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小婢似乎有些相信,如从嵩山走山路,绕出登封山,出口正好在罗家庄附近不及两里之处。
但从嵩山往洛阳,从来无人走山路的。
除非是吃饱了撑着!
绿衣小婢又笑问道:“那你是要问路还是借宿?”
秦忘我趁机道;“我已走得筋疲力尽,如果方便,最好能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走。”
绿衣小婢面有难色道:“问路我可以指点你.借宿嘛……我就作不了主啦!”
秦忘我恳切道:“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帮个忙……”
绿衣小婢犹豫一下,始勉为其难道:“好吧。我带你去见庄主,答不答应,我可没有把握,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秦忘我纵身而下,拱手道;“多谢姑娘!”
绿衣小婢嫣然一笑,道:“你筋疲力尽,还能跳那么高?”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那几头狗太凶,我是情急逃命啊!”
绿衣小婢又笑了笑,带着秦忘我向庄舍走去,几头巨犬一路跟着。
秦忘我暗自留意,偌大一座庄院,竟然未见一个家将或庄丁,实在出人意料,且超乎常情。
难道整个罗家庄的人悉遭疯狂杀手……
念犹未了,已进入庄舍。
一座大跨院,地上全部铺以方块青石板,两旁且置有兵器架,十八般武器齐全,显然院内系练武场地。
自院内放眼看去,可见正厅大门敞开,厅内灯火辉煌,悦耳动听的丝竹乐声自厅内飘传出来。
绿衣小婢领着秦忘我步上石阶,来至厅外止步,回身叮咛道:“请在此稍候,待我入内向庄主禀报。”
秦忘我微微点头,待绿衣小婢入厅。侧脸向厅内一望,只见八仙桌上方端坐个脑满肠肥的大腹贾,年约六旬,红光满面,一身华丽员外服,颇具富豪之相。
但他人老心不老,居然左拥右抱,尚有四名美女陪座,两个艳婢随侍在侧,在那里饮酒作乐,大享齐人之福!
绿衣小婢恭然施礼,然后走向他身旁,一阵轻声耳语,似怕说话声太大惊扰一旁六位白衣少女弹奏。
这脑满肠肥的大腹贾正是庄主罗尚武。
他听毕耳语,微微一颔首,绿衣小婢立即走出厅外,笑道:“你运气不错,庄主今夜心情特别好,要你进去!”
秦忘我欣然道:“多谢姑娘,我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成了,庄主正在饮洒作乐,不便惊扰……”
绿衣小婢不悦道:“你这个人真不识抬举,庄主要见你,怎么可以拒绝?”
秦忘我此来的目的,是要一探究竟,查明那疯狂杀手掳去萧姣姣,是否藏在庄内。
哪知被几头巨犬一阵狂吠,惊动这绿衣小婢赶去,使他整个计划遭破坏。
退而求其次,只能以借宿为藉口,获准留在庄内,仍可伺机查探,自然以不见庄主为宜。
但被绿衣小婢一说,他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进入厅内。
罗尚武一打手势,乐声立时停止,所有的眼光,均不约而同集中在这不速之客身上。
秦忘我走上前,拱手为礼道:“在下迷路至此……”
不容他说完,罗尚武又摆出手势,敞声笑道:“坐!坐!”
秦忘我婉柜道:“在下只求借宿一夜,己感激不尽,不敢打扰庄主雅兴……”
罗尚武豪爽道:“老夫一生最好客,小兄弟既然来了,就不用拘束,来来来,坐下陪老夫喝两杯!”
秦忘我尚未置可否,绿衣小婢巳不由分说,将他连拉带拖,推向八仙桌去。
八方座位,只坐了七人,正好空着一张椅子,如同虚席以待,等着他来似的。
秦忘我被强按坐下,局促不安道:“庄主,在下实在来的很冒昧……”
罗尚武似巳带有几分醉意,阻止道:“不要多说了,再说就罚酒三杯!”
随侍在侧的艳婢不待吩咐,已为之添上碗筷酒杯,另一艳婢立即斟酒。
秦忘我暗自纳罕,这位归隐的罗总兵,怎会除他之外,全庄不见一个男子,反而尽是如花似玉的美女?
这究竟是女儿国?还是盘丝洞?
见到酒,秦忘我立时提高警觉,龙门滩饭馆里,两盅茶使他们全被迷倒,险遭杀身之祸,记忆犹新,千万不可重蹈覆辙。
尤其是置身在这令人可疑、充满危机的罗家庄!
突见罗尚武举杯道:“来!小兄弟,咱们别俗套,什么你敬我敬的,喝酒!”
他倒爽快,一饮而尽。
秦忘我却为难了,只好婉拒道:“有负庄主盛情,在下确实从来滴酒不沾……”
这是很好的藉口,罗尚武也不强人所难,吩咐道:“替客人换茶!”
以茶代酒,这总无法拒绝了吧!
秦忘我不禁暗自叫苦,急中生智,趁着艳婢去端茶,表情逼真地眉头一皱,起身道:“庄主,在下想……想告退一下。”
罗尚武带着醉意,当着众女面前,毫无顾忌,口无遮拦道:“小翠,带客人到厅外,就在院子里方便一下吧!”
众女闻言,无不掩口窃笑。
秦忘我窘迫万状,随着绿衣小婢走出厅外。
走至跨院内,趁着绿衣小婢转身回避,秦忘我迅速自怀中取出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两粒丹丸,悄然放入口中吞下。
这两粒丹丸,不仅能解奇毒,任何历害的迷药,也无法使他昏迷。
龙门滩小饭馆里,是根本未曾料到茶里被人做手脚,否则岂会着了地鼠门弟子的道。
现在他已有恃无恐,入厅归座,顿时神色自若起来。
茶已换上,秦忘我立即双手端起茶碗,洒然一笑道:“庄主,在下就以茶代酒了,敬庄主!”
茶虽烫,他却喝了一大口。
罗尚武是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小兄弟,老夫一生狨马倥偬,至今孑然一身,晚年一无所有,倍感空虚寂寞,惟有以声色自娱,千万莫要见笑啊!哈哈……”
秦忘我强自一笑,言不由衷道:“庄主乐天知命,叫在下好不羡慕!”
罗尚武更得意忘形道:“人生苦短,但愿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夫复何求呢?哈哈……”又是一阵狂笑。
秦忘我更觉纳罕起来,看来此人虽是酒色之徒,却不失豪迈之气。
尤其他对这陌生人不速而至,既不追问来龙去脉,甚至连姓名也不问,莫非对秦忘我的一切他早已了若指掌?
这似乎不大可能,除非此人俱有未卜先知,先见之明的奇术,否则绝不会料到他今夜会闯来!
罗尚武突然击掌三声,一旁坐着待命的六名白衣少女,立即继续弹奏起来。
乐声荡气回肠,悦耳动听,足以令人神往。
罗尚武不再说醉话,左拥右抱,自得其乐地闭上双目,陶醉在美妙乐声中。
秦忘我心急如焚,但不便离席,只好如坐针毡地陪着,逐渐受主人感染,也全神贯注聆听起来。
乐声抑扬顿挫,如泣如诉,真个是初弦哀丝动豪竹,令人为之超然于尘俗之外。
突然间,乐声由缓而急,初如行云流水,继而是浪潮汹涌,再转变翻江倒海。
秦忘我随着乐声转变,心弦亦在震动,逐渐受其迷惑,终为全部控制。
乐声愈来愈激昂,如万马奔腾,冲入秦忘我心灵深处,使他无法抗拒,顿觉全身血液沸腾,心神奔放难聚。
在座的六名美女,纷纷起身离座,随着乐声狂舞。
秦忘我已意乱情迷,迷迷糊糊地加入她们,一齐狂舞起来。
乐声更加激昂,舞得也更加疯狂……
突然间,秦忘我及六个美女一齐不支昏倒地上。
乐声骤止,装醉的罗尚武站起身来,敞声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慑魂魔音”的厉害了吧?哈哈……”
秦忘我清醒过来时,巳置身在阴暗地窖里。
睁眼一看,惊觉自己全身赤裸,被牢牢捆绑在石柱上。
用力一挣,竟然愈挣愈紧,显然捆住手脚的并非普通绳索,而是经过特殊处理、以药水浸泡过的牛筋。
否则,凭他的武功,必然一挣即断。
眼光一扫,发现距离数尺外的矮榻上,躺着的正是萧姣姣,脸上人皮面具已被揭去,恢复了本来真面目。
伪装的白菊花,果然被疯狂杀手识破!
秦忘我大惊,急叫道:“萧姑娘!萧姑娘……”
萧姣姣毫无反应,昏睡不醒,显然被点了穴道。
狂笑声中,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人,走向秦忘我面前,地窖里虽只有一盏昏暗油灯,只看他那一身蓝袍及一张冷酷无情的脸,就认出是那疯狂杀手!
他向矮榻上的萧姣姣一指,冷声问道:“你是为她来的吗?”
秦忘我怒哼一声,置之不理。
疯狂杀手笑道:“好!我让你见一个人!”
阴暗处,缓步走出一人,竟然又是一个萧姣姣!
秦忘我大为惊诧,失声叫道:“萧……”姑娘两字未出口,他突然止住,因为他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姣姣。
但他明白,疯狂杀手也精于易容之术,来个以牙还牙,作为报复,也是示威。
疯狂杀手得意地一笑,又道:“这是雕虫小技,不足为奇,我再让你见一个人!”
阴暗处又走出一人,乍见之下,秦忘我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见到的这人,正是他自己!
第十一回 移花接木
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秦忘我居然单枪匹马独闯罗家庄,救回了被掳去的萧姣姣!
他顿成众人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虽是凌晨,整个虎风镖局的上上下下,都在竞相走告,争传这振奋的消息。
最感欣慰的莫过于潭三姑,因小伙子决心独自冒险去救人时,只有她一人知晓,而且鼓励他去。
突闻萧姣姣安然归来,喜悦之情,不言可知。
匆匆来至内厅,只见韩伯虎、王守义、白玉仙母女及杨瑶等人已在,正静听秦忘我述说经过。
秦忘我状至得意,眉飞色舞道:“在下发现那疯狂杀手正在跟罗庄主饮酒作乐,本想闯进去,攻他们个措手不及,但又想到数人要紧……”
潭三姑不便打断他话头,悄然走至萧姣姣,怜爱地将她的手轻轻执起。
萧姣姣一转脸,发现身旁是乔扮常九的谭三姑,不由地暗自一怔,露出惊诧之色。
幸而谭三姑正全神贯注听秦忘我述说救人经过,并末察觉她神色有异。
这时整个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秦忘我继续道:“在下遍寻全庄,找了半天,终于在地窖里找到了萧姑娘,立即为她解开穴道,逃出了罗家庄……”
王守义不禁诧异道:“秦老弟,你说罗家庄内毫无防范和戒备?”
秦忘我道:“说来连在下也觉奇怪,全庄未见一个家将或庄丁,厅内却有十几个年轻女子陪着罗庄主及那疯狂杀手饮酒作乐,弹奏乐曲助兴。”
王守义、韩伯虎互望—眼,不约而同齐声道:“这倒真是怪事!”
秦忘我接下去道:“当时若非想到各位为萧姑娘安全提心,急于将她护送回来,在下正好跟疯狂杀手力拼,决一生死。唉!惭愧!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却失之交臂,未能除此大害,夺回银月飞霜及青虹剑……”
谭三姑突走上前,笑道:“小伙子,你做得很对,把萧姑娘安全救回,才是最重要的!”
秦忘我乍见谭三姑,暗自一怔,神情为之陡变。
正值此际,韩伯虎接口道:“谭老前辈说得不错,萧姑娘能安然以来,实属万幸。若有任何差错,咱们如何向她双亲交代?”
王守义补充道:“恐怕连七王爷也会怪罪下来啊!”
萧姣姣闻言,不禁与秦忘我互望—眼,彼此心照不宣。
看在别人眼里,萧姣姣这一眼似为这秦忘我冒死相救充满着无限感激情意。其实不然,只有他们心里明白,彼此的眼神里,暗示着意外与失望!
韩伯虎突站起身来,振声道:“诸位,既知疯狂杀手藏身之处,咱们何不赶往罗家庄,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王守义道:“对!事不宜迟,要趁他们发觉萧姑娘被救走之前,迅速采取行动,否则就太迟了!”
韩伯虎即道:“既是如此,就请王兄分配人手吧!”
王守义当仁不让道:“那在下就越俎代庖,借箸代筹了。罗家庄既无防范,可由秦老弟带路,韩兄、白女侠及在下另选几名镖师同往即可。谭老前辈与二位姑娘留守,以防地鼠门弟子蠢动,如此分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说时眼光正好瞥向白玉仙。
白玉仙微微一笑,虚怀若谷道:“王大人,韩镖主作主,妾身听候差遣就是。”
王守义转向谭三姑,道:“谭老前辈……”
谭三姑沉吟一下倚老卖老道:“萧姑娘安然归来,固属可喜。
但此事颇有蹊跷,老身既想到有可疑之处,不得不说出来,以供各位参照。首先,姑不论罗庄主是何身份,偌大—座庄院,竟然毫无防范,实有悖常理。”
此话一出,除秦忘我与萧姣姣暗自一怔外,在场诸人,无不微微点头。
老婆子接下去道:“其次,罗庄主与疯狂杀手之间纵无勾结,亦属一丘之貉。既容那疯狂杀手将掳去的萧姑娘藏于庄内,岂能不严加戒备?”
韩伯虎顿有所悟,惊讶道:“谭老前辈之意,是否怀疑他们有诈,故意疏于防范,好让秦老弟有机可乘,顺利救出萧姑娘?”
谭三姑微微颔首道:“你们不妨再想想,昨日在龙门滩,疯狂杀手为何只掳去萧姑娘而放过其他人,未下毒手?”
韩伯虎道:“据地鼠门弟子说,疯狂杀手当时曾扬言,从不杀失去抵抗力之人……”
谭三姑冷哼一声,不屑道:“白菊花毒殁,命在旦夕,她有抵抗能力吗?”
韩伯虎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事实上,昨日秦忘我等人被地鼠门弟子送返后,他们曾一致感到怀疑,为何疯狂杀手掳去萧姣姣却手下留情。放过其他的人?
当时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此人太狂,不愿杀失去抵抗之人,但此刻经谭三姑,一语道破,则又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白玉仙终于恍然大悟道:“不错!妾身也曾为此百思不解,想不出那疯狂杀手放过咱们的真正动机。方才听秦少侠说,是地鼠门的人追踪到罗家庄附近,才失去那疯狂杀手的影踪。妾身不禁想到,地鼠门虽以追踪术驰誉江湖,但要追踪那疯狂杀手,谈何容易,除非是他故意让人追踪,暴露他的藏身之处!”
谭三姑正色道:“有此可能!”
秦忘我瞥了萧姣姣一眼,不以为然道:“他既有心要除咱们,昨日在龙门滩即可下手,为何多此一举?”
谭三姑沉声道:“因为我这‘常九’昨日不在场啊!”
王守义即道:“谭老前辈所言极是,此人志在常九,其他人均无足轻重。诚如白女侠判断,疯狂杀手若非别居用心,故意暴露形藏,地鼠门的人绝难追踪。再证诸秦老弟夜闯罗家庄,毫无防范,轻易地救出了萧姑娘。足见这罗家庄必定是一个陷阱。”
谭三姑淡然一笑,道:“如果不出老身所料,他这一招,是在诱咱们倾巢以出,赶往罗家庄去,以便趁虚而入,来劫持常九呢!”
韩伯虎庆幸道:“幸好谭老前辈识破其计,否则咱们就犯了大错……”
不料谭三姑正色道:“不!韩镖主,咱们要将计就计!”
韩伯虎惊诧道:“谭老前辈的意思……”
谭三姑胸有成竹道:“照王大人方才的分配,你们去罗家庄,由老身与二位姑娘留守,如果疯狂杀手真是打的这个主意,到时候老身自会随机应变。”
白玉仙道:“谭老前辈,既是罗家庄有诈,对方又故意暴露形藏,可能早已撤走。咱们不必劳师动众,去人太多,妾身不如留下,也好多个帮手。”
谭三姑笑道:“老身之意,正是要让对力以为咱们中计,倾巢而出,他才会趁虚而入,找上门来啊!”
突然间,全厅肃静下来。
在场每个人都明白,老婆子心意已决。
这位当年叱咤江湖的白发龙女谭三姑,已决心跟那疯狂杀手一搏,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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