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们的计划中,疏忽了一点。
通灵的神牛,玄韵,这便是他们唯一的疏忽。
仅仅疏忽了这一头畜生,所以他们的计划失败了,项恒今天活着离开了这里。
当玄韵嘶叫着撞飞七八个趟子手冲出来时,他们才发现这个计划还是有漏洞的。
项恒抓住玄韵的独角骑在牛背上时,他的敌人已经捡起地上的兵器再一次冲杀过来。
他们的目光看向这里时,玄韵已经载着项恒跑出去十几丈。
他迷迷糊糊的听到后面追来的嘶喊声。
嘶喊声越来越远,看来玄韵跑的比这帮武林高手要快得多。
也不知道奔出了多少里,只是夜幕已经降临了。
玄韵似乎也累了,停在了森林的深处。
项恒无力的从玄韵背上爬下来,一身的疼痛使他意识更加模糊。
他借着月光,看见地上那一连串的牛蹄印,意识才清晰些。
他忍不住一阵苦笑。
不远处的森林里,他看见火红的火把在移动。
他拍着玄韵的牛背,看着地上一个个又深又清晰的牛蹄印,苦笑道:“玄韵啊玄韵,那酸秀才将你喂的太肥喽。”
玄韵没搭理他,因为这头正吃着草的牛饿了。
这时项恒已经完成了最基本的接骨。
至于一身的刀剑皮肉伤,只能用外衣撕成的碎片胡乱包扎一下。
远处的火把渐渐向这边移动,无奈之下,项恒只能忍着痛,爬在玄韵背上继续逃亡。
一路的颠簸,伤口开裂,流出的鲜血和玄韵的牛蹄印加在一起,使项恒的行踪更加暴露。
幸好这头大青牛跑的很快,二流的轻功绝对追不上。
加上夜色的掩护,终于走出了这一大片泥地的森林。
这一阵折腾,月色淡了些,已可以看见曙光的前兆。
出了这片泥地森林,牛蹄印模糊了许多。
项恒的体力也更加虚弱,这时前面出现了一片湖泊。
后方的火把依旧跟着,只是距离远多了,一时半会儿可能追不到这里。
项恒牵着玄韵,缓缓踏进了这片镜湖。
玄韵全身都湿透了,不是汗,是项恒的血。
项恒用最快的速度稍稍清洗了一下玄韵和自己的伤口,他想在这湖泊前多停留片刻,稍作休息。
可是在后面不远处紧紧跟着的火把,使他不得不带着一身伤痛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一个人有时候会比一条狗还狼狈。
这不可耻,这只是一种无奈。
经过对伤口的清洗,血迹掩盖了,平地上也留不下玄韵的牛蹄印,与后方的火把也拉开了距离。
另一件更要命的事来了。
项恒太疲倦,太劳累了。
他几乎快倒下去了。
他再也走不动,终于,在片刻的犹豫和对后方火把离这里距离的计算,项恒在一棵比较隐秘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他需要的休息时间不需要很多,只需要心数两百即可。
心数两百短暂的片刻,饥饿、劳累、疼痛和心慌,种种劣势啃食着项恒。
他痛苦的看着手里的刀,想起了这把刀原来的主人,夏元空。
——如果夏大哥没有死,我们两个一定不会逃亡的这么狼狈。
他本以为玄韵跑的很快,在这里坐短暂休息是明智和安全的决定。
也或许是因为种种的不佳状态集于一身,使他忽略了一点。
跟在他后方追踪的敌人里,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的人。
因为有独孤飘雪的存在,孙华通的剑是不是天下第一还不知道。所以没有任何对手的崔京龙,他的轻功是公认天下第一的。
项恒心数到一百八十三时,崔京龙就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下来。
他从树上轻轻跃下,枝头不颤,甚至连树叶都没有晃动。
崔京龙双脚落地时,别说脚印,就连尘土都没有扬起一丝一毫。
这种身轻如燕的功夫,在经过一夜的追击后,都不妨碍发挥。
这种鬼魅一样的身法,幸好还是被项恒的余光看见了。
在一刹那的吃惊后,项恒除了身体微微的一颤外,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他太疲倦,太劳累,甚至已经站不起来了。
崔京龙双目圆睁,一步一步走过来,没有脚印,没有尘土,只有逼人的杀意:“你再怎么跑,也跑不过我的这一双脚。”
项恒指了指玄韵,苦笑道:“我知道跑不过你,所以只能让我的牛载着我跑。”
崔京龙瞪着他,怒道:“反正都是跑不过,你吃这么多苦也是活受罪。”
项恒也瞪着他,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崔京龙道:“无论你在想什么都没用了,我的拳头马上就要打破你的头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哪怕知道会落到这个下场,我依旧会杀了你儿子。”项恒道:“因为他该死!”
崔京龙全身一颤,大吃一惊。
“嗖!”的一声,项恒拔出了雁翎刀,“叮”的一声,刀尖插地,指着刃口傲然大声咆哮:“你看!我就是用这把刀割下了你儿子的头颅,现在这刀上还沾着他的血!”
项恒一双金刚怒目瞪着崔京龙,大喊道:“他该死!”
崔京龙怒的毛发竖起,正想冲过去结过了他时,项恒用刀尖指着继续说道:“你去了解一下你儿子的所作所为,然后再论我杀你儿子是否错了。”
崔京龙狂吼:“你杀了我儿子,你就是错了!”下一刻,他稳定的步伐飘动,整个人箭一般冲了过去。
漫天的拳影,将项恒笼罩的不透一丝缝隙。
项恒还是坐着,他没力气站起来。
唯一还有力气活动的,就是此刻握刀的右手。
他动了动右手,挥出去一刀。
这一刀若是失手,他便再没有劈第二刀的气力。
这一刀的重要,已可以注定生死。
漫天的拳影忽然停住,紧接着飞起一团黑血和四件条状的物体。
崔京龙撕天的喊叫中,他的右手被削下了四根手指,拇指幸存。
他左手包着着右手的断指处,在地上打滚,咬着牙。
崔京龙看着项恒刀刃上的血,冷汗流进了眼睛。
项恒看着四根落在地上的断指,却没有说话。
崔京龙颤抖着身体,咬着牙问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项恒转过头,他不忍去看这个为自己儿子报仇的老人,更不忍心杀了他,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崔京龙咬牙切齿:“没杀了你替我儿子报仇,我就不走。”
项恒道:“那我走。”
他说走就走。
无论他现在有多疲倦,有多累,他还是骑上玄韵走了。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他不想再杀了。
崔京龙在地上咬牙呻吟的声音传来,听的项恒毛骨悚然。
这一阵奔波,就是两个个时辰。
绕过两片树林,跨过一条小河,爬过一座山,晨光已经隐隐可见了。
浓浓的晨雾,目光只能看到十丈远。
项恒不知道是否摆脱了敌人,也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路。
玄韵跃过一棵躺倒在路中间的大树时,项恒从牛背上摔了下来。
他开始在地上痉挛,呕吐。
吐的有白沫,也有鲜血。
除了两把刀,一个空的酒囊和一头牛外,刀客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了。
经过一夜的流血,就连人类最基本的资源,体力和耐力,此刻也已像水气在他身上蒸发。
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身上的伤口不允许他移动一分一寸。
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靠着这么一个接近腐烂的身体,是如何躲着敌人,逃亡一夜的。
直到气血开始翻滚,项恒才停止了呕吐,他茫然的抬起头,凝望着这深不见底的浓雾。
然后,项恒看见了在浓雾里出现的人。
一个他宿命的敌人。
冷云风看起来不像是从雾里走出来的,反而像是飘出来的。
他看着在地上喘息的项恒,脸上没有表情,却透着浓浓的杀意。
项恒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光,连嘴唇都变的苍白苍白,四肢开始颤抖,除了充满血丝的眼睛外,就只剩下一脸的面如死灰。
这时冷云风手里那白的透明的柳叶刀,已经指向自己。
第十七回:赌局(第一章)
冷云风一身洁白,站在晨雾中一比,雾仿佛成了灰色。
项恒勉强的笑了笑:“别来无恙。”
冷云风道:“你很有恙。”
项恒道:“或许我马上也就无恙了。”
冷云风道:“为什么?”
项恒道:“死人都是无恙的。”
冷云风道:“我并没有说要杀你。”
项恒道:“一个忠于主顾的杀手,怎会放过目标?你一向很有信誉。”
冷云风淡淡道:“我失败过一次,已经不能让主顾满意了。”
“我也很想让你的主顾再失望一次,可是这次失望的却是我。”项恒道:“所以这一次,你应该不会再让你的主顾失望吧。。”
冷云风默认,这是他接触过所有目标中,最狼狈的一个。
也是唯一钦佩的一个。
冷云风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敬佩,道:“我现在杀你,就好像我捏死一只臭虫一样。”
“如此说来,你也不过只有捏死臭虫的本事。”项恒淡然道:“你若是早两日找上我,我也可以将你像一只臭虫那样捏死。”
冷云风道:“我杀了那么多人,没有哪个敢放这种大话。”
项恒傲然一笑,道:“因为你没遇到过一个真正有种的。”
冷云风道:“你觉得自己很有种?”
项恒道:“至少我不会被一口小棺材活活吓死。”
冷云风盯着在地上喘息的项恒,仿佛在看一条死狗:“我实在不想用这把刀,杀死你现在的样子。”
项恒冷然道:“有一点你错了,你手里拿的不是刀。”
冷云风手里的柳叶刀不是刀?项恒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刀客,拿的既不是刀,也不是剑,更不是破铜烂铁。”项恒冷冷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就好像你这个人一样。”
冷云风的心忽然有一阵莫名的刺痛,道:“你说的不错。”
项恒道:“这一点或许永远都无法改变。”
“可以改变的。”冷云风说完这五个字,柳叶刀就乖乖的进入了鞘里,就好像拔出来时那般温和:“我既然已经失败一次,为何不能失败第二次?”
项恒惊住。
“你活着,我就失败。”冷云风的目光冷的彻底:“杀死一只臭虫,更失败。”
项恒大声道:“你现在放了我,岂不是对你的主顾不忠?”
冷云风已经转过身,走入了浓雾的深处:“现在杀了你,岂不是对你的不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恒的眼中一直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许久之后,尽管冷云风已经走远了,项恒还是冲着浓雾大喊:“我刚才说错了!你手里拿的不是凶器,是刀!你不是工具,你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
冷云风永远不会听见这种真挚的宣言,他孤独的没有一个朋友。
项恒想闯进浓雾中,拉住冷云风的手再大声说一遍。
像臭虫一样的身体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像一只臭虫一样向前爬,爬上玄韵的牛背。
玄韵一身的鞭伤,加上缺了一个角,将这样的一头牛放在青牛群里,是非常丑陋和狼狈的。
项恒也一样,这是“鸡蹲鹤群”。
他现在很累,经过一阵强烈的呕吐和见了冷云风一面后,就显得更加疲倦
现在却必须起程,有追兵的情况下,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一人一牛继续往峨眉山的方向走。
无论要经历多少刀山火海,多少危险和困境,只要能见到忆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尽管冬天已经到了,阳光还是显得非常温暖。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阳光永远是温暖的。
一个人如果能达到阳光的境界,那这个人就堪称完美了。
沿途七天的行程,项恒总算将身上的刀剑伤治了大半,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穿上宽大些的衣服后,谁也看不出这是个重伤在身的年轻人。
仔细留意后,七天的路程下来,敌人还是没有被甩开。
所以这一路上项恒走的很仔细,很谨慎。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家山间客栈。
于是项恒决定先在这里喝杯茶,装满酒囊,顺便休息片刻。
无论有多危险,在长距离的逃亡时,总是要停下来歇息歇息的。
若不休息,当你用最疲乏的身体去面对找上来的敌人时,你才会发现不休息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当然,若只休息不走路,这种想法是比不休息更愚蠢的。
这段漫长的旅途中,碰见的王恶、崔沐雷、崔京龙、孙华通、张通、叶卦鹤、孙不灵、水清涛和原刑天这批人都是敌对的,甚至其中有大半还跟在后面。
直到走进这间山路边的客栈,项恒才碰见几个朋友。
白芯素、单无言和刀众六人的西门笑、刘不平、马一翎、钱丈坤和风延庆这八个人,竟然也在这客栈里。
这八个人现在正优哉游哉的围坐在桌上喝酒。
最辣的酒。
表情镇定,仿佛刚从龙潭虎穴中逃出来一般。
碰见了这一群朋友,项恒还惧怕什么?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时间,忘记了有一群狼虎一样的寇仇追在后面。
在他的大笑中,他拍着单无言和西门笑的肩膀坐了下来,很随意的给自己到了一碗酒。
“哈哈哈!你怎么在这里?”白芯素爽朗的笑着给项恒又倒了一碗酒。
项恒干了这碗酒,叹着气说完了一路的遭遇。
西门笑拍着桌子,怒道:“哼!华山四剑、崔京龙和原刑天也太不要脸了!这群人要是敢现在出来,我西门老二一定将这帮人砍成肉泥!”
单无言、白芯素和流星七血刀其余的五人也立刻拍桌子瞪眼,把华山四剑、崔京龙和原刑天这帮人的祖上十九代都骂了遍。
项恒忽然道:“看你们的脸色,好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八个人的表情立马僵住了,忽然想起自己不如意的事。
白芯素叹道:“也没有什么特别不顺心的,只不过被人当成傻子戏了一遍。”
项恒奇道:“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
白芯素猛拍桌子,怒然而起,大声道:“除了黄雀这王八蛋,还能有谁!”
“黄雀?”项恒怔道:“也就是萧楚文?”
白芯素道:“螳螂是朱梦航,背后的黄雀,你确定就是萧楚文?”
项恒道:“难道不是么?”
白芯素道:“朱梦航亲口说萧楚文让她潜入黑羽城行刺,而且萧楚文也确实有理由做这件事,光凭这两点,你就以为螳螂背后的黄雀就是萧楚文?”
项恒皱着眉头道:“这两点还不够?”
白芯素道:“之前我也觉得够了,后来我发现完全不够。”
项恒道:“什么时候发现不够?”
白芯素咬着牙,恨声道:“老娘带着人手灭掉干云庄的时候!”
项恒惊道:“干云庄被你们灭了?”
白芯素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安慰的神色,道:“在我们一群人经过十一天的观察后,选择好了时辰,我们七十多个人冲了进去,然后干云庄就在被我们放的一把火中消失了。”
她的脸色又变的有些不太满意:“但萧楚文的武功和轻功比想象中高出许多,我们虽然烧了干云庄,这混蛋还是从我们手中逃走了。”
项恒奇道:“你们灭掉干云庄的过程固然很精彩,但我更有兴趣的是你们为什么会被当傻子给耍了?”
“在干云庄被我们烧掉后,我的直觉告诉自己,我们中了朱梦航的反间计。”白芯素道:“朱梦航利用我们的疑心和愤怒,借我们的手除了干云庄。”
单无言忽然接到:“现在的结果是,有一只背后的黄雀,操控朱梦航,借我们的手使义帮元气大伤,黑羽城也死了几个精英。”
项恒终于听懂了:“也就是说,萧楚文不是黄雀?”
西门笑拍着桌子道:“我也很希望背后这只该死的黄雀就是萧楚文,可是在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