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花憋着坏,说:“你看你这得意劲,你们又没怎么样,他还不能算你男人呢。”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三枝羞得边骂“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边追在后面打她。
等到了庙门,两个人手牵手心情都松快了不少。一扫这一路的沉霾。
族庙里面还有很多其它借宿的人。很热闹的样子。刘小花和三枝一进门,立刻便有个和尚迎出来,“上了名录没有?”
三枝不解地问:“什么名录?”
那个和尚很烦的样子,向右边摆摆手,什么都不说就走到旁边继续跟人说话了。刘小花顺着他指的方向,便看到门内左边有个小桌。
桌子后面坐着个老和尚。大约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一条腿是瘸的,右眼是瞎的。见她们过来了,声音嘶哑地问:“哪一支,哪一辈?”像有口痰将出不出,吊在嗓子眼似的,叫人听了混身难受。
刘小花并不知道许多,便没开口。可没想到,三枝却也一脸愕然,她想了想才说“我们是四叔公那一支的。”
那个知客和尚翻是个白眼“四叔公是哪一支?”
“难道你不知道四叔公吗?”三枝觉得这个人是故意为难自已。也有几分恼意。
“我当然知道。但我怕你不知道。”和尚一点也不客气“刘家四叔公的名号,谁人不知道呢?就是外族的人都认得他,要称他一声刘四公子呢。可要是随便来个外人,都跟我说是四叔公那一支,就要住在族庙,那庙里还挤得下人吗?”
“可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是村里的,刚出山来。不懂外面的规矩。但我们真是刘家的人。大爷你行行好吧。”三枝急道。
“就算是在山里,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已是哪一支,哪一辈。”和尚不耐烦了“你们出山来,家里就没有长辈跟你们说?”
“我阿娘阿爹都过世了。”三枝道。
“那你呢,你全家也死光了?”和尚扭头看向刘小花。
三枝有些气愤起来,大声说:“她阿娘阿兄都在世的。”
“都在却不给她说清楚?”老和尚讥讽“人生父母养,长到这么大,连自已是哪一支哪一辈都弄不清楚?家里长辈是活死人呐?”
三枝怒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她虽然很听阿泰的叮嘱,心情平静的时候一套一套地讲道理,还能叮嘱刘小花几句,看上去特别懂事。可脾气却素来十分火暴。一但触到了暴点,恼起来敢跟别人拼命的。连她阿爹那么凶恶的人,她都敢对打。现在她最听不得什么家里死人的话。
“那我要怎么讲话?你当你是圣女还是公主,天下人全得好声好气哄着你呢?”老和尚面无表情问。
眼看三枝那句“老不死的”就要骂出来。刘小花去暗暗拉三枝。现在她们两个身后,站了好几个大和尚,本来是在闲聊的,现在正虎视眈眈看着这边。
三枝气愤难耐,被刘小花扯了好几下,十分不满地狠狠瞪了刘小花一眼,还是硬生生憋回那口气。眼睛却湿了,水汪汪地忍着恨。
把三枝拉回来,刘小花看向桌后的和尚,她脸上并不见生气,反倒是心平气和的样子:“我们村里鲜少有人出来。日子久远了,平常过日子又用不到这些个。所以家里长辈也没提过。恐怕早忘记了有这一茬呢。再加之,前面我们山里出了事的,不知道大师知不知道?我们村长叫多录。全村人住在鸡脖子山那里,前一段时间鸡脖子山那边石脉的小饕餮跑出来吃了人,里面干活的就有大半是我们村的人。我阿爹和她阿爹都是那时候过世的。因为阿爹出了事,家里过不下去,我们便想出山找活计做。所以才到这儿来。出门的时候,阿娘尤在为阿爹过世伤心,也没记得嘱咐这件事。所以我们并不知道支辈。”
“噢。”老和尚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上下打量她们“原来是这样。”
“还请大师通融通融。”所谓报支派,不就是为了确定是不是刘家的人吗。她讲的事已经足够证明自已的身份了。
老和尚说“我确实可怜你们。”刘小花谢字还没出口,他话峰一转又说:“可规矩就是规矩。庙里的规矩就是你报得出来,就给住,报不出来不给住。我给你通融,那这名录上要怎么写?我怎么交差?”
刘小花还要求情,老和尚一摆手“别多说了。不能报支辈,那你们就给钱住。一夜四个钱。住不住?不住别挡在这儿。”
三枝不由得叫了起来“四个钱!!我们身上总共才四个钱呢,洗多少果子才能赚到四个钱的,难道要给我们睡一金窝吗?你们不如去抢啊!”
“四个钱还嫌贵!”老和尚再不耐烦的样子“出去出去!”闭眼打起瞌睡来。
三枝见他这样,又气又急,已经又要哭了。因为阿泰说过了,外边住店得要六个钱一夜。她们根本没有去住店的钱。现在身上的行李也没了,帐篷也没了,在外边要怎么过夜呢。不得活活冻死吗!
刘小花无助地向旁边看去。
庙里还有些人站屋檐下,现在这些人都看着这边的热闹。不过容貌个个眼生。
当看到有个高大的人影路过回廊,刘小花眼睛一亮,大声叫“麻子!”
那个人停下步子,左右张望。
刘小花又叫了一声。他才发现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回过头。正是村子里那个老欺负人的大麻子。
“麻子你也下山来了?我们出门,忘记问清楚支派。现在他们不让我们住,你晓得的吧?”刘小花做出一脸亲热劲,心情却是十分忐忑。
因为大麻子是个出名的混帐,又一向跟她和刘二不对付。怕他不肯帮忙。
“我们说是四叔公那一只的,他说不能行,说是哪支哪派要说清楚。”她听到自已那腔调,连自已都羞红了脸。那声音可怜巴巴的,无限委屈,好像人家不答应,她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可她要是不示弱,又怕大麻子不帮忙。只好期盼,他能看自已可怜,不计较以前的事。
大麻子看到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而郎当地向这边走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哭腔起了作用。
刘小花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对大麻子笑“幸好遇见你。要不然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我们行李丢了,又没有钱。”
大麻子没跟她多话,乜着眼,叭嗒叭嗒走过来,对那个老和尚说:“她们跟我是一支的。我们都是刘氏南四支,容字辈。她叫小花,那个叫三枝,因为没有大名,所以名字里没带辈份。你要收录,就记这两个小名。”
老和尚却不拿笔。
三枝急了“你怎么不记?”
“我哪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想白宿?”老和尚翘着腿说:“要是这样也能行的话,那以后一个刘家的子孙,就可以带上十个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住在家庙啦,只要说他认得的就行了嘛?”
大麻子可能从来没见过比自已还混帐的人,咧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看着老和尚嘿嘿地笑。
三枝气得直发抖“你就是打定主意不叫我们住!!故意为难我们!”
“我可没说不叫你们住。”老和尚翘着小指头,挖挖耳朵说“我说了,规矩就是规矩,不是刘家的人,就给钱。一夜四个钱。”
三枝又气又急,扯着嗓门说:“我们都是同族,每年我们村也没少往族里交粮交钱交果子。出门在外,族里自当照应着我们。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已的来历,又跟你好好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不知道支辈的事。你一个看门的,凭什么这样为难我们!我要去宗祠敲鼓!找族中长辈讨个说法!”因为太生气,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破音,异常的刺耳。
她这一嚷,四周的和尚都围了上来,毫无善意地盯着她。其中一个还推了三枝一把“我看你这小娘们是存心闹事!跟你说了是规矩你听不懂啊?你就是找了玉皇大帝来,这规矩就是规矩!敲鼓?去啊,去敲啊。走!今天你不敲,我还跟你没完的!小娘皮!”
说着就抓住三枝往外面推。
他那么三大五粗,三枝哪里能受得住他一下的。被推得站立不稳一头挤在墙上。
刘小花急忙跑去把三枝扶起来。还好没出血。看看周围,明明全是人,可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冷漠嘴脸。这里是没有给她们打报不平的。只得强忍下愤然说:“我们刚出山,什么都不懂,大师们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那和尚冷冷笑了一声。但也不散开,全堵在她们两个人面前。肆无忌惮地死死瞪着她们。
刘小花知道今日这个亏是怎么都要吃了。对三枝使了个眼色,从怀里掏出了二个钱来,又叫三枝把自已那两个拿出来。递给那个老和尚“我们给钱。”
老和尚拿了钱在手里掂一掂。对刘小花说“那你进去吧。”
刘小花也愣了“我一个人进去?”
“都跟你说一个人一夜四个钱了。要是两个人就得八个钱嘛。你给四个钱,难道还想两个人住?”老和尚笑嘻嘻地说。
三枝差点当场气晕过去“你明明没有说是一个人一夜四个钱!!”
“自已听不懂话,还怪别人?”老和尚脸色变了。
三枝直发抖:“那我们不住了,你把钱还给我们!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收钱了,好私下去分。”
“私不私下分,都不关你的事。这钱没得退。你给了钱就是订了铺,订了铺住不住那地方都是给你留着。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给了钱过一会儿又说不住了,耍我们玩呢?”老和尚说完,就叫人来把三枝赶出去“行了,这个不住的,你快点走啊。别堵在这儿。”
☆、第11章 三枝
刘小花从来没有这样不忿过。
她还以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洗礼,在受了刘二的教训之后,自已学了几招,谨慎狡猾多了,把刘二和那个什么公子不都糊弄过去了吗。更是觉得自已连神经都不知道比以前粗壮了多少,打算以后就按着这个套路走——多演戏,少跟人刚正面。
没想到现在,遇到个软硬不吃的,真是将她一巴掌扇回刚穿越来的时候。让她重新又有有了那种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要不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本能地有一种退缩的念头。
可刘小花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比两个少女要高出二三个头的和尚们这样仗势欺人,心里却是生生地挤满了无边的恼恨。
这些人,明知道两个女子讲的是实话,也知道两人被赶出去走投无路,却半点没有慈悲的心,还要坑人钱财!比混帐嘛,谁没混帐过?!刘小花眼睛发热,恶向胆边生,一巴掌‘轰’地拍在那破桌子上,怒目而视:“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得寸进尺!!欺负小姑娘有什么意思!四个钱,你们要么让我们住,要么还给我们!现在可众目睽睽,你们要真是逼死了人,让我们冻死在这庙门口,我就不信这里在场的哪一个和尚脱得了干系。我们虽然是四叔公这一支,如今不得势了,四叔公也不行了,但我们南四支人还没死光呢!南四支再没用,也不会让你们欠了人命还能继续逍遥的道理。”
说着拉着三枝就往外走“我们不怕死!你们可也千万别怕死!!”
三枝气道:“对。死就死。死也拉着你们陪葬!我们在前边等着你们!”
老和尚愣了一下,才扶着桌子猛地站起来“谁逼死你了!!谁逼死你了!”对着那些看热闹的借宿者们喊“我可没有逼她们!”
那些人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他一时有些不悦。说起来他无非是想看看这两个小姑娘手里到底还有没有钱,再逼出一点来。却没想到人家不按他的剧本走。
“你喊得再大声也没有用。你逼没逼死人,等我们死了,族中主事的站出来让谁赔命时就知道了。”刘小花猛地停下步子,回首冷冷与他对视“你怕啊?”
“你!”老和尚指着她。
眼看是个僵局。
这时候,终于不知道哪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打着圆场说:“好啦好啦。何必闹成这样呢。两个小姑娘也怪可怜的。”
老和尚气哼哼地找他凭理“我有什么办法?这是规矩嘛。规矩又不是我订的!万一给族里的人知道我不收录却放人住,我得背骂。”语气到是有些缓和。
那中年人笑说刘小花:“你们两个小姑娘也是,年纪小,讲话冲。大和尚是按规矩办事而已,恨不上的。何必赌这种气呢。”说完也不等两个人应声,又对老和尚说:“要我说起来,这才多大的事呀,两个小姑娘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又不是没空铺。反正在场的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会帮你做证的,族里怪不到你。你看,他们不帮你做证,我还在呢。让她们住着吧。就算你做件善事为家里积德了。”
老和尚哼哼了一声。
刘小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那个中年人一眼。只要和尚开始服软,这事就还有得谈。怎么也得先住下再说。
这时候三枝却甩开刘小花的手,冲到老和尚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少把规矩挂在嘴皮子上。这里的人都明着事现得很!人人心里都有杆称。族里的规矩让你收四个钱一个人了吗!明知道我们真是刘家的人,只是说不出支辈而已,就算你为规矩所迫得收钱,也不能这么坑我们吧!你多大年纪,我们多大年纪?连同族晚辈的钱都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得空,多照照镜子!做了多少歹事遭了多少报应,全在你身上呢。”
刘小花拉都没拉住,三枝把这些话已经骂出来了。
庙中顿时一片死寂。
连中年人都不说话了。和尚们站在原地,脸色异常的愤怒。
三枝跳着脚,就要再骂。刘小花一把拽住她,捂住她的嘴。急忙对老和尚说“大师一口一个死全家说过我们,她不懂事骂您一句,也算是扯平,谁也不欠着谁。不如各退一步吧。”
老和尚用昏黄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良久露出一个叫人背后发寒的诡异笑容“行吧。”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四个钱,用一只脚一跳一跳,到刘小花面前。
他虽然是用一只脚过来的,可蹦得比两条腿走路还稳当。把钱递给刘小花,盯着三枝说:“其实说来说去,全是我的不对。我年纪大了身子残疾,难免心情不顺。按理说,是不当收你们钱的。行了,唉,我便服这个软,认这个错。就当是为家里积德了。你们住着吧。这钱呀,你们还是拿回去,我活了大半辈子,也该行行善事了。就是族里怪罪下来……”老和尚停顿了一下,扭头用那只独眼看向做和事佬的中年人“到时候,这位兄弟可记得答应了我,要帮我说几句好话的。别再叫族里连这个工都给我撸下去了。”
中年人愣了一下,连忙笑说“那是当然的。”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
刘小花握着那四个钱,仿佛是握着火热的烙铁。
三枝挣开了了她,抓过那四个钱,狠狠瞪了老和尚,拉着刘小花对那个老和尚说:“本来就是该我们住的。少说得好像还沾了你的光似的。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们也不欠你的好。阿花,走。我们进去!”
刘小花走进了庙,回头看,那些个和尚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目光阴恻恻地叫人寒到心里去。见她看过来也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刘小花回过头,看中年人就在自已前面几步,连忙就要跑过去。
三枝一把拽住她,在她耳边嘀咕“你干什么呀!一看他们就是一伙的,要不之前他怎么不站出来为我们说话?等那老和尚怕了,才出来和稀泥!”
刘小花皱眉说“他一开始不开口,是怕得惹事上身。后来有了机会,不就站出来说话了吗?光是这样我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