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痴的话直白，也让人捉摸不透。
何长明抿嘴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玉痴转过身去，停留在何长明的身侧，完美的侧脸上是一种看淡一切的默然。
“你跳下去，就知道了。”
跳下去，就知道了么？
何长明看向那无波无澜的海面，又看了玉痴的背影一眼，最后当真纵身一跃，直直的跳下了无妄之海。
世人都说，无妄之海中都是积年的怨气，纵使是神仙，沾之即死，没有任何解救的办法。
何长明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传说中的那些故事究竟有没有考究，但是从他真正的跳下无妄之海之后，他忽然明白了玉痴说的那些话。
因为无妄之海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可是细细听着，却又像是有千万人无声的哭泣，让人头皮发麻。
那些失去了光泽的球体之中，有着或人脸或动物的样子，光球就像是一个记忆体，在天上的光球之中记忆在不断的流转，而在无妄之海底下的光球，则是灰白停止的。
何长明掉下无妄之海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海底下所有的光球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感到倍有压力。
不过仅仅也只是目光而已，毕竟它们早就丧失了生气，如今只是等着死亡的降临罢了。
何长明越往深处游，越觉得心惊肉跳，在深海之下，有的是更多的光球。
这该有多少流逝的生命？
而且他发现了，越在深处的光球，颜色就越暗淡，他游到深处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一个已经灰白的球体，那个球体瞬间就化作了飞灰。
他心情沉重的游出了无妄之海，玉痴已经在半空之中静静的看着他。
“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吗？”
何长明浮在水面上，仰望玉痴问道。
玉痴摇了摇头，靠近海面，坐在了海面之上。
“你的众生之剑，成了吗？”
她的话题忽然一转，让何长明愣了一下。
为什么玉痴一直问他这个问题，难道众生之剑如此的重要？
以前何长明使用的负身剑，是属于夜长明的众生之剑，是他于天地之间领悟出来的众生意志，自己虽然能够使用，却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不过众生之剑哪里是那么好炼成的，那是众生的意志啊，要将众生的意志形成自己的意志，可不是说说就能够做到的。
见何长明没有说话，玉痴有些失望的说道：“你的众生之剑不成，就永远出不去这里。”
“这里是囚牢，只有众生之剑才能破开此地的封印，你不成众生之剑，你就只能呆在了这里直到和它们一样。”
说着，玉痴指了指海面之下，何长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是虚无之境的神女，既然你有办法离开这里成为我的天魔劫，又怎么会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何长明也不傻，直接了当的说道。
玉痴看着他，眼中的情绪让何长明有些云里雾里，只见玉痴伸出了芊芊玉手，在何长明的眉间轻轻的点了一下，何长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竟然微微发光。
不过这光亮之中，还有着一丝灰白之气，正在慢慢的侵蚀自己的身体。
“你如今只剩下一口生气，若不是那个女人替你续命，此时你早就入了无妄之海。”
玉痴的话，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何长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竟然和死灵差不多！
玉痴接着说道：“若是不能成，很快，你就是这无妄之海中的一部分。”
何长明的脸色阴沉下来，看着玉痴绝美的容颜，简直恨到牙痒痒。
“你这么做，与你有什么好处！”
玉痴还是那个表情，木然，没有任何的生机。
“这是你的命，挣脱了，你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三天倒计时（）
无妄之海中，唯二的两个身影一个漂浮于水面，一个悬浮在水上。
一男一女都没有说话，只是以这个姿势静默许久，男人才开口，话语之中充满了疲惫。
“我要怎么做，才能凝聚出众生之剑？”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不为别的，就为人世间的那些让他没办法放弃的亲朋好友，他知道，自己眼下只有这么一条路。
见何长明松口，玉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何长明执意要执着下去，等待他的只有加速的死亡，到时候就算是她也救不了何长明。
本来，她也只是想何长明凝聚出众生之剑，并不是想杀了他。
“我不知。”
她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个回答简直让何长明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想知道，既然玉痴不知道该如何凝聚出众生之剑，又为什么要逼迫他凝聚出众生之剑？
玉痴看出了何长明脸上的不解，开口说道：“若是你不能凝聚出自己的众生之剑，等到最后一刻，你就没有办法与他一战。”
与他一战？
何长明脑海里面闪过了夜长明的样子，除了夜长明，何长明实在是想不到，就究竟还有谁需要众生之剑来对付。
“他不是早就在四百年前就死了么？若是他不死，怎么会有我这个转世？”
玉痴不可置否的笑了，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个弧度，但是一直在观察玉痴的何长明还是看出来了。
“你在笑什么？”
何长明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是啊，你的确是他的转世，当初他以一己之力对抗修仙界，最终差点魂飞魄散。他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投胎成了你，一半成了现在的他。”
玉痴像是在诉说自己的事情一样，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
“你虽然是他的转世，却终究不是他。同样，剩下的那一半，也不是真正的他。”
“你们的出现，早就证明了他的消亡，如今你们只是你们自己，谁也不是他。”
当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何长明分明看见玉痴一直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过。
到底还是在意的。
何长明沉默一会，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夜长明那么熟悉？”
玉痴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住眼中的情绪，说道：“见过几面，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笑笑的母亲、夜长明的妻子，亦是天地间第一只天魔。”
几个身份一起砸下来，何长明都有些懵了，看着玉痴的眼神奇怪的很。
“我本没有名字，后来遇见夜长明，由他赋予我新生，也给了我全新的名字——容玉痴。”女子有容，姃如皎玉，一遇钟情，已然痴心。
她始终记得，在那场大雪之中，夜长明温润如玉，向她伸出手来。
只是夜长明已经不再是夜长明，只是她的一个臆想罢了。
“如今的负身剑，你用的得，夜长明也用的得，本来你们就是一体的，自然是不分彼此。”
“所以你才将我带来这里，就是为了将我的魂魄与夜长明的魂魄分离开来？”
何长明一下子抓住了玉痴话中的重点，她说自己与夜长明那半边的魂魄是一体的，也就是说，自己所有的行为，夜长明都是知道的。
难怪自己总是会见到夜长明以前的幻像，那半边的魂魄没有投胎转世，自然是和原本的夜长明记忆相通。
而自己则被洗去了记忆，根本就算不得是夜长明本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夜长明的那半个魂魄，论能力他不是比我更要得心应手么？”
一个活了四百年的老鬼，比起何长明这个人生经历才二十多年的平凡人来说，怎么看也是夜长明更有救世主的样子一些。
没想到听到这话，玉痴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夜长明，他的心中也没有对于万物众生的责任，他只想自己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站在世界之巅，你可明白？”
合着这个意思就是夜长明这半边魂魄有了自己的思想，搞叛变了？
何长明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是自己更加优秀一些，还好自己没有说出口，不然真的是丢脸了。
“救世主不是那么好做的，如今你已经把前面最艰难的部分走完了，就剩下虚无之境没有收回，一旦虚无之境收回，地府大成，你便是地下的神，到那个时候他与你共有一个身体，自然也是长生不老。”
玉痴没有告诉何长明，自己的出现也是因为夜长明想要诱骗自己帮助他对付何长明，只是自己早就看穿了夜长明的真面目，才将计就计，骗过夜长明，帮助何长明而已。
在她的心里，四百年前的夜长明早就已经死去，如今无论是夜长明的那一半魂魄还是而转世而生的何长明，早已不是真正的夜长明。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何长明也不傻，玉痴连有着夜长明那一半魂魄的人都没有帮助，又怎么会帮助他这个隔了不知道几层的转世。
“算是谢谢你替我照顾笑笑吧！我已经存在的太久了，早就该消散，只是一直放不下笑笑，也无人替我镇守虚无之地，才又等了四百年。”
“你凝聚成众生之剑后，便可度化这无妄之海底下的死灵，无妄之海一空，虚空之境的法则为了平衡体内世界，就会将域外天魔封印在无妄之海，形成新的无妄之海，到时候域外天魔再想从虚空之境出来，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玉痴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末了才又勾了勾嘴角：“当然，这些也要你能够凝聚出众生之剑，我是天魔，知晓只有众生的负面情绪，这众生之剑，需要的是希望，我帮不了你。”
何长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许久才开口说道：“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凝聚众生之剑，当然也要有个期限，总不可能没有期限。
玉痴樱唇微动，伸出了三根手指：“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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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无妄悟道（）
三天，要是在以前，也就是何长明和宿舍里面那几个基友打打游戏的时间。
这三天，并不是指他凝聚出众生之剑的时间，而是他能回到凡间最后的期限。
玉痴为了能让何长明的魂魄和夜长明的魂魄分离出来，利用天魔劫将两人分割，何长明的魂魄被她带回了虚无之地，但是夜长明的魂魄还留在凡间何长明的体内。
就算何长明的魂魄消亡了，夜长明的魂魄同样也能炼化何长明的魂魄，然后占据他的肉身。
这三天是夜长明控制何长明身体的时间，如果不能赶在夜长明控制自己肉身之前回去，那么何长明就算成功了，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的身体里，可是藏着地府！
只是凝聚众生之剑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妙手偶得之，也许何长明一辈子都难以参悟，也许下一秒他就参悟了，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何长明苦笑道：“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玉痴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尽力而为之，我尝试过去阻止，若是阻止不了，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现在自身难保，又何况是何长明呢？
无论何长明能否凝聚出众生之剑，她终将死去，这才是她最终的宿命，也是她一直想要的结局。
只有自己以身殉道，虚无之地的域外天魔才会顺利的被封印在无妄之海下。
而若是何长明不成功，夜长明终有一天会融合虚空之境，形成新的地府，到时候她同样也会死，不过死的更没有价值罢了。
也许玉痴的结局，从遇见夜长明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经注定了。
夜长明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好的父亲，但是于天地之间来说，他无疑是一位好的神明。
“好了，不要再犹豫了，开始吧！”
玉痴不想再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打断了何长明的话。
何长明默然，一个猛子又扎进了大海之中，他竟是要在无妄之海中悟道！
看到何长明这一举动，玉痴的眼中是有赞许的，众生之剑，若是不能凝聚众生的意志，又怎么叫众生之剑呢！
随着何长明越游越深，他身上灰白的颜色也越来越多，不知道游了多久，游到自己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时，何长明停下了脚步。
他就这样在无妄之海中安静的打坐起来！
灰白的光球随着海水的流动穿梭过他的身旁，有的碰到了他的身体就化作会飞，有的则从他的身边穿过，慢慢的被海水推向远方。
寂静席卷他的全身，这一刻，无妄之海中再也没有了声音。
何长明彻底的放弃自己所有的意识，将意识潜到自己内心最深的地方。
等待他的，是无尽的黑暗。
有人说，生灵诞生的地方，就是无尽的黑暗。
所以人才会害怕黑暗，因为黑暗会将生命吞噬。
在不能动用武力的今天，许多牢狱之中都会采用关禁闭的方式惩罚犯人。
所谓的关禁闭，就是将人关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面，在那里人不能自由的活动，没有阳光，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据说这比任何的酷刑都有效果，只要关上一段时间，再凶悍的犯人都会乖的和猫咪一样。
何长明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他把自己的意识完全囚禁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听到众生的声音。
而随着何长明自虐式的悟道，在凡间山洞之中，叶蓁蓁正抱着何长明呼吸微弱的身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何长明，你醒一醒啊！”
在她的对面就是一身伤痕的叶倾城，还有早就失去了呼吸的房盼芙。
“他的魂魄定然是被域外天魔带走了，如果再不将他的魂魄寻回来，他就真的死路一条了，你还是快去找他把！”
叶倾城身上的伤是被玉痴发现，反噬而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及时的将自己的神识撤出天魔幻境，恐怕此时她早就灰飞烟灭。
只是房盼芙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为了能提醒何长明，房盼芙毅然的留在了天魔幻境之中，直到她的魂魄被玉痴打碎。
而叶蓁蓁，则是在何长明出事之后赶来的，她好像与何长明有什么契约，只要何长明出事了，她就能第一时间感应到，立刻赶过来。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叶蓁蓁赶过来的时候，刚好是何长明的魂魄被玉痴带走的时候。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救下何长明。
这会儿听到叶倾城的话，她才把脸上的眼里一擦，开口问道：“我还能怎么做，才可以把他带回来？”
叶倾城也是经历过天魔劫的人，虽然最终没有飞升，对域外天魔还算是了解，也许真的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方法也说不定。
只见她艰难的将自己撑起来，靠在石壁上，虚弱的说道：“你的修为已然大成，但是还没有度过天魔劫吧！”
聪明人就是这样，只要事情起一个开头，就猜到是个什么意思了。
叶蓁蓁立刻反应过来，说道：“这样做可以吗？”
叶倾城苦笑道：“难道现在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你若是不想去，便换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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