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的富商家的大夫人,换句话说,本宫是你们的主母。记住,可千万别叫错了。谁要是叫错的话,待回到宫中,本宫可是要扣你们的月俸的。当然了,一路表现良好的人,本宫另有赏赐。”
“是,主母。”
“有什么话题,也可以随便聊着,不要一言不发地,太过别扭了。”
“主母,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从此刻起,本宫也唤个自称,就自称为‘本夫人’了。”
“是,娘……主母。”
万贞儿转过脸,向其中一名差点喊错了她的大内侍卫道:“哎,幸亏收得快,要不然,哼哼……”
她这般幽默地和大内侍卫们开着玩笑,瞬间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大内侍卫们见万贞儿变得如此好相处,便放下了拘谨,在她的身后交头接耳说着话。
万贞儿听着大内侍卫们的各种新鲜话题,心情舒展了许多,尤其是雨天无拘无束地行走在天地之间。她把在后宫里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假想敌和危机感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耳边收录着几名不甘雨天继续做着买卖的小贩的吆喝声,脚步轻盈地朝着北顶庙的方向走去。
秋雨虽然阻住了民间的物资交流互通有无,但是香火鼎盛的地方是不会因为天寒地冻还是热浪滚滚,人流量便会有大幅度减少的,淅淅沥沥的雨可是阻挡不住香客们虔诚礼佛的心的。
这对于香客们来说,无异于佛祖对他们是否诚心的一个小小的考验。
当万贞儿一行人来到北顶娘娘庙的山门殿附近时,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人流如织,人头攒动。
大内侍卫们在万贞儿的指点之下,气势确实收敛了很多,但是在宫中当差多年所熏染出来的霸气与华贵却是遮掩不住的,举手投足之间,便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已经渗入了血液里。
而京城里的百姓,大都都长了一双极其刁钻的眼睛。哪些人非富即贵,哪些人身世显赫,哪些人不过是寻常百姓,他们只要用心多瞅上两眼,便几乎能判断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当万贞儿举着油伞走到山门殿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恭恭敬敬地让出了一条道。
也许是因为被侍奉惯了的缘故,万贞儿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她还认为自己掩藏地很好,认为别人之所以如此礼遇与她,是因为她所装扮出来的富商大夫人的身份。
但是她忘了一点,在京城里,平头老百姓也是眼高于顶的,若只是有钱的富商极其家人,他们可不会这般对待。
眼光刁钻歹毒的除了进进出出的香客,还有北顶庙的主事之人,方丈大师。
方丈大师整日食用素斋,却是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胖嘟嘟的身材胖嘟嘟的脸,笑起来就好像一尊弥勒佛。
他站在前殿的阶梯上,远远地便在众人中发现了万贞儿的与众不同,连忙整了整袈裟,向万贞儿迎了上去,行了个佛礼。
北顶娘娘庙历史并不算久远,它始建于大明王朝的宣德年间,距今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北顶娘娘庙内供奉的是玉皇大帝、碧霞元君、东岳大帝、关帝爷、药王等众多神明。
本来是净土一片的北顶娘娘庙由于位处京城,所以也就由不得它净了
第七十五章 北顶庙 杀神归位(二)
京城是什么地方,王公贵族、朝廷重臣云集,巨贾富商经商往来之地,这些人以及这些人的家眷们虔诚的不在少数,在接触到这些位高权重、富甲一方的人之后,历任的方丈便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多多少少都会染上一些俗气。
这一任的方丈更是自甘入俗,每每看到有身份不同的香客前来,他都会主动迎上前。
在一眼瞧见万贞儿高贵不凡的气度步伐,身后随从们眉宇之间隐隐呈现出器宇不凡,便猜度到对方来头非小,不是穿着上那么俗浅,他用低沉浑厚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身在三界外,只度有缘人。老衲是本寺的主持方丈,如果老衲没有猜错的话,女施主应该是第一次来到本寺吧。”
万贞儿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平民女子的身份前往寺庙祈福拜佛,便碰到了方丈亲身相迎,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回了个佛礼道:“方丈可真是好眼力,小妇人跟随夫家从江浙地区搬到京城来,准备做一些小本买卖,刚刚落下脚没几天。”
方丈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不是老衲眼力好,而是一早醒来,老衲便觉得会有有缘人来到鄙寺,早早地在这里恭候。当看到女施主的第一眼,老衲便知道,女施主便是那名有缘人。”
在听到方丈胡诌的话后,万贞儿很是欣喜,道:“夫家一向诚心礼佛,每到一处,一定会前往本地香火最为鼎盛最为灵验的寺庙上香。不过由于这次来京城,千头万绪都得由他去处理,分不开身,不得已之下便诚请小妇人,嘱咐我一定要到北顶娘娘庙来上一炷香,再添上一些香油钱。”
一听到有香油钱,方丈的热情立马又高涨了三分。
香瑶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方丈的面前。
方丈一眼看过去,两眼顿时圆睁。因为银票上的数目是纹银一千两。整整一千两银子哇,方丈心里面感叹道,到底是从江南过来的富商,出手就是比一般人阔绰。
他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道:“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女施主,这边请。”
在方丈的相陪下,万贞儿一行人穿过山门殿,往天王殿方向而去。
往来的香客见到万贞儿居然得到了北顶庙方丈的亲自接待。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如织的香客们点燃了无数枝香,氤氲升腾的烟雾在迷迷蒙蒙的秋雨里,别有一番景象。烟雾在大殿前缭绕着,让寺庙大殿看起来庄严而神圣。
走着走着。万贞儿开口道:“方丈大师,小妇人心中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方丈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只管说来便是。”
万贞儿道:“小妇人的家门近日遭逢不幸,由于路途颠簸,小妇人腹中的孩儿早产夭亡。小妇人见北顶娘娘庙香火如此鼎盛。心里生出为逝去的孩儿立一块长生牌位的想法,希望他能够得幸跟随在碧霞元君娘娘身侧,求生净土,离苦得乐。不知可否?”
方丈听到后,迟疑了下,道:“这……”
见方丈面露难色,万贞儿忙道:“方丈大师,只要您勉为其难为小妇人了了这个心愿,小妇人一家愿意出资为我佛、为娘娘重塑金身,然后再添上纹银五千两的香油钱。”
方丈的心里如被百爪齐挠一般,万贞儿在他眼里可是头肥羊啊。
他继续端着。像是在做着斗争。
万贞儿哀求道:“好吗?大师。”
方丈好像是经过很久很久才下定决心一般:“看在女施主如此诚心的份上。好吧,老衲便勉为其难,亲自为小公子求一求往生道。”
“多谢方丈大师。多谢方丈大师。”
方丈道:“要不是你与我寺有缘,这件事情是万万办不到的。”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了笑声:“哈哈哈哈……我说老和尚,这位夫人所央求的,不过是小事一桩,你却恬不知耻地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从中谋取诸多好处,我佛中人世俗到与市侩商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你也算是做到了一定的境界。只不过,你的话传进小僧的耳朵里,可就让小僧的耳朵遭了罪了。你要是在厚着脸皮说上几句,只怕小僧会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由于门庭若市,方丈一时找不到是谁发出的声音,怒道:“何人这般畏首畏尾,躲在暗处诋毁老衲的声誉?”
那人接过方丈的话茬道:“身为一位出家人,嗔怒、痴、爱、恨、恶、欲、贪等几戒,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你便犯了不止一两条。你对得起你身披的袈裟吗?居然还有脸装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万贞儿和方丈循声找去,只见一名满脸污秽、衣衫褴褛的和尚正晃悠悠地走过来。
方丈定睛一看,道:“原来是你。好你个行脚僧人,一个多月前电闪雷鸣的,我寺僧人发现你昏倒在山庙门前,是老衲瞧着你可怜,又秉承我佛慈悲,才收留了你,容你在此处挂单,没想到你却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当庭广众之下居然恶语中伤老衲,你……请你即日离开本寺。”
面对开始发怒的方丈,行脚僧却不予理睬,他径直来到了万贞儿的面前,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让小僧好等哇。”
万贞儿瞧着他一身的污垢,本以为当他靠近的时候会传来一阵恶臭,但是没想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幽幽奇香,万贞儿不由得暗自称奇,当她听到这名僧人是不久前才在北顶庙挂单的,好像是专门在此守候她前来一般,不由得更是觉得奇怪,问道:“大师,你在等小妇人?”
行脚僧双眉底扫,道:“是的,女施主。请问女施主,你可知道霸州与诸城这两个地方?”
当行脚僧说出这两个地名的时候,万贞儿娇躯一震,因为这处,一处是她父亲万贵曾经被贬谪困守的地方,另外一处则是她出生的地方。行脚僧能一语道出这两个地方,很明显,万贞儿的身份他依然一清二楚,万贞儿瞠目结舌,好久才道:“大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行脚僧却不正面回答万贞儿的问话,而是道:“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丈一头雾水地听着行脚僧与万贞儿的交谈,道:“你这个疯和尚,究竟在疯言疯语什么?女施主,切不可信他,他这人一向信口开河的。”
但是此时,万贞儿已经被行脚僧一语震住,她道:“方丈大师,请您领着小妇人的贴身侍婢前往天王殿上香,小妇人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这位大师。”
她的意思很明确,请方丈离开片刻。
方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行脚僧,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香瑶去了天王殿。
跟在万贞儿身旁一直不言语的汪直此刻展现出了他对于主子心思地准确拿捏,他根本不用万贞儿发号施令,便打了个手势,十名大内侍卫心领神会,同时向四周散开,以万贞儿和行脚僧为中心,贴着墙根划出了个半径近三丈的一个半圆空间。
来往的香客们见此阵势,知道对方来头不小,纷纷避让开来。
万贞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对这位行脚僧的话她感觉到这人太过神秘,颤着声问道:“小妇人斗胆问一句,大师是否有什么要指点小妇人的?”
行脚僧一瞬不瞬地看着万贞儿,却不说话。
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万贞儿心里毛毛的。
“大师,你为何这般看着小妇人?”
行脚僧突然开口,道:“小僧虽是方外之人,但是见到凤容女主,却也不能不拜,行脚僧虚空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果说在听到行脚僧提到的那两个地名,万贞儿多少还能控制住情绪的话,但是行脚僧向她施行大礼后,万贞儿却慌了神,蹭蹭蹭连续向后退了几步。
她的举动让十名大内侍卫感到紧张,他们身形陡移,把行脚僧团团围住。
“娘娘……”
“都退下,我没事儿。”
面对着大内侍卫的时候,万贞儿主子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便出了来。
但是,当她转向面对行脚僧,万贞儿的声音再次开始发颤:“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虚空道:“请娘娘不必惊恐,小僧是人,是一名修行浅显的行脚僧。”
“请大师赶紧平身,我这趟是微服出宫,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娘娘。”
“大师,是不是我们命中该有此番相遇,是不是大师有什么指点我的话?”
行脚僧点了点头:“虚空此次专为娘娘郁结在心的那个结而来。”
虚空这么一说,万贞儿便更加认定了他是一位拥有着大神通的高僧,她连忙道:“大师请讲。”
虚空道:“娘娘,如果小僧没有猜错的话,娘娘此次是抱着赎罪的心前来上香的。”
万贞儿瞪大了眼睛,虚空居然再次说中。
只是,她却不想回答。
第七十五章 北顶庙 杀神归位(三)
虚空道:“娘娘,这里是佛门净地,寺庙里供奉的神佛可都看着听着,您可不能口出妄语。”
万贞儿惊呆了,心道,他……他是怎么知道本宫此时此刻的想法?
虚空道:“小僧当然知道,娘娘,您还是回答小僧,是,还是不是。当然,小僧自然是知道的答案的,您的回答,是给寺庙的神佛们听的。”
对于虚空的神通,万贞儿再无疑惑,赶紧点了点头。
行脚僧道:“阿弥陀佛,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自然得的是恶果,娘娘之前的所作所为,小僧就不当面指出了,因为娘娘已经遭受到上天严厉的惩罚。此番娘娘肯屈尊纡贵,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诚心诚意到我佛之地来上香敬拜,已经是参透了悟了之前所做下的恶孽。”
行脚僧的话传到万贞儿的耳中,直达她内心的深处,她感觉到她的灵魂都在震颤,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僧人面前就像被剖开了一般。她开始毫无抑制地回忆以往做过的一切,流下了两行清泪。
行脚僧道:“善哉善哉,这悔恨的泪水说明娘娘已然悔过,小僧也看得出,娘娘已经下定觉醒斩断恶念,积德行善,积功累德。只不过,小僧有一句话不得不对娘娘讲。”
“大师,什么话”
“娘娘,有一件事情您还没有了断。”
万贞儿奇道:“大师的意思是?”
行脚僧道:“小僧的意思是说,娘娘您之前虽然累犯恶业,但是上天以收回娘娘孕育生命的母亲天性本能为惩戒,两相抵消掉了。”
听到这话,万贞儿无异于五雷轰顶。她惊呆了,道:“您是说,小佑康的夭亡,并不是因为本宫?”
行脚僧道:“他的死,娘娘您占了三成原因,剩下的七成,应该尽数归罪与施展了邪术的人。”
万贞儿彻底懵了:“大师,您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大明白。”
行脚僧道:“娘娘虽然恶因累累。但是小皇子乃是天子之命,帝王之气,周身九龙护体,万恶不侵的,就算娘娘您犯下再大的罪责,也只能令他大病一场,不至于早夭。小皇子之所以不到一岁便殒命。乃是另有原因。”
万贞儿颤抖着:“大师可否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行脚僧道:“宫中有人用邪法消弱了围绕在小皇子身边的帝王之气,让九龙离身,娘娘制造杀孽所生成的怨念趁势侵入小皇子体内。小皇子连续修行十世,乃是得道成仙之人,他被上天派至凡间,是带着成为一代明君,惠泽万民、教化四方的使命的。但是他却被人下毒手暗害,导致意外惨死。这是违逆天理的事情。所以我佛才指引着小僧和娘娘在北顶庙相遇,来点醒娘娘,不至于罪恶被深埋地下。”
本来已经心生向佛的万贞儿在听到爱子的逝去并非完全由于她的缘故,幕后另有黑手后,强烈的复仇心瞬间占据了她整个灵魂,此时的她,乖戾之气膨胀逸散开来。
行脚僧没有心理准备。万贞儿突变的气场,让他不寒而栗,差点向后退了一步。
万贞儿道:“大师能否告诉本宫,是何人做的歹事吗?”
行脚僧摇了摇头道:“那人甚是高明,用的乃是密法邪术,小僧的修行不够,不足以窥探他的真容。”
万贞儿道:“那么本宫请问大师,您可知这人用的是怎样的密法邪术?”
行脚僧道:“这个小僧倒是知道的,娘娘您应该听说过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以及皇太子刘据是因何而死的吧。”
万贞儿惊住了:“木偶巫蛊?”
行脚僧点了点头道:“正是木偶巫蛊。”
木偶巫蛊事件是一件发生在汉朝武帝时期的惨案,它导致汉朝朝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