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花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每当她失控的时候,几乎都是它误认为它的/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它认为自已在保护两个人的生命安全。
刘小花内心如此的挣扎。
可是在外人看来,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甚至都没有半点不适的表情。
“怎么了?”刘有容放下手里的书。
刘小花被打断了思绪,回过神脑子却还没有转过来,反问:“什么?”
刘有容笑起来:“问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刘小花仿佛听到自已心中的哀鸣——为了两个人的哀鸣。
它在感到害怕,觉得自已和刘小花都要死了。可是这次却并没有再像之前那两次一样,让刘小花失控狂奔,它似乎从之前的事中,得到了反馈,明白那个举动是不可以的——它在学习。
刘小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看到一种奇怪的种子。”说着,便把那天看到的东西详细地描绘了一遍给刘有容听。
“它会附身于活物。入体之后便化于无形。附于宿主。师父,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刘有容认真想了想,看向大师兄。
刘小花连忙向大师兄看去。
大师兄皱眉沉思了很久,才对刘小花说:“若是有尸首到还简单,只需看残骸便知道是哪一种。你可知道那个被附身的人后来死于什么症状?”
刘小花怔了一下,谨慎地说:“没死吧……”
大师兄摇头“听你起先那么说,那一个如果不是幼株,便是幼虫。可是,但凡有附身之能的幼株幼虫,必都是凶悍无比的,成长起来得需要非常巨大的养份,不过一月宿主必定身亡。这个东西便会从尸骸出脱出,再另寻主宿,直至它可以独立存活为止。”
“若是没有死呢?”
“没有死。”大师兄表情严厉起来“若是没死,便说明那个东西即不是幼株,也不是什么幼虫,而是祟。幼株幼虫是附生于身躯,而邪祟是附生于精魂。虽然所谓的祟,种类繁多。但左右都是妖邪残魂化形为物,苟存于世间,被这种东西入体,初时还能驱逐,可若是最初不察,拖延四十九日之后,它便会食尽宿主魂魄。”
“就不能拔除?那中了祟的人怎么办?”刘小花连忙问。
“被附者四十九日便失去心智,有痛苦也不晓得的,活着的那个已经不是他了,还何来拔除之说?为免除邪祟长成为祸,家人一般会请族法,活焚被附者。若是修士,便会由宗派出面,引导天火除之。无一能免除。”
“可是……可是怎么会没法治呢?”刘小花从来都以为只要修为够了,这些修士们是无所不能的,上天下海点石成金,都不在话下,除掉一个虫子会有什么难的“师父也不能治吗?”
刘小花看向刘有容。
刘有容摇头。
“一点办法也没有?”刘小花忍不住追问。
大师兄反问她:“你认得的人中了邪祟?”厉声道:“可真是邪祟,那必得交给其族人处置。万不能因为是相识的人,便为他隐瞒。就是亲人也不能偏袒。若不趁着还未长成处置掉,将来定会为祸一方。你可知道魔妖重九初时是因何而来?一个小小牧童,邪祟入体便可以掀起那么大的风浪,那么多宗门几乎就因为他,毁于一夕之间。此事当引以为戒。万不可姑息。”
死?!刘小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刘有容对大师兄淡淡说:“你不要吓着她。”
大师兄虽然不以为然,却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刘有容便向刘小花问:“你所说的中了邪祟的那个人是谁?给他一个了结,其实也是为他好。”语气虽然是和缓,但却不容质疑。
刘小花怔怔看着刘有容,师父他如果知道是自已,会处死自已吗?
她的理智在告诉她不要说,这个东西根本没有害她,她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可是她的心却是偏向师父的。
她担心,如果她不说,万一这个东西现在无害的表象是在蒙蔽她的话,那将来她自已变成什么跟那个重九一样的恶魔,岂不是要连师父、连小蓬莱里无辜的人都被自已害死。师父对她这么好,她不能害师父,不能害其它人。
刘小花紧紧盯着师父的脸,仿佛是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可以泄漏情绪的细微表情,终于开口说道:“师父,你快引天火来烧死徒儿吧。”
刘有容听了脸色骤然一变,嘴唇微微抖了抖却没有说话。
刘小花这句话一出口,不由得悲从中起,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好不容易才跟师父在一起的,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来!都怪我,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如果当时离得远远的,就没事了。都怪我!都怪我!”
“怎么就要死了,不要胡说八道!”大师兄大步过来喝止她,扭头轻声道:“师父您缓缓气。”
刘小花抽噎着抬头,却看到刘有容脸色青白的嘴唇一点人色都没有,那些如毛细血管一样的红丝,飞快地从他衣领子里钻出来,顷刻之间,便将脖子上的皮肤覆盖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要变成赤红的颜色。
他却不管自已如何了,而是急声对刘小花道:“阿娇,你过来,师父不是有心的。师父错了。师父最疼爱你,怎么会杀你呢。”他那双玉葱似的手上长满了铿锵的利甲,像魔爪似的,锐利的指尖散发着幽暗的冷光。
刘小花呆住。不晓得要怎么办。
大师兄立刻大步走过去,安慰他“师父,您没有伤到小师妹。您不要着急,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小小的事情也会以为是天塌下来了。其实有师父在,哪里有什么事伤得了她呢?”
刘有容听到这些话,慢慢地缓过气来,那些红丝也渐渐地沉入皮肤中去,不见踪影。原来有些迷茫的眼神也重新清澈起来,只是疲惫不已。
大师兄连忙扶他躺下。
刘小花不敢不过去,自以为闯了大祸,呆呆站在角落里面。大师兄轻手轻脚地过来了,刘小花连忙向美人靠上的刘有容看去,他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大师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走出了院子,才停步扭头厉声斥道:“平白地,在师父面前说什么‘引天火来烧死徒儿’!有林家的事在前,如今师父灵台不稳,气息紊乱。勉强出来见客已经是迫不得已,再有你这么一遭,嫌师父活得长了吗!”
刘小花半句也不敢辩驳。惶恐不已低头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大师兄情绪平复些,才道:“别看着师父像没事似的。可他现在心结不解,便易生魔相。数年前在刘家族学里出事,血流成河。之后我们便小心防范,师父也多年不曾出山去。今次师父带了你回来,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可你既然来了,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多加小心,不要勾起他心中的旧事来。”
“我知道错了。”刘小花愧疚之久溢于言表。
“你知道什么错。”大师兄半点也不客气地说“你是不知道,才会错。你可知道以后当如何?”
刘小花连忙抹泪说:“我以后都只跟师父说高兴的事儿。”可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大师兄,我在田城里,好似被邪祟附身了。”
大师兄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道:“你从田城来,已经几个月前的事,若真是邪祟,你还会好生生站在这里吗?”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个东
☆、第59章 时局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个东西,我也拿不准是什么。你如今既然并无大碍,那大抵就不是什么坏事了。邪祟脾性残暴,不会这样安然无事。”
刘小花见大师兄也这么说,便松了口气,但到底不安,说:“我怕,它是隐瞒本性……”
大师兄却摆头:“幼体多不谙世事,学不会那么狡猾的招式。不过这件事既然还不明就里,就不要声张。人心可畏。”大师兄正色道。
“是。”刘小花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颜。大师兄是怕别人知道了,会对她不利。若是被人误以为她是邪祟就不好了。人真正害怕起来,理智不存,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大师兄瞥了她一眼,见她眼泪还没干,又笑起来,皱眉说:“跟你五师兄一个德性。”
刘小花一惊。
是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自认为个性算得上谨慎,脾性也称得上刚毅,勉勉强强的话,也能厚着脸皮说自已能屈能伸。可是从田城出来后,她的性格却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改变。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还没有搞清楚事情是怎么样,就自暴自弃地哭诉起来。
刘小花很勉强才沉下心里惧怕的情绪“大师兄,我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自已却不知道?”
“意志坚定者,邪祟不侵。你以为只是玩笑?就算是邪祟,只要意志坚定,便心智稳固,不会轻易被动摇。它压不倒你,自然也拿你无可奈何。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却也并不是没人能做到。”大师兄的声音厚重有力。顿了顿,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人,才说:“当年你师姐……”可说了这几个字,却又禁声不语了。好像有些犹豫,不确定该不该提这件事。
刘小花小心问:“林师姐是不是因为被邪祟附身,师父才会引天火烧她的?”所以刘有容才不能提这件事。
这是他的心结。不论那个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都觉得自已做错了。痴情人最可怜。
刘小花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人怎么能心甘情愿地被另一个人坑,落得如此下场,却一点也不恨对方。
刘小花想,自已这辈子都不会这样为了另一个人无怨无悔。她怕痛,怕死,怕穷,怕这怕那,所以才想向上走,走到更好的地方去,可万一有一个人令得她不能如意,一生的追求都泡了汤,她一定恨死对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人。
但如果那个人是师父呢……如果是师父做了什么她不能原谅的事……
刘小花立刻摇头,把那些莫明其妙的想法甩开。师父才不会做不能被原谅的事。肯定是因为身上有那个东西,自已才会乱想。
她试着问大师兄:“林师姐是不是被林家那个附了身……”话虽然说得糊涂,意思却是清楚的。
大师兄冷声说:“你师姐她姓刘不姓林。”却是未予置否。想来夺舍重生和附生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了。
“上次林家的人来,我在大殿上。我不喜欢他。看着就觉得讨厌。”刘小花冷声说“大师兄,下次他再来别叫他进山门。只会惹师父不高兴,还叫师父这样生气。”
如果有机会,我就杀了他。刘小花愤愤地想。可这个念头刚起来,她便惊觉,将它按了下去。
刘小花觉得,那个东西在她身体中,仿佛能把她隐藏得最深的,最微小的情绪放大无数倍,些许的厌恶,她就会起杀心,些许的害怕,她就会逃跑,些许的恐惧,她就会大哭。
可是,她到说不出这是好还是不好来……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不过是上辈子的事……那时候的她,虽然蠢一点,到是过得开心……傻乎乎的,可真羡慕自已……
她傻笑了一下,回过神,有些懊恼,立刻掩饰住情绪。
大师兄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是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大概是因为同仇敌慨,到是对刘小花和气起来“你这样的身体,自应当更加勤奋。只要你压得住它,便不会有事。若是压不住它,被它反客为主……”
“若是压不住,大师兄又救不了我,便给我个痛快的算了。”刘小花立刻说。她虽然怕死,可也不想变成行尸走肉。真到了那个时候,死得痛快到是慈悲。
大师兄这时才略有动容。他看向面前的刘小花。
她长得可人,五官还带着稚气,头上顶个辫子格外滑稽,眼睛亮亮的,语气坚定。寻常人也难有这样的勇气,可到底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却能这种的决断。他犹豫了一下,吩咐道:“今次宗门共收了十二个弟子。我打算带六个出门。你去问问有谁愿意,全凭他们自已主张。”
“出门?”刘小花惊讶“……不是说不到年限不得出山吗?”
大师兄冷冷说“如今哪里还有闲心让他们慢慢在山上折腾。”
刘小花立刻追问:“是不是圣帝死得有问题,师兄担心时局不稳,对宗门也会有所影响。”
大师兄怔了一下,异常意外,便问:“你为何有此一说?”
刘小花并不隐瞒,说:“要不是有问题,新帝心虚什么?既然已经坐上帝位,若真是正统,自便有国宗撑腰,何俱于人呢?可他却生怕自已的兄弟还活着。何况,师父方才问那个人‘圣帝有国宗为依靠,有什么好怕的’他避而不答就已经是答案了。再者,我虽然见识少,可听师父的口气,天下宗门大事上皆要听令于国宗,可见得国宗实力非同一般。他身为新帝,有什么事自当去国宗请教才是正理,为什么却反而找到师父这里来?可见得国宗并不完全站在新圣那边了,必定是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因为暂时没人可以取代他的位子,所以只是态度暧昧隐而不发。”
大师兄深深看着她,问:“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可以是别的事,为什么一定是先帝的事?”
“若是先帝逝世之前,新帝还是太子,若是做了什么事是国宗所不能忍的,那早就被除去太子之位了。彼时,国宗的人要想找回被冤枉的大皇子替代他,想必是举手之劳。可直到他继位之后,国宗才态度模糊起来。要可见得这件事一定是跟他继位有关。再者,那时候他杀了大皇子都没事,足以见得,若非是更大的事,国宗是不会在意的。比大皇子的死更大的事……岂不是显而易见。”
大师兄看着她好半天,正要说话,这时候身后却传来几声掌声“小师妹真是聪慧过人啊。”
刘小花回头,便看到青鸣。他两眼放光,跟看到了骨头的狼似的,大步过来热情地握住刘小花的手“师父在哪里找到小师妹这样的人才!竟然仅凭这一点苗头,便能猜得这样精准。见微知著,实大才也。”
刘小花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干笑说:“二师兄过奖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师兄你看吧。我就说了,这正是我们小蓬莱的好机会。”青鸣跟打了鸡血似的,语调上扬,非常兴奋“若是我们能助大皇子一臂之力,那便是连国宗都……”
“大皇子已死,你要去助鬼吗?”大师兄厌烦地说:“明日我要带弟子出山。你从明白起,便留在山中支应杂事,照应师父。”
青鸣立刻急道:“那可不行。”
“怎么个不行法?”大师兄胖呼呼的脸异常严厉。
青鸣说不出来,只是敷衍道:“我带着那些弟子也得历练不是?”
“你前番也说是带着弟子出山历练,结果却历练到了神都去。修习的事情不在行,旁的事凑热闹到是凑得快。若是不情愿修习,何不自请出师!想必师父也不会强留你。”
青鸣立刻叫冤:“我实在是听闻先圣帝崩了,才连忙过去打探的。这不是为了师父吗……”
“你为了什么,你自已心里知道。”大师兄打断他的话“你若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大师兄,不配吩咐你做事,你再不愿意为师门所用了,便尽管随心所欲去。也不必再见师父,我自会告知师父你心有所向,这里容不下你了。”
“师兄,你可不要冤枉我。师父这样的情形我怎么会离师父而去。天下的良心也不全是长在你一个人身上。”青鸣不满道“呆在山上就呆在山上,我也没说我不肯。到也值得你这么训我一顿?”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
刘小花急忙做和事佬:“大师兄也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