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
十五躺在床上,轻声唤道。
莲绛回头,看着十五侧身躺在床上,满眸含笑的望着自己。
他心脏一缩,握着那布娃娃,赤足下来奔向十五。
十五看他脸色苍白,那漂亮的眼睛下竟然有一圈黑眼圈,心疼的抬起手,摸着他的脸,顿时一惊,“你受风寒了?怎么这么凉?”
他笑了笑,“我本来就凉。”
“今天不一样。我成日在你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
“昨晚天气变化太大,我又没有睡意,怕是吹了风。”
说着,他俯身托着她倚在床头,轻言安慰。
“昨晚一晚都没有睡?怎么不睡?”
“因为太高兴了啊。”他眉眼尽量笑开,“给多多……”
念叨这个名字,他顿觉得呼吸都在疼,忙停了下来,喘口气,道,“定做的手推车怕是要到了。”
“没出息,一个手推车就让你这么开心了。”十五忍不住嘲笑他。
这些天,莲绛忙着给多多买这个买那个,恨不得肚子里的孩子马上跳出来。
也是,那个当父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莲绛突然俯身,将脸贴在了她小腹上,这个动作太突然,她愣一下,又听到他喃喃,“我有些困了,就让我和多多这么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
十五哭笑不得,好在每次坐起来时,莲绛给她调整的十分舒适,因此就任由他孩子气的睡在自己小腹上,看着他漂亮的脸上,那睫毛偶尔颤动,有些像受惊的蝴蝶,让她忍不住胸腔跳动。
“这几天,都让我和多多这样睡,好么?”他没有睁开眼,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给她听,还是说给多多。
他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胸腔,让全身都柔软舒适。
十五悄然拿来床头放着的针线,继续开始给多多做衣服,偶尔眼睛酸疼了,会停下来,看着莲绛贴着多多安然睡着。
外面的雨慢慢停了下来,门口传来敲门声,十五轻应了一声进来,便看到风尽亦憔悴着脸走站在门口。
因为中间有一张桌子,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莲绛,不由开口问,“莲绛呢?”
十五做了一股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腹部。
风尽踮起脚尖一看,看着莲绛趴在床沿,将脸贴在十五小腹睡了过去,神色不由黯然片刻。
“他醒了让他来找我,该服药了。”
说完,她再也不想看,转身就离开,连门都懒得关上。
微冷的风顿时扑了过来,十五忙取下衣服,盖在莲绛身上,然后听到他像梦呓般道,“对不起。”
三个字很轻,十五也听得模模糊糊,笑了笑,继续拿着针线开始做衣服。
因为时间太短,她没法给豆豆做冬天的衣服,只能挑选夏天的小褂子做,如今,已经做到四岁了。
四岁,她微微眯眼,将手比划一下,“我家多多四岁应该这么高吧。”
目光忍不住又落在莲绛那脸上,她心口荡漾,“多多,一定要长得像爹爹呢。”
虽然性格会傲娇,但是呢,却那样容易满足,也容易快乐。
这样,才会更幸福。
微微分神,指尖一痛,十五低头,看到莹白的指尖凝着血珠,滴在了小衣服上。
她微微蹙眉,见莲降睁开了眼眸,依然贴着他小腹,只是静静看着自己,里有一层水雾,像是千山竹林,有着暮雨涟涟的凄清。
十五从未曾见过他这样的目光,胸口顿时一震,正要开口,他已经坐起来,伸手将她用力抱住。
手臂刚劲有力,几乎要将她揉碎,十五难受的挣扎了一下,可他并没有就此松开,而是喘着气,在她耳边颤声,“十五,你说过不会弃我。”
十五握紧手里的小衣服,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声音却如平常的带着笑意,“不会。”
“那你会恨我吗?”
她想要侧头,轻吻他冰凉的脸颊,可他抱得太紧,她无法动弹,“不会。”
莲绛松开了十五,俯身在她小腹上落上沉痛一吻,转身离开。
“莲,你的伞。”
十五大声喊道,有些怔怔的看着莲绛的背影,他身形一顿,声音依然温柔,“我去给你拿吃的,很快回来。”
莲绛神色木然的往前走,悠长的走廊,似乎走不到尽头,头顶雨丝飘渺,从屋檐下掉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女巫の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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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你的天涯 三十九
走到风尽的院子时,风尽挵着袖子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他要来的方向,见他神色索然的走来,取下旁边的伞冲出去,替莲绛打在头上,莲绛没有看她,自顾的进了屋子。舒夹答列
桌子上,放着一碗盛满殷红鲜血的碗,刺得的他双眼剧痛。
他目光一沉,扬手拂袖,将那碗连带桌子一起打翻!
“你这是闹什么?”
风尽将伞收起,走到莲绛身边,望着他珂。
一夜之间,他整个人就苍白憔悴了一圈,惨白的肌肤衬得那蔓蛇花更加触目惊心。
“蔓蛇花醒了吧?”
她又低声询问,目光看着地上那血渍,手腕微微发疼阡。
“十五的药呢?”莲绛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流水正在煎。”
“加一味花红。”
“花红?”
她走到他身前,看着他的脸,声音一颤,“那会导致流产的!你要做什么……”
莲绛悲戚的看着风尽,声音绝望,“她和孩子……我只能选择一个。”说着,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踉跄后腿,后背抵着门框,才能让自己站稳,“若可以,我宁肯死的是我,而非她们母子。”
“你说什么?”
风尽上前扶住莲绛,不知道为何他说出这般疯言疯语的话,可他神色痛苦,这必有缘由。
莲绛不愿再开口,只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可风尽却周身冰凉,孩子和母亲只能选择一个……
十五的气血,十五的虚弱,十五的衰弱,而腹中胎儿,却那样的健康。
难道是……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卷发少年,站在阳光下,没有任何影子。
很快,她整了脸色,“十五之前也是懂得医药,你若是给她花红,她定然不喝。倒不如用天花粉,无色无味,难以辨认。”
莲绛没有说话,似默认,转身离开。
“你的药呢?”
风尽上前,拉住他的手。
那手,纤长素白,犹如玉雕,却冰凉刺骨。
莲绛看着风尽拉住自己的手,眉心一蹙,“我陪她一起中毒。”
风尽呆了半刻,突然吼起来,“你是疯子吗?”说着,他一把扯开莲绛的衣衫,那如雪胸膛如今密密麻麻的开满了妖冶的蔓蛇花,蓝色的花朵,蓝色的蔓藤,黑色的花蕊,触目惊心!
她也疯了似的将莲绛往回拽,将他推到镜子面前,“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你就是一个怪物,你就是鬼!二十七朵,蔓蛇花了……”
她拽着他的衣服,突然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乞求道,“当你身上开满三十二朵,那蔓蛇就永远无法从你体内逼出来了,莲绛……不要继续了,否则,你迟早会被蔓蛇吞噬的!不要折磨自己……”
看着那镜子中的怪物,莲绛勾唇惨烈一笑,“蔓蛇出来了之后,我哪怕想到她就会心痛,那样,她又要离开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既然都是这个结果,何不让我独自承担,将她那份也受下来。”
莲绛拉起衣服,跨步走了出去。
风尽坐在地上,周身一阵阵的冰凉,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最后,她目光闪过一丝血亮,咬牙起来。
莲绛回来时,十五靠坐在阆苑的栏杆上,正低头缝制多多的小衣衫,她穿着白色的衣服,因为脸上涂了胭脂,看起来气色非常好,唯有那一头青丝散落在肩头,没有挽起。
身后小雨成帘,时不时有点雨丝飘在她身上,莲绛上去,忙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
“怎么坐在这儿?”
十五笑着,“我来陪多多看一场春雨。”
看一场春雨,一场夏花,一场秋叶,一场冬雪。
莲绛胸口一阵钝痛,体内的蔓蛇暗自涌动,他坐在她对面,道,“我也来陪多多一起看吧。”
“这雨怕是几天都难以停下来。”十五玩着院子里,看着那些雨丝将桃花打得颤颤直落,“春日清朗,本该是放纸鸢的好季节。”
“好,待天晴了,我陪你和多多去放风筝。”说着,他竟有俯身,又脸贴在小腹上。
那样子,反而看起来像个孩子。
十五无可奈何,任何他趴在小腹上,继续手里的小衣衫。
走廊处却走来了两个人。
风尽和默默跟在后的流水。
莲绛浑身一颤,起身望着十五,“我替你开了服药,你这样天天吐下去身子也熬不住。”
“不必喝什么药……”然后看到莲绛担忧的眼神,她没有将下面的话说下去,只是点点头。
莲绛端起来药,让风尽和流水退了下去。
手指在颤抖,却是竭力的稳住,然后送到十五嘴边。0
“好难闻。”十五将头扭开,莲绛心中一阵酸楚,低下头,自己喝了一口。
风尽说天花粉的分量很少,大概七日之后,才会出现落红。
“喝一点。”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指尖冰凉。
十五拗不过,只得低头抿了一口,可还没有吞下,整个胃就翻江倒海,她再也受不住,推开莲绛趴在屋檐下开始吐起来。
莲绛手一抖,将碗很狠狠砸在地上,一把将十五拉过,将她紧紧的抱住,嘴里一直喃喃,“十五,十五……”
十五呕吐不止,落得莲绛一身污迹,可他根本不顾及这些,只是疯了似的将她抱住,藏在自己怀里不停的唤着她名字。
那一声声十五,无助又绝望。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手指穿过十五的发丝,一缕白发落在指尖,他浑身一怔,犹如五雷轰顶,放开十五,冲向了风尽离开的方向。
“药……”
他盯着风尽,冷声吩咐。
风尽唇角一动,似掠过一丝讥嘲,却是静静的应了声,“好!”
十五浑身都是汗水,头发又淋了水粘在脸上,原来的胭脂也被染红,莲绛俯身,抬起袖子替她擦掉,然后抱着她回了屋子。
她无力的靠在床头,望着他,“莲,我不想喝药……难受。”
莲绛心中一酸,低声,“就喝的时候难受,喝完就好了。”
十五张了张口,却无力开口,只是沉沉的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一股浓浓的药味传来,她几乎本能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风尽和流水。
流水站在旁边,手里的汤药有着比刚刚更刺鼻的味道。
十五眼神有些茫然,而莲绛收起原本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悠的起身,“我去换衣服,你把药喝下。”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那步子走得慌乱,更像是在逃跑。
外面雨变得更加萧索,风吹了进来,十五觉得浑身发寒,甚至周身有一种难掩的恐惧。
“还不送过去。”
风尽挵着袖子,冷声吩咐流水。
流水惊讶的抬头,看着十五,脚步沉重的走过去,双手托着碗递给十五。
药还是刚刚那个调剂药,只是味道重了很多,十五凝着那黑乎乎的药,只觉得小腹难受。
见她迟迟未动,风尽不由叹口气,“十五,你到底要折磨莲绛多久?”
十五茫然的看着她,却见风尽眼里有些厌恶,上前一步,走到身边压着声音对自己道,“你这般样子却是故意让莲绛担忧,他体内蔓蛇早几醒了,却见你这个病态,如何都不肯吃药。”
十五接过药,放在唇边,正欲喝,却突然看到碗边站着几粒油菜籽大小的东西,骇然的抬起头,“这是……?”
是的,这是!
“天花粉。”
她低声冷笑,全身却是阵阵发汗。
刚刚被莲绛砸的那碗,只有少许天花粉,几乎没有影响所有她没有发现,而现在手里这碗,连药渣都留下了,若是喝下去,多多必然不保。
她抬起杀意乍起的双瞳,看向风尽和流水,流水浑身一颤,后腿一步。
“又要玩这一招?”
她勾唇一笑,手里的碗砸向流水,流水吓得往身边一侧,哪知半空中十五手腕一转,飞向了风尽。
她这一招转换非常快,那滚烫的药直接扑了风尽满面!
十五纵身而起,月光从腰间弹出,带着凌厉强劲的风刺向了风尽。
“谁要伤害多多,我都要他死!”风尽侧身闪退,十五虽然衰退,可此时,却招招拼劲力气要杀风尽。
风机手里银针掠而来,她身形往下一压,避开十五一剑,冷笑,“可笑,是莲绛要流掉你的孩子,你却偏生要杀我!”
十五面色灰白,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那风尽继续笑道,“若没有莲绛的允许,我能近身替你把脉,能给你开药,甚至……逼着你喝这堕胎药?”
“你闭嘴!”
风尽冷声,“十五,你清醒点,莲绛根本不会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十五脚下虚晃,月光插在地上,艰难的撑着身体,头脑里一片晕眩。
“你今天不喝这药,明天,他还让你喝,明天你不喝,还有后天,直到……孩子流掉为止。”
一旁的流水忍不住看了一眼风尽,却无法开口说话。
只是看到十五垂着头,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我下去,继续替你煎药。”风尽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流水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十五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堕胎药,全身越来越冷。
他想起了刚刚莲绛临走时那个有些决然的神情。
想起了第一次药倒掉之后,他去追风尽的样子。
想起他趴在她小腹上,那望着她的眼神,寂谬空茫。
手放在小腹上,那刺鼻的药味依然缭绕,让她头晕目眩。
这药里不仅仅有天花粉,还有花红。
“莲绛,那是我们的孩子啊。”十五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窗前,悄悄开了一点缝隙。
外面雨雾涟涟,莲绛坐在对面长廊的角落,长发披散,周身湿透,一张脸苍白,唯有那蔓蛇花触目。
他双手扣在身下的栏杆,手指紧紧的扣住,好似一松手,他就要从上面栽下去。
身后脚步声响起,他缓缓回头,眼瞳负着苦涩的绝望,怔怔的看着朝这边缓缓而来的风尽,“喝……喝了么?”
手指抠住雕花栏杆,似要将它们生生挖出几个洞。
看着莲绛因为害怕而全身发抖的样子,风尽咬牙道,“没喝。”
“没喝?”那一瞬,他眼底竟掠过一丝光芒,可很快又被无边的痛苦掩盖,“为什么她不喝?”
“她发现了!”
“怎么会?”他悠的站起来,眼前黑了片刻,整个脸都白的吓人,“你说只有一点太天花粉,她不会发现的。她怎么会知道……”
风尽抿了抿唇。
第二碗送过去的,她加足了分量,只要入腹,必死无疑。
但是她也知道,十五必然能发现!
她要的就是十五发现!
凭什么,那女人造成的痛苦,却要莲绛一个人承担下来。
而那个女人却一脸平静的享受着莲绛带给她的一切!
凭什么!
“她本就懂医术。”她沉了一声,盯着莲绛,“既然她都知道了,那还要不要喝?”
莲绛扶住柱子,风尽发现他手指间尽全是鲜血,而那柱子就在方才那刻被他抓出五个洞,鲜血淋淋。
“喝。”
他喉咙里痛苦的吐出这个字。
既然知道了,那就唯有坦白了。
这事情本就不能隐瞒多久,她迟早会知道孩子报不住!
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用了如此残忍的方式!
不想让她知道,作为一个父亲,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他不想,她恨他!
风尽回头看了一眼流水,却是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的陪着莲绛。
怕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药是早就准备好的,所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流水便送了来。
风尽将药碗放在莲绛手里,“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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