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若是不答应,陛下又将如何?”季箬冷静的问道。
慕容阑理直气壮道:“朕既然心悦你,你若是不愿意答应,朕也不会为难你朕亲自去跟季相说。”
“朕是天子,君无戏言,朕说你腹中有了龙子,就没人敢质疑你。”
季箬怔怔的盯着慕容阑,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君无戏言四个字还可以这么使用。
她第一次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不是什么九五至尊,而是市井之中最最让人看不起的泼皮无赖!
是了,慕容家这江山,可不就是因为他们泼皮无赖才坐上的么!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慕容阑催促季箬,“你要是答应了,朕保证以后皇后之位肯定是你的。”
季箬闻言,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那,龙子呢?”
“流着季家血的龙子,朕要来干什么!”慕容阑对着季箬做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来,就好像过去他在十二楼时对她做的那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对季箬可怜巴巴的说道:“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季家的,那个奸相狼子野心!”
季箬再次被慕容阑的无耻给震惊了。
他说喜欢她,然后娶她是为了让她给他试药,是为了对付她的爹爹,他保证她会永远是他的皇后,然后又告诉她不会给她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这若是一个普通男人,这种行为传出去,只怕要被天下的读书人给骂个千年万年。
“试药女,你是答应的吧?”慕容阑道,“朕记得在十二楼的时候,你总说要想法子治好朕的顽疾。”
“这是一件大事,陛下让臣女回去考虑两日。”季箬咬牙开口道。
“你能等,朕可不能等。”慕容阑拒绝了她的要求。
季箬想了想,便道:“天下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拒绝母仪天下的诱惑。陛下,只是,这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您要臣女现在就答应您回去说服爹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您得答应臣女几个小要求。”
慕容阑闻言,神情立马就冷了起来。
他阴鸷的看着季箬:“你要拿这个作为条件,在朕面前,替奸相求情?”
“自然不是,”季箬失笑,“臣女在十二楼的时候,除了说过要治好陛下的话,也说过期盼着您肃清朝纲的话。”
“那你有什么要求?”慕容阑脸色好看了几分。
季箬道:“第一个要求,听闻陆府的三老爷陆梅飞丹青妙手,画的画栩栩如生,所以臣女想要让他来替臣女画挂在宗祠的画像,臣女院子里的几株锦桐树长得好,所以臣女想要在入宫之前画好这画像。”
“朕答应你。”慕容阑眼里有了笑意。
他以为试药女会要金银山或者田地商铺,没想到就是要个画师这么简单。不愧是他心悦的人,和别的那些满腹心机的女人相比,她简直像是一尘不染的仙子。
季箬继续道:“人人都传国师随时会要臣女的性命,臣女要陛下将国师府送给臣女。听闻国师神通广大,臣女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慕容阑摇了摇头:“国师府现在不能给你,你若要,再等一段时间。”
他得先从国师手里拿到篡改记忆的巫术,将季箬变回他之前的试药女,然后就会毁了国师府,到时候一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国师府,给季箬也没有什么大碍。
季箬闻言,也不纠缠,点头说好。
“还有呢?”慕容阑问道。
季箬摇了摇头:“没有了,臣女就只有这么两个要求。”
慕容阑松了口气。
季箬开口:“陛下,臣女可以回去了么?”
慕容阑皱眉:“七夕佳节,你不愿意陪着朕?”
“自然不是。”季箬平静道,“只是臣女身子弱,今晚受了热,若是病了,只怕封后大典又得推迟了。”
慕容阑心里是不信季箬这话的,可他又不敢真的让季箬在封后大典之前热病了,就丢了块玉佩给季箬,摆摆手,说道:“你去吧这玉佩是朕的贴身之物,你带着,回头跟季相说的时候,也好有个佐证。”
这就是让她拿玉佩跟季相证明她真的跟慕容阑有过肌肤之亲的意思了。
季箬低眉掩去眼底的厌恶,起身告退。
出了凉亭,外面凉风一吹,季箬就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足下也有些发软。
临夏飞快的上前扶住了她,然后发现她整个人有如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由得吓了一跳:“五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热的。”季箬声音有些发虚。
她抱着临夏的一条胳膊,说道:“你扶着我走回去,慢慢儿的,不然就这么赶回去,娘亲看到我出这么多汗,不好解释。”
“好。”临夏应了。
她倒不是担心没有办法跟季冉氏解释,她是怕季箬就这么出现在那些夫人小姐们面前,会被她们传出乱七八糟的闲话来。
皇宫里的景致,就算是夜里,也是极好的。
然而主仆二人走在这树影花丛,却没有半分心思欣赏这景致。
临夏陪着季箬,也不说话,凉风习习,季箬被热得有些发沉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
她心里有些后悔。
她自然是不会嫁给慕容阑的,可她刚刚应该趁机多跟慕容阑提几个条件才是。有些事情,借着慕容阑的手去做,不但省力,还能撇清自己。可惜,她刚刚又怒又热,脑子没有平日里好用了。
前面点点灯火,是赏花灯的地方,小娘子们的欢声笑语顺着夜风传了过来。
季箬顿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
她一只手捏着临夏的胳膊,一只拈着慕容阑的那块玉佩。
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江山,该换个没病的君王来坐一坐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怕那些筇都遗客们想到的时候都心惊肉跳得很。季箬心里却比这御花园的夜风还要平静。
这个念头约莫是早就有了的,只是今日才如此清晰罢了。
换个君王,天下人乱不乱她不管,至少,季府的日子不会比现在更加难过了。
第两百零三章 免死金牌在何家()
明这般想着,季箬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无比,甚至还有几分愉悦。临夏明显感觉到季箬的情绪变化,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有一半落了地。
“五娘子。”临夏试探着开口道,“咱们也过去看花灯?”
她以为季箬是看到那些花灯,所以心情很好。
可不是,对于一个普通的小娘子来说,在这个年纪,就该因为一个花灯就可以简单的高兴起来。
季箬却摇了摇头,对临夏说道:“没什么可看的,一股子灰败之气。”
她说完这话,又忍不住改口:“花灯还是好看的,等明年这个时候,你,我还有娘亲,我们一大家子人,都要聚在一起赏花灯。”
临夏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等明年?婢子觉得,皇宫里的等,总比外面的好看些吧!”
季箬笑道:“自然不是。”
她索性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随口说道:“皇宫大内的花灯,是最不好看的了。”
临夏见识少,自然是季箬说什么她信什么。闻言,瞪大了眼睛:“真的呀,那宫里面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季箬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临夏见状,立马就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些屏风。
明黄色,雕龙刻凤。
当今天下除了那个人,还有谁有资格用这屏风?
临夏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多嘴说道:“五娘子,您放心,您不愿意,夫人断不会将您嫁进宫里面来的。咱们年年七夕都可以在宫外赏最美的花灯。”
季箬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临夏却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急道:“五娘子,夫人是真的喜欢您的。她已经给您物色好了夫婿,等年底,两家就可以商讨嫁娶事宜了。”
这话倒是让季箬大吃一惊!
“哪一家?”她问道。
临夏小声道:“夫人让保密,却没说不能让娘子您知晓。不过,婢子跟您说了,您也得装作不知道才是。”
“你先说说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又如何装作不知道!
临夏说道:“是清屏县的何家。”
“什么!”季箬再次被惊到了。
临夏问道:“娘子您知道清屏县何家吗?”
季箬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当年慕容氏攻得夏氏江山,多亏清屏县一个姓何的谋士。
在大夏朝变为大安朝之后,这位姓何的谋士本可以入朝为相,却因为族中子弟不成器,谋士害怕他们成为别人攻讦自己的把柄,所以拒绝了慕容氏太祖的封赏,为何家讨了一块免死金牌。
他也是真了解自己的族人,从此之后,何家从本家到旁支,闯祸的何家子弟不计其数,若不是有那块金牌,早就被人斩了一遍又一遍了。
何家人都没有出息,长得也一般,更没有经商的才能,日子越过越穷,如今已经算是清屏县的破落户了。
季箬心里却明白,季冉氏会动这个心思,是想保住她。
何家什么都没有,可何家有一块全天下最好用的免死金牌!慕容氏轻易不能收回的免死金牌。
季箬眼睛有些酸涩。
“娘子,您不愿意吗?”临夏小声问道。
“怎么不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季箬说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临夏喝道:“谁在那里?”
等了半晌,却再没有听到反应,回过头来,跟季箬说道:“娘子,既然您不想去跟她们一起看花灯,咱们就回去吧!”
“咱们走慢一点。”季箬点点头,道,“拖到有人出宫,咱们再回去。”
太后娘娘心里显然是有打算的,这个时候回去,谁知道又会被怎么算计折腾呢!
于是主仆二人慢悠悠的往回走。
季箬隐隐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有人在身后盯着她似的,可几次回头都没有看到人,想着这里是皇宫大内,暗处的人本来就比明处的人多的,便暂时放下这件事,安安静静地往回走着。
走三步退两步,等她们走回水榭那边,竟真的有人已经开始告退出宫了。
季冉氏看到季箬回来,松了口气,也不多问她,便跟太后娘娘请退。
太后娘娘自然是不肯将人放走的。
季冉氏皱起了眉头,季箬拉了拉季冉氏的衣袖,突然压低声音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女衣衫湿了,好不容易风干才回来,皱巴巴的,怕是要在太后娘娘面前失礼了,所以娘亲要赶紧带着臣女回府。”
衣裳湿了,衣裳是怎么湿的?
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陆汐为了讨好她,使坏,泼了人一身水,或者是干脆将人推到湖里去了。
怕季箬继续说话坏了陆汐的名声,太后娘娘只好放人出宫。
等出了宫,上了季府的马车,季冉氏才急切的问道:“阿箬,你跟陆汐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季箬摇了摇头,问道,“娘,季萍呢?你是不是把季萍忘在了宫里?”
季冉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来。
“谁敢忘了她,人家是攀上高枝了!”
“怎么回事?”季箬皱眉。
季冉氏说道:“你走了之后,临安王府的庶女慕容嫣拉着季萍来见太后,说跟季萍投缘,想要邀请她回去小住几日,太后已经应了,说季萍既然已是乡君,便和慕容嫣是姐妹,去自己妹妹家小住,原也是人之常情。”
“娘也应了?”季箬问道。
“她们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季冉氏说道。
季箬便明白了,难怪太后会放她和陆汐一起走,原来她对季府的羞辱是落在季萍身上。
“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季冉氏斥责道。
“娘,季萍未必愿意跟着慕容嫣去临安王府的。”季箬想了想,开口提醒道,“六娘子在临安王府。”
说到季姝,季冉氏立马道:“你确定那苦夫人真的是六娘子?她今日可跟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对上。”
“怎么不是六娘子了!”季箬说道,“她塞了个布条给我。”
第两百零四章 问心事心事为何()
第两百零五章 六角宫灯急挑破()
然后抓住季箬的手的力气渐渐加大,直到季箬感觉到了疼开始挣扎。
冉殷面色狰狞的样子有些吓到了季箬。
“对不起。”她白着脸低着头说道。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冉殷沉声道,“季箬,我想跟你要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季箬看着他的手,有些犹疑的问道。
“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冉羡可以,姓何的那个花花公子可以,我就不可以?”冉殷质问道,“若是论先来后到,我分明是排在他们前面的,若是论亲疏远近,我也该是排在他们前面的。”
“你说什么!”季箬浑身一震,她顾不得抽手了,一脸震惊的看向冉殷。
“……你……”她以为,有很多事情,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谁都不会戳破那层窗户纸。她自己不会,所以她觉得冉殷肯定也不会。
但是冉殷明显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知道你是季箮,我早已经知道你是季箮了。”冉殷说道,“箮姐儿,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说完这话之后,抓着季箬的手就失去了力气。
“你在筹谋,我也在筹谋。”冉殷苦笑,“近日我却越想越明白,若是你筹谋的是跟别人去过清静日子,那我的筹谋还有什么用处!”
“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
他就这么几句话,点出自己是知道季箬的身份的,也点明他知道季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冉殷,你先回去吧!”季箬心里有些乱,她第一次叫了冉殷的名字,“我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
为什么会这么乱?
季箬又有些慌张,刚刚在皇宫的时候,守着火炉跟慕容阑谈判,她的心都不曾这般乱过。
是因为比起慕容阑她更怕他么?这怎么会,冉殷纵然是一条狼,那也是她身为季箮时养出来的狼!慕容阑那匹阴险的豺更加可怕才是。
“我要好好想一想。”季箬这么对冉殷说。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的觉得,冉殷是需要她好好考虑的。
“你要想多久?”冉殷问道,“明天慕容阑就会命画师入府,后天你就得给慕容阑答复,季家人帮不了你,何家人也帮不了你,只有我能够帮你。”
他今日对季箬说话的语气跟平日里有很大的不一样。季箬刚刚心乱了,没有听出来,如今他多说了两句,她又不傻,立马回过味来了。
她明白了,冉殷是在逼她。
不过……季家人为什么帮不了她?
像是觉察到了季箬的不解,冉殷开口解释道:“季执在暗中接触季陵夫妻。”
“你怎么知道?”季箬皱眉问道。
“这是我的人和荀错的人一起查出来的。”冉殷说道。
按理说,冉殷是不能直呼荀错的姓名的,且不说荀错是他的上司,荀错还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他现在在季箬面前就这么喊了,他是想告诉季箬,荀错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荀错是拥护他的。
“你先走吧,我要再想一想。”季箬说道。
“不行,我不走。”冉殷脸色微微一变,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