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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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5月-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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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中明、清古建筑群中,还有一座著名的红砂岩与青砖构造的古建筑——“南池书室”,是一所建于明朝用于读书的高门大宅,其风格古朴,幽雅豪华,尤其侧墙柱的红砂岩石浮雕更是精美绝伦,非常罕见。书室东西厢各有一孔红砂岩石拱门,造型也非常优美,镶嵌在青砖墙上的红砂岩石雕花窗,堪称一绝。让你惊叹古人建筑的匠心独具之余,不得不对那个朝代的读书人对读书环境的讲究,以致不惜巨资营造如此清雅、惬意的读书场所而肃然起敬。伫立其中,仿佛数百年来的读书声依然延绵不绝,声声入耳。
  金兰寺村有三大怪。
  第一怪:有寺没村,有村没寺。传说在金兰寺村出现之前,这里已建有一庙,叫金莲寺,寺中有和尚主持。后来不知何年何月何因,寺庙倒塌,和尚散去,金莲寺从此消失在三江平原上。之后,才有金兰寺村。至于建村后为什么要叫金兰寺,现在村子里已无人能说出因由了。明明历史上曾经有过一座比村子更早的金莲寺,却偏不用金莲寺命名,而历史上又从未有过什么金兰寺,却偏要把村子叫做金兰寺村,你说怪不怪?这已成了—个无从破解的历史之谜。难怪增城人提起金兰寺村时,常笑话他们有寺没村,有村又不见寺的“寺”与“村”错位的怪异性。开朗的金兰寺村人听了也懒得计较,一笑置之,有时甚至乐得自己也拿这不争的事实来玩笑一番。
  第二怪:有壳无蚬。这里肥沃的黑土当中,沉积着大量白色的贝壳。这些贝壳以蚬壳为主,也有为数不少的蚝壳。心形的蚬壳大都指头般大小,由于年代久远均已钙化,显出苍白、易碎而毫无光泽。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贝壳?是哪个年代,又是什么人留下的?村民们百思而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妨碍聪明的村民们奉行的实用主义,他们把这些白花花的贝壳当作废物而加以利用,用它们来烧制出一担又一担的白灰。直到一九五六年,广东省文物普查队闻讯而来,才得出一个惊人发现:这是一个距今四千多年前的文化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贝丘遗址。贝壳是那个年代的人采食后弃置的。原来,在亿万年前,这里还是大海的领地,一片汪洋,后来随着东江、增江等珠江水流支系的冲刷,大量泥沙堆积,海水逐步退却,形成冲积性平原。到了大约四千年前,这里已生活着新石器时代的人类。一九五八年广东省考古队前来对遗址进行了选择性挖掘,在两百平方米范围内,发现共有上、中、下三个文化层,上层属于战国时期文化遗存,中、下层是新石器时期遗存。发现除了大堆贝壳,还有动物及鱼类骨、石器等堆积成的文化层,并在村子内发现了四座古墓葬,其人骨结构具有南亚蒙古人种特征。出土文物有石斧、石刀、石奔、陶盆、陶钵、蚌环、穿孔毛蚶壳、鱼骨串珠饰物等,现存于广东省博物馆内。金兰寺贝丘遗址,是广东省较早发现的古代文化遗址之一,是增城建国后考古的一个重大发现和收获,对研究广东省古代文化遗址的早晚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地层根据,对研究增城乃至广东当时的人文、水文、地理、气候及水、陆生物等都有重要的价值。
  第三怪:有涌水不连。历史上,金兰寺村旁边曾留下过一段没水流动的死水涌,叫刘王涌。为什么叫刘王涌呢?相传五代十国后期,偏安广州的南汉王朝末代皇帝刘(金长),在罗浮山上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供自己享乐的天华宫。其时后周已被赵匡胤发动黄桥兵变所取代,建大宋朝,宋帝赵匡胤横扫中原,矢志一统天下。刘(金长)眼看自己的小朝廷岌岌可危,更是把罗浮山和天华宫作为他日后兵败南粤、败走广州后的退路和归宿。于是在增城征集了上万民工,日夜赶工开凿一条从增江河直达罗浮山的运河。“无事则为登临之乐,有警则为逃遁之数矣”。按他设想,若赵宋大军南下入粤,他便退上罗浮山躲避;若赵宋大军攻克广州再杀奔罗浮山,使其无法苟存,便弃罗浮山天华宫,利用运河乘船经增江出珠江口,逃往海外。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运河还未完工,南汉王朝已曲终人散,被金戈铁马的北宋大军一扫而灭,只留下数段劳民伤财的“刘王涌”。
  作为富饶的鱼米之乡,金兰寺村曾是河涌交叉、鱼塘众多的水乡,水路交通特别发达,出门一把桨,来去一条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度成了广州知青“上山下乡”的首选之地。在那个物质匮乏的特殊年代,金兰寺村的富饶和富有人情味的金兰寺村人,竟使不少远离父母、远离城市的知青一时忘记了忧伤而乐不思蜀。时移世转,随着时代的进步,陆路交通的发达,金兰寺村的河源水路的作用日渐弱化,现在已与舟楫一道,退出了历史舞台。其中一些涌道也成了有涌水不连的“第三怪”。
  在村旁那条淤塞了的河涌上,至今仍保留着一个较为完整的古老码头。码头宽约七米,十多级花岗石的台阶从岸上一直伸入河中,码头内侧两边用花岗石与红砂岩石砌成,整齐而坚固,据说当年可停泊六十吨的大船。想想看,当年那么大的一条船靠岸,卸货,装货,这个村级的小小码头该有多么热闹,该是多么繁忙。现在,那些热闹繁忙的景象自然是荡然无存了,荒弃了的码头上,几只肥大的母鸡,在石阶与荒草间心不在焉地刨着食。而与码头相连的河涌长满了密不透风的水浮莲和凤眼莲。这些鹊巢鸠占的非本土的入侵植物,正以旺盛的生命力和非凡的生长速度,占领河涌及所能到达的水域,霸道之下呈现着一片绿森森的无尽生机。到了夏天,它们还会肆无忌惮地开出大簇大簇紫色的花朵,艳美动人。古码头不远处,一株正值壮年的木棉树,蓝天下一树英雄花开得正红。
  在腊月里想起增城
  徐则臣
  我决定写一写增城,因为北京的窗外正飘雪,而我的小屋里暖气上不去,我觉得有点冷。要是此时能待在南方,比如说增城,该多美好。增城在广东,大冬天里你也会觉得很舒服,有绿树、红花和各种稀奇古怪的草。铺天盖地的暖洋洋的绿色让你觉得冬天不可怕,花花草草都轻易地挺过去了,不像北京,冷起来风都长出尖利的小手,逮着就往你脸上抓,往你衣服里扎。增城这个时候,吹面不寒杨柳风。
  其实我只去过增城一次,在十二月下旬,从北京出发时穿着棉袄,上了飞机只能穿毛衣,下了飞机就不得不穿长袖T恤了。我久居北方,习惯了粗粝、坚硬、荒凉和大大咧咧,一到南中国就犯恍偬,以为进入了异国他乡。比如增城的十二月份,都冬天了,各种植物还是葳蕤繁盛,绿得丰肥精细,红得肆无忌惮,那种蓬勃宣泄的生命力,真是没有道理。这像影视和图片里的东南亚。从北京到这里,飞机不到三个小时,世界就变了,我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才能真正知道增城的好。十二月下旬我跟着朋友在增城看风景,皮肤上享受的是一动就流汗的增城温度,爬白水寨山得把衣袖子捋起来,光着半个膀子轻装前进。有条大瀑布挂在头顶上,叠雪堆玉地一落四百多米,才觉得“白水”这名字取得好,水果然就是白的。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这瀑布落下来逢山开路因势赋形,形如仕女梳妆,我就盯着四散的一挂白水使劲看,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能在半天上优雅揽镜的,只能是神仙了。在增城要找女仙,算找对了地方,增城下辖的小楼镇有个何仙姑家庙,何仙姑你一定知道是谁。大部分古人都有成仙的癖好,但真能修成正果的实在太少,传说何家有女唤素女,性情温婉,知书达理,但是宁死不从包办婚姻,快结婚时,夜半投井,死不见尸,只在井边落下一只绣鞋。传说中又说,素女香魂流离但不弃增城。她投井之后,父母吃了官司,因为男家待娶,即使你死也不嫁,总得见个尸首吧,何家只拿出一只绣鞋是缺少说服力的。为救父母,素女魂灵再现,恳求能随新任县令的官船返回故里,县令答应了,船启航时也没见她到来,却看到船后有具女尸逆水追随,尸至增城,果然是素女真身。“逆水流尸”匪夷所思,谁也说不出个道道,所以传说就让何素女成了仙,就叫何仙姑吧。接着就有了七个神奇的伙伴。
  我对传说充满兴趣,越神神道道越喜欢。有传说比没传说好,有传说有历史才有底蕴,对一个地方尤其如此。空白处没人要看。所以我兴致勃勃地去瞻仰了何仙姑家庙。家庙也是庙,香火流长,古人喜欢成仙,现在大家愿意求神。不管持着哪一种目的,怀抱点虔诚起码不是坏事。我把家庙的各个角落都看了,还爬上梯子看屋顶上的一棵小桃树。那棵树也有点奇异,从屋瓦里长出来,还年年开花结出桃子。这桃也有说法,传说是何仙姑的师傅麻姑献寿之桃,所以又叫“麻姑仙桃”。这个当然是敷演出来的,但敷演得好,有仙则名。它能让平淡沉实乏味的生活充满奇幻和乐趣,让众生从被现实深埋的尘埃里飞起来。
  在增城还看了石家祠堂。出增城三十公里,有个叫河大塘的村子,临着路边是个破败的祠堂,石达开家的。对石达开我一直有极大的好感,首先是名字,清朗豁达,连他被封的“翼王”也喜欢,说不出啥道理。此外是历史上的这个人,在我看来,这个九岁时跳上补锅匠的小船流落广西的起义领袖,一生如其名,死也要死在大渡河那样磅礴的地方。第三个原因,是多年前我看过一部讲述太平天国故事的连续剧,扮演石达开的那演员的形象我很喜欢,我觉得石达开就应该长成他那样,当然,这也没道理。但是没道理本身可能演变为最大的道理,所以自从小时候看过那连续剧后,多少年我都在想,如果翼王做了天王,历史会如何呢。我顽固地相信,石达开会把太平天国带到一个光明光大的地方去。
  石达开兵败遭凌迟,石家被株连九族。俱往矣,祠堂就破落下来。石家的围屋呈半环状,典型的客家风格。屋前是水塘和田地,屋后是树林和山坡,所谓“田、塘、屋、林、山”。在农耕社会,如果只求自给自足,这大概是最科学的家园配置,谷物、水产、山货俱备,不出门就可以世世代代生活下去。石达开一不小心出了远门,那就没办法了,门开了就堵不上,一伙清兵杀将进来。
  本来想念一下遥远的温暖南国只为了望梅止渴,一不留神想远了,扯上了神仙和好汉。既如此,那就再往远里扯扯,说一说荔枝。增城以“荔都”名世,想增城不想荔枝是不对的。我手头就有一袋,干的。荔枝是个好东西,杨贵妃和苏东坡都喜欢,我也喜欢,遗憾的是,十二月的枝头上早没有了果子,我没能尝到新鲜的,只好弄了袋干的聊以安慰。听增城的朋友介绍,一种叫“挂绿”的品种很独特。我带回来的这一袋不知挂过绿没有。我得取几颗干荔枝放进热水里泡泡,看颜色能否恢复出来。
  窗外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遥想增城,干荔枝在热水杯里慢慢展开。苏东坡说得应该不错: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让荔枝甜到你心里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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