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怎么说?看在姐姐有喜的份上,能从轻发落哥哥吗?”苏以宸试探着问道。
“宸儿,你和霜儿都太天真了。轩儿犯的是何等大罪,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除非我们能找到他被人陷害的证据,否则,任谁也救不了他。”沈从云仰天长叹:“霜儿这个时候怀孕,为父要怎么护她周全?”
苏以宸心里一惊:“舅父这是何意,姐姐怀了龙种,难道有人会害她?”
沈从云一脸苦笑:“既然已经出手,又怎会只有这一招呢?更何况皇上登基八年,后宫妃嫔不说多也不算少,但这八年,莫说皇子,就连公主都没诞下几个,绝非偶然!”
苏以宸闻之心惊肉跳,细细想来的确如此,她在宫中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皇上龙嗣单薄之事在宫中一直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后宫的妃嫔们每年都有人怀孕,可成功诞下来皇嗣的并不多。采屏原先的主子怡嫔也曾怀有龙嗣,可最后在生产时遇到了难产,一尸两命,这中间怕是也有文章的,否则采屏每日里偷偷的翻阅那些医书典籍,学医本在宫中本不是什么禁忌的事情,但她故意隐瞒着众人,确是有些奇怪。
第五十五章 神秘人来访()
沈叔在门外通报,说有客人来访,来人打扮低调,自称宁国侯曾有恩于他,要面见侯爷和二小姐。
沈从云心里一惊,自从万寿节“偷情案”发生后,昔日的一班好友都避而不见,此时却有人主动登门,而且还提出要见二小姐,着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问苏以宸可知来人是谁,苏以宸也摇头答不知,她来京城时日不长,多半时候都待在府里,认识的人并不多。
沈叔将来人带至书房,只见他身材高大,外面罩着一件很宽大带帽子的黑色披风,低着头将整个身形捂在披风内,待沈叔出去后,方解下披风,露出一身月白长袍。沈从云愕然道:“桓王!”
苏以宸也忍不住惊呼:“木宣?”
萧桓微微一笑:“正是本王,侯爷别来无恙。二小姐,请恕本王之前不得已向你隐瞒身份。”
苏以宸默然不语,沈从云请萧桓上座,直截了当的问道:“各国的使臣团都已离开京城,桓王为何还在此逗留?此番秘密前来,难道是和小儿有关?”
萧桓抱拳:“承蒙侯爷昔日倾力相助,本王才得以机会重返王城,夺回王座。今日前来,除当面言谢外,的确还和沈小将军驿馆一案有关,只是,本王所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不知是否能帮助到侯爷。”
沈从云苦查多日,一直为找不到线索而烦忧,此时萧桓道手里掌握有线索,他不禁喜出望外,忙道:“大恩不言谢,桓王请讲!”
萧桓娓娓道来。事发前一晚,他返回四方驿馆,准备万寿节清晨与使臣团队伍一起入皇城为宣帝朝贺,当晚并无异样,所有人都早早入睡,翌日卯时不到,纷纷起床梳洗穿衣,并再次清点朝贺物品,只等时辰一到,护卫队一声令下,启程出发。
最早发现异常的是东晋使臣团,他们准备妥当,提前到达驿馆门口等候开拔。按往常惯例,护卫队的头领此时应带着人马一一核对使臣团朝贺名单,并查验各使臣团携带的礼品,以防止有人携带危险物品混入皇城内行刺皇上。但奇怪的是,护卫队中并没有发现沈宁轩的身影,侍卫们六神无主,显然也不知他们的头领去向。
很快,夷国使臣团的住所内出现了慌乱,护卫队副头领马仲平急忙带人前往查看,萧桓心念一动,也扭头飞奔了过去。
声音是从珂柔公主的住所内发出来的,他们赶到的时候,住所外已经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人,既有夷国使臣团自己的人,也有其它国家使臣团的人,还有一部分大周的侍卫。珂柔公主的房门大开,从里边不断的传来骚乱声。马仲平刚想冲进去查看,就从里边跑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侍女,他还来不及问她发生了何事,紧接着沈宁轩左手扼住侍女蒓儿的脖子,右手拎着剑也闯了出来,他衣衫不整,束发凌乱,一脸的惊恐和不安。
这是珂柔公主的房间,沈宁轩一大早从里边衣衫不整的出来,任何一个人都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脸上都显露出一幅看好戏的神情。马仲平厉声提醒道:“沈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她!”
沈宁轩整个人都十分激动,扼住蒓儿的脖子,像疯了似的挥舞着手上的剑,不让任何人靠近:“陷阱,这是个陷阱,你们陷害我,陷害沈家,叫我爹来,快叫我爹过来!”
马仲平一面和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面示意侍卫悄悄左右包抄:“沈将军,你放下剑,不要激动,宁国侯一早就进宫朝贺去了,要到晚上才出宫,你放下剑,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
这时,夷国使臣石大人听刚跑出来的侍女讲述完在屋里发生的一切,站出来指着沈宁轩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沈宁轩,你打着护卫使臣团安全的掩护,偷偷勾引珂柔公主,令我夷国蒙羞,令你们大周皇帝蒙羞,你这样做,该当何罪?”
他这一番话可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指控沈宁轩,坐实了他的罪名,沈宁轩百口莫辩,情绪本来就已经激动,这下更加失控,整张脸涨得通红,拿着剑指着他怒吼道:“你胡说,我没有勾引珂柔公主,我是被陷害的,是你们陷害我,陷害沈家!”
这时,房间里传出尖叫声:“不好了,来人啊,公主自杀了!”
沈宁轩闻之身躯一震,顷刻面如死灰,侍卫们瞅准机会一拥而上,将他摁倒在地,无数把冰冷的剑眨眼间横在了他脖子上,他绝望的闭上双眼,彻底放弃了抵抗。马仲平命人将他押解下去,然后带人进入房内。只见房间正中的横梁上,依然悬挂着一根白绫,侍女已经将珂柔公主安置在床上,围着她低声的啜泣。
郎中很快就到了,可惜珂柔公主早没有了呼吸,郎中回天乏术,摇摇头就走了。夷国使臣团的人吵吵嚷嚷,齐声指责是沈宁轩害死公主,破坏了夷周两国的联姻,试图将所有罪名都推卸在沈宁轩身上,反正珂柔已经死了,究竟是谁勾引了谁,还是说两情相悦,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不让大周皇帝的怒火牵引到他们的身上。
突厥使臣团提醒道,已经延误了出发的时辰,还是先进宫去参加万寿节吧,夷国公主和沈宁轩的事等宣帝来处理,其它使臣团纷纷附和。马仲平下令将沈宁轩关押至最近的京都府衙,其他人等立即护送使臣团入宫,他先行一步,赶往宫中向皇上禀报四方驿馆内发生的一切。
沈从云听萧桓阐述完当天现场事情发生的经过,叹道:“小儿虽然鲁莽,但本侯一直相信他不至于色令智昏,做出此等毁家灭族的行为,只是苦于见不到小儿,也寻找不到线索。若桓王发现有可疑之处,还望告知。”
萧桓倾身道:“这就是在下此次来的目的,事情发生后,本王虽然一同前往宫中进行朝贺,但亦有留下可靠之人在驿馆中寻找线索,果然有发现到几点可疑之处。”
沈从云急问道:“是何线索?”
第五十六章 表明心迹()
萧桓道:“当日夷国使臣团因珂柔公主畏罪自杀不敢入宫朝贺,并在事发后不久即出城离开大周,本王留在驿馆内的人手兵分两路,一路跟踪他们出京,伺机查看珂柔公主的遗体,一路潜入事发房间内寻找留下来的线索。目前两边都已传回消息,珂柔公主的后颈部有一道很浅的淤痕,她是悬梁自尽,淤痕应该集中在前颈,这个位置更像是被劈击所致的伤痕,因为死亡后血液凝结在受伤皮肤表层,几个时辰后形成血斑方显露出来,所以,珂柔公主的死亡,极有可能是他杀。”
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两点可疑之处,一是我的人入到事发房间时,发现房间内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夷国使臣团撤离匆忙,我的人一直在屋外看着,并未发现有人进去打扫过房间,所以,这个清理房间的人,很可能事发时就在屋内,也可能就是杀害珂柔公主的凶手,目的就是为了毁灭证据。其二是,沈小将军事发时曾挟持过珂柔公主的贴身婢女蒓儿,据本王了解到的消息,几日前珂柔公主疑似汤浴时晕倒,恰是这位蒓儿姑娘带沈小将军前去相救,可珂柔公主出事后,夷国使臣团离京的队伍中,并未有她,依本王看来,这个蒓儿姑娘,只怕也是有问题的。”
沈从云眉毛拧成了川字,抚须沉思了片刻,方说道:“四方驿馆守卫森严,能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设下陷阱,并且抹灭痕迹,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当时居住在四方驿馆内的人,且心机之深,手段之狠,步步皆在算计之内,可谓是处心积虑要致我沈家于死地。依桓王所见,陷害小儿的人,究竟会是何方势力?”
萧桓答道:“这个请恕本王不敢妄下断论,本王只能把了解到的信息传递给侯爷,至于其它,还需要侯爷自行判断。”
很明显萧桓说的并非实话,可沈从云依然再次言谢道:“桓王大恩,本侯铭记在心。不知桓王何时会离开京城?”
萧桓道:“本王明日一早便会离京返回王城,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所以,本王想向侯爷提一个不情之请。”
沈从云抬手:“桓王但说无妨。”
萧桓扭头注视着苏以宸,缓缓言道:“萧桓两年前与二小姐因琴结缘,此次入京朝贺,亦是为她而来,原想在朝贺结束后,正式登门向侯爷提亲,并奏请宣皇赐婚。但眼下侯府正值危机,萧桓此时若是奏请赐婚,很可能事与愿违。所以,我此次私下而来,既是想向侯爷和二小姐表明心迹,另外也想拜托侯爷,照顾好二小姐,待萧桓终有一日,前来迎娶。”
此番话显然经过他的深思熟虑,并且不以本王为自居,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求亲者面对老父时诚挚的剖白。沈从云大感意外,绿绮琴和琴谱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时隔一年多,众人都快将它遗忘了,却不料旧事重提,竟是东晋国国主亲自上门,许下承诺。他沉默了片刻,方回答道:“桓王对宸儿的心意,本侯已经知晓。她是沈家的女儿,沈家即使遭遇到再大的危机,本侯都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至于是否结亲,兹事体大,还是以后再议吧。”
沈从云有他的顾虑,萧桓很是理解,当下站起身来,抱拳道:“本王不便多扰,告辞之前,可否请侯爷再给本王一点时间,容本王和二小姐说几句话。”
苏以宸向舅父点头,沈从云会意,退出书房,只留下二人。萧桓立马又恢复了曲水边、明月下,那个明朗柔情的男子,望着她的眼神里俱是暖暖的笑意:“我说过,下一次,要正大光明的和你见面。”
苏以宸展颜一笑,木宣木宣,她猜想过无数次,木宣会是什么人,却独独没有想到过,他是东晋国派过来的质子,现在的身份是国主桓王。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酸楚,那笑容浮现在脸上,仿佛也带着忧伤。
萧桓却以为那是临别前的不舍,抚摸着她的柔荑,轻轻安慰道:“别难过,我会回来的,我说了,终有一日,我要来娶你。”
苏以宸的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烁,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影子牢牢镌刻在脑海里,低语道:“我相信。”
“那就等着我!”萧桓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萧桓走后,苏以宸返回西厢,忍不住抬头张望,只看到夜色沉沉,苍穹顶上无星亦无月。一夜无话。
翌日她早早起床,阿满进房时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起那么早啊,可是昨晚没睡好?”
苏以宸浅浅一笑,向她招手:“阿满,过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阿满哦了一声,乖乖的搬凳子坐到她跟前。苏以宸觉得心里堵得发慌,她曾经答应过阿满,会一直照顾她直到她恢复记忆找到亲人,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能带阿满去冒这个险。
“阿满。”她尝试着张口:“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很长,没办法照顾到你……”
她刚一开口,阿满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能丢下阿满。”
“我不是丢下阿满。”苏以宸劝慰道:“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所以,不能带着阿满,阿满留在府里,或者我送你去找亲人。”
“阿满不要,小姐就是阿满的亲人,小姐去哪里,阿满就跟去哪里,小姐不能不要阿满!”阿满嚎啕大哭,像个被苏以宸遗弃的孩子。
她的样子让苏以宸再一次想起娘亲离去时的情形,可越是不忍心就越要狠心,她不能让阿满也一同涉险:“阿满,我要去的地方是皇宫,大小姐在宫里有危险,我要去照顾她。你听我的话,留在府里好不好?”
“不好不好!”阿满哭闹着,大声反对:“小姐去哪里都要带着阿满,阿满不愿意和小姐分开。阿满去找侯爷,让侯爷给阿满做主!”
阿满说完哭着跑了出去,苏以宸一脸无奈,她思考了整晚做出的决定,还没来得及告诉舅父呢,倒让这个小妮子给跑去通风报信了!
第五十七章 主动请缨()
沈从云匆匆赶来了西厢,一进门就责怪道:“宸儿,你怎可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我不能同意!”
苏以宸请舅父在桌前坐下,亲自斟了一杯热茶捧给舅父。作为一个沙场老将,坚硬仿佛是他褪不去壳,即使此刻面临儿女生死存亡,遭遇沈家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他依然目光坚的外毅,巍峨如山。苏以宸浅浅一笑:“舅父可还记得三年前您在渭州城第一次见到宸儿时的样子?”
忆及往事,沈从云的表情有所缓和,感慨道:“怎会不记得呢?你那时瘦瘦的,眼睛很亮,很安静,特别像你母亲小时候的样子。”
苏以宸说道:“宸儿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舅父时的样子,您就像一轮光辉闪耀的太阳,把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而且一直照顾我,温暖我,宸儿终于有家了,您说宸儿就是沈家的儿女。如今,家人有难,沈家有难,舅父独臂难支,宸儿岂能继续躲在您身后?宸儿不能没有家,不能失去亲人!”
“可是宸儿,那是后宫,你姐姐已经深陷进去了,我怎舍得把你再送进去?”沈从云说道。
“舅父多虑了,宸儿只是进宫服侍姐姐。您说过为我沈家设陷的人,极有可能是当时住在四方驿馆内的人,四方驿馆一共住了五国使臣,其中两国都送了公主进,而姐姐此时有孕,对方极有可能会对她下手。宸儿进宫去,既可以照顾姐姐,又可以暗中查探一下她们那边的线索,万一能发现什么呢?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哥哥的。”
苏以宸有条不紊,分析的头头是道,沈从云也不得不佩服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和智慧,但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不行,那样做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苏以宸打断他的话:“哥哥和姐姐一旦遭遇意外,沈家必定在劫难逃,宸儿是沈家人,想躲也躲不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沈从云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是舅父没用,不能护你、护儿女周全!”
苏以宸安慰道:“舅父言重了,舅父一生戎马,为江山社稷挥洒热血,为家族兴衰殚精竭虑,而宸儿只是想救自己的家人。”
沈从云抚须思虑了片刻,方沉声答道:“好,我马上叫人送信,让你姐姐想办法接你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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