恢复了平静。
看着由于痛哭不止而让双眼红肿得如同核桃般的万贞儿,朱见深心疼地道:“爱妃,真是委屈你了。”
朱见深满含委屈地扑入朱见深的怀里,拼命摇着头,道:“只要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就不委屈。但是,皇上,臣妾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今天的局面,难道臣妾就这般讨人厌恶吗?为什么总会有流言蜚语中伤臣妾?这到底是为什么?”
朱见深搂住万贞儿,道:“这都是朕的错,朕就不该听你的话,让其他的女人来侍寝,朕不见她们,她们也就心如止水,不会这般蠢蠢欲动,弄出些风波来。爱妃,从今以后,朕的身边只要你陪,就让其他的女人死了这条心,好吗?”
万贞儿心有余悸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如果您这样做的话,臣妾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朱见深道:“一日是众矢之的,一个月是众矢之的,一年呢,朕就不信一年后她们还能惹出什么乱子。你呢,也不用费心讨她们的欢心,还是留着精力想一想如何伺候好朕吧。”
“是,皇上。”
朱见深抱住万贞儿,把头搭在她的肩头。万贞儿依样,在朱见深的肩膀上重重点了下。她虽然还带着哭腔,双眼却早就笑成了一弯新月。
在后宫里面散播谣言的,不是别人,正是汪直。汪直向万贞儿出了这么一个计策,置之死地而后生,只用了这么一招,便把大半年以来失去的全部收回,从这一刻起,万贞儿开始逐渐走向彻底掌控后宫,为所欲为的道路。
第八十章 臣的要求是皇上雨露均沾(一)
第二日,当朱见深上朝后,万贞儿把汪直叫了过来。
“奴才汪直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儿道:“起来吧,小猴崽子。”
汪直道:“谢娘娘。”
万贞儿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玉佩,向汪直丢了过去:“赏你的。”
汪直道:“娘娘,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万贞儿道:“居功而不自傲,本宫身边就缺你这样的人,要不然人家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了嘛。汪直,你可真是上天派到本宫身边的能将、福将。”
汪直道:“多谢娘娘谬赞。”
万贞儿道:“本宫可没有谬赞。你虽是本宫在九华宫的时候便跟随本宫,而且本宫也有意栽培你,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才干。若不是你剖析了后宫妃嫔们的心理,本宫哪里能体会到,她们竟然怕本宫怕到这个地步。若不是你建议本宫雷厉风行地让所有人灌下藏红花,并同时煎熬另外一份汤药,更是当日便把藏红花药渣藏于空心的车轴中运送出去,本宫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重获皇上的心。”
汪直道:“娘娘,奴才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切,完全是因为您是您的缘故,若是换了其他人,奴才便是出得了这样的主意,故意也没法达成预期的效果。”
万贞儿道:“‘完全是因为您是你的缘故’,恩。这话本宫爱听。汪直,从今以后,你只要一心一意替本宫办差即可,只要是本宫能给予的。本宫第一个想到你。”
汪直道:“谢娘娘。”
也就是从第二天开始,朱见深兑现了他向万贞儿承诺的事情,恢复了对万贞儿的专宠。
其他妃嫔那里,朱见深是再也不踏进一步了。
后宫里的女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是有这么一群人,却是一旦发起火来什么都敢说的,而且他们发火的最高对象便是皇上。他们冲着皇上慷慨陈词,据理力争,皇上还不能责罚,越是责罚的话。这群人越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被皇上打残打废打死对于他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他们有一个皇上听了后会头疼万分的名字,御史言官。
朱见深专宠无法生育的万贵妃的事情传到了朝廷里。御史言官们跃跃欲试,纷纷挑灯夜战万言书。
有一日,朱见深如往常一般上朝。
照例,怀恩站在朱见深侧前方,待朱见深在龙椅处四平八稳的坐住了,运足中气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怀恩话一落,六科给事中的队伍里走出一人,道:“臣有事要奏。”
这人举起一份奏本高举过头。
怀恩走到他的面前把奏本接了过去,呈送至朱见深手中。
这名官员高声道:“启禀皇上。微臣用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发现,在京军士,大多有名无实,查阅起他们记载他们名姓的册子,案牍充盈,队伍实则早已空虚。开粮之际堵塞仓衢,受赏之日溢满禁涂,及至欲收集队伍赴边御敌,累至旬日不能集起数万。这都是因为总兵等官纵之归林,役之私用,其弊甚多,如果再不进行清理整治的话,将来京师将无兵可用。”
朱见深听到后心里面一惊,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会不会言过其实了?”
这名官员道:“皇上,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绝没有任何夸大的成份。”
朱见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这些在京的军官实在是可恶之极。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为的是天子守国门,他们却像一条条贪婪无厌的蠹虫,想着法儿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置江山社稷,置朕的安危于不顾。北方鞑靼、瓦剌虎视耽耽,重返中原之心从未减弱一分,他们攻至北京城下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些军官却毫不在意,他们有没有把朕放在心里。太子少保、户部尚书马昂人呢?”
“皇上,老臣在。”
朱见深道:“这件事情便交由你们户部来查办。你们一定要按籍查考,除了已经调往边疆的兵士,将现在拱卫京师的兵士清点,以十五万之数报过来。若抗拒不服的,能用多重的责罚便上多重的责罚。清理之后,用现有的训练良法加强攻防的练习,以备调用。以三个月为期限,必须完成此事。”
马昂心里面暗暗叫了一声苦也。
因为在京城里,像总兵这一职位的人就不在少数,而以他们为首的利益集团更是盘根错节,关系密如蜘蛛网,查办一人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如果仅以马昂一人去办,他虽是户部尚书,但是牵涉那么多人的利益,也是担待不起的,弄不好会被群起而攻之。
马昂心里面盘算着:“这趟差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我得找一个能代表皇上的人同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有个个儿比我高的顶着。”
可是找谁呢?
马昂抬眼看了看站在朱见深旁边的司礼监太监怀恩:“对,就是他了。听说怀恩最是刚正不阿,不畏惧权贵的,在前朝后宫都有着很高的威望,得罪人的差事,就由他顶在最前面吧。”
想到这里,马昂的心里突然踏实了好多,道:“皇上,臣领旨。不过,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由于事关重大,能给马昂多大方便,朱见深是绝对毫不含糊的,他听到马昂提要求,觉得在情理之中,这个时候不提要求,满口答应下来才可疑呢。
朱见深道:“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来,朕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马昂道:“皇上,臣的请求很简单,臣需要一名正直的内臣共同前往,臣与他通力合作,必可铲除宿弊。”
朱见深道:“听你这口气,应该是有了人选吧。”
马昂在这个时机拍了个马屁道:“皇上英明,臣经过仔细思索,内臣当中,只有怀恩怀公公能够胜任,以他铁面无私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以及崇高的威望,一定会无往而不利,事半功倍。”
朱见深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爱卿很会挑人嘛,在朕的心目中,怀恩一直是一名干练果敢、清誉颇高的太监,你说的不错,此时果然非他莫属,再无第二人选了。怀恩,朕便命你暂时放下手头的活儿,全力协助马爱卿清理京营。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怕得罪人,无论对方有多高的职位,多少的帮手,一定要替朕把那帮蠹虫全部挖出来,然后朕再一个个碾死它们。对于蠹虫,朕做好了下狠手的准备,不过,在此之前,就得看你们的了。”
怀恩听完后,冲着朱见深跪拜道:“老奴谨遵圣命,老奴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
朱见深冲着马昂道:“马爱卿,你这是给朕出了一道难题。你把朕的左膀右臂中最顺手的挑了过去,陡然之间,朕这心里头可是空落落的,很多事儿做起来肯定会不对劲儿的,而且这别别扭扭的感觉非得等你们回来才能够结束。”
马昂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臣有罪,臣有大罪。”
朱见深道:“罪不在你,全都在那群蠹虫那里,是他们让朕忧心,朕不会让自己受辱的那一天出现,所以他们得拿项上人头赎罪。马爱卿,尽快把事情给了结了,然后尽快把朕的怀恩还给朕。”
马昂道:“皇上,也不需用事情了结,只要在京城军官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中打开一个突破口,臣便把怀公公送还到皇上的跟前儿。皇上,臣还有最后一事请示。”
“说。”
“目前京城有三大营七十二卫,不知道臣该从哪里开始查?”
朱见深道:“按照朕的想法,神机营的军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打这块儿的主意。这么着,从五军营着手。”
“是,皇上。”
“你的心头没有其他疑问或者顾虑了吧?”
“臣没了。”
“没了就退下吧。除了这件事情,还有别的事情要上奏的吗?”
“臣有本要奏。”大臣队伍靠后的位置发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朱见深仔细一瞧,是给事中虞瑶。
朱见深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因为在众多的御史言官当中,朱见深尤其头疼的便是这虞瑶。
头疼归头疼,见着了面儿,还是得给人家上奏本,说话的机会。
于是,朱见深道:“虞爱卿所奏何事?”
虞瑶个子不高,却声如洪钟,远远传到朱见深的耳朵里,仍然是大气凛然掷地有声,好像每一个字在他那里都充满了无限的正义一般。
“皇上,微臣接下来所要奏的事情,乃是我朝,甚或大明王朝的头等大事。太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能不能稳固万年,都在微臣双手捧着的奏疏中。”
见虞瑶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朱见深好奇了起来:“哦,是什么事情,如此重大?”
虞瑶道:“皇上一看便知。”
朱见深道:“怀恩。”
怀恩来到虞瑶的面前,把玉瑶高举过头的奏疏接了过来。
第八十章 臣的要求是皇上雨露均沾(二)
朱见深打开怀恩呈送到他手里的奏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首漂亮的蝇头小楷,把正幅奏本挤了个满满当当,再看一下提笔的标题,朱见深立时知道玉瑶所言何事了。
玉瑶奏疏的名字叫《育皇嗣疏》。
“臣切惟人有一命之贵者,莫不欲得子以荫其职;百金之富者莫不欲得子以承其家;甚至贫而且贱者,亦莫不欲得子,以继其体。是人无贵贱无富贫皆以得子为重也。况人君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者乎?况人君之嗣上而祖宗之统将托以传,下而社稷之重将托以守,天下臣民之众将托以主,是其所系尤为至重。故曰:主器者莫若长子,又曰:太子天下为根本也。凡有天下者莫不以得子为急,然所以得之非假以祈祷之术、药饵之助,在乎平均之爱而已。如周文王之笃爱后妃则百斯男,我先帝之之博爱六宫实繁圣嗣,此陛下耳闻而目见者。洪惟陛下即位之初,首定中宫,则中宫之爱宜笃矣。次册六宫之爱宜博矣。迄今四载,尚未降诞,天下臣民莫不忧惶,或者陛下之爱于中宫而未笃于六宫,而未博欤?抑夺于一宫欤?爱笃且博,则皇嗣不宜至今未得也。爱夺于一宫,皇嗣至今未得,亦宜也。譬之五谷,播种一处,或地硗瘠,岁值凶荒不可必其有秋。若播之多方,则彼虽硗瘠此则肥饶,此或凶荒彼则丰穰有秋,犹有可望,是播种上处不欲,不若播之多方。之有秋也审矣。伏望陛下念祖宗之统社稷之重,天下臣民之众不可以无托。深察播谷之理,体而行之,自中宫而六宫,爱无不笃,不异周文。笃而且博不殊先帝。其昭德宫固宠夺爱,恐终误大事,宜斥之。如是则皇嗣之得不待岁月之久,有若雨露咸濡而五谷有秋也。彼所谓祈祷药饵妄不经之说耳,何以补万一哉!陛下若以臣言出于一人之私,为不足重不以致意,臣请申其所以重为陛下明之。且如用一人之失,止一人耳;行一政之差。止一政耳;一方之警,止一方耳。其所关系,未为甚重,犹不能不劳圣虑。若皇嗣者,所以用人,所以行政,所以治四方之本也。今未得焉,岂值一人之失、一政之差、一方之警戒哉。臣愚以为天下之事虽一日万几。所最重者莫过于此,是以下情激切,不觉其言之繁复也。陛下无以臣言如春禽之声秋虫之鸣过耳而已。必俯听之、深信之、力行之,诚天下社稷之福也,臣不胜倦倦为国之至。”
朱见深装作很认真的看着奏疏,心里面却哭笑不得道:“这些朝臣是不是太闲没事儿可干,居然管起朕要宠幸谁,这手伸得也太长了点儿吧?”
在登基以来与御史言官的斗争当中。朱见深总结了一些经验,即使你心里面极度反感他们说的事情,但是在最初,一定要表现出很认真的对待,给御史言官们一个台阶,不能瞬间激怒他们。
所以,朱见深故意把看奏疏的时间延长。好一会儿,他才把奏疏合上,微笑着对玉瑶道:“虞爱卿,你的忠君爱国之心朕已体会到,不过,这件事儿是朕的家事儿、私事儿,朕自会处理,就不用爱卿操心了。”
玉瑶拜了一拜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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