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小姐,我们到屋顶上看看,你要告诉我她站在什么地方。”
我们一起到屋顶,我把詹森小姐昨天站的地方确切地指给他看。
“像这样吗?”白罗说,“那么,我由这里看到些什么呢?我看到半个庭院——那
个拱门——还有绘图室、摄影室,和研究室的门,昨天院里有人吗?”
“拉维尼神父正往拱门方向走,还有瑞特先生正在摄影室门口站着。”
“我还是一点也看不出一个人怎么能由外面进来,而你们没一个看到。但是、她却
看出来了。”
“哎呀,完了!她究竟看出什么呢?”
现在旭日冉冉东升,东方整个的天空上,玫瑰红、橘黄,灰白和珍珠灰的色彩构成
一个多彩多姿的面面。
“多美的日出啊!”白罗轻轻地说。
河水由我们的左面蜿蜒而上;古丘矗立在那里,周围勾出金黄色的轮廓。甫面是正
在绽放花朵的果树和宁静的耕地。远有传来水车轮子呻吟似的声音——那是一种微弱的,
不像是尘世间的声音。
那景色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然后。就在我身边,我听到白罗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我真愚蠢,”他喃喃地说,“事实非常明白——非常明白。”
25
我没工夫问白罗他是什么意思,因为,这时候梅特蓝上尉正往上面喊,叫我们下去。
我们连忙走下楼梯。
“白罗,你看,”他说,“这里又有另外一个麻烦事了。那个修道士不见了。”
“拉维尼神父吗?”
“是的,刚才才注意到这回事,刚才有人忽然想到他是唯一不在跟前的人,于是我
们就到他房里找,他的床昨天夜里没有人睡过的样子,而且见不到他的踪影。”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噩梦、先是詹森小姐的死,然后又是拉维尼神父的失踪。
仆人都叫来问过,但是、他们的话都不能帮助我们了解这个不可思议的事,他们最
后看见他是在头天晚上大约八点钟的时候,当时他说要在睡觉以前出去走走。
没人看见他散步以后回来。
大门照例在九点钟关好,并且闩上,不过,没人记得曾经在早上开过闩,那两个家
仆都以为是另外一个开闩的。
昨天夜里拉维尼神父究竟回来役有?他在头一次散步的时候是否发现一些可疑的事
情?他是否后来再去查个究竟,结果成为另一个受害人?
梅特蓝上尉猛一转身,只见瑞利大夫来了,后面跟着麦加多先生。
“哈罗,瑞利,发现什么吗?”
“是的,那东西是这里研究室的。我刚刚同麦加多检查过药品的数量,那是研究室
的盐酸。”
“研究室——啊?门锁了吗?”
麦加多先生摇摇头,他的手发抖;他的脸抽搐着,他的气色已经坏得不像样子。
“我们没有这种习惯,”他蹑嚅着说,“你知道——刚才——我们一直在用那个房
间。我——谁也梦想不到——”
“那地方晚上上锁吗?”
“是的——所有的房间都上锁、钥匙就挂在起居室里面。”
“那么,任何人拿到那房间的钥匙就可似拿到那种药品了。”
“是的。”
“我想,那是一种普通的钥匙吧?”
“啊,是的。”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是她自己从研究室拿出来的吗?”梅特蓝上尉问。
“她没有。”我肯定地大声说。
我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碰碰我,表示警告。原来白罗就在我背后。
后来有一件相当糟糕的事发生了。
那件事的本身不糟糕——其实,那只是那种不调和的情形使事情变得比什么都糟。
一辆汽车开到院里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由车上跳下来。他戴一顶硬壳太阳帽,穿
一件厚的军用防水短上衣。
雷德纳博士正在瑞利旁边站着,那人一直走到他跟前和他热烈地握手。
“啊,老兄,你在这儿!”他说,“真高兴看到你,我是星期六下午经过这里一到
福吉玛去和那些意大利人在一起。我到挖掘场去找你。但是那里没有一个欧洲人,而且,
哎呀,我又不会说阿拉伯话,我没时间到房子里去,今天上午,我五点钟离开福吉玛—
—可以在这里和你在一起两小时——然后要去赶护航舰。啊,你们这个挖掘期的工作如
何?”
这情形真糟!
那种兴致勃勃的声音,实际的态度,日常生活圈里的稳健方式,现在统统都给抛到
九霄云外,他只是急急忙忙的闯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注意到——完全是一团
高兴。
难怪雷德纳博士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默默地望着瑞利,表示求援。
瑞利大夫马上挺身出来应付这个场面。
他把那个身材矮小的人拉到一边(他叫魏利叶,是个法国考古专家,曾经在希腊群
岛挖掘,这是我后来听他们说的),把这里出了什么事告诉他。
魏利叶吓了一跳,他自己最近几夭在荒野地带一个意大利人的挖掘场,但是并未听
到什么。
他连连表示慰问与歉意,最后,他走到雷德纳博士前面,热烈地握住他的两只手。
“多惨,啊,多惨。我找不出适当的话安慰你,可怜的同行朋友。”
于是,他摇摇头,最后再表示无法表达他的心意,爬上车,告辞而去。
就像我所说的,这个悲剧当中的滑稽穿插似乎比什么都更令人不快。
“其次一件事,”瑞利大夫坚决地说,“就是早餐。对了,我要坚持。来,雷德纳,
你必须吃点东西。”
可怜的雷德纳博士几乎完全垮下来了,他同我们一起来到餐厅,然后,我们便吃一
顿很不愉快的早餐。虽然热咖啡和煎蛋很好,可是,没有一个人感觉想吃东西。雷德纳
博士喝了些咖啡,然后坐在那里拨弄着他的面包。他的脸灰白,由于痛苦与困惑。拉得
长长的。
早餐之后,梅特蓝上尉就着手调查。
我对他说明我醒来时听到奇怪的声音,以及到詹森小姐房里的经过。
“你说地板上有一只玻璃杯?”
“是的,想必是她喝过之后掉到地下的。”
“杯子破了吗?”
“没有。那是掉到地毯上的(顺便提一提,盐酸恐怕已经把地毯烧坏了),我把杯
子捡起来,再把它放回桌上。”
“你告诉我这个情形,我很高兴。杯子上有两种指纹,一种一定是詹森小姐自己的,
另一种必定是你的。”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请继续说下去。”
我仔细他说明我做了些什么,和我试用的什么法子,同时,颇为担心地瞧着瑞利大
夫,希望他表示认可。他点点头。
“每一种可能有用的办法你都试过了。”他说,不过,我确信自己那样做了,只是
我的信念由他证实,我就觉得安心。
“你是否确切知道她服用的是什么?”梅特蓝上尉问。
“不能确定——但是,当然,我可以看出是一种腐蚀酸。”梅特蓝上尉严肃地问:
“护士小姐,你以为詹森小姐是故意喝那种东西吗?”
“啊,不,”我叫了出来,“我不会想到这种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确定,我想一部分原因是白罗先生的暗示。他那句话“谋杀
是一种习惯”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另一个原因是我们不会轻易就相信一个人会用那种
痛苦的方式自杀。
我就那么说,梅特蓝上尉思索着点点头。
“我同意那不是一个人会选择的办法,”他说,“但是,假若一个人痛苦到了极点,
而这种药容易得到,也许就因此吃了。”
“她真的痛苦到了极点吗?”
“麦加多太太这样说,她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詹森小姐举动失常,别人同她讲话
她几乎没听见。麦加多太太可以确定詹森小姐为了某件事极端痛苦,因此,她已经有自
杀的念头了。”
“啊,我绝对不相信这个说法。”我直率地说。
哼,麦加多太太!那个讨厌的、鬼鬼祟祟的、恶毒的女人!
“那么,你以为怎么样呢?”
“我以为她是遭人谋杀的,”我直率地说。
他厉声的发出其次一个问题,我觉得仿佛是在一个军医院的护士室。
“有什么理由吗?”
“我以为那似乎是最可能的解决办法。”
“那只是你个人的意见。但是,我以为没有理由要害死这位小姐。”
“对不起,有一个理由。”我说,“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
“发现了一件事?发现什么?”
我把我们在屋顶上的谈话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她不肯告诉你她的发现是什么吗?”
“是的,她说她得有时间考虑考虑。”
“但是,她因此很兴奋吗?”
“对啦。”
“一个由外面进来的办法,”梅特蓝上尉思索着这句话,皱着眉头。“你一点也不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吗?”
“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思索再三,但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梅特蓝上尉说:“白罗先生,你以为如何?”
白罗说:“我以为可能有一个动机。”
“谋杀的动机吗?”
梅特蓝上尉皱着眉头。
“她在临死之前不能讲话吗?”
“是的,她只能勉强说出四个字。”
“什么字?”
“那个窗子。”
“那个窗子?”梅特蓝上尉重复地说,“你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她的卧室有几个窗子?”
“只有一个。”
“对着院子吗?”
“对了。”
“是开着或是关着?开着,我似乎记得是这样。但是,也许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打开
过?”
“没有,那窗子一直是敞开的。不知道——”
我忽然停下来。
“说下去吧,护士小姐。”
“当然,我检查过窗户。但是,我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现象,不知道是否有人把玻
璃杯换过了。”
“换玻璃杯。”
“是的。你知道,詹森小姐上床睡觉的时候总是带一杯水的。我想那杯水必定是有
人换过,把一杯腐蚀酸放到那个地方了。”
“你觉得怎样,瑞利?”
“假若是谋害,也许就是这样。”瑞利大夫马上说,“一个平常的、相当细心的人
不会把一杯腐蚀酸误认为水喝下去的——我是说,假若头脑完全清醒的时候。但是,假
若一个人习惯上总是在半夜喝点水,他也许习惯上伸手到老地方找到杯子,仍是半睡半
醒地把那东西喝下去,根本不知道已经喝下足以致命的分量。”
梅特蓝上尉思索片刻。
“我得回到那房里看看那个窗子,看它离床头有多远。”
我想了一下。
“一个人的手如果伸得很长,就能够到床头摆的那个小桌子。”
“就是放那杯水的小桌子吗?”
“对了。”
“门上锁了吗?”
“没有。”
“那么,不管是谁,只要由那里进来,就可以把它换掉吗?”
“啊,是的。”
“那样做危险性比较大,”瑞利大夫说,“一个睡得很酣的人往往会听到一个脚步
声就会惊醒的。假若由窗口伸手可以够到那个小桌子,就比较安全。”
“我不是在想那个杯子,”梅特蓝上尉心不在焉地说。
他忽然惊醒起来,又对我说:“你以为当那个可怜的女人觉得她快死的时候,她急
于想让你知道有人由窗口伸手进来把那杯水换成腐蚀酸,对不对?那么,她要是说出那
个人的名字不是更恰当吗?”
“她也许不知道那人的名字。”我指出这一点。
“假若她暗示到前一天发现到什么,也许就更恰当,是不是?”
瑞利大夫说:“梅特蓝,一个人垂死时,他的心理是不会平衡的,他的心里有一件
特别的事,总是摆脱不掉。在那一刹那间,她仍然忘不了那窗口伸过来的手。也许她觉
得让人知道那个事实似乎是很重要的。我以为她也没有错到哪里去,那的确是重要的。
她也许霍然想起你也许认为她自杀了。假若她能讲话,她也许就会说:‘不是自杀,我
不是自己故意喝的,有人由窗口把那东西放到我床边的小桌上。’”
梅特蓝上尉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敲着桌子。过了一两分钟,他说:“对于这件事
必然有两个看法,不是自杀,就是谋杀。雷德纳博士,你以为是那一个?”
雷德纳博士沉默一两分钟,然后,他说:“是谋杀,安娜·詹森不是那种会自杀的
女人。”
“是的,”梅特蓝上尉承认,“在正常的情况之下是不会的。但是,也有些情况,
那是一个很自然的解决办法。”
“像什么情况?”
梅特蓝上尉弯下身拿到一包东西,这是方才我看到他放在他的椅子旁边的,他相当
用力地将那包东西拿到桌子上。
“这里有一件你们没一个人晓得的东西。”他说,“我们在她床底下发现的。”
他解开那个包包的结子,打开来,原来是一个沉重的大手磨,或者是磨石。
那个东西的本身并不奇怪,因为发掘工作进行期间,已经发现到十几个。引起我们
特别注意的是上面有一个阴暗的、褐黑的污迹,还有一些像毛发一样的东西。
“那就是你的工作了,瑞利,”梅特蓝上尉说,“但是,我以为这一点是没多大疑
问的:雷德纳太太就是被这个东西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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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相当可怕的。雷德纳博士仿佛要晕倒的样子,我自己也觉得有一点不舒服。
瑞利大夫露出做医师检查病人时的兴趣检查那个东西。
“我想,没有指纹吧?”他表示他的意见。
“没有指纹。”
瑞利大夫掏出一把小镊子,很精细地检查。
“嗯——有一点人身上的组织——还有头发——金黄色的头发,这只是非正式的判
断。当然,我必须做一个正式的化验,验验血型,等等。但是,这是没多大疑问的。这
是在詹森小姐床底下找到的吗?哦,哦——原来居心不正。是她谋杀的。事后——啊,
愿主赐给她安宁——她感到后悔,结果就自杀了。这是一个想法——一个合理的想法。”
雷德纳博士只能可怜地摇摇头。
“不会是安挪——不会是安娜,”他喃喃地说。
“首先,我不知道她把这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梅特蓝上尉说,“第一个命案之后,
每个房间都搜查过。”
我忽然灵机一动。藏在那个文具橱里吧,但是,我没说什么。
“不管是那里,她感觉到藏的地方不满意,便把它带回自己的房间里。不过那个房
间同其余的房间都搜查过。或者,也许是她决定自杀以后这样做的。”
“我不相信这个说法。“我大声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不能相信那个亲切善良的詹森小姐会砸破雷德纳太太的脑袋。
我简单不能想象会有那样的事发生。但是,这种想法和一件事符合——譬如说,她那天
晚上突然哭起来。而且,我毕竟自己也说过“懊恼”那两个字——但是我以为她懊恼的
原因除了是那个比较微不足道的罪过心理以外,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梅特蓝上尉说,“那个法国神父的失踪也要查清楚。我
的部下正在各处搜寻,恐怕他万一会被人迎头一击,他的尸首被人顺手推到水沟里。”
“啊,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