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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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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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六日,夜晚,飘雪!

今晚飘雪!鹅毛大雪!

大雪飘起的日子里,那些在山下踏在积雪上的狼,是否还在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窝?

那些和狼一样漂泊的浪子,是否也已归来?

富裕的人们懂得在冬天里赏雪,可他们却不懂得流浪的人是那么的憎恨那美丽的鹅毛大雪。

当人在赞赏雪花美丽的同时,他们是否想到在远方有许许多多就快冻死在雪里的流浪人?

项恒依然坐在飞瀑山庄最高的屋顶上喝酒,狐裘上落满了雪,被风一吹,一抖,狐裘大衣上的雪就抖落了大半。

雪下的果然很大,院子里五百张座椅上都被洁白的雪盖住,那七丈方圆的决战之地,也已被埋在雪下。

在这种飘雪的夜晚看月亮饮酒,这种豪放的兴致,这一生恐怕也不会有许多次,项恒当然不会错过。

更何况在这么冷的天里,喝一口酒,全身就感觉很暖很暖,项恒感觉享受极了,舒服极了。

项恒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希望正月五号那天,莫要下雪才好。”

他看见飘洒在天地间的鹅毛大雪,不禁又想起了独孤飘雪。

那个在飘雪中流浪的剑客,是否已经投胎?投胎后是否还是一名剑客?

又或者他已厌倦了凡世,在奈何桥前紧紧的握住剑,不愿喝下那碗孟婆汤,只因他不想轮回到凡世。

凡世对独孤飘雪来说已经是极其的寂寞。

忽然——

项恒看见对面的屋顶上冷冷的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着双手,全身散发出一种和雪一样冰冷的气息,风吹起他的衣角和头发,整个人站在那里却稳如泰山,一动也不动。

他腰间的那柄剑,看起来竟似比他的人更加冰冷,虽然还未出鞘,但已经能想象到其锐利。

这冰冷的人配上那冰冷的剑,就感觉不再冰冷,而是一种空虚,一种寂寞,一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

他看起来就是为了寂寞而生,活着只为了寂寞的人。

项恒看见他时,眼中除了吃惊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脸色竟然也因为激动而发红。

等到他稍微反应过来时,这人已从对面的屋顶飘了过来,四丈左右的距离,这人只不过轻轻一跃就飘了过来,站在项恒眼前。

他站定,风吹开挡住他脸庞的头发时,项恒终于惊呼出来:“独孤飘雪!”

这人果然是独孤飘雪!

独孤飘雪在大雪中微微一笑,使这冬天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如果说他是一座冰山,那么他笑起来时,这座冰山就感觉快融化了,他笑时,天地间就是大风大雪大雨,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寒冷。

项恒也感受到心底有一股暖流在流淌,他站在独孤飘雪的对面,喜道:“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看来老天还算是有点良心!”

独孤飘雪道:“你们都以为我死了?”

项恒喃喃道:“唐门的人带着大批人马在仙鼎宫的废墟下搜索,却只有骨肉残骸,大家自然认为你都死了。”

“可是我的剑还在,人也就在。”

剑在人在,剑亡人死!一个真正懂得剑道的剑客,就必须懂得这一点。

如果一个剑客的佩剑被敌人斩断了,就算对方不杀自己,但这个剑客却已不能再被称为“剑客”了。当别人斩断剑客的剑却不杀剑客时,这是一种对剑客的侮辱。

一个会被人侮辱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剑客。

项恒看着他腰间的剑,叹道:“你去看过李若雪了?”

“我只是去拿回我的剑。”

“告诉我,那晚在仙鼎宫,究竟怎么回事?”

“在仙鼎宫崩塌的时候,断掉的石柱压了下来,我用身体去档住我掉在地上的剑,然后我就被大地裂开的一条口子给吞噬了进去,等我第爬出来时,仙鼎宫已经变成一堆废墟。”

剑客就一定要有剑客的死法,所以独孤飘雪没有死。

“就因为你用性命去保护你的剑,所以那柄剑才没受到一点伤害。”

“是。”

“可那只不过是一柄剑而已,值得你用生命去保护么?”

“值得,因为这柄剑已经救过我许多次性命,我可以为了我的剑而死。”

“可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是活的,剑有其灵气,这是剑道。”

“我懂,所以我们并没有去看你的剑,因为你说过,你的剑不是用来看的,这也是你的剑道。”

“你果然懂,我相信你也愿意用性命去保护你的刀。”

“正因为你这种剑道的境界,你才练成了那么快的剑法。”

确切的说,那不是剑法,那只不过是“拔剑术”。

独孤飘雪的肩膀上落满了雪花,他却丝毫不关心,因为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他认为值得去关心的事了,他盯着项恒全身看,许久之后,才冷冷说道:“你的刀呢?”

项恒拉开狐裘大衣,然后就露出了腰畔那柄金光发亮的无羁刀,他笑道:“刀在鞘里。”

独孤飘雪转身,刚好面对天边的明月,淡淡道:“你记住了,刀在出鞘的时候,不得有一丝犹豫。”

项恒皱起眉头,道:“我有点听不明白。”

“我只是告诉你,在正月初五的那一天,拔刀时切忌不能有一丝犹豫,因为你很有可能会败。”

所有的朋友都相信着项恒,可是和他意境最接近的独孤飘雪却说他会败,为什么?

项恒指着那五百张椅子和那七丈方圆的战场,道:“你看,那是为我和冷云风在正月初五的那天而准备的,到时候,我的朋友会与我同在,他们会支持我的。所以正月初五我绝对会胜的,因为我有朋友。”

独孤飘雪冷冷道:“就因为你有朋友,而冷云风没有,他已无情,所以你才难胜易败。”

“为什么?”

“冷云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顾虑,他已无情。”独孤飘雪剑尖般锐利的眼神盯着项恒的眼神看:“你在那么多朋友面前,到时候你的刀会被这无形的枷锁给牵绊住。”

项恒静静的听着。

独孤飘雪也缓缓的说着:“无羁刀固然很厉害,甚至已经是天下无敌。但你要记住,你的对手是冷云风,你可以打败他,你自己必须要在极佳的状态,你的心态也一样。”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是那么一丝丝而已。这是世上千百年来从来不变的规律。

项恒道:“我记住了。”

独孤飘雪的神色忽然变的无限寂寞起来,道:“只要打败了冷云风,你恐怕就要寂寞了。”

那种站在顶峰的寂寞,没有人比独孤飘雪更能了解。

项恒却笑道:“只要有酒有朋友,项恒就永远不会寂寞。”

独孤飘雪看着飞瀑山庄的瀑布,看着那五百张椅子和战场,那双寂寞的眸子仿佛是在看着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懂。”

独孤飘雪离开时,雪也忽然止住了。

他离开时,答应项恒明晚再见。

项恒的肩膀上落着薄薄的积雪,酒囊快空了,他反反复复的想着独孤飘雪的那几句话“你记住了,刀在出鞘的时候,不得有一丝犹豫。”“就因为你有朋友,而冷云风没有,他已无情,所以你才难胜易败。”“而你在那么多朋友面前,到时候你的刀会被这无形的枷锁给牵绊住。”

独孤飘雪说的话就好像他的剑一样,永远不会错误。也正因为这样,那几句简简单单的话,才值得项恒去深深的思考。

忆柔穿着银狐毛衣,轻轻的踏在屋顶的瓦片上,往项恒的背影走去。

她很快就踩碎了一块瓦片。

项恒听到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了忆柔缓步的走来。

“柔儿。。”

“怎么晚了你还不睡?”

“你知道我不喜欢早睡的。”

“所以我才来陪你啊。”

忆柔已经坐在项恒挪出来的位子上,项恒替她把银狐毛衣拉的紧一些,然后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和雪一样冰。

项恒语重心长的说道:“柔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听了后可能会有些吃惊,但千万不要太吃惊。”

“你说吧,我在听着。”

“独孤飘雪。。。他竟然还活着。”

忆柔睁大着双眼,这双眼睛本来已经够大,被她使劲一睁,看起来更大了:“他还活着?”

“嗯,的确活着,我早说过,一个剑客就应该有剑客的死法。”

“那他人呢?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死?”

“就因为他刚才来过,所以他才没有死,正月五号那天,我有多了一个支持我的朋友。”

“那独孤飘雪现在去哪了?”

“当然是睡觉,再强的剑客,也不可能不睡觉。”

忆柔捧着项恒的脸,淡淡的柔声说道:“恒,独孤飘雪既然没死,你的心情是不是好了很多?”

项恒抓住她的双手,笑道:“当然,看见独孤飘雪还活着,我能不高兴么?”

“你懂得失去朋友的痛苦,所以正月初五那一天你一定要胜,不能让独孤飘雪感受到失去朋友的痛苦,知道吗?”

项恒傲然一笑,道:“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输。”

第三十二回:决战之离别(第一章)

冬月二十六日,正午,雪已停下。

一夜的大雪,飞瀑山庄里积满了洁白的雪。

丐帮弟子们在清理积雪,粗豪的江湖客们都因寒冷而躲在房间里。

这可能是几天来飞瀑山庄最清静的一日。

宇文涛等人似乎最讨厌清静,所以他叫来了一大桌的人陪他吃午饭。

能坐下十六个人的大桌上,摆着十六碟菜,十六副碗筷,当然也坐着十六个人。

宇文涛、宇文子乔、单无言、白芯素、忆柔、项恒、刘康、沈苍、老开大、老开小、还有六血刀。

宇文涛知道年轻人们的心思,所以他并没有邀请留星雨过来,怕她在宇文子乔和单无言两人面前会尴尬。

他也没有邀请李若雪,因为他知道单无言看见她也会尴尬,况且他还以为李若雪仍然在为独孤飘雪的死而悲痛,所以不应该去打扰她。

等宇文涛等人谈笑风生的喝了好几杯酒时,他们才发现项恒的脸色有些不对。

项恒眼前的这些人,已经算是他最好的朋友,甚至比亲人还亲,他本应该抛去一切,陪他们开怀畅饮才是。

他的脸色却很严肃,他一向很少有这么严肃的表情,因为他还在想着独孤飘雪昨晚对他说过的话。

“恒儿,在想什么?”宇文涛笑问道:“你是不是开始等冷云风等的烦躁了?”

项恒苦笑道:“叔父真爱说笑。”

沈苍道:“那你脸色为什么有些不一样?今天你好像也没喝多少酒,这可不像是项承志的儿子,也不像无羁刀的主人。”

项恒给自己倒上慢慢的一杯酒,喝干后,目光慎重的掠过所有人,那眼神就好像一个英雄在交托遗言一样。

然后项恒看着手里的无羁刀,慎重的说道:“各位,如果有一天项恒做了一件对你们不负责任的事,你们会原谅我么?”

宇文涛笑道:“如果你有去做这件事的理由,我们绝对会原谅你。”

项恒道:“可那理由如果只是为了我自己呢?甚至是一个自私的理由。”

宇文子乔莞尔道:“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小生的命却不属于你,但小生的命却可以交给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生的命可以换你的命,那我愿意!”

“我相信你就算做了一件对我不负责任的事情,那你肯定也有你的苦衷和理由,所以我绝对不会怪你。”单无言豪爽的笑道:“就好像某一天我也做了一件对你不负责任的事情,你也不许怪我一样。”

项恒的眼中已有激动的泪花闪动。

西门笑先是用力的拍了拍桌子,然后又用力的拍了拍项恒的肩膀,怪笑着对众人说:“我们流星七血刀的老大要做一件事,那我们兄弟几个他奶奶的一定跟着做,就算不能跟着做,也要支持他去做。到时候谁要是敢说我们老大的不是,那就休怪哥们几个的片子不长眼了。”

刘康用激励的眼神去看项恒,道:“少爷,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大庄主和二庄主地下若是有知,会保佑你的。”

沈苍递给项恒满满的一杯酒,项恒看着白色瓷杯里淡黄色的酒,只听沈苍用长辈的语气和他说:“项大侠当年做事,自由潇洒,从来不会被任何事牵绊住,却处处为别人着想,我希望作为他后人的你,能延续他的精髓。将来有一天你若真做错了一件大事,不用我们责怪,你自会受到惩罚。”

沈苍露出慈祥的微笑,看着项恒,看着他的刀,微笑着说道:“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就好像你的父亲一样。”

老开大却叹了口气,道:“你莫要说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我们拿你和冷云风的决斗做赌局,已经是有些不尊重你了。”

“没有,你们没有不尊重我,反而很尊重我。”项恒激动的说道:“你们在我身上下了那么重的注,就是因为相信我,那是一种支持。”

项恒感觉“朋友”这两个字是多么重要,有时候朋友甚至比亲人还亲。

正因为这世上有那么义气的朋友,所以这世界才那么美好可爱。

白芯素虽然比项恒年长一辈,但她也好像是项恒的同龄朋友一样,她曾救过项恒数次性命,但却不求回报。

如果一个帮了朋友却只是为了回报的人,那这个人绝不可能成为项恒的朋友的那种朋友。

此刻白芯素用一种寄托的眼神看着项恒:“虽然我不认识你的父亲,但我相信你的父亲和你一样,你决不能让他失望,也不能让你父亲的朋友失望。我也相信你绝不会让人失望。”

项恒激动的连语气都在颤抖:“为了不让你们失望,正月五日,无羁刀绝不会败!”

沈苍道:“错了,你不应该为了我们而打败冷云风,你要切记,你应该是为了证明你自己而打败冷云风!”

项恒又干了一杯,然后又得豪爽的笑了起来,大声道:“我们先不谈我和冷云风的决斗,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他这一笑,其他人的心情都是一爽,然后也欣慰的笑了。

宇文涛笑道:“你说有好消息,那肯定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项恒呵呵笑道:“不但值得高兴,你们听了最好不要太吃惊。”

“快说快说!”刘不平已经敲着桌子在催促。

项恒故忽然神秘的一笑,道:“独孤飘雪,并没有死。”

除了知道这消息的忆柔外,其他所有人的碗筷酒杯都停了下来,都瞪起了眼睛,足足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单无言拍案而起,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项恒悠悠道:“独孤飘雪,并没有死。”

沈苍问道:“你怎么知道?”

当项恒说清楚昨天晚上碰见独孤飘雪的情况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虽然独孤飘雪没有坐在这饭局上,但他们既然已经知道独孤飘雪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这就是独孤飘雪的友谊,他的朋友只需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已足够,就好像他只要知道自己的朋友还活着,就不必多问一样。

但宇文涛、沈苍、白芯素、刘康等人,他们并不是独孤飘雪的朋友,他们只不过是独孤飘雪的崇拜者而已。

独孤飘雪在世上的朋友只有两个,项恒和宇文子乔。

所以独孤飘雪虽然寂寞,但从来不孤独,在他的心底有项恒和宇文子乔两个朋友,在项恒和宇文子乔两人的心底,也有独孤飘雪这个朋友。

他们的友谊是藏在心中的,只有在危机时刻,才能看出他们的友谊!

唯独单无言的心情比较复杂,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复杂的时候。

他虽然也敬佩独孤飘雪,这剑客却是自己的情敌!

他也和宇文涛他们一样,佩服独孤飘雪的剑,感受他的寂寞,情敌终归是情敌。

冬月二十六日,夜晚,院子里有积雪。

单无言从怀里摸出雕刻着李若雪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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