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差点就连朱羽自己都相信了。不过这些就是事实么,要不是想做给娘瞧瞧,为了让她看看自己不是她心目中那个恶毒的女儿,也为了改邪归正的朱汐,她才不会去做这件傻事。
听朱羽提到了东乌,朱老爷的心里显然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哼了一声,说道:“万一你们是串通好的呢?”
“爹!”朱羽提高了声音喊道,“您为什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为什么您就一定认定这件事是我做的呢?爹,您要是实在不相信女儿,那就让女儿……代替姐姐去嫁了吧……”
“你、你说什么傻话!”这句话让朱老爷真正的动了怒,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厚实的黄花梨木啪的抖了一下,惊得砚台里的墨汁都飞溅出来了。
见老爹动了真怒,朱羽咽了一下口水,梗着脖子继续说道:“不错,爹,羽儿就是这样想的!既然爹自觉丢了颜面,现在姐姐又是这幅样子,出嫁前肯定是好不了了。爹若是还想要婚礼如期进行,倒不如把我当成新娘子嫁给岳思远好了……”
“胡说八道!你怎么能嫁?”
“姐姐能嫁,我怎么就不能嫁?”
“住嘴!爹、爹也是为你好……”说到这里,恨铁不成钢的朱老爷戛然而止,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眼见老爹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朱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爹,对不起了!”
她当然没有代替朱汐嫁给岳思远的打算,只不过是想以此激怒老爹,让老爹心乱罢了。
若非如此,他又怎能相信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呢?
“为我好?”朱羽反问,“既然爹能为我好,为何就不能替姐姐考虑一下呢?”
“你……住嘴!”
朱老爷知道朱羽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无法向她解释更多,只能把这个秘密深埋于心底。
“爹,”朱羽苦口婆心的劝道,“姐姐在婚礼前三天突发疾病,这是什么?这是上天的指示,这是天意。是天意不让姐姐出嫁,并非我不让姐姐出嫁!现在姐姐成了这幅模样,爹,现在是您放弃婚约的时候了!您让重病中的姐姐出嫁,这才是真正的丢了朱氏一族的脸面!”
“轰隆……”
外面的天空传来一声巨响,原来不知何时,原本明媚的天空已经变了颜色,黑压压的乌云堆积在朱家镇之上,像极了朱老爷此刻的心情。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击打在树叶上,院子里的仆人们早就躲到了屋檐下,没过多久,瓢泼大雨倾盆而至,整个院子里积满了厚厚的雨水。
听完了朱羽这一番长篇大论,朱老爷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捏着朱羽的肩膀颤声问道:“羽儿,爹再问你一遍,这件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朱羽咬着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不是!大声告诉我?”
“是!是我做的!”朱羽索性横了一条心,“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爹,要打要罚,您看着办吧!但是大姐,我是绝对不会治的!”
“你——”朱老爷高高的扬起了巴掌,几乎就要扇到朱羽脸上了。朱羽瞪着眼睛,几乎眨也不眨,只等着老爹的巴掌落下来。但是朱老爷的巴掌挥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
“爹,”朱羽颤抖着说道,“您打吧,打了,就痛快了……”
“你给我跪在院子里,好好地反省一下!”
第一百零六章 无法规避的命运()
“是!”朱羽二话不说,径直推开了大门走到了院子中央,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雨还在不停地下,院子里的水已经积满了存余,没过多久,她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走到近处来扶她。
其实,雨水再大,淋在身上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朱羽想。
爹一定很生气吧,他这么疼爱我,处处为我着想,我却辜负了他,联合外人欺骗他,也难怪他这么对我了。
雨水遮住了朱羽的眼帘,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出手来在脸上擦了一把,忽然看见前方的屋檐下站着东乌的身影。
果真被他言中了……自己现在这幅落魄的样子很好看吗?
恍恍惚惚中,东乌似乎笑了一下,随即走进了老爹的房间。
咦……
书房里,朱老爷正摇摇晃晃的靠着椅子,双手无力的撑着额头。
“朱老爷,东乌求见。”
东乌……
朱老爷眼神不善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让他进,也没说让他不进。见朱老爷不发话,东乌沉吟了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东乌公子……你来干什么?”
“东乌前来,为朱老爷您答疑解惑。”
“答疑解惑……”
东乌沉声说道:“东乌在朱府叨扰的时间仅仅短短数月,不过,根据在下对朱老爷的观察和了解,老爷您做事,向来都是及有分寸。可是在大小姐的婚事上,您出乎意料的固执己见,我想知道最真实的原因。”
朱老爷敏锐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面前这个年轻人。
见朱老爷脸上仍有犹疑的表情,东乌平静的说道:“朱老爷,二小姐天赋异禀,有些事情,你要知道是天意如此。”
“是啊,天意……天意……”在东乌的诱导下,朱老爷终于敞开了心扉,头一次把深埋在心底的话对一个外人说了出来。说完以后,朱老爷神情萎顿,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东乌公子,这便是我为何坚持己见的要大女出嫁的原因。你要相信,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已经在尽量避免最坏的结局。”
东乌料想这其中必定有隐情,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
“朱老爷,”东乌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必然是命中注定。就算你我再多本事,也无法回避天神的旨意。”
东乌只说了这一句话,朱老爷却忍不住涕泗横流了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哭得如此难堪,但是此刻他的心里之苦楚,恐怕除了面前的东乌,却是无人能够体会。
“老夫……”朱老爷擦了一把眼泪,说道,“老夫只有这四个孩子,青阳和玄月还未成年,汐儿和羽儿又常年不睦。外人看来,我朱家和和睦睦,享尽了天伦之乐。只有我知道这其中的辛酸苦楚。若非那个预言卡在我心里,我哪里又忍心把自己的女儿送进道观的?没想到啊,到头来,我竟然连一个说话之人都没有,竟然还要依靠一个外人来安慰……”
看着朱老爷涕泗横流的模样,东乌真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的女儿朱羽,早已死于两年多前的那场溺水。
“命数啊……都是命数……”朱老爷喃喃地念叨着,像是说给东乌听,但更多的像是在说服自己。
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背影,东乌这颗看遍了两千多年世间风景的心忽然忍不住感慨了一下。他又偏过头去,看了大门外那个倔强的跪在雨中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小小的身影,心里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朱老爷,既然因果都因她而起,倒不如顺其自然,放手让她去经历。”
朱老爷颓然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请你……叫她进来,我有话同她讲。”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朱羽仍旧笔直的跪在地上,整整两个时辰,她几乎一动也没动。
这场大雨竟然持续了四个小时,真是不敢相信呢。朱羽感觉到身上有些发冷,她情不自禁的抖擞了两下,恐怕是感冒了。
忽然,头顶上传来了暖哄哄的。朱羽抬起头来往天上看了一眼,只见厚厚的云层后面竟然透出了一抹阳光来。
按照时间来推算,现在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没看多久,越来越热的天空刺得她睁不开眼。朱羽慢慢的垂下了头,却发现东乌撑着一把伞朝自己走来,慢慢的停在了自己跟前。
他不是在爹的房间里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朱羽强迫自己的脑袋去思考,却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除了浑浊的热气,竟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
东乌把伞移到了朱羽头顶上,遮住了朱羽头顶上的雨水。
呵,这有什么用?
“进去吧,你爹有话要跟你说。”
朱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酸软,站也站不起来。东乌伸出手扶了她一把,朱羽这才站了起来,两边的膝盖上都已有了淤血。她看了东乌一眼,推开了他的雨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朱老爷的房间里走了进去。她推开大门,只见老爹背对她而站,脊背挺得笔直。
“婚约……如你所愿,爹会设法取消的。”
真好……
“羽儿……谢谢爹爹……”朱羽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谁知声音竟然沙哑得不成样子。
“回去吧,”朱老爷叹气,“叫绿棠好好的烧些热水,洗漱一番……别受了风寒!”
“是……”朱羽回望了老爹一眼,随即木然的转过身,昏昏沉沉的往外面走去。谁知刚走两步,朱羽眼前一黑,往身边一头栽了下去,似乎有人扶住了她,随即便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醒过来以后,朱羽口干舌燥,迫切的想要喝很多水。她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眼,却发现小小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连绿棠也不知道去哪了。
“绿棠……”声音干涩又沙哑,她只说了两个字,喉咙里却像是着了火一般,难听又难受。
第一百零七章 养病()
“绿棠……咳咳……”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人进来。朱羽索性闭了嘴,决定下床去取桌上的水杯。谁知她努力的要掀开身上的被子,被子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她根本就掀不开。
看来自己病得很重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发现自己的脸上烫得吓人,甚至一个劲的往外冒着虚汗。
啊……没有这么惨吧!快来个人给我倒数喝啊……
“小美女……”
蚂蚁小黑嗡嗡嗡的飞到了朱羽的面前,它关切的问道:“小美女,我好久都没看见你啦,你生病了吗?”
“嗯……”朱羽颓然的点了点头,不想发出更多音节。
唉,上帝啊,我想要个人,你却给我只小蚂蚁……
“天哪!你的脸好烫……”小黑飞到朱羽的脸上感受了一下她的温度,却突然一蹦三尺远,弄得朱羽哭笑不得。
“需要小黑为你做什么吗?”
“水……”朱羽郁闷的说道,“我想喝水……”
“这可难死俺了……咦,有了!小美女,你等我!”小黑说罢,扑腾了两下翅膀嗡嗡嗡的飞出了大门不知道去哪了。看着越来越远的小黑,朱羽泄气的趴到了床上。谁知没过两分钟,小黑又嗡嗡嗡的飞回来了,它的身后还跟着咬牙切齿想要抓住它的丫鬟绿棠。原来小黑飞到了正在晾衣服的绿棠身边,狠狠地朝她的脸上咬了一口,终于引起了绿棠的主意。一路追杀小黑而不得的绿棠这才发现,她最亲爱的小姐朱羽醒过来了。
“小姐,您终于醒了!”绿棠赶紧把朱羽从床上扶了起来,柔声询问道:“小姐,要吃点什么吗?”
“水……喝水……”
绿棠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朱羽接过杯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一连喝了两杯,她这才解了渴。
“哎呀,似乎还有些发烧呢,这可怎么办?”绿棠用手试了试朱羽额头上的温度,发现她的额头上滚烫滚烫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她决定出去请老爷,朱羽却摆了摆手,虚弱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第二天了呢。小姐您昨天晕倒了,是东乌公子把您送回来的,他给您看了看,又扎了针,您也躺了一天一夜呢!”
“婚约呢,取消了没有?”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一天,但是朱羽相信,今天必定发生了许多大事。
绿棠心疼的看着面前的朱羽,十分心疼的说道:“小姐,您受了风寒,原本不应该操心这些事情的……”
朱羽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说道:“你说,我想知道。”
绿棠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天一大早,老爷就派管家给岳家送了一封信,说是大小姐生了重病,恐怕婚期……”
“婚期怎样?”
“婚期恐延后……”
延后……
这是缓兵之计,还是爹的真实意图?
想到这里,朱羽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厚厚的被子,开始四处搜罗换下来的衣裳。绿棠慌忙拦着她劝阻道:“小姐,您要去哪里?您的病还没好,下不得床呀!”
“别拦着我,我要去见爹!”
“小姐,老爷去岳家商量婚事延后的事情了,不在府上啊!”
朱羽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行,还是得起来!虽然现在理亏在朱家,但是岳家要是得理不饶人,带人来府上闹事,这就不好看了。
事情没有定性以前,谁都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毕竟,能教出岳思远这样的人才,朱羽还是不敢太过恭维岳家大人的教养。
可是她刚一离开床,双脚才踩在地上,面前的世界却变得轻飘飘的,自己似乎漂浮在棉花糖上一样。绿棠见她要倒,立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小黑更是在一边急得不行,一个劲的骂她逞强。
“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好好地待在屋子里养伤吧!”
朱羽执着的摇了摇头,可是现在的她有心无力,就算想要出去做点什么,酸软的身体却时刻在拖她的后腿。
果真是病来如山倒啊!
朱羽郁闷的躺回到了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房梁干瞪眼。
无趣的一天啊……
“绿棠!给我取一本书过来!”
“小姐想看什么书?”
“……什么什么演义、奇经八卦啊之类的,都可以。”
“好嘞!”这还是朱羽破天荒的第一次提出要看书,绿棠虽然听不懂,但是心想书嘛,不是都一样?她当下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往老爷的书房跑去了。
干瞪眼……
干瞪眼……
这丫头动作真慢!
朱羽百无聊赖的和小黑聊着有的没的,无奈没聊两句,小黑却找了个借口飞出去了,据说是喜欢上了附近的某个蜂窝里的身材苗条的小野蜂。
天天养病的日子真是寂寞……难耐啊……
不过,自己正好可以趁机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喝了两杯水,朱羽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翘着腿在床上晃晃悠悠的哼歌,脑子里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忙完了朱汐的事情,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不得不说,自己最近和朱汐的关系进步得似乎有些神速啊,以前两个人还是那么的水火不容,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插曲,现在呢,虽然明面上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的,但是私底下,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加上她为自己示的好,姐妹情谊倒真是进展神速。
不过,朱羽却不喜欢这种感觉,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除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还有一件小事一直压在朱羽的心中,令她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安。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房门口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绿棠,你进来便进来,干什么装神弄鬼的?”朱羽扭头朝门口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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