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还有人关心一问我这个魔头是谁,真是难得……”
乍闻这个声音,聂风慌惶回首一望,只见百丈开外.正有一团黑雾向他闪电掠了过来,倏忽间闪至他的眼前咫尺,同一时间,他更感到一股异常沉重可怕的压逼力,逼压着他的五脏六腑,压得他差点便要吐血身亡……
那是一肌可吞食天地、吞噬苍生——
叫天下英雄尽折腰、叫天地听命的盖世霸气!魔气!
这股霸气,聂风也曾领教一次,那就是会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之之时,神,也曾给他同样的霸气!
但,神已经随第十殿那场惊天巨爆而亡,如今,这团黑雾内的魔,又是谁?
聂风暗自忐忑,因为适才他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像一个人神!
他但愿自己听错!然而,黑雾中又传出那个人的声音,魔的声音,缓缓而落寞的在低吟:
“花儿灿烂的开,
如不观,如不赏,
如不采,如不折,
花自凋零,无奈伤春逝……”
天!聂风这回可真的撤底听清楚了,确是神的声音!唱的词,更是神曾吟的词!那,雾内的可是……?
雾内的声音又沉沉道:
“聂风,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到底会不会是你认为早应死了的‘神’?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也不屑是!”
因为‘神’只是一个怕死的鼠辈,才会一心一意求长生不死!
而我,却宁愿为‘魔’;只因当今之世,说一个人有魔性,甚至比说一个人是‘人’来得恭维。因为魔者有独特的个性,它们意感恩,有恩必报,有仇必雪,总较许多小人以怨报德更佳!”
聂风此际虽已给其盖世霸气压至透不过气,惟仍不忘道:
“神固然未必完美,魔也未必是不完美,但,别太偏激!”
“偏激?”雾里又传出魔的声音,如箭,如电,如剑:
“聂风,我们这些恶魔所以偏激,全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雏狗!你可知道,人世曾发生何等令人惨不忍睹的事?只怪天地不公,我们这些恶魔,才会苦笑离群……”
聂风仍正色道:
“不!我不是这样想!”
“天地间的智慧与巧妙安排,并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就连你也不能,所以……”
“我们应给苍天多一些时间去改善这个令人遗憾的人间!何须怨天恨地?”
遭受聂风连番驳斥,黑瞳的主人只是在雾里一怔,继而又传出“它”那豪情无限的笑声,高声道:
“好!好一个热血、平心的好汉子!答得好!二百年了!从没有人敢对我如此说话,即使是黑瞳那任性的小乖乖,也从没尝过!
聂风!你有胆有识!我欣赏你!”
“我,如今就为你这两句,奖你一奖!”
“我,就奖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如何?”
笑声方歇,一旁的魔娘正想制止其主人,可是已来不及了;其主人所处身的那团黑雾,已然立时散去,黑瞳主人的真面目,已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聂风眼前!
天!聂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震惊,甚至比他在西湖重遇失忆的步惊云时更震惊!
只因为,眼前黑瞳主人的真正面目.完全没有戴上任何人皮面具及“天衣无缝”的痕迹,“它”的真面目,是如假包换的真面目!但“它”,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它”,怎么可能是那个聂风认识的——人?
震憾中的聂风,已在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且还在拼命摇首,因为,他不想相信,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不!”
“你绝不可能会是黑瞳的主人一一魔!”
“你根本绝不可能是神!是魔!更不可能是你自己……”
“天!你到底是一一”“谁?”
有人面,魔,究竟又是什么样子?
从没有人能把魔的样子描绘出来,只是老百姓们的相像向来丰富,在他们脑海里的魔,大部和“鬼”相距无几——
青面!
恐怖!
狰狞!
然而,若“魔”的面貌真如一般百姓想像,仅是恐怖狰狞,那么,此刻的聂风,或许并不用那样咋舌!
以聂风的胆识,在其十一岁之年,非但不畏凶猛无伦的冰川巨虎,甚至亦不比鬼更丑的“鬼虎”,更遗论区区一张青面獠牙的魔脸?
能令万劫不惊的他,也要深深吃惊,这张恶魔之脸,当然并非丑恶如斯简单。
他,但愿从没有看过这“魔”的真正面目!
他亦但愿从没遇过这头魔中之魔!
而这头魔中之魔,在给聂风看罢其真正面目之后,早已意气风发地,与曾是蓉婆的魔娘,一起掠进那个人的地狱里的通道迷宫,闪电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余下呆若死人的断浪,陪伴着心坎久久未能平伏的聂风!
聂风此际的脸上充满惶惑不安,他大概已猜得黑瞳的主人与魔娘如今去哪,他俩定是赶往少林,促成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
可是他已无法再追,适才他与黑瞳主人对峙之间,“他”那股足可叫天下群豪折腰屈膝的滔天霸气,早已把聂风逼至五内翻腾。
总算聂风功力不弱,未致给其霸气逼至受伤,惟亦真气大乱。
他此时若稍一妄动,势必重伤已身,他只能竭力平息体内紊乱的真气,希望尽快恢复过来,方为上策。
更何况,聂风此刻的心.比其体内的真气更乱!
他根本无法“冰心”,以冷静的头脑走出这纵横交错的地狱迷宫!
聂风乱,全因为他造梦也设想过,恶魔的真面目,竟会是……
那个人!
那个他曾见过、至今却仍未忘记具容貌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令死人复生的……恶魔,会是……那个人?”
“它……,如此深藏不露,它对众生……究竟有何目的?”
“它想如何……”
“渡尽众生?”
连绵不断的声声自问,令聂风陷于不解与迷惑之中,且浑身冷汗直冒,他遂地又不由自主记起,他曾在海螺沟所见的壁画,那幅神之一族的壁画!
在那幅壁画之上,长生不死的神,不独无限威严地坐与正中,身畔还围绕着神母,白素贞,十殿阎罗孟山,还有……
法海和尚!
聂风在心绪如此混乱的一刻,犹记起这幅壁画,只因为壁画里的五个人,包括神在内,其中之一,便是他适才所见的——…恶!魔!真!面!目!
如果,神魔本是相对的话……
魔的面貌,又会否与神相若?
抑或,魔的面目.会与神截然不同。
黑瞳的主人,究竟是一头怎样的魔?
它,到底是这幅壁画里的——
那一个人?
同一样的壁画,在不哭死神步惊云的眼里,却引起不一样的反应!
步惊云在误上少林之后,第一眼所见的那幅“神”之壁画,不单令他诧异于画中之神,与自己一模一样外,画中其余人等,亦使他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步惊云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有这份亲切感,甚至是当中那个似在脾脱苍生与他一样的男人,亦给他一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惟他已大概猜到,这幅壁画,一定与其五年来的经历有关。
尽管如此,却仍有一件他猜不透的事,便是于他正要抱着昏迷了的孔慈,四察这个水林庭园之际,他身后突然人声鼎沸,更有无数夜鬼一般的声音同声一呼:
“世情跌宕,动荡多变,千秋流转,唯有你依然不变!”
“你终于来了!求你为我们解除咒诅!”
步惊云连忙转身,他赫然瞥见一堆……
江湖传奇,比目皆是,少林,也可以说是一个传奇。
少林已闭关不纳了许多年,只是,到底有多少年呢?
从来也没有人用心想过,倘若真的有人愿意为少林算一算,会恍然大悟,少林,原来已闭关了——五十年!
这五十年的闭关自守,足以教少林成为武林一个传说。
不少江湖人觊觎少林内的武学宝主库,也曾夜探少林,可是都无法再活着出来,甚至侥幸可以逃出来的,最后亦沦为疯子。
正如十一年前潜进少林的“蜀山双鳄”,其中的老二银鳄手,后来亦给吓得疯了,他在少林内究竟看见了些什么,会让他疯疯癫癫?
少林,依旧五十年不变?抑是——
它已变为血河火海?
万劫地狱?
步惊云终于看见了五十年后少林的真貌,纵是冷漠如他,脸上亦不免冒起一片死灰。
少林,原来已沦为这样?
少林内的人,更已变成了这个样子?
少林虽是古刹,惟地大脉博,寺内庭壹楼阁所及,足可横跨整个嵩山,若要一眼瞥清寺内形势,根本无人能够办到!
可是,如今呈现于步惊云眼前的少林,纵然仅是少林一隅,亦足教不哭死神侧目!
放眼望去,步惊云只见少林大部分的楼阁,早沦为一片颓垣败瓦,显见久久元人修耷打扫。
然而最瞩目的是,除了适才所他看的那相似曾相识的壁画,这里其余的每一堵墙,每块壁,均被人刻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俨如经文。
具真一占这些密如蚁附的小字,原来并非什么劝世经文,而是一句话,一句充满傲气的话:
“神神魔魔,魔鹰神神,
可笑众生,神魔不分!
正者非正,魔者非魔,
谁救众生?谁解我心?”
好一句桀骜不群的话!说这句话的人,肯定已看透世情虚假险恶,却又万般无奈:
非可以令沉冷不惊的死神,感到惊的原因,令步惊云感到震撼的,还是——
人!
不!那怎能再算是一群人?
那只能算是群鬼!
凄厉的鬼!
难怪当年的银鳄手会给吓至三魂不见七魄,原来他在少林所看见的,是这一群人不像人的鬼!
赫见出现于步惊云身后的,竟是为数逾千枯于不堪的人,有男有女,他们衣衫褴楼,身上的肌肤,早已枯于得不成人形,就像是一群皮包着骨的骷髅,相当骇人!
再者,每人额上,都被刺下一个血红的“魔!”字,十分瞩目!若是寻常人家,或是一般江湖人夜里来闯,想必老早结他们的恐怖摸样吓昏,以为自己误闯地狱!
可是步惊云并非一般江湖人士,他是死神!死神本应来自地狱,更不畏地狱!死神,不单会为人带来死亡,甚至可能亦会在不久将来,为所有神鬼魔妖带来死亡!
他虽因眼前的逾千之鬼感到震异,仍不忘扫视他们的眼睛!
于是他随即发现,那是逾千双泪眼!
倘着乞求之泪的可怜泪眼!
霎时之间,步惊云反而不觉这群人不像人的鬼可怖了,他们的外貌尽管骇人,却何以会有那样一双满是泪光的眼睛?
他们的目光像在告诉瞧见他们的人,他们的身心非常痛苦,他们极度渴望得到解脱,如今,他们渴望了多时的解脱,终于降临,故他们才会喜极而泣!
他们遂地于步惊云跟前齐齐下跪,兴高采烈的道:
“终于……来了!想不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救主,你……”
“终于来救我们了!”
所有人都怀着热切盼望的目光与泪光,朝步惊云这个方向望过来,步惊云方才发现,这群逾千的鬼,原来一直都不是和他说话,望的也不是他。
反而是他的手中正抱着的孔慈!
而正当众鬼喜极而泣之际,一直紧抓着孔慈肩膊、闭目倒立着的“黑王”,倏地双目一睁,出其不意,便往孔慈的脖子噬去!
这一咬快如闪电,步惊云要制止亦来不及!黑王显然是要弄醒孔慈,除此之外,它会否把仍潜藏于其体内的死亡力量,翻数回归孔慈?或是黑瞳?
脖子被噬,孔慈乍然惊醒,黑王亦功成身退,“拍拍拍”的展翅而去,然而,当孔慈在步惊云怀里张开眼睛,游目四顾之时,她,当场“啊”的娇听一声!
也难怪!没有人看见眼前千数之鬼,能够不惊听狂叫,除非是神!
像步惊云、黑瞳一样目空一切的死神!
孔慈既非死神,此时醒过来的她,神情看来亦非女死神黑瞳的复苏,而是她真正的自己,惊呼在所难免!
不单惊呼,孔慈还差点便要再昏厥过去,幸而步惊云此进蓦地出手,一把按着孔慈天灵。
同一时间,一股深厚无匹的内力已贯进孔慈天灵之内,及时保住其心神。
然而孔慈的震惊仍没遏止,纵使她幸保不昏,她还是制止不了自己的惊呼:
“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少爷!他们……到底是……”
他本想问步惊云,他们到底是人是鬼?惟她斗地瞄见这逾千之鬼那乞怜的泪光,又觉自己不应这样问,这……似乎有损他们的自尊。
饶是如此,步惊云却井没有即时回答孔慈,他只是紧紧盯着眼前模样恐怖的逾千之鬼,死神的目光虽看来无动于衷,惟若隐若到之间,似亦在为这群鬼感到……
如果,这样鬼曾经一度是人的话,那把他们弄至如斯惨不忍睹的人,恐怕必是魔鬼无疑。
且还是比恶魔更恶、比死神更冷酷的魔鬼!
步惊云纵然不答,不过孔慈的问题,却有人争相回答,但听那群鬼之中,为首的一头已用他那“耸人听闻”的声音答:
“救主,这里就是少林!而我们,是在此等待你为我们的解除咒沮的——鬼!”
“咒诅?”孔慈对于这群鬼称她为救主,感到相当讶然。
“不错!那逾千鬼众仍旧异常恭敬地在孔慈与步惊云跟前:
“因为我们这里的人,全都中了一个毒咒!”
“一千来世之咒!”
一千来世之咒?
听其名字,这是一个何等漫长而又痛苦寂寞的咒诅?
下诅的人,不令要被诅者受苦一生,还要千世?是谁那么阴险、毒辣?
步惊云闻言陡也满脸寒霜,他私下忽升起一个念头,他想见一见这个人诅人,看看到底是谁比他的仇人雄霸——…更毒?更辣?
然而,世上有咒语这回事?孔慈又战战兢兢的问:
“你们……就是中了那个什么千世之咒,才会变成……这样?”
那群鬼齐齐点头,满目泪光的答:
“是的!”
“我们自小生于嵩山,孩童的时候,家人早已千叮万嘱我们别要接近山上的少林,父母们常说,少林已闭关了许久许久,更从来没见过有任何和尚从寺内走出来,说不定内里和尚已否死当然,邪门得很……”
孔慈猜测:
“可是……你们终于还是……没有听人父母的劝告,接近少林,才会……弄成如此?”
那群鬼摇头:
“不!我们那时全都是八岁小童,胆小得很,而且也很听从父母的话,他们不想我们走近少林,我们又怎会指逆双亲?”
步惊云一直在听,乍闻“八岁”二字,霍地眉头一皱,孔慈似亦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因为地私下也涌起同一疑问,她虽然早被步惊云封了三个气门.难以动弹,逼于被他抱在怀中,但问下去的气力,她还是有的。
“你们……当年全都……八岁?那……你们……是否许久以前,在嵩山一带失踪的其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