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杜笙找了人带话进内院,跟季箬说自己身体好了,要开始授课的事情。
季箬直接回掉了,她一本正经的对带话的人说道:“去告诉杜先生,我病了,暂时不能上课了。”
提到杜笙,季箬的心情就有些凝重。季冉氏那边查杜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可见杜笙的背景比她们想象的更要复杂一些。
在小书房里面写了一个时辰的大字,季陵给她准备的人就在院子外面等着了。
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季箬在院子里面见了他们,问道:“你们二人有什么本事?”
高个子孙肃道:“回小姐的话,属下和鲁权都擅长寻人。”
“一对夫妻,先前在京里面走街串巷卖豆腐,如今人不见了,可能是躲起来了,也可能是远走高飞了。”季箬说着,顿了一下,问道,“让你们去找这二人,困难吗?”
“有些困难。”矮个子鲁权说话有些闷声闷气的,“至少得花小一旬的时间。”
那就是七八天了。
季箬想着,还有十多天她就得去庄子里守着冉羡治病,七八天找到了人,将人直接丢给薛景,也是来得及的。
于是道:“那就给你们七天时间。这件事做得好,我便在爹爹面前替你们美言。”
“多谢小姐!”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欢喜。
季箬就看出来了,他们二人对寻人是真的很有把握。
孙肃和鲁权走了之后,季箬想了想,又让锦杏去昨天那里,给薛景带了个信,说了这件事。
她心里想着,如今薛景生了病,楼沾那边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又想到孙肃和鲁权的本事,觉得自己手里要是有这样的人才该多好。
想了半天,季箬对锦桃道:“收拾一下,去跟娘说一声,咱们出一趟门。”
“咱们去哪儿?看小薛太医么?”锦桃随口问道。
“看他做什么!”季箬撇撇嘴,“咱们去看看外祖母给的胭脂铺。”
正阳街距离季府不算很远,那一条街全部是卖小娘子们喜欢的小东西的。胭脂水粉、绫罗绢帕等。
季箬的马车刚走,季家的石狮子后面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逃跑了的季萍。
她果然逃回季府来了!
锦桃心有所感,掀开车窗帘子望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见二娘有所求()
“好像是二娘子!”锦桃吃惊极了。
“季萍?”季箬微微扬眉,然后吩咐道,“让车夫快一点。”
石狮子后面钻出来的季萍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目瞪口呆。
刚刚那丫鬟探出头来看到了她吗?
季萍拿不准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逃犯,不能在这里久留,因此也不纠结下去了,立马抬脚朝府内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就被门房拦了下来:“哪来的……二娘子!”
门房被吓了一跳。
季萍低声道:“不要伸张,放我进去。”
“可是……”门房有些迟疑。
三房的人都被流放了,二娘子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我去见大伯母。”季萍飞快道。
她觉得有些委屈,自己也是季家的一份子,如今回家,却要被一个下人拦着了。
“我带二娘子去见大夫人。”一个婆子忽然钻了出来。
正是之前被季冉氏嘱咐过的婆子。
季萍心里一喜。
她已经打听到了,大伯母真的找到了她姨娘,并且把人安置在了庄子里。季萍心里想,大伯母果然是一个善良的人,既然能帮她找回姨娘来,应当也有办法让她留在京城。
待会儿可要好好求大伯母才是。
季萍被带到了浣春院。
浣春院的丫鬟道:“二娘子怕是要等一等,夫人去了账房,过会儿才能回来。”
吃了一路的苦,如今再看到季府内的繁华,季萍心里有些激动。
她点了点头。
丫鬟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季萍,提议道:“婢子去取一些热水来给二娘子梳洗,取一套五娘子的衣裳来给二娘子换上好不好?”
季萍立即摇头:“不麻烦姐姐了……我跟五妹妹身形相差太多,怕是不能穿五妹妹的衣裳。我就这么等大伯母吧,等大伯母来了再说。”
她还指望这副样子在季冉氏面前装可怜呢!
丫鬟笑了笑,心下了然,嘴里什么也没说,只道:“那二娘子先坐一会儿,婢子还有事情要忙,先下去了。”
连一壶茶都没有给季萍上。
季萍心里正在琢磨怎么说服季冉氏将自己留下来,并没有注意到。
她一开始只想留在京城的,如今重新看了一遍季府的好,她就不想只留在京城了,她想留在季冉氏身边。
心里翻来覆去的打算,等看到季冉氏那一刻,她猛的站起身来,扑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季冉氏的脚痛哭。
季冉氏沉默着看着她哭。
季萍哭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哭腔对季冉氏开口:“大伯母,我以后再也不走了,您就让我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吧!外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语气悲戚得不行。
季冉氏早有预料,所以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
她开口道:“走不走,留不留,你能做主还是我能做主?”
她一下子就戳破了季萍营造出来的气氛:“你现在可是逃犯,当今圣上派了冉将军来捉你。”
季萍一张脸变得惨白,却还是咬牙坚持,道:“求大伯母救我。”
“我救不了你,你也知道我们大房跟冉殷是什么关系。”季冉氏很干脆,“我会让临夏给你一些银子,你是去庄子带着你娘远走高飞也好,还是你自己只身一人远走高飞也好,都跟季府没有关系了。”
“大伯母!”季萍难以置信。
她怎么能这么绝情!
季冉氏神色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冉殷的人时时刻刻盯着季府呢,你再不走,说不得他等下就带着人闯进来了。”
“你走吧!”季冉氏看都没看她一眼,“能走脱是你的造化,若是不能,那也是你的命。为了撇清季府,你下次再来,我就亲自将你送到冉殷手里去了。”
季萍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强忍着怒气不断的哀求季冉氏,可惜季冉氏不为所动。
最后到底是被打发走了。
季萍一时怒气,没有要季冉氏给的银钱,等出了季府,她被热风一吹,头脑就冷静了下来。
没有钱,她要怎么活下去?
她后悔了。
想要厚着脸皮重新跟季冉氏开口,可门房已经不让她进府了。
怎么办?怎么办?去庄子找姨娘吗?
季萍满脸绝望。
她沿着墙根慢慢的走。
“二娘子?”她身后响起一个迟疑且惊讶的声音。
季萍转头看到那个熟识的面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救我。”
“你先跟我走。”那人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多少的犹豫。
季萍跟着他走了。
冉殷果然安排了人盯着季府,季萍刚走没多久,冉殷就带着人来抓人了,可惜白跑一趟。
季箬回来之后,先去了浣春院见季冉氏,把锦桃看到二娘子的事情说了。
她道:“我担心她缠上我不放,又想着娘肯定有了对策,所以就没有理她。”
季冉氏点头:“你做得很多。”
然后把季萍求她将她留下的事情说了。
她的声音有些冷:“若是她这一去性命不保,我还会帮她一帮,可现在这样,我总不能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就搭上了季家和冉家百十口人的性命。”
接着,她跟季箬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她又哭又闹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话,其中提到了六娘子。跟着去闽南的那个季姝果然不是真的六娘子,真的六娘子如今应当在临安王府。”
季箬吃了一惊:“这件事,等爹爹回来,得知会一声爹爹才是。”
她担心临安王又利用季姝对付季家。
季冉氏点点头:“我有分寸,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无头苍蝇似的去到处查。”
季箬也点点头,算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六天之后,孙肃就回来了。
他跟季箬禀报:“人找到了,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在和月庵那边住了下来。”
和月庵那边局势比较乱,住的都不是什么良民,官府来这里抓了几次逃犯,都铩羽而归。
孙肃和鲁权功夫底子都一般,只是格外擅长追踪的技术。所以虽然找到了人,却没有办法避开和月庵那边的恶棍们,把人带回来。
季箬点了点头,对孙肃道:“你回去和鲁权一起看好了,我这就去安排人。”
等孙肃一走,她立马找了季冉氏,开口问道:“娘,您手里功夫好的人能不能借我几个?”
她想着,季冉氏能够调教出锦杏来,手里肯定有功夫好手的。
“怎么了?”季冉氏吓了一跳。
季箬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到底是一条性命。”季箬解释道。
季冉氏点了点头,道:“我吩咐人去安排,只怕没有那么快,要等一等。”
“不急。”季箬摇了摇头,“我先去城南看看薛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平心交涉有隐情()
马车出了季府,刚走没多远,就颠簸了一下。
锦杏心中起疑,掀开车帘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又坐了回去。
赶车的车夫大声解释道:“锦杏姑娘,刚刚是车轮轧到了一块石头,不是什么大事。”
锦杏冷声道:“仔细着点,小姐娇贵,给小姐赶车,要多上点心。”
季箬闭目养神,心里面理着待会儿要交待薛景的话。
到了城南的小巷子,季箬打发了锦桃留在马车上等着,自己带着锦杏下了车,朝里走去。
刚走到一半,锦杏神情一下子变得戒备起来。
季箬皱了皱眉,朝前面的矮墙看去。
只见那面矮墙的上方坐着一个玄衣男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她们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冉将军。”季箬神色平静的冲他点了点头。
冉殷飞身下来,站在季箬面前。
正要说话,季箬却扫了眼他衣服的下摆,问道:“那矮墙八百年没人打理过,上面长满了青苔,你不嫌脏?”
冉殷脸一黑,掸了掸衣裳,冷声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我去哪里也不用跟将军交代。”季箬皱了皱眉。
然后她想起,上次灵海和尚的事情,确实是冉殷帮了忙的。
于是神色又舒缓了几分。
看着冉殷紧紧抿起的薄唇,季箬忽然想到爹爹那天穿回来的消息,说二娘子逃跑,追拿的事情,被慕容阑交给了冉殷。
便恍然大悟了:“冉将军以为我这是去看二娘子?”
冉殷不否认,他点了点头:“季萍回过季府。”
“她又走了。”季箬解释,“我娘不肯帮她,她就走了。”
“季府明着不帮,暗地里呢?”冉殷道,“我的人查出来,她是跟着季府的人走了。”
“怎么会!”季箬吃惊。
然后她审视起冉殷来:“将军这是打算公器私用了?”
公器私用说得委婉了一点,谁都能听明白,她想说的其实是公报私仇。
“我冉殷堂堂正正,不做这种龌龊事情!”冉殷升起怒火来,“不要把你们季家人的低劣套在我身上!”
“不管你说什么,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今儿个,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季萍必须尽早归案!”
季箬心里也有些生气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冉殷都会生气。
深呼吸几下,保持住冷静之后,季箬才发现冉殷那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
小皇帝对于季萍逃走的事情,确实是生气的,可再生气,也不至于让正三品的将军去捉拿一个小娘子。慕容阑应该是不喜欢冉殷,又不能让冉殷一直在京里面闲着,所以才故意把这么个差事给了冉殷。
冉殷不可能不知道小皇帝的用意,他接了这个差事之后,只需让一批人看着季府,一批人到处查找便是,只等追踪到季萍的踪迹时,他再亲自出马把人逮回去便是。
可是现在他说“季萍必须尽早归案”,就有些奇怪了。
季箬直白的问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冉殷见她这种反应,也狐疑起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跟她关系又不好,她就算回了京城,也不可能来找我。”季箬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当初我掉下悬崖,还是将军救我上来的,三房害我颇深,我爹娘不找他们麻烦已经是顾念骨肉亲情,又怎么可能帮助季萍脱胎换骨?”
冉殷也是个聪明的,听了季箬这话,略一琢磨,就决定信任她了。
他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季箬见他态度软化,也坦诚了几分:“小薛太医前些日子受了伤,我来看望他,将军与我一同前去吧!”
薛景这虽然是秘密住所,可这秘密,对有些人来说是挺秘密的,可对冉殷这种人来说,根本就瞒不住,也就没有必要再费心掩饰了。
果然,等薛景看到冉殷的时候,虽然有些吃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
季箬对薛景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和冉将军去你的小药房说会儿事情。”
薛景也不多问,直接把人带到小药房,就自己蹒跚着出去了,门口留了锦杏守着。
冉殷直接开口道:“两日前,我的一个属下去给自己刚来京城的外甥女买栗子糕吃,看到一名小娘子带着一个小姑娘也在买栗子糕。他当时没发觉,后来才想起那个小娘子就是逃犯季萍。”
季箬吃了一惊,季萍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逃犯的身份,怎么还大剌剌的买起栗子糕来了?不由得问道:“确定没有认错人?”
“不管有没有认错人,查一查就知道了。”冉殷说,“他跟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让人去问了卖栗子糕的。那卖栗子糕的不认识小娘子,却对那个小姑娘很熟悉。小姑娘的爹娘伺候着一片花圃,卖花为生。我的人找了过去,那对夫妻却说他们的女儿被拐子拐走了。”
季箬心里咯噔一跳,季萍该不会是改行当拐子了吧?
索性,冉殷继续道:“我的人将那对夫妻带了回来,给他们看了季萍的画像。那对夫妻说,确实是见过季萍的,只是真人比画像上面要清瘦许多。那日妇人带着女儿在茶楼卖花,一个小娘子跟她女儿投缘,说得高兴,就一起去买栗子糕了。”
“心怎么这么大?小姑娘几岁了?”季箬问道。
“大概八九岁吧。”冉殷说,“倒不是心大,而是季萍和那小姑娘单独去的,跟随季萍的家丁也在茶楼等着呢,谁知两个人都没有回来。那对夫妻怀疑小姑娘和季萍一起被人拐走了。”
季箬听到这里,就有些恍然大悟了,她问:“你们去查那个家丁,发现他是季家的下人?”
冉殷道:“他的下巴上有个蚕豆形状的胎记。”
季箬倒不记得家里哪个下人的下巴上有胎记了。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脸上有痘疹、黑痣、胎记、伤疤的下人,都是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
冉殷见她想不起来,也不纠缠这个,而是问起了别的事情:“你知道陆浔吗?”
季箬点头:“是华昌长公主的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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