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位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星期的病人身旁,这个病人因为发烧而做了
一大串检验,但是毫无结果。
当他们走出病房来到过道里时,凯特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天晓得,”一位见习医生说。“也许只有上帝知道吧。我们已经给他拍了不
少Ⅹ光片,做过计算机分层扫描,核磁共振,脊椎穿刺,肝活检。什么都试过了。
我们也弄不清他到底什么毛病。”
他们又来到另一间病房,一个年轻病人手术后头上缠着绷带,正在睡觉。赫顿
医生开始解开他头部的绷带,病人醒过来,吓了一跳。“什么……出什么事了?”
“坐起来,”赫顿医生粗暴地说。那年轻人浑身发抖。
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待我的病人,凯特心中暗暗发誓。
下一个病人是一位70多岁,看上去很健康的男人。赫顿医生刚刚往他床边靠过
去,这个病人就大喊大叫起来:“混帐东西!我要去告你,你这个下流的狗娘养的。”
“喂,斯帕洛里尼先生……”
“少他妈喊我斯帕洛里尼先生!你把我弄成个操他娘的阉货啦!”
这是一物降一物吧,凯特心里想。
“斯帕洛里尼先生,你同意做这个输精管切除手术的,况且——”
“那是我老婆的主意。妈的,这条母狗!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他们走出病房,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喋喋不休。
“他又是什么毛病?”有位见习医生问。
“他的毛病在于他是一只老骚公羊。 他的年轻老婆已经给他下了6个崽子,她
不想再生啦。”
再下一个病人是个10岁的小姑娘。赫顿医生看了看她的病情记录。“我们要给
你打一针,把那些坏细菌都赶走。”
一个护士灌满注射器,朝小姑娘走来。
“不!”她尖叫起来。“你会把我弄疼的!”
“这不会疼的,宝贝儿,”护士让她放下心来。
这话在凯特心头响起凄惨的回声。
这不会疼的,宝贝儿……这是她的继父在可怕的黑暗之中对着她的耳朵说话的
声音。
“这会让你觉得快活的。分开你的两条腿。来吧,你这条小母狗!”他掰开她
的两条腿,然后用他的双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疼得叫出声来。她那时只有13岁。
自从第一个夜晚之后,他的到来成了令人恐惧的深夜祭礼。“有我这样的男人教你,
算你走运,”他会这样跟她讲。“你知道凯特是什么吗?一只小猫咪。我就想要一
只。”他于是就爬到她身上,紧紧抓住她,无论怎样哭喊或者哀求都不能让他停下
来。
凯特从来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她母亲是印地安纳州加里市的一名清洁女工,
在他们狭小的公寓附近一幢办公楼里上夜班。凯特的继父块头很大,在钢铁厂出了
事故而受伤。后来他多半时间都呆在家里喝酒。夜里,当凯特的母亲出去干活时,
他就钻进凯特的房问。“你要敢对你妈妈和弟弟说起一个字的话,我就把你弟弟杀
了, ”他对凯特说。我决不能让他伤害迈克,凯特心里想。她弟弟比她小5岁,凯
特极其爱他。她把自己当成迈克的母亲,处处护着他,为他而奋不顾身。他是凯特
生活中唯一的光明。
尽管凯特受到继父的威胁,心里很害怕,但有天早晨,她还是决定把发生的一
切告诉母亲,她母亲一定会阻止这事的,一定会保护她的。
“妈妈,你夜里不在家的时候,你男人钻到我床上来强奸我。”
她母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你胆敢编造这种谎话,你这个小婊子!”
凯特以后再也没提起这事。她留在家里唯一的原因是为了迈克。没有我他就会
毁了的,凯特想。但是,在她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她终于从家里逃出来,到明尼
阿波利斯市和姨妈一起生活了。
从家里出走的那一天起,凯特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你不必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索菲姨妈说。“不过,从现在开始,
你不要再出走了。你知道他们在芝麻街少儿节目里唱的那首歌吗?那首《青春不易》?
是啊,宝贝儿,当个黑人也不易啊。你有两种选择:要么你就不断地出走,躲藏,
为了自己的问题责怪着这个世界;要么你就为了自己的前途勇敢地挺起腰杆,决心
成为强者。”
“我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只有确信自己就是强者才行。孩子,你得在自己的心目中先有一个强者的形
象,然后你就发愤努力,使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我决不生下他的孩子,凯特做出了决定。我要打掉它。
在一个周末,姨妈悄悄做了安排,由她的一个当接生婆的朋友为凯特做了人流
手术。一切结束之后,凯特狠狠下定决心,我决不再让任何男人碰我。决不!
明尼阿波利斯对凯特来说是个神奇世界。家家户户出门不远就是湖泊,小溪与
清流。 还有8千多英亩的风景优美的公园。她在城市湖泊中泛舟,或者乘船逆游密
西西比河。
她和索菲姨妈一道去过大动物园,星期天常在山谷仙境公园度过。她去西德克
里克农场乘坐装干草的大车巡戈,还在夏科皮复兴节上看过身披铠甲的骑士们挥戈
比武。
索菲姨妈观察着凯特,心里想,这小姑娘没有过童年。
凯特学着让自己快活起来,但索菲姨妈觉察到,在她外甥女内心深处有一块没
有人可以触及到的地方,那是她自己建起的一座屏障,从而使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她在学校里交了许多朋友,但从不和男生多来往。她的女友们个个都和男生约
会,但她一直是形单影只,而且不屑于告诉任何人是什么原因。她尊敬自己的姨妈,
而且非常爱她。
凯特曾经对上学或者读书了无兴致,但索菲姨妈改变了这一切。她家中到处是
书,而且她对书的热情很快就感染了凯特。
“那里有美妙的世界,”她对小姑娘说。“去读吧,你将会知道自己身自何处,
去向何方。我能感觉到有朝一日你会成名的,宝贝儿。不过,你得先受教育才行。
这里是美国,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人。你可以是黑人,你也可以穷困
潦倒,但是不少女国会议员、电影明星、科学家,还有体育健将们,他们也是黑人,
也曾经一贫如洗。有那么一天,我们还会有黑人当总统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
为任何一种人。这一切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这才是一切的开端。
凯特成了班上最优秀的学生,读起书来废寝忘食。有一天在学校图书馆里,她
碰巧取了辛克莱·刘易斯的小说《阿罗史密斯》。她一下子就被那位具有献身精神
的青年医生的故事给迷住了。她读了阿格尼斯·库柏《承诺保健》,还有埃尔斯·
罗博士的《女外科医生》。这本书为凯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发现,在这个
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把自己完全献身于帮助别人,拯救生命的事业中。有一
天,凯特放学回家后对索菲姨妈说:“我要当医生,一个名医。”
第四章
星期一早晨,佩姬负责的三个病人的检验记录表不见了,她受到了责备。
星期三凌晨4点钟, 佩姬在夜间值班室被叫醒,她睡意朦胧地拿起电话。“我
是泰勒大夫。”
没有人说话。
“喂……喂。”
她可以听出电话线另一头有人喘气的声音,然后是咯嗒一声挂断了。
上午,佩姬对凯特说:“我要么是得了多疑症,要么就是有什么人恨我。”她
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了凯特。
“病人有时对医生怀恨在心,”凯特说。“你想想看有什么人……?”
佩姬叹口气说:“怕是有几十人呢。”
“我肯定不会有什么让人担忧的事。”
佩姬希望自己能相信这一点。
夏末时节,神奇的电报到了。佩姬深更半夜回到公寓时看到了电报。电文是:
“周日中午抵旧金山,急盼见面。爱你的阿尔弗雷德。”
他终于启程上路,就要回到她身边了!佩姬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电报。每读一遍
都使她激动不已。阿尔弗雷德!他的名字像是有一股魔力,勾起她变幻跳跃似万花
筒般的兴奋回忆。
佩姬和阿尔弗雷德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父亲都是世界卫生组织派往第三世界
国家的医疗队成员,对付各种少见的恶性疾病。佩姬和母亲一起陪伴泰勒大夫,他
是这支医疗队的队长。
佩姬和阿尔弗雷德有着美妙神奇的童年。在印度,佩姬学会说印地语。两岁的
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住的竹棚叫巴沙。她父亲是个戈拉萨希伯,一个白人;她自己是
个娜尼,一个小妹妹。别的人都叫佩姬的父亲为阿巴汗,队长,或者叫巴巴,父亲。
佩姬父母不在身边时,她喝邦加,一种用印度大麻叶制成的兴奋饮料,或者就
着印度奶油吃查巴蒂。
后来他们又动身去非洲,开始另一场冒险。
佩姬和阿尔弗雷德渐渐习惯于在有鳄鱼和河马出没的河流中游泳和洗澡。他们
最喜欢的宠物是刚生下来的小斑马、小猎豹和蛇。他们就在用篱笆和泥灰砌成的没
有窗户的圆形土屋里长大,这种土屋是泥巴地和圆锥顶。总有一天,佩姬暗暗对自
己发誓,我会住到真正的房子里,一座美丽的别墅,绿草坪和白围栏。
对医生们和护士们来讲,这是一种艰难的让人泄气的生活。但是对两个孩子来
说,这是一场生活在狮子、长颈鹿和大象生息的土地上的不断的历险。他们到条件
极为原始的,用煤碴砖垒成的学校上学。在没有学校的地方,他们就请教师辅导。
佩姬聪明过人,她的脑瓜就像是一块海绵,吸收着所有的知识。阿尔弗雷德崇
拜她。
“将来有一天我要和你结婚,佩姬,”有一天阿尔弗雷德对佩姬说。那时她12
岁,他14岁。
“我也要和你结婚,阿尔弗雷德。”
他们是两个严肃认真的孩子,决心一生相伴。
世界卫生组织的医生们都是毫无自利之心,充满奉献精神,把生命全部交付给
忘我工作的男男女女。他们常常在几乎不可能的条件下从事医疗工作。在非洲,他
们得和当地的土医竞争。这些土医们使用极为原始的和代代相传的治疗方法,这类
治疗方法常常会有致人死命的效果。东非马萨伊人医治伤口的传统方法是使用一种
由牛血、生肉和神秘的植物根茎提取液做成的混合物。
吉库尤人对付天花的方法就是用棍子抽打孩童来驱赶疾病。
“你们必须住手,”泰勒大夫会告诉他们。“这一点没用。”
“总比让你用尖尖的针头戳我们的皮肉管用吧,”他们会这样反诘。
所谓的诊疗所就是大树底下一排桌子,外科手术也是在这种条件下做的。医生
们每天要看好几百个病人,病人排着长队等着接受检查和治疗——有患麻风病的,
肺结核的,百日咳的,天花的,痢疾的。
佩姬和阿尔弗雷德变得须臾不可分开。随着他们年龄增大,他们一道去市场,
去几英里外的村庄。他们一起谈论未来的计划。
医病是佩姬小时候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她学会了照看病人,给病人打针吃
药,总是主动地想方设法帮助她父亲。
佩姬爱她的爸爸。柯特·泰勒大夫是佩姬知道的最关心他人而毫不利己的人。
他真诚地爱着人民,把自己的生命贡献给了帮助那些需要他的人,而且他也把这种
挚情灌输给了佩姬。尽管他每天长时间地工作,但还是能千方百计抽出时间花在女
儿身上。他把他们身处蛮荒之地的种种不愉快都变成了乐趣。
佩姬与她母亲之间的关系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是出身于富有的上流家庭中的美
女。她那冷漠的高傲拒佩姬于千里之外。和一个将去遥远的异国他乡工作的医生结
婚,对她来说似乎很是浪漫,但严酷的事实使她变得怨天尤人,愤愤不平。她不是
那种热情洋溢充满爱意的女人。对佩姬来讲,她似乎总在不停地抱怨诉苦。
“我们为什么非得老是到这种被上帝遗弃的地方来,柯特?”
“这里的人像畜牲一般地活着,我们会传染上他们这些可怕的疾病的。”
“你为什么不能在美国开业行医,像别的医生那样挣大钱呢?”
这种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母亲越是批评父亲,佩姬越是崇拜他。
佩姬15岁时,她母亲在巴西和一个大可可种植园主一起跑掉了。
“她不会回来了,是吗?”佩姬问。
“是的,亲爱的,我很抱歉。”
“我很高兴!”她并不真的就是这个意思。她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因为母亲对
她和父亲如此无动于衷,竟然可以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这种经历令佩姬与阿尔弗雷德·特纳更接近了。他们一块儿游戏,一起去冒险,
分享各自的梦想。
“我长大后也要当医生,”阿尔弗雷德吐露出心里的秘密。“我们要结婚,并
且在一起工作。”
“我们还要生一大群孩子!”
“那当然,只要你喜欢。”
佩姬16岁生日那天夜里,他们之间有生以来的感情上的亲近终于爆发了,他们
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境地。在东非的一个小村落里,因为出了流行性传染病,
医生们都出发去抢救了,营地里只剩下佩姬、阿尔弗雷德和一个厨子。
他们吃过晚饭后就各自上床睡觉了。但是到了半夜,佩姬在自己的帐篷里被远
处雷鸣般的野兽突奔乱窜声吵醒。她躺在那儿,不几分钟之后,这让人恐惧的声音
越来越近,她开始觉得害怕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父亲和别的医生离开时也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阿尔弗雷德的帐篷就在几英尺之外。她吓得要命,站起身,
掀开帐篷的垂帘,向阿尔弗雷德的帐篷跑过去。
阿尔弗雷德正睡得很熟。
“阿尔弗雷德!”
他坐起身,一下子就醒过来。“佩姬,出什么事了?”
“我吓坏了。我能在你床上和你在一起呆一会儿吗?”
“当然。”他们躺在那儿,听着野兽冲过灌木丛林。
几分钟以后,声音渐渐消失了。
阿尔弗雷德开始意识到佩姬温暖的身躯正紧挨他躺着。
“佩姬,我想你最好还是回你的帐篷去。”
佩姬感觉到他那男人强硬的身体。这么长时间里在他们两人中间蓄积起来的肉
体的需求,顷刻之间沸腾起来。
“阿尔弗雷德。”
“我在这儿呐。”他的声音发哑了。
“我们将来要结婚的,对吧?”
“是的。”
“那就得了呗。”
他们周围林莽中的声息消失了,他们开始互相抚摸着,发现了真正只属于他们
自己的世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初的恋人,他们为这世界里的美妙奇迹而欣喜万
状。
黎明时分,佩姬爬回她自己的帐篷。她快活地想着,我现在是个女人啦。
隔段时间,柯特·泰勒就建议佩姬回美国去,和他兄弟一起在芝加哥城北鹿田
镇的美丽家园中生活。
“为什么?”佩姬会问。
“这样你就能成长为一个体面的淑女了。”
“我现在就是体面的淑女。”
“体面的淑女是不和野猴子逗着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