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冬芙蓉,被殷红的血水染红,整个院子,就像一座红色染缸。
流水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而屋子里,碧萝的声音几乎失控,带着她从不曾见过的歇斯底里。
防风被人当做‘礼物’送还回了桃花门,这个消息,瞬间在桃花门高层传开。
远远看着秋夜一澈带着明一过来,流水暗自将自己隐入阴暗出,抬手捂着胸口那未复原的伤口,垂着的眼眸掩着不明的情绪。
“统统给我滚出去!”
“也难怪碧萝会发疯!”
碧萝特意吩咐不要惊动秋夜一澈,可是,对方的送还方式,那样的干脆,直接砸在了秋夜一澈和碧萝面前!
当时的流水也在场,她的任务潜伏然后刺杀房顶的两人。
等她过去的时候,她惊骇的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房顶站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南岭那晚的碰到的青衣少年和红衣女子。
也就是那个少年,没有出招就将她手里的名册换掉了。
“十五。”
流水忍不住念出那少年的名字,想及青衣少年快如鬼魅,游走在秋夜一澈凌厉剑气的情景,她不由心血澎拜。舒夹答列
这天下,竟有如此高手。
“砰!”
东西打翻在地上,碧萝尖锐的声音带着颤抖,“都滚出去。”
流水垂眸,看样子,防风还是活了。
不,应该是那个叫十五的少年,让他活的。
防风消失了半个多月,流水奉命前去寻找,若防风正不出现,空月底就是自己的死期。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个曾让自己陷入绝境的十五,又让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屋子里,防风呼吸微弱,却是竭力的睁开眼睛。
“防风。”碧萝跪在床前,静静的握着防风的手,脸上布满泪痕,“防风。”
“碧萝……”
防风浑身裹着纱布,看了碧萝一眼,又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好你的。谁伤害你,我加倍奉还。”
防风浑身一抖,血汩汩从嘴边涌出,吓得碧萝面色惨白,“防风,你怎么样?”
“不。”防风,“收手……。”
“什么收手?”碧萝脸上涌起狠毒神色,“我已经知道谁害你,放心,敢惹桃花门的,我碧萝都会让他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别……”防风乞求的看着碧萝,“别去惹她。”
那人怨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说要留着防风的耳朵听到碧萝凄厉和绝望的尖叫。
“什么?”
“不要再去惹她了。”
“你到底说什么?”碧萝盯着防风,此时他眼底竟然写满了惧怕。
他们认识足足有九年,这九年,防风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拭去所有的障碍。
他们同样历经生死,甚至,联手将那个女人弄死。
而向来沉静的防风,何时有过惧怕之说。
目光落在防风千疮百孔的身体,还那差点被挖掉的心,碧萝咬牙切齿,浑身如筛糠颤抖,“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不重要了……”那人对他做什么都不重要了,防风摇头,望着碧萝,“我们离开吧,逃吧!”
哪知,碧萝拂袖而起,目光狠厉瞪着防风,“你胡说什么!什么逃!”
她没想到,防风醒来过来,竟然说出这种可笑之话,她堂堂桃花门主,大燕的贤王妃,将来的皇后。
而她最贴心的人,竟然喊她逃!
“她出来了。”
防风咽下一口血,目光呆滞的看向床顶。
“谁什么出来了,那长生楼是不是对你用了什么蛊毒之术?”
她突然想起那个站在墙上指着她脸来骂的红衣女人。
那女人,竟然敢当着皇亲国戚的面,骂她的矫情的贱人。
“妖女!”碧萝一想到莲降那嚣张的样子,就气得浑身发抖。
看着防风气若游丝的样子,碧萝生压着怒意,坐在他身边,安慰道,“没事的!”
哪知,防风竟使出力气将她狠狠推了一把,“逃啊!她爬出来了。”
碧萝一怔,终于意识到失态的严重,“防风,你说谁出来了?”
那个名字简直就是像诅咒,更像歹毒的蛇蝎,要说出这个名字,几乎要克服重重恐惧,“胭脂……主!”
事隔了八年,同那个女子认识二十五年,他仍旧不敢呼出她全名。
哪怕,八年前,她毫无还手之力的跪着求放过沐色,他都不敢喊她全名。
主,这个字,像命运的枷锁一样,锁了他二十多年!
别人都以为,他喊胭脂浓门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尊称她为:主!
碧萝杏眼里闪过惊骇,却反手握紧防风,“她已经死了,你忘记了!”
她已经不再想提到这个名字了,今天婚礼,就是因为这个梦魇一样的名字,错过了吉时。
“她是死了。”防风绝望的说,“但是,她又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碧萝站起来,踉跄后退。
因为防风的眼神和语气,没有撒谎。
而且,她也知道,宁愿背叛胭脂浓都要追随她的防风,是舍不得对她撒谎的。
“防风……我知道你怕她,但是她死了啊。死了的人,怎么可能爬出来!”
防风嘴一动,终究是没有力气,可唇形说出的那个两个字,碧萝却是十分熟悉。
沐色!
沐色……沐色!
碧萝眼底的惊骇和疑惑终于变成了恐惧,而脸上的怀疑消失无疑。
她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美丽少年,那个存在于‘人’和‘鬼’之间的沐色。
她扶住旁边的帘子,试图站直,可帘子却应声而断,她随即跌落在满地珠子上,整个人如被抽去灵魂一样,双目无神呆滞的看着珠子滚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防风像是料到了碧萝的反应,自己也只得闭上眼睛,茫然看着房顶。
屋子里,奴仆先前就添加了炭火,木炭发出一声脆响,才将碧萝惊醒。
而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杏眼里多了折射出一份狠厉,她缓缓起身,
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前替防风将被子盖好。
俯身时,她压着声音道,“不管她是人是鬼,八年前怎么死,现在同样怎么死。你看沐色,他……他是怪物。”
她突然害怕说下去。
她第一次看到沐色正是大燕七月,最炎热的时候。
沐色站在种满藤卷花的院子里,正仰头盯着刺目的太阳,那少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美得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那个少年,没有影子!
她转身,看到秋夜一澈款步而来。
“王。”碧萝垂眸,泪水滚落,朝着秋夜一澈盈盈一拜。
“防风怎样?”
秋夜一澈并没有进入里间。
“刚醒了,又……”碧萝咬着唇,然后护住小腹,跪在地上看着她护住小腹的姿势,秋夜一澈眼底寒霜散去,身后将她拉起来,“怎么回事?”
碧萝垂首,“桃花门在南岭受创,流水任务失败,我命防风去拦截长生楼,谁知道……”她咬了咬唇,“其他详情,得等防风醒过来才能知道。”
她自然是不能让秋夜一澈知道防风说的内容。
今日大婚之上,秋夜一澈当着长安万人围观,做出那样的举动,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底子了。
许久,头顶声音带着无情冷厉,“如果管理桃花门太累,可以和孤说。”
寒气涌入碧萝头顶,她努力保持平静,“没有。”
难道,秋夜一澈言下之意要收回桃花门?
“你如今有身孕,长生楼如此挑事,防风又重伤,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将那人找来。”
一听秋夜一澈的口中那人,碧萝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背身却尽是冷汗,“知道王在担心臣妾身体,但是,此时不处理好,臣妾心里过意不去。”
“既然如此,那你早些休息。”
说完,转身离去。
知道碧萝向来好胜,但是桃花门连番受挫,若不再叫有些人出来,恐怕碧萝已经无法掌控。
看着秋夜一澈离开的背影,碧萝一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那桌子当即一声闷响,破碎成渣。
“九年前,我毁你洞房花烛夜。今晚,你也毁我的?”
碧萝看着地上残渣,脸上却浮出得意的笑,“可又怎样,你从地上爬出来也是鬼。我碧萝终究还是桃花门主,睿亲王,贤妃。”
说完,她长袖一甩,出了厢房,站在走廊上。
“流水!”
房顶的流水跃下来,恭敬跪于碧萝身前。
一只印有桃花的信封递了过来,“告诉她,明天我去看她!”
流水接过那封信,心间却又是一阵澎湃。
桃花蜂蜡那是天刹以上级别的内部标志,而身为堂堂门主的碧萝,要去见桃花内部杀手,竟然都要提前送一份信去通知,可想而知,那个人的身份。
信的背后是地址,流水反过来,上面写着两个字:尚府!
天,流水大惊,这个桃花门最神秘的人终于也要出山了么。
想到这里,流水不敢做任何停留,顾不得伤口未痊愈,飞上房顶,然后融入夜色中,飞奔向信中的地址。
虽然快要天亮,但是近日所发生的事情,注定了长安不眠夜。
烟花依旧在放,流水快奔流星,最后停留在一处并不大甚至有些偏僻的宅院门口,那门匾上,两个字:蓝府。
原来,她住这里。
流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刚上前几步,几只飞镖直接飞射而来,她赶紧后退才得以避开,周围杀气不减。
流水朝府邸躬身,
“流水,封碧萝门主之命,前来送信!”
说着,将信抛向内院。
哪知,一阵风雪掠回,那信竟然原封不动的落在了流水面前。
“不见!”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女子。
流水瞪大了双眼看着雪地中躺着的信,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面的人,竟然一口拒绝。
“这是门主……”
“告诉碧萝,别忘记当初的约定。”那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和不耐烦。
“约定,我自然是没有忘记!”背后,一个妖娆的声音传来,流水回头,看到碧萝身着华贵的白色貂皮站在雪地里,妆容精致,一副雍容华贵的气派,“尚秋水,并不是我要找你,而是另外一人也要找你。”
尚秋水!
流水跪在地上,眼底闪过狂热。
是的,屋子里这个人,就是尚秋水。
八年前,突然隐归的天刹级别的杀手。
桃花门中,流水排名第十,妙水弱水分别排名第三第二。
而今天她终于知道,这个排名第一的人,名叫尚秋水。
隐居长安八年的尚秋水。
她是所有杀手中,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姓氏的天刹级女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风雪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腐朽难闻的味道,流水下意识的别开头,忍住想要呕吐的味道。
这气味,像极了桃花门刑部的味道。
碧萝唇边勾着笑,目光冷眼扫过流水示意她侯在此处。
流水领命,站在暗处,看着碧萝挵着华贵的貂皮慢慢走了进去。
门吱呀关上,是一个古朴的大院子,可是里面却一片漆黑,若非头顶焰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而走廊上,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慢慢的走了出来,她年纪看起来同碧萝相仿,但是清丽的脸上却完全没有碧萝那份容光焕发,反倒是苍白而晦涩,看起来既憔悴又疲惫。
她双眼盯着碧萝,脸上不悦表露无疑,“敬爱的碧大门主,今日不是你洞房花烛夜么,你跑我这里在做什么!”
“秋水好像不欢迎我?”
碧萝笑了笑,然后摊手,“你这院中清冷,你我老朋友八年才见这么一次,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里不欢迎你!”
尚秋水走上前,盯着碧萝,咬牙切齿的说道。
虽然十分的愤怒,她却压着声音,十分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人。
“呵呵……”碧萝笑颜如花,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瞟了里面一眼,那尚秋水一下挡在碧萝面前,眼神警惕。
“说完,你赶紧离开!”
“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
碧萝完全无视尚秋水的怒意,反而将眉眼挑的更高,对方盯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另外一方向走去,“跟我来。”
穿过反复的走廊,依稀可见院子里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而草木间,更见各种蛇蝎乱爬。
碧萝默默的跟在尚秋水后面,对方打开一间房房门,点了灯,是一个书房。
碧萝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那尚秋水已经不耐烦,“说吧,什么事情。”
碧萝目光懒懒落在尚秋水身上,目光审视几番,“桃花门,排名第一的杀手尚秋水,如今就是这个德行?”
曾经的艳丽女子,此时,形容枯槁,似乎用尽了青春。
“我哪能和新任门主,堂堂的贤妃相比。”尚秋水冷眼相讥,“更何况,我早就不是桃花门人。”
“只有死人才能脱离桃花门。”
尚秋水眼底扫过一丝狠厉,瞪着碧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秋水,你隐居八年,这逍遥自在也享受够了吧。”碧萝话还没有说完,尚秋水手中飞出几个银针,杀气凌厉,可碧萝早有防备,一个旋转,轻巧躲过。
“碧萝,你又想言而无信?!八年前你怎么说的,你说我帮你除去胭脂浓,我就带着可以带着他离开。”尚秋水喘着粗气,显然已经记得不清,“但是,你们却将我困在长安,如今八年过去了,那胭脂浓死得骨头都变成灰了,你也当上了门主,嫁给了秋夜一澈,你还要怎样!”
她这么一说,碧萝的脸也阴沉下来,丹蔻手指掐入手心,“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她停了一下,目光盯着冰凉的地面,冷声道,“你隐居八年当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那月重宫教主蓝禾五年前失去音讯,至今谁是新任教主,桃花门都不得而知。”
“你说什么,蓝禾失踪?”尚秋水瞪大了眼睛,声音有着不可置信。
“是,生死未卜。”
“呵呵呵……”尚秋水发出怪异的笑,“那老东西能死?死了也好。”
碧萝冷睨了她一眼,继续道,“月重宫建立了一个长生楼,专门收纳那些无恶不作的逃犯,然后残酷的训练成杀手。三个月前,妙水和弱水去南疆刺杀任务,结果……被一个叫十五的青衣少年一招取了妙水的人头,还毁掉了弱水双手经脉。”
“什么……”
尚秋水面上笑容当即凝注。
见她如此震惊惧怕,碧萝反倒冷笑了起来,“不仅如此,里蛮子也死了,弱水说,他死之前把自己心都挖出来了。”
“不可能!”
尚秋水惊骇的看着碧萝,慢慢的后腿。
“然后防风被人抓了,他身上皮肤被人一点点的剥开了,但是却让他活着回来了!”看到尚秋水那种表情,碧萝走过去靠近她,“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死法都好熟悉?”
尚秋水打了一个冷战。
“这些全都是我们当初‘弄死’沐色的手段。”碧萝一字一顿的说,杏眼绞着全身发抖的尚秋水,“防风说,她虽然死了,但是又从地狱里爬出来报复我们。”
“尚秋水,如果,她知道你曾这么骗过她!你觉得,你日子好过吗?你觉得,你还能拥有沐……”
“你住口!”尚秋水厉声呵断碧萝,脸上依然凌厉,“我的东西,谁都抢不走!我不管她胭脂浓,是人是鬼,她就是抢不走。”
“好。”看她周身杀气,碧萝满意的笑了笑,“我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
尚秋水深吸了一口气,阴沉沉道,“到底怎么回事?”
碧萝咬了咬唇,眼底恨意翻滚,哪怕这么多年,提起那个死去的人,还是刻骨的讨厌。
几乎用颤抖的声音,碧萝将十五和莲降把婚宴砸了事情说了一边,而尚秋水虽然没有作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后面听到碧萝说道青衣少年和秋夜一澈对招时,她笑容变成了震惊。
“你让我去杀了那个十二个人?”
“李蛮子死前曾说,他们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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