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银票往前推了推:“当然,姑娘得带着这五张银票走。”
留星雨居然很干脆的就走了,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干脆。
许多年后,当宇文子乔和项恒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项恒很惊奇的问他:“这么好的美女,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宇文子乔笑眯眯的回答:“她若愿意付出这么多银子作为代价,就表示她一定还会回来。”
项恒又问道:“那她若是赖着不走,苦苦求你,和你耍无赖呢?”
宇文子乔笑了:“这岂非正合我意?”
果然,宇文子乔猜对了,第二天,留星雨又找上门来,比昨晚来的时候更干脆,甚至比她昨晚离开的更干脆。
宇文子乔依旧坐在院子的琴桌前,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
“姑娘若是来听琴的,小生荣幸之至,但若又要用俗物污浊小生的宅院,那就请回吧。”宇文子乔君子莞尔,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
留星雨叉着腰,撅着嘴,挑衅道:“本小姐今天既不是来听琴,也不是来送银子的!”
宇文子乔苦笑:“听姑娘的口气,好像是来找麻烦的。”
留星雨道:“我是来和你打赌的!”
宇文子乔道:“太有趣了,小生实在找不出比赌博更有趣的事。”
留星雨道:“哼,听说你打赌都是赢得多,输得少?”
宇文子乔道:“好像是的。”
留星雨道:“好,本小姐倒要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宇文子乔道:“我们赌什么,骰子么?”
留星雨道:“我们今天不赌骰子,牌九,番摊,大小和骰宝这些也统统不赌。”
宇文子乔道:“那我们怎么赌?”
留星雨道:“当然是你从来都没有赌过的东西,比那些更有趣,更刺激。”
宇文子乔道:“那么我们是先谈这个赌局,还是先谈赌注?”
留星雨道:“当然是先谈赌注,要是我先谈赌局,那岂不就可以根据自己的信心和能力选择下多少注了?”
宇文子乔道:“甚好甚好,如此一来,我们在谈赌注的同时,也已经开始了另一场赌局。”
留星雨笑道:“好,那么我们就再特殊一些,我们互相为对方下注怎么样?”
宇文子乔又笑了,他很久没试过这种新颖的赌法了:“很好,既然这办法是姑娘提出的,那就请姑娘先替我下注吧。”
留星雨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坏笑,道:“好!如果你输了,只要替我办一件事就好。”
宇文子乔道:“在我输之前,姑娘能不能先把这件事告诉我?”
“不能,但你放心,这件事不会违背道义,不会伤害到别人,也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留星雨道:“敢下这个注么?”
“当然敢。”宇文子乔轻轻一笑,道:“那小生现在是不是可以替姑娘你下注了?”
留星雨道:“你下吧,什么注我都不怕!”
宇文子乔道:“小生若侥幸赢了,姑娘只要输给小生一首琴曲便是。”
“弹琴?”留星雨皱起眉头,道:“我可不会弹琴。”
宇文子乔微笑道:“小生会,相信姑娘你很快就能学会汉宫秋月这首曲子。”
留星雨道:“你要我跟着你学琴?”
宇文子乔道:“姑娘的暗器这么漂亮,琴一定学的很快。”
留星雨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好!这个注我下了!”
宇文子乔道:“那么赌局呢?”
留星雨道:“其实你已经身在赌局中了。”
宇文子乔皱着眉头问道:“哦?”
留星雨忽然岔开了话题:“你对这座苏州城有多少了解?”
宇文子乔道:“小生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勉强还算熟悉。”
留星雨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你信不信?”
宇文子乔道:“相信。”
这种相信,是在留星雨闪亮的眼睛里找到的。
留星雨顽皮的笑道:“好,那么我们今天就用这座你熟悉而我不熟悉的苏州城作为赌局!”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小生果然已身置于赌局中。”
留星雨道:“赌法很简单,本小姐马上就要在你眼前消失,藏逸在这座苏州城里,三天后的这个时辰,你只要能找到我,就算你赢了。”
宇文子乔笑道:“有趣有趣,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规矩?”
“有规矩,那就是你只能一个人,不能借助旁人的力量在城里大肆追寻我。”留星雨道:“我也会很遵守规则,绝不会藏在苏州城以外的地方。”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好,很公平。”
留星雨道:“另外,我也不会易容,更不会躲在什么地下密室和水井里。”
宇文子乔忍不住笑了:“姑娘好像已是成竹在胸了。”
留星雨顽皮的笑了笑:“哼!这不是捉迷藏,而是一场智慧的较量。”
宇文子乔道:“好。”
留星雨道:“你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宇文子乔道:“没有了。”
留星雨道:“那我可要去藏了。”
宇文子乔道:“好。”
余音未落,留星雨就消失在了秋风里。
宇文子乔忍不住叹了口气:“好轻功。”
赌局虽然是留星雨设的,但她自己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这场赌局绝对公平和公正,关于这一点,宇文子乔这个老赌徒绝不会看错。
赌局中,没有什么是比公平更重要的了。
第十七回:赌局(第三章)
宇文子乔默然的站在一望无边的街道上,才发现留星雨刚才说的俏皮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这不是捉迷藏,而是一场智慧的较量。”
“不藏在密室和水井,不易容,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藏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他马上就想通了,所以没有花太多时间。
如果要藏一棵树,最好藏在森林里。如果要藏一个人,最好藏在人群中。
那一个美女呢?藏在哪里最不易被发现?
这个地方一定要有很多人,最好有更多的女人,如果可以,再杂乱一点就更完美了。
这种地方苏州城里只有一个——雅香阁。
一处关内出名的妓院。
在这里,只要你有钱,可以得到任何一种女人。
胖的,瘦的,泼辣的,害羞的,唱曲的,只要你能想得到,这里就不会没有。
当黑发黑眼的美人不能再满足你的时候,那在这里就能找到金发蓝眼的波斯艳女。
除了女人以外,雅香阁还有另外一点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
在苏州城里,有太多守寡或者丈夫常年在外的女人,而雅香阁,也可以满足这些寂寞女人的欲望。
据说有些变态的男人,当对女人枯燥时,也会去光顾雅香阁这种特殊的服务。
整个苏州城,除了雅香阁,没有人再敢开第二家,因为在苏州城与雅香阁抢饭碗,那永远是赔本的买卖。
没有比这美女云集的雅香阁更好的藏身之处了。
所以宇文子乔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里,虽然现在还是中午,还不是男人们欲望最强烈的时辰,可是这里还是很热闹。
宇文子乔走进这里的第一种感觉,就和那招牌一样,雅,香。
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到处都是美女,仿佛全天下漂亮的女人全集中在了这里。
很快的,就已经有五六个美女围住了宇文子乔,挥着手里的手绢,一口一声“相公”一口一声“官人”。
宇文子乔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定力却比别的男人强很多。
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座位下来。
“姐姐们,能请你们的妈妈出来一下么?”宇文子乔很客气的对着身边的美女笑道:“小生有事要和她老人家说。”
很快就有人去请老板娘了,剩下三四个没有散去的美女嗲声嗲气的说道:“奴婢们多年轻,多漂亮,多会伺候人,公子找妈妈做什么。”
宇文子乔笑道:“小生要和她老人家提亲,把你们统统娶进门!”
这虽然是句玩笑话,可还是引得了这些女人的红颜一笑,尽管她们也知道这个是个悲哀的玩笑。
妓院,那里本身就是个充满了假话的地方。
尽管偶尔也有真话,但绝对没有假话多。
就仿佛这个世界一样。
宇文子乔晃着纸扇,喝了一杯茉莉花,“妈妈”就出来了。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大家只知道“妈妈”姓陈,所以整个苏州城的人,都管她叫陈妈妈。
陈妈妈脸上那永远挂着的笑容背后,藏着一颗乌黑的心。
其他妓院不敢做的事,她敢做。其他妓院不敢买的女人,她敢买。
更重要的是,其他妓院的打手永远比妓女少,可是雅香阁里的打手却比妓女多,刚好相反。
妓院里的打手一般不操家伙,有一条木棍已经算很凶悍了。雅香阁里的打手,没有一个是赤手空拳的,最差的也拿着木棍,最凶悍的连青子都亮出来了。
所以十几年来,在苏州城里还没听说过雅香阁被砸被打的事。
这一套经营和制度,都是由陈妈妈一人管理和操控的。
只要你不得罪她,她永远会对你笑,一旦你稍微得罪了她,那你就永远都笑不出来了。
这种笑面虎的性格,也是没人敢在苏州城里开第二家妓院的原因。
据说两年前有个大胆的人曾试着开第二家妓院,可是一夜后,已经挂起灯笼的妓院就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人们找不到这个大胆的人问原因,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谁也不知道原因,唯一不变的,就是苏州城里依旧只有一家雅香阁,只有陈妈妈一个笑容满面的笑面虎。
苏州城里,没人喜欢这个陈妈妈,就连宇文子乔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哟!宇文公子啊!稀客稀客!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这种套路的话每个妓院老板娘都会说,但陈妈妈却说的更亲切动人,更老练。
宇文子乔笑道:“自然是雅香阁的春风了。”
陈妈妈搭着宇文子乔的肩膀,一把年纪了,却嗲声的说道:“我这的春风都吹了十几年了,怎么现在才把你吹过来?”
宇文子乔道:“或许是因为今天这里的春风和以往不同吧。”
陈妈妈得意的说道:“宇文公子的消息果然灵通!上个月我这来了一批新的波斯姑娘,公子可是被这阵春风吹来的?”
宇文子乔笑道:“有没有更新的春风?”
陈妈妈道:“公子好雅!太巧了,今天刚好也到了一批新姑娘,虽然不是波斯的,但却比她们更漂亮!”
宇文子乔满意的笑道:“那就请陈妈妈把这些姑娘请出来,陪小生喝杯酒如何?”
陈妈妈皱着眉头说道:“我的宇文公子啊,不是我不想,而是今天刚到的这批姑娘是刚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怕是伺候不周,怠慢了你啊!”
宇文子乔微笑道:“无妨。”
陈妈妈挥了挥手绢,道:“公子既然不介意,那我现在就去把她们请过来。”
很快的,七个姑娘就被陈妈妈引进了大厅。
这七个姑娘果然很“新。”
她们身上衣服的颜色虽然不一样,但厚度都一样,全部薄的和一张纸一样,甚至能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七个姑娘显然是第一次穿如此露骨的衣服,低下的头因羞涩满脸通红,甚至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陈妈妈凑近宇文子乔的耳边,轻声细语:“这七个都是今天刚来的,都是黄花闺女!”
宇文子乔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七个人中没有留星雨。
陈妈妈兴致勃勃的对七个姑娘挥了挥手绢,道:“都抬起头让宇文公子看看!”
七个姑娘羞答答的抬起头,看着宇文子乔。
宇文子乔更失望了,七个女人中的的确确没有留星雨。
陈妈妈忽然严肃的说道:“快跟宇文公子打个招呼,说奴婢参见宇文公子!”
“奴婢参见宇文公子。”从七张嘴里冒出的这句断断续续和低声的话,微微激怒了陈妈妈,她抬高了嗓音:“都哑巴了?!大点声儿!”
“奴婢参见宇文公子!”这一次总算比刚才连贯,比刚才响。
宇文子乔低声在陈妈妈耳边说:“还有没有其他的?”
陈妈妈跺了跺脚,皱着眉头说:“唉哟!我的宇文大公子啊,这些都是今天刚来的,已经是最新的了,你还不满意啊?”
宇文子乔问道:“今天你这来的新姑娘只有这七个?”
陈妈妈道:“就只有这七个。”
宇文子乔失望的苦笑了一声。
陈妈妈也不知道见过多少男人,这种微妙的变化哪里能逃过她的眼睛,她立马说道:“宇文公子,要不我把所有的姑娘都请出来,让你挨个的挑如何?”
那自然再好不过,所以宇文子乔微笑着接受了。
这里果然香,果然雅,真不愧雅香阁的金字招牌。
七八十个美丽的女人,在陈妈妈的引领下,缓缓走进了大厅。
有羞涩的,有妩媚的,有浓妆面膜的,也有峨眉淡扫的。就好像天下所有的美女都已经集中在这里了
如果你有机会同时看见这么多美女,就会发现做人实在太有乐趣了。
宇文子乔喝了陈妈妈为他倒的葡萄酒,虽然是小杯,但他仿佛醉了。
然,此刻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做人有乐趣,在看过留星雨的美貌后,所有的女人在宇文子乔的眼里都成了胭脂俗粉。
宇文子乔失望的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
陈妈妈却兴高采烈的,就好像一个古董商在炫耀自己的宝贝:“公子啊,所有的姑娘都在这里了,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的挑选哟!”
宇文子乔还不死心:“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陈妈妈皱着眉头,嚷道:“哎哟哟!我的宇文大公子啊,所有的姑娘一个都不差都在这里了,你要是还不满意,那我可就真的没办法喽!”
宇文子乔苦笑一声:“那就劳烦陈妈妈,选两位奏琵琶的姑娘,再选一位唱曲儿的。”
陈妈妈道:“干吗不自己挑啊?”
宇文子乔道:“自然是因为陈妈妈的眼光比较老道。”
陈妈妈用手绢捂着嘴笑了,很痛快的选了两个弹琵琶的,一个唱曲儿的。
金碧辉煌的大厅,优雅的琵琶和歌声,宇文子乔静静的喝下第三杯葡萄酒。
——看来留星雨没有躲在雅香阁里。
——那她会在哪里?
——苏州城里还有什么比这里更合适藏身的?
正当他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雅香阁又来客人了。
秋风轻送,阳光衬托着雅香阁的妩媚。
独孤飘雪和李若雪迈着沉稳的步伐,双双踏过了雅香阁的门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一进来,这里原本歌舞升平的气氛就变了。
仿佛变的比死亡更安静。
宇文子乔看见这两人时,脸上闪过了少有的惊讶,但很快的,他脸上又恢复了属于他自己的微笑:“二位,好久不见。”
独孤飘雪和李若雪同时看了他一眼,但没露出任何表情。
他们手里的剑,仿佛掩盖了所有的感情。
两人在宇文子乔对面坐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
宇文子乔客客气气的做了个揖,道:“上一次,多谢二位会贤庄解围。”
独孤飘雪淡淡道:“不用,我想救的只是项恒而已。”
宇文子乔愣了愣。
两人刚坐下,就有五六个舞女迎了过来,用勾引的眼神对独孤飘雪挥着手绢:“这位爷好俊的面孔,要不要奴婢陪你喝杯酒?”
独孤飘雪摇了摇头,他从来不喝酒。
有又人说道:“俊爷,来这里就是找乐子的,提着这么重的剑做什么,让奴婢替你收好这把剑,然后我们再叙叙旧。”
独孤飘雪摇了摇头,他从来不让别人碰自己的剑,尤其是女人。
围着他转的女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将他和李若雪隔开了。
不是因为这些女人骚,而是因为独孤飘雪的面孔仿佛有一种魔力。
刺鼻的胭脂味飘过来,独孤飘雪皱了皱眉头,忽然寒声说道:“去把你们的老板娘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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