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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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恨-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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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观音蛋


1、福相 。。。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分了段,看过的可以54

我生于一个银装素裹,雪压虬枝的冬夜。

呱呱坠地的一刻,父亲恪威侯世子——定远将军,带了三千子弟兵夜袭敌营,火烧粮仓,再引连横之术,迫着压境的敌国大军败退关外,于新王登基之初,以临危受命之态,解了高顺国之危。

捷报传京之时,王廷震动,万民欣庆,偌大的侯府,上下欢腾,盖过了我被倒吊着拍响的迭迭哭声。

想当然尔,我娘这么个温婉平和的世子偏房,又没能像其他夫人般诞下儿子,又怎会有人理睬呢,只好长日抱着我在炕上独自涕泣而无人问津,而后伤神过渡,突然血崩不止。陪嫁的奶娘急得如热锅蚂蚁,幸忽而计上心头。

她抱起我夺门而出,跑到老侯爷座前扑通一跪,笑声到:“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戴氏为世子爷诞下麟儿,小郡主出生时祥云满天,一屋异香,手挽吉符,再看那小人儿面若春桃,耳垂厚圆,按奴婢家乡的说法正是大富大贵之相。看郡主甫生,世子爷即大军得胜,朝野振奋,百姓戴德,奴婢以为这小郡主实为侯府贵人也。”说着便把我高举过头。

儿子争气,爷爷本就满心欢喜,又见我睡目一睁,翦瞳含笑,如蝶翼扇开的瓜骨朵儿,盈盈飘来一缕蜜香。他忽而朗声大笑:“这娃儿粉雕玉琢,果然是我恪威侯府的福星!马上喜报戴相,说戴相长女刚为世子添了郡主,此女精灵可人,福祚绵长,礽佑阖府,惠感其父……”

乳娘听到这里已是心头一松,环望一众姬妾恨狠的脸,知道自己终是拼对了:那痴儿小姐柔弱婉约,不通世情,世子刚离府,便恩宠尽失,门可罗雀,而如今又命悬一丝,要不是她借小小姐大肆宣扬一番,小姐恐怕要香消玉殒了。幸得小小姐生的趣致可人,引得侯爷眉开眼笑,方此保住一命。但今天看这一朝逢贵,小姐一向是不善营营的,戴相老爷对这庶出女儿自是不会相扶,只怕日后徒惹纷争矣,若哪天世子爷兴头一过,小姐可会怎生难过呀,岂非:尽日翘首盼,望得一人归。独抚十三弦,声声暗恨传。嫁得王贵胄,终是误妾期。小小姐呀,这可都是要看你的造化了。

就这样,我在懵懵懂懂中成了一家的福星。奶娘一直以为爷爷那时是一时兴起,直到她离开人世前还是如此认为,殊不知这实在是小看了他。

无人不知恪威侯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老谋深算,虽然他在我十岁时即撒手人寰,但依我所见,说到阴狠,就连父亲都难望其项背。爷爷此举怕是想借机抬高母亲,拉拢外公。

先不说戴相嫡女戴婕妤圣泽正隆,听闻她才流产不久即晋了修容,还蒙皇上连翻了十日牌子,叫后宫哗然;就是那半工半退的戴相

1、福相 。。。

正偷偷让其门生坐稳各部实权这一点,也教爷爷不愿马虎半分。

且父亲锋芒正露,朝中多一人担待着也是好事。想必外公当年也是想攀侯府这棵大树才会舍得让女儿嫁过来当妾罢。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相信我命旺父母一说,但当奶奶抱着我与爷爷在北门外迎接凯旋的父侯时,其他兄长无不被尘霜满面、胡子拉碴的父亲吓哭,独我这乳香未退的襁褓小儿双目圆瞪,咯咯大笑。

父亲一见,昂头大笑,居然一手擎着偃月宝刀,一手抱我上马入城,那阵于未散的血气中享受万民欢呼的快感,怕在那时已刻进我骨子里了。

在此之后,我是福星之说更胜,不独流传坊间,更传入皇室。我满月宴上,新皇除了给爹爹封王晋爵,授赏赐号,更颁下一旨,召曰:新皇即位,风雨顺遂,战祸肃停,国威得昭。是以天降祥瑞,秦门戴氏宁雅夫人生女,福礽绵厚,乃佑高顺。皇恩浩荡,特以戴修容殁子名“国昭”赐之,以昭其助国之功,钦此。

三呼万岁,父亲即抱我叩领圣谕。那天起,我开始顶着这个死人名字活着,且除了爹爹外,无人敢不如此唤我。

2

2、国昭 。。。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只是分了段

其实直到我十岁的那年,我就从未听过爹爹叫我国昭。

他习惯叫我小四。我刚开始是无知无觉的,渐渐才发现母亲爱在他走后搂着我垂泪,让我靠着那香软的胸脯,一下一下的撸我的背,一声一声的唤我的名。

突然,奶娘的话回响在耳边:“小小姐是世子爷的第四个儿女,却是你娘亲的独苗。生你时她抑郁神伤,诱发产后出血,虽最终救回一命,但却难再生育了。没儿子撑持本就无依无靠,现在那怀胎十月的独女还要与别人的小孩论资排辈,你娘娘能不心凉?小小姐你可要努力读书,快快长大给我们争口气呀。”

从小让我左耳进、右耳出的絮叨,没想会真被我记住了。娘哭,当然在哀悼自己,同时也是为我可怜,让我生在了这个王侯家,她怨是正常的。但在这个要吃人的地方,我那白开水一样的母亲,哎,怎么在下人们面前也不懂掩饰呢?谁知道之中有没有别人的心腹?说不准马上就有人拿这来说事了。

想到这一点,我便收起哭腔,抿唇一笑,回抱着她,让那股淡苦的酸味溢上心头,这就是血肉亲情,能甘苦与共,苦,也是甜。有这么一个让我痛其痛,哀其哀的人了,我才感觉自己是如此真实的活着。

望向那缠枝牡丹镂空杞梓木落地大镜中那双相互取暖的身影,我强打精神,再往那香喷喷的怀里钻了钻,装傻的说道:“我也怕爹爹继续这么叫我,过不久肯定会渐渐忘了我叫什么的。娘娘放心,昭儿这就去让爹叫我的名儿。”随之娇笑一声,小手一推,拔腿就跑,却暗暗起誓:娘,你不喜欢,我就不再作小四了,即使是个死人的名字,我也要做那唯一的一个。

爹爹喜静,本在当年封了伯后要另立府邸,离了侯府这一家子杂事,但爷爷在最后的几年已是脚不能行了。爹无奈只好在西边独辟了一座小院,称为鲲鹏阁,平素便在此办公,间或和幕僚及朝中党羽密商国事。待爷爷薨殂,爹爹袭了侯位,自是更离不了府,始常驻于此。

我当时还小,心性未定,风风火火的便闯进了鲲鹏阁。隐约听见里面断断续续有说话声,还自作聪明的想:正好,趁有外人在,正好逼父亲当众改口,让他不能反悔。推门进去,闻得那一堂肃穆,鸦雀无声,我当时就懵了。

只见右首坐着一个未见过的白眉老者,低眉顺眼,鹤发童颜,道骨仙风,却身裹锦服,腰缠金带,显得极为不搭。他对面是两位战袍未褪的大将,胖的一位是秦林,比父亲大上许多,是父亲当年抗敌时亲自从民兵中提拔的副手,虽出身田陌,但胆大心细,用兵进退有度;瘦的一位叫卢家庆,四十开外,尖嘴猴腮,人摇福薄,

2、国昭 。。。

却居然是出身世家的饱学之士,尤擅兵法,还自己养了一批研发武器的能工巧匠。这俩人倒都是在家宴上见过的。老人下方一青衣居士是教我们兄弟读书的师傅,也是父亲最亲近的幕僚方子闻。他见了我,似乎微微吃了一惊。

师傅再下方是一个年轻的布衣武生,大约二十开外,乍一看毫不显眼,抬头时却眼露精光,自信盎然。

父亲中居主位,不发一言,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唇线紧抿,像枯叶随着干薄的叶片稍稍弯起的叶脉。娘曾说我长的像她,可小动作可是和爹爹如出一辙,这一抿嘴,定是在做什么极重要的决定了。正当我想要不要退出去,父亲眼角向我一瞄,问道:“小四?谁让你未经通报就进来?怎么这般没规矩?”

这下惨了,爹爹今天怕是老虎屁股惹不得。我眼珠一转,师傅,只好对不住你了。“是师傅说让我一个时辰内把《战国策》的秦策全部默写出来,晚了一刻钟完成就重抄一遍,昭儿可不敢拖延,这一写好马上就过来禀告师傅了。”我默默低着头,一溜烟的说出来,生怕要被拆穿。

谁知父亲没向师傅求证,就向我点头说:“爹爹正和几位商量要事,没有其他事情小四先回母亲处吧。”我在身后偷偷蹭干手汗,正欲抬头告退,却对上了那白眉老道似笑非笑的眼,皱巴巴的脸皮随之上提,像湿衣服般扭作一团。

我口上一窒,哪来的丑乌龟,叫你也敢在我的地头笑话我?一怒之下,便冲口而出:“不是的,昭儿还有事情求父亲。”等我发觉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已是覆水难收,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便一咬牙,嗵的跪下,颤声道:“爹爹整天四呀,死呀的叫我,难听死了,昭儿要爹爹改唤我的名字,爹爹再不叫我,您不叫我肯定是忘了我名字了?”

父亲微愕,错手将桌上的卷轴碰了下来。地理军事什么的说实话我是一窍不通,但字我却是懂的,看到上面午门,东门,还有熟悉的街名,这……可不是京城的布防图?!再瞥向那两名风尘仆仆的将军,以他们为高权重,我们几家又交好甚深,回来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不是背着朝廷偷偷回来的吧?难道,难道爹爹要反了?那我刚刚在干什么?不是等于逼新王叫一个旧王的御赐之名么?怪不得他从不叫我的名字!他早有不臣之心!我两脚发抖,身子一软,居然就吓得魂不附体,趴倒地上了,突然哇的大哭出声。

其实我这泪完全是吓出来的,我一直自诩聪慧,居然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犯了忌讳!可要我现在不硬撑下去,受拖累第一个就是娘亲呀!我是不盼爹爹改口了,要不我可真从小四变死人了。现在姑且装装傻,仗

2、国昭 。。。

着宠爱拼一拼,要是爹爹肯放我一马,我也可以借此看看他能为我退让到什么程度,平素那些宠,到底是真出于爱我,还只是装装样子。今儿还真是错有错着,选了个常人不敢打扰的鲲鹏斋。看今天的议题,在座的都是父亲的心腹,只要他们不传出去,那些整天盼着我死的姨奶奶们大概是不会知道的,那我还可以暂时保住性命,否则……都是那死乌龟害的,要不是那王八蛋挑衅我,我就不会……哼!要我死了,我,我死了也不放过他。

还在趴在地上腹诽,突然一双大手将我抱起。父亲二话不说,便用那东北进贡的天蚕丝四合如意云纹袍袖擦去我的眼泪鼻涕,一边哈哈大笑:“你这傻丫头,原来你们是忌讳这个四字,我说怎么你娘怎么好像不大高兴我叫你小四。说起来,你这国昭的名字还是御赐的呢,从今往后爹爹就学你娘叫你昭儿便是,来来来,快给我收起眼泪,哭得脸都花了。哎,看你一哭,爹爹也没议事的心情了,走,带上你娘,今儿个我们一家三口放风筝去。”

我愣愣的坐到父亲的腿上,听着他继续转头对向秦林和卢家庆,生硬的说道:“听到了吗?此事到此为止,毋庸再议。你们给我快回西北去,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这没接到皇令便丢下大军擅自回京,已属不智,万一让对方嚼了舌根,不说保不了你们,连我也是要丢脑袋的。更何况西北各部虎视眈眈,晚一天回去,便是多一分危险。”

秦林起身欲辩,被卢家庆一手拦住,拱手道:“大将军教训的是,现在边况未明,我等心急火燎,急于事功,竟违抗军令,擅离职守,回京求计,下属有罪。”说着拉秦林一拜到底。

晕晕乎乎的我已是听不下去,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爹随便罚了他们点俸,便让师傅和带他们下去。

殿后的白眉乌龟和那武生出门时,居然不约而同的回首看我,不过我也没心情分析他们的表情了,只是觉得: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3

3、修容 。。。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只是分了段

自知道了爹爹的打算,我便再不爱与那修容小姨亲近了。

当年因了我,母亲也授了夫人号,顺带被准入宫看望刚没了儿子的妹妹。她们非同母所生,在家时母亲又与世无争,所以并无交集。

不料嫁为人妇后,一来二往的,两人反倒成了知己。想到深宫寂寞,况小姨自二子无故胎死腹中,便再无所出,因此等我会走路,母亲进宫便往往会带上我。

初见那戴修容时,只觉得她面容清秀,着实不若母亲雾眼含春,娇俏可人,大抵是因为嫡女的名位才得以进了太子府。可相处久了才发现,讲世故,论决断,这个不露声色的阿姨可是个中能人。否则怎么会如此讨得皇上喜欢,连对一直想打压的戴相也连带着开始放缓手脚呢?

不知是以为我听不懂,还是为我顶了她那死胎的名字就莫名的信了我,总之那些后宫里的黑心算计,利诱威吓,她也没瞒我。而且一得空,便爱拉我讲那跟着大舅舅去了西南的表哥。

他只比我大两岁,便出口成章,聪敏过人,威武勇猛,直到我睡着在她怀里还继续絮絮叨叨。让我朦朦胧胧中还愤愤不平的想,妈的,我就不信那什么十一王子有这么厉害,要知道我还没有看完四书五经呢,他就已经能倒背如流了?算了,就随她吹吧,其实她一个小女人在宫中也不容易,为让这个母位不贵的儿子能脱颖而出,竟狠心放他到南方那瘴热之地挨苦,这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烦归烦,因她对我的喜爱,我也不会讨厌她。只是总归是小命重要,我虽然劝说不了母亲,自己却与她渐渐疏远了。

不料大年初二,娘娘又要趁迎婿日带我进宫给小姨贺喜。说我上次生辰,她二话不说,便把那贡品妆花云锦送了我,那可是她自己可都没舍得用的。

我终推托不得,只好随她入宫。躲了那么久没来看小姨,我心下尴尬,面上却不得不娇羞巧笑,随母亲福身,甜甜的唤了声姨。

她连忙从座上起来,亲手相扶,看过去面带笑窝,眉梢隐笑,毫无芥蒂,似是人逢喜事。果不其然,刚刚落座,便闻她那大儿子年前便来了信,说要随舅舅回京,好给父母拜年,若路上顺利,过几天就要到。接着便又千篇一律的开始夸说他文武全才,出口成章,意志坚韧,有勇有谋,见解独到,很得师傅喜欢,军中人气也不俗……我听着听着,就眼皮打架,居然又睡死过去。

睡眠正酣,外间忽然传来桌椅的碰响,一阵穿衣窸窣声后,仿佛有人在小声谈话。

东窗未白,就着如豆的灯焰,透过金黄帐间小缝,看见房门被吱呀推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半梦半醒间,一个冰冰的东西

3、修容 。。。

钻进了被窝,凉凉的贴着我。

可以我这霸道的性格,不管三七二十一,厌烦的将被子一抽,索性把头盖住,便重又睡去。全然不知当我睁开眼,我的命运会因这一眼变得天翻地覆,若早知道,我是否会宁愿就此睡去,不去蹈着红尘孽帐呢?

4

4、无猜 。。。

直道日上三竿,我才悠悠转醒。那薄薄的窗户纸,将日光滤洗得和煦而温暖。

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蒙蒙泪眼中方觉眼前一个身着单衣的小白人儿正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被外,右手微僵的攥着一角棉被。瓷白的小脸,光洁清雅,宛若寒枝梢头被融雪沾湿的白梅,不惹一丝人气。

我玩心一动,像往常作弄父亲一样,在他耳边吐了一口气,立马闭眼装睡。

怎么知道他软软的嗯了声,却没有醒来,反将那圆润的耳垂抓的红扑扑的,被染着日光的薄薄茸毛渡了一层金色,像颗沾了蜜的小糖葫芦。

我心中嗔笑,伸手欲抓,才发现他右手原是隔着棉被包着我的,在紧紧的,傻傻的给我捂着,而不是……想拽我的被子:他自己都冷的脸色发白了,却为了怕把我也蹭冷了,宁愿自个儿缩在外头,隔着被子帮我暖手。真要跟我抢,他一个男孩子怎么会争不过我呢?

我突然间觉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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