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猛历喝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一声大喝,那些镖师和趟子手,原刑天和华山五剑,都缓缓的围了过来。
项恒一眼掠过这些将自己围住的人,铁青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挥了挥手,道:“还有一句话要说。”
孙华通的六根指头已经握紧了剑柄,原刑天的枪尖也已指着项恒,乔猛挥了挥狼牙棒,道:“你说吧。”
项恒没有马上说,他慢吞吞打开酒囊的盖子,又慢吞吞将竹叶青喝的干干净净。
人们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项恒抹了抹嘴,很随意的将酒囊挂回腰畔。
沉如水的表情,忽然扭曲,鼻子皱起,眉毛倒竖。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项恒的表情变的非常可怕,他的吼声不但响亮,且非常的愤怒。
“这些人统统都是老子杀的!你们想怎么样!”项恒爆喝,额头和手臂上都凸起了青筋。
辈分小点的趟子手被吓的后退了几步,原刑天这个大镖师却没有,他见过的世面实在不少,他手里的银枪寒光闪烁,冷然道:“你应该知道会怎样。”
华山五剑手里的剑都已经出鞘,乔猛和他的手下们,也亮出了家伙。
看着这些马上要扑上来的虎豹豺狼,项恒当然知道会怎样,所以他的心里已经在叹气——我一个人,好像打不过这几十个人。看来今天虽然能活下来,但挂彩却是免不了了的。
项恒道:“你们七八十个打我一人,不觉得丢脸?”
孙华通又说出了一个很普通的道理:“对付卑鄙的人,本来就是不需要讲道义的。”
夕阳血红,秋风刺骨。
原刑天和孙华通看着项恒,仿佛已经能看见他流出和夕阳一样鲜红的血,触感到他炽热的胸膛变的和秋风一样冰冷。
就连项恒,也第一次感觉到心慌了。
几十年后,项恒告诉后人们:“孙华通率领的华山五剑、乔猛率领的八十七镖师和原刑天这批人马,那一次将我围困在飞瀑山庄里,就算是无羁刀的光芒,在这么多高手前,也显得有些黯然。那是我一生中,唯一心慌的一次。”
项恒说:“无论是面对多少人或是什么人,我只要握住无羁刀,全身就充满了信心就劲力。可是那一次,在孙华通和原刑天这批高手前,我握刀的手几乎开始颤抖。”
后人们问他:“那后来你是怎么突围的?”
“我已经做好拼命的打算。”项恒笑着对后人说:“但是帮助我突围的,却不是无羁刀。”
后人们惊问:“还有比无羁刀更厉害的刀?”
“那次救我的有三把刀,一把鬼头刀,一把破风刀,还有一把和无羁刀一样,是雁翎刀。”项恒的目光里充满了信心:“我会铭记这三把刀和这三个朋友。”
项恒握紧了无羁刀,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夕阳中,闪过一道寒光。
一柄硕大的雁翎刀,从天而降,插入了青石地,插在了项恒和他的敌人中间。
项恒从这把刀的寒光中,抓住了一丝希望和安慰。
孙华通和原刑天看见这把刀,给他们带来的却是心慌和不安。
大家都能认得出,那是夏元空的刀。
夏元空的人,也和刀一样,仿佛是从天而降的。
扛着破风刀的钱丈坤和扛着鬼头刀的丘谭,跟在他身后,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项恒握无羁刀的手松开,大笑:“你们三个来的真是时候,再晚出现一些,项恒恐怕就要成肉酱了。”
夏元空的手,摸着插在青石地上,和自己手同样粗大的刀柄,笑的比项恒更大声,更狂妄:“我们出现的太是时候了,你不但不会变成肉酱,我们还可以把别人剁成肉酱!”
钱丈坤的眼睛斜飞,盯着原刑天、乔猛和华山五剑,摸着破风刀的刃口,狰狞的笑道:“比如把这些大镖师和大剑客剁成肉酱,钱老六不介意弄脏刀子。”
大镖师和大剑客们听完,脸就变的比驴还长了。
第十二回:黑锅(第一章)
星光点点,秋风瑟瑟。
夏元空、钱丈坤和丘谭三个人的衣襟,都敞开着,任由寒冷的秋风灌进去。
他们的胸膛里,装满了男子汉们洒不尽的热血和流不完的汗。
三个人在月光树影的掩护下,静悄悄跟在项恒的马车后面数十丈。
夏元空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去看一看马车里的情形?”
丘谭道:“好像是的。”
夏元空道:“你去还是我去?”
“当然是我去,因为我比你年轻,身子比较轻便。”丘谭大笑:“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的轻功开始退步了。”
夏元空叹道:“至少我的刀子还没生锈,也还没有变的迟钝。”
丘谭吐气开声,加快了脚步,追上马车后,轻轻一跃,像一片叶子一样,挂在了车棚的后面。
钱丈坤看着丘谭的背影,苦笑着说道:“老七的确比我们年轻许多,轻功也是我们中最好的。”
夏元空大笑:“我才不管轻功好不好,因为姓夏的玩儿的是刀,至于轻功这类东西,就留给崔京龙和安凤这些欺软怕硬的小人吧。”
丘谭的轻功的确不错,才两句话的功夫,他竟然就回来了。
夏元空问道:“马车里现在什么情形?”
丘谭怒气哼哼的说道:“我真佩服那婊子,都被捆成粽子了,竟然还能睡得着。”
夏元空道:“项恒呢?”
丘谭白了他一眼,道:“你在问废话,他当然在赶车,比我们这三个用腿跑的笨蛋要轻松多了。”
夏元空苦笑:“但你不要忘了,他的背后有个魔鬼。而我们,却是在魔鬼的背后。”
“你觉得项恒的处境也很危险?”丘谭大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马上会觉得他的处境一点都不危险。”
夏元空道:“什么鸟事?”
丘谭正想说,钱丈坤却截口说道:“我知道。”
丘谭盯着他,眼珠子几乎都快掉出来了:“你知道?”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项恒的朋友,恐怕都不难猜出他现在在做什么。”钱丈坤笑道:“现在天上有月亮,他也一定带着酒囊。”
夏元空挥了挥手,道:“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那混蛋现在已经在赏月喝酒。”
丘谭道:“我们身上也带着酒,为什么不坐下来喝几口?”
夏元空瞪了他一眼,道:“因为赶车的能坐下,追在马车后面的三个笨蛋,却不能一边跑,一边喝酒。”
马车继续前行在月光小道上,正赏着月亮喝着竹叶青的项恒,当然不会发现有三个鬼魅一样的朋友,跟在马车后面。
丘谭道:“朱梦航虽然睡着了,但有可能是假睡,或许就想趁项恒不备的时候动手。我是不是应该贴在车下面,观察动静?”
夏元空道:“不能,因为你的轻功还不到家。”
丘谭怒道:“至少比你的强!”
夏元空又瞪了他一眼:“老七,你认为自己若贴在马车的下面,项恒会蠢到发现不了你?”
丘谭嘀咕着说了几个字,就没继续说了。
夏元空道:“我们只不过是跟在项恒身后作为后援,若朱梦航现在真的想偷袭项恒,那死的一定会是她。”
钱丈坤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马车,这时候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马车现在走的很快。”
夏元空喘着气:“我已经累的半死,所以早就发现了。”
钱丈坤道:“项恒为什么走的这么急?”
夏元空道:“当然是为了早些找到忆柔。”
钱丈坤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但也没必要这么急啊。”
夏元空注视着前方的马车,看着项恒的后脑勺,目光里逐渐有了欣慰的光芒,淡淡道:“你没有过情人,所以你不懂。”
钱丈坤的头终于转过来,像看小猪小狗一样看着他,奇怪的说道:“老大你有过情人?”
“虽然我和很多女人上过床,但和我有感情的女人,却只有一个。”夏元空的语气中,充满了男人天生的那种哀伤和痛苦。
丘谭怪笑:“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夏元空狰狞的眸子,忽然变的温顺,那柔弱的瞬间,仿佛春风暖化了冬雪,那个带着雁翎刀的男子,嘴上多了一抹柔情的微笑,他默默说道:“因为真正的情,是藏在心里,而不是到处宣扬的。”
钱丈坤的表情更奇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元空的表情又恢复原本的豪爽:“很久以前的事了。”
丘谭还想在这个话题上多问些的时候,夏元空霸气的语声阻止了他:“不要在说这件事了,我们现在应该来谈一谈项恒的马车。”
男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隐藏自己的痛苦,甚至连挚爱的朋友,也不能与其分享。
丘谭道:“马车?那马车除了速度有些急以外,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错了,马车这么急,就是该注意的地方。”夏元空苦笑:“因为我已经没你那么年轻,动作也没你那么敏捷了。你应该不难看出,老大我现在有些累了。”
丘谭和钱丈坤都看出了,他们看见夏元空的额头上已经有汗水,胸膛上的胸毛也已被汗水湿透。
他们自己两个人,却连喘气都没加速。
夏元空的眼角上,也布满了鱼尾纹,他已经开始变老了。
钱丈坤看的竟然有些不忍了,道:“老大,要不你停下休息一会儿,我们在沿途做下标记,一会儿你追上来?”
“不行。”夏元空大笑道:“老子要在青春耗尽以前,多做些有意义的事。”
钱丈坤笑骂:“你耗尽青春的日子,还他奶奶的远着呢!”
三人忽然同时大笑。
但是夏元空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痛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青春,已经挥霍到尽头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决定,明年的春天,就娶个漂亮的老婆成家。
当曙光升起时,丘谭和钱丈坤两人虽然只是大口喘气,夏元空却已经累的不行了。
幸好项恒那该死的马车总算在林子里停下来了。
“那混蛋总算肯休息了。”夏元空靠在树上坐下,喘着气大骂:“要是再不停下来,老子的呼吸就要停了。”
钱丈坤递过去一个酒葫芦,丘谭递过去一个干粮袋。
夏元空吃着干粮喝着酒,望了一眼那马车,对两人说:“听听看,能不能听见马车的动静。”
三人捂住左耳,将右耳贴在地上,静静听着马车的动静。
夏元空的嘴里还嚼着馒头,烧刀子从他的胡渣间流过。
等他们听完项恒说的那个没有味觉的人的故事后,夏元空道:“故事说完了,马车也要继续前进,我们的休息也结束了。”
朱梦航的声音,透过地面,再一次传入了三人的耳朵:“我是一个大姑娘,第一次被人这么绑着,第一次缩在木车棚里睡,加上连夜的颠簸,我真的很累。”
于是项恒和朱梦航在马车上继续休息。
夏元空这三个人也只能跟着休息。
丘谭愤愤说道:“这娘们的事儿可真多,都睡一夜了,竟然还喊累。”
钱丈坤似乎更不乐意,道:“更想不到的是,项恒竟然也答应。”
夏元空又吃了个馒头,道:“他只能答应,若是拒绝或反抗,惹恼了那只母狗,恐怕就找不到忆柔了。”
钱丈坤奇怪的说道:“被绑着的人是朱梦航,我怎么觉得项恒却成了囚犯?”
夏元空道:“他越是让着朱梦航,就越表示他着急。”
钱丈坤道:“可是他也不应该答应放了朱梦航。”
夏元空狞笑:“我看项恒简直就是放屁,凭他的性格,怎会放了朱梦航?”
丘谭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找到忆柔后,朱梦航会死?”
“所以项恒才让着她,只因他知道,再过不久,朱梦航这个人就要变成尸体了。”夏元空喝着烧刀子,道:“但我还要感谢感谢这姓朱的,她要不是那么娇生惯养,若是让马车继续前进,老子一定会被累死。”
一个时辰后,人影已经变的很短,太阳已经升到三杆。
夏元空按耐不住了:“一个时辰了,老子都休息够了,那娘们儿还没休息够?”
丘谭苦笑:“好像是的,因为马车还停着。”
“注意!”耳朵贴在地上的钱丈坤忽然动容道:“有动静了。”
马车开始继续前行,三人依旧悄悄的跟在马车后面几十丈远。
钱丈坤看了看四周的位置,忽然道:“这里,好像离一个地方很近。”
夏元空肃然道:“飞瀑山庄,离这里不过百里之遥。”
丘谭接到:“朱梦航把忆柔藏在飞瀑山庄里了?”
夏元空道:“有这个可能,方圆三百里内,除了飞瀑山庄外,便没有大户的山庄和村镇了。”
钱丈坤观察这马车很久了,道:“老大,你有没有发现这马车有些不对?”
夏元空点了点头:“和昨天晚上相比,这马车至少慢了一倍。”
丘谭道:“是因为马跑累了?”
夏元空摇了摇头,道:“一般的马,在休息一个时辰后,体力至少恢复了七八成,更何况我们黑羽盟的千里骏马。”
丘谭道:“那马车内部有突变?”
夏元空看着他,大笑道:“这就要看你了,因为你比我年轻,动作也比我敏捷。”
于是丘谭再一次像叶子一样,挂在了马车后面。
那敏捷的身手,加上车轮声的掩盖,项恒和朱梦航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等到丘谭这片叶子凋落,飘回夏元空和丘谭身边时,夏元空便脱口而出的问道:“有什么动静?”
丘谭铁青着脸,显得非常不满意,道:“就算你想破了头皮,也一定想不出这马车为什么慢了这么多。”
夏元空道:“那我就不想了,你来告诉我这马车为什么走的这么慢?”
丘谭道:“因为朱梦航这婊子说马车太过颠簸,要求项恒驾车的速度缓慢一些。”
夏元空看着马车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小猪小狗:“于是项恒这混蛋就答应了?”
丘谭拉着脸说:“你没看见那马车是速度的确慢了么?”
钱丈坤摇着头,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我问你们,假如朱梦航落在你们手里,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丘谭大笑:“那还用说,当然是先扒光衣服享用一番,然后一刀要了她狗命。”
钱丈坤望着夏元空,道:“老大你呢?”
“我没老七那么残忍。”夏元空用一种非常轻松和随意,好像在夸赞一壶好酒的语气说道:“我会让那朱梦航去吃草根和树皮。”
钱丈坤愣了愣,然后笑道:“看来你们都不如我。”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钱丈坤身上,用沉默的眼神问他:你能想出更损的招?
钱丈坤笑的肚子都疼了,喘着气说道:“朱梦航是不是很爱干净?很高雅?”
夏元空和丘谭两个人像呆子一样点了点头。
钱丈坤道:“她是不是很喜欢享用美味的佳肴,吃不惯粗粮?”
两个人又像呆子一样点了点头。
“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是最不干净,最不高雅,也是最难吃的。”钱丈坤得意的笑道:“这个地方叫屎坑。”
丘谭怔道:“你要把这婊子扔进屎坑里?”
钱丈坤笑道:“这办法不好么?”
夏元空已经拍着手在佩服了:“这办法妙极了,如果朱梦航落入我手里,老子一定也把她扔进屎坑。”
夕阳血红。
经过一夜一天的奔波,夏元空三人的脸色开始有倦意。
马车驶入了飞瀑山庄,三个人躲在枫树上。
钱丈坤摇着头,不解的说道:“我实在想不通,朱梦航怎么会将忆柔藏在飞瀑山庄里。”
夏元空正容道:“有可能飞瀑山庄是个陷阱。”
丘谭道:“我们现在怎么做?也从大门走进去?”
夏元空指了指山庄内最高的屋顶,道:“我们先上那屋顶,在暗中看一看情形。”
在瀑布声的掩护下,三个人轻的好像燕子,掠上屋顶时,项恒和朱梦航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三个人在屋顶上还没站稳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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