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又瞅了瞅手中佛珠,顿时只觉如获至宝,把佛珠握得更紧了几分,心中大定,颤颤巍巍,缓缓站直了身,抓着佛珠向程虎京又靠近几分,沉声喝道:“快走,你既死了怎还这般纠缠不休,麻烦多事,就不能让我母子好好过活,还不速速离去。”
程虎京也似见了猫的老鼠,老太婆小心的靠近一尺,他就向后连忙退了半丈,口中还不时发出咯咯的哀嚎声。
终于,在退到门帘处,程虎京一掀布帘,逃出了这间屋子,老太婆紧随在后,越出里屋,只见屋外依旧,四下里也片昏暗,大门紧闭,一应家具没有什么变化。
老太婆松了口气,知道他已经走了,回身往里屋走去,一掀布帘,又是一惊,碧油油的烛火中,整齐的床上坐着个衣容华贵,慈眉善目的老太婆,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挑不出半丝毛病,丁点瑕疵,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
老太婆受惊,不慎将佛珠掉落,急忙将其捡起,就这一眨眼,那和她一样的老太婆已消失在了床上,不见踪影,老太婆连忙将佛珠捡好,怀疑可是自己眼花了,只觉得今日霉气罩顶了,这般撞鬼也该算是前无古人了,四下里又环顾一圈,仍是寻不到半个鬼影,叹了口气,将扔了一地茅草重新拾起,依依塞回床榻中,又盖好床单,直忙得筋疲力尽,就要合衣躺下,才没合眼片刻,就只觉得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的顶着自己的脊梁骨,老太婆当时就是一惊,睡意皆无,翻滚下床,直勾勾顶着自己的床榻。
床中心,被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老太婆看的心惊,攥紧佛珠,喝了声,把佛珠往顶出来包上一抛,正正砸中,这一砸中,那包发出一声凄厉惨嚎,紧接着,背单中渗出汩汩红色液体,转眼就浸湿了大片,顶出的小包也在渐渐回缩,突起的床单慢慢归为平整。
老太婆喘着气,冷汗直流,心中惊惧,颤抖着缓缓走向床榻,捡起掉落在地的佛珠,将之紧紧握在手中,抬眼去看床单上的红色液体,这一看,又是一震,床单上哪有什么红色液体,平整而干净,根本就不曾有过什么变化。
老太婆只觉得一阵恍惚,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不论她看见什么景象都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与这串保命佛珠。
她拖着疲倦不堪,老朽的身躯,缓缓回到床上,双膝盘起,将被褥裹在身上,两手紧抓佛珠,喃喃自语着,“只要挨到天明就好了,天明就好了,天明就好了!”
这一夜,老太婆没敢合眼,神情呆滞,在昏暗的屋中木愣愣的低低自语了一宿,随着远方阵阵嘹亮的鸡鸣先后传来,屋外天明的光线慢慢透过门缝,印在地上,将屋内的昏暗渐渐驱散,她黯淡的眼中终于有点滴的光彩浮现,紧绷,僵硬的面容也放松了下来。
老太婆长长呼出了口浊气,挪动因长时间不曾移动过而有些麻木的身躯,手中依旧紧握着佛珠,颤巍巍下了床,脚才刚碰到地面,当时她就是浑身一震,全身僵立,似遭了重击般,面色苍白,久久未动。
她看的地面之上,一排排的脚印,有大有小,有赤足的也有穿了鞋子的,在她房内的地面之上来来回回,纵横交错,几乎布满了整块地皮,这情景,就仿佛有数十个老少不一,看不见,无声的一群人曾在她眼前的屋内摩肩接踵,拥挤着,紧挨着,直勾勾的盯着她。
老太婆只觉一阵恶寒,越想越是惊悚,恐惶,鸡皮疙瘩瞬间起来,寒毛根根倒竖,她紧攥佛珠,一步下了床榻,急忙忙冲出这间屋子,掀开帘子也看,这外屋比里屋更是杂乱,除了堵在门口的木桌依旧无恙,其他家具,如木桌上的木椅,盛米的翁,装水的木桶,捆好的干柴,放着锅碗瓢盆的厨柜与其内的调味料食等都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仿佛有人瞒着屋主,悄无声息的曾在此玩闹过一般。
老太婆将屋中重新收拾好,做了饭,如往常一般,昨夜之事就似不曾发生过,转眼到了黄昏,老太婆早早掩门进屋,静待黑夜来临。
屋中只点了盏孤灯,明明灭灭,跳动不停,老太婆早早就睡了,前半夜无事,到了三更之时,忽只觉脸面发冷,似有人对着自己面颊吹冷气,登时她就一个激灵,被惊醒了,一睁眼,面前没人,环顾四周围,依旧没有半个鬼影。
老太婆缓缓坐起身,叹了口气,手轻轻按在胸口,兀自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着,“何必如此,你若想要老太婆这条老命拿去便是,何苦还害那多条性命,死了还不放过他们。”
半晌没有动静,忽然,屋中的温度有些冷了下来,烛火猛的一跳,瞬间拔高半米多,将屋中照得通透明了许多,老太婆墙上的影子也被映衬得高大许多,忽然,她的影子动了动,可她人却并未动过,慢慢的,她的影子似乎自床上坐了起来,下地,缓缓移动到老太婆身前的墙上,而老太婆则完全不曾注意到。
影子的嘴巴动了起来,接着一种尖细刺耳的声音回荡在了屋中,“可笑,可笑,真是可笑至极,那些人明明是被你所害,到了此时你却又假惺惺倒打一耙,反而来怪我来。”
老太婆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急扭头环顾四周,找寻着声音的来源,嘶喊着,“是你!你在哪?给我出来。”
老太婆在屋中团团转了几圈,见真没个人影,目光猛的定在通往格挡在外屋的布帘上,也没犹豫,将心一横,冲了出去,掀开布帘一看,外屋一片静寂,毫无异样。
“我便在这了,你还去找个什么?”尖细的声音又响起,老太婆听得清楚,这声音本身就出自她身后的里屋之中,她猛的一回身,向回看去,这一看,她终于看见了在那墙壁之上,留下的自己的影子。
老太婆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影子,哆哆嗦嗦的嘶声道:“你…;…;你为何如此害我!”
影子扭动了几下,看不见的五官是何神情,但想来应该是笑着回应老太婆,“害你,你这婆娘就会乱说,你若这般说咱们便来合计合计这前因后果,第一,叫本君出来的人是你,许下愿的人也是你,第二,在交换条件时本君可与你说得清清楚楚,你第一件事向本君说了就必须说满三件事,你可是同意的了,这第一件事便是让你儿子高中,作为回报,你将余生五十年寿给我,这第二你想让你儿子有个好的家室,作为交换的条件,你答应要允我个身躯,你儿虽此时还未遇到美女佳人,但我已做了安排,他只一高中便自会有人来招他为婿,如何?我要的躯壳在哪?”
老太婆声音沙哑,越加愤怒,点指影子,被气得不轻,“好,好,好,你此话也没错,可你为何害我夫君,还指使他的亡魂来害我,今日你定要给我个交代。”
影子忽的扭动了下身子,似在笑,接着影子越变越大,转眼已超出老太婆原本身子的一半,尖声细气的笑道:“这又与我无关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自己各财迷心窍,死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谁人能拦得住,再说,我只看他被砸死,魂魄却未收走,他要来找你索命与我何干?指不定是你做了什么伤风败俗,有辱他家门庭之事,和我无半点关系。”
老太婆险些被气死,语声颤抖,“你,你,一派胡言。”
影子身形又扭曲了几下,就似腰部被人扭成麻花状,断为两截,上半身下长出下半身,而下半身上则生出了上半身,两个影子一左一右分别移到老太婆左右两侧,两影子的脚又重新生回老太婆脚下,左边的影子说道:“好了,好了,多说无益,说了这般久,你也该把第三件事许了。”
右边的影子答道:“是也,是也,你这婆子拖拖拉拉,竟耽误这麽些时日,快说,快说,你想要什么来?”
老太婆悚然,心中顿时慌了,想起先祖曾留下遗训,说过若召出这恶魔,只可向他许两件事,第三件事却是万万不能向他言明,若说了将会有大恐怖之事发生,至于是何事,遗训中却并无记述,想到这,老太婆心中打鼓,连连摆手,推说道:“不,不,我还未想到第三件事。”
两个影子的身形一阵晃动,就似水面上的倒影,有风吹来带起的涟漪,波纹摇动,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阴沉,听上去似乎有些压抑的愤怒,阴笑两声,“你这婆娘,当真不厚道,既与我许了愿怎这般磨叽,多事,早许晚许都是许,依你现在这幅皮囊恐没得多少年可享福了,你看这般可好,你可以许第三件事,让我帮你续个一百年的年寿,这般不止是孙子,就是那重孙你也能见得着。”说完,见老太婆面上毫无神情,声音继续响起,“不满意?还有,你想让你汉子回来也可,若还不满意,你爹,你娘在不济,你祖宗十八代本君也能让他们个个还魂重生,你只消点个头,许个愿,何事我也能替你办了。”
老太婆笑了声,冷冷道:“好本事,如此说来只要是我说的事你便都能替我办成了。”
影子得意一笑,“正也,你就算要那天上的星星,云里的月亮,还是海里的龙王,本君都能替你拿来。”
老太婆阴阴一笑,“好,此话是你说了,老婆子我不要那什么星云无边之事,更不要你去抓什么龙王来害我,那死了的人既死了回来也就不是个人了,怎能安生过活,如此回来又是何用?我只有一件事于你替我做去,听闻上古金乌化太阳时曾被大羿射了一箭,这箭却非是夺它性命,只让它日间自东而出,以自身光明普照世界,而至西落时便于西方若木神树上休息,舔舐自己伤口上的鲜血,而有传言说,这金乌之血可让人羽化飞仙,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万物同根,我要你替我去弄三滴金乌心头血。”
第二十一章 山鬼()
第二十一章山鬼
听了这话,影子也是桀桀怪笑两声,虽看不见他是何表情,但老太婆只觉得心头猛的发颤,寒毛突的竖了起来,似乎有一双恶魔的眼睛在直勾勾盯着自己,“好哇,好哇,没想我活了这千万载,还是头一遭有人向我许要那金乌精血的,你却是这第一人了。”
老太婆一撇嘴,“怎么,你办不到?”
两影子同时发出怪笑,“你可知那金乌是个什么东西?竟还要它的精血,你就不怕被它烧死了?”
老太婆冷哼一声,“这便不消劳您操心了,按规矩来,我已说了最后之事,办得办不成只在你,不在我。”
好一会儿,屋中陷入一片静寂,正当老太婆以为难住了两影子时,屋中突的响起一连串的掌声,就听影子轻笑问道:“不错,真是不错,没想让你这老婆子知晓了这些个事,只是不知说于你的那人可与你讲过本君是何人也?”
老太婆一怔,不知他这话何意,正想着要怎么个说辞,影子却先“哦”了声,笑呵呵的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怪不得,也好,既然你说了这最后一件事,我这就去拼上一拼,替你把那金乌心头血讨来,你暂且静待些时日,多则下月,少则几天我便可回来。”语毕,也不等老太婆是个什么反应,就只见屋中烛火一跳,眼前觉得一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接着就是一黑,屋中没了半点光亮,阴风忽的刮起,没片刻,阴风止住,老太婆睁开眼,渐渐适应这黑暗,重新点起桌上蜡烛,四下里一看,已然没了异常。
话说另一头,秀才赴京赶考,这夜行到山中,遇见座寺院,想着天色已晚,在这荒山野外,恐遇到个什么不测,那就追悔莫及,于是敲开庙门,与几个老和尚说了来意,又自怀中摸出一两文银,给了寺庙的大和尚以做借宿之资,一个老和尚带着秀才去了厢房,又备了几样素菜,秀才吃罢用尽便去睡了,睡至半夜,忽闻有声音飘飘荡荡传入自己耳中,将他从梦中唤醒,他也没多想,顺着这声音就出了寺庙。
这夜月色很亮,夜空也没得什么乌云遮天,又有万千星点闪烁伴旁,将这方地面照得直似白天昼明,秀才出了寺庙大门,就看见有四人立于石阶前,只看这四人个个面如冠玉,潇洒自若,英俊不凡,非是等闲之辈,正含笑望着自己。
秀才愣了愣,只觉一阵恍惚,脑中似被迷雾遮了般,竟有些糊涂,还不待他有过多思索,那四人中有一人先开口了,“程贤弟,你怎离去也不与咱们几个哥哥说上一声,道个别,还跑到这来,亏得哥哥们紧赶慢赶,问了不少人才知你到了这来。”
随着这人一说话,秀才脑中那层似有若无的朦胧迷雾猛的散开了来,脑中顿时清醒,认出这四人乃为‘九斗四杰’是自己于多日前在乡里结识的几位好友,而刚刚那说话之人正是文铁松。
秀才赶紧还礼,连忙下了阶梯,恭手到了四人身前,客气一番,“列位哥哥莫怪,小弟只顾赶路,也忘了与几位哥哥道别,勿怪,勿怪,哎呀,不妙,现这三更半夜,几位哥哥也该饿了,只是不知那些个师傅安睡了?哥哥们的饭食却是无着落了。”
四人相顾而笑,让得秀才疑惑,就见虚煌一拉过秀才的手,面神凝重,“贤弟啊!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嘞,来来来,你在看看这寺庙是何模样?”
顺着虚煌一手指看去,寺门依旧无恙,上方‘龙隐寺’几个大字端端正正,大气磅礴,两扇红漆大门一闭半开,看了多时,却真是没瞧出半点不对,回头不解的看向虚煌一。
见秀才两眼迷茫不解,虚煌一微愣,一旁梅若风淡笑道:“虚煌兄,你倒忘了,贤弟乃肉眼凡胎,虽得了些我等好处,但终究还是五谷胎体,又怎能辨清世间之物。”
虚煌一恍然,点头笑道:“不错,贤弟所言正是,却是哥哥大意了,不过如此倒也好,若非贤弟这肉眼凡胎,恐是早让那些个妖物害了。”
秀才听得疑惑,问道:“几位哥哥此话何意?妖物,何来的妖物?”
文铁松一旁解释道:“这你就不知了,来,你随我来。”说着,文铁松拉起秀才,把他带回寺庙中,留其余三人在寺庙外。
文铁松携着秀才进了寺庙,往几个老和尚的禅室走去,先到了两个长老禅院,文铁松沾了点口水,用手就要去戳,却被秀才拉住,对他摇了摇头,不希望他做这般偷窥别人的不入流行径,文铁松冲他微微一笑,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将窗纸捅破了个眼,招呼秀才上前向里看去。
秀才虽有些不喜做这低劣之事,但碍于文铁松的面子,想了想,慢慢上前,把脑袋凑上去,把眼对着小孔看去,这一看秀才便觉得有些惊奇,刚望进去,起先屋内还是一片漆黑,可只两个眨眼间,他就在屋中见到了点点绿光飘飘悠悠,上浮下沉,左飘右荡,充斥在整间屋中,渐渐的将漆黑的屋内照得清明通透,绿莹莹的一览无余,可也就随着这一明亮,屋中的景象也收入秀才眼中,把他吓了个半死,猛的向后退去,好在后面一文铁松似早料秀才会有这般反应,把他搀住了。
秀才心头发颤,抖着唇,瑟瑟发抖,冷汗直流,指着眼前屋内,看着文铁松,结巴着问道:“文兄,这…;…;这里面是个死人呀,还是个被剥了皮,四肢不全的死人,这是个什么道理啊!”
文铁松一笑,“贤弟莫慌,你大可将心放下,这寺庙中除你之外就没的一个活人,这点你自可安心。”
秀才将袖子一拂,面色焦急又惊恐,急声道:“文兄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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