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麟一想及此,心中胆气,顿时又壮了不少,只等六指琴魔一在眼前出现,便准备对他下手,可是六指琴魔的声音,虽然已经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方向不对,在他的背后,令得他难以下手。
只听得黄心直道:“爹,如果你不以八龙天音害人,我想人家也不会来害你的,你那次在巨宅内,大雨中弹奏八龙天音,我差一点没有被你震死!幸亏谭姑娘将我救了出来。”
六指琴魔笑道:“谁叫你当时不看清我和你长得如此相像?实和你说,是在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关系重大的火弦弓,尚在世上!”
吕麟听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怔,暗忖火弦和六指琴魔,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得黄心直也问道:“那火弦弓一直在我手中,为何关系重大?”
六指琴魔哈哈笑道:“世人皆知,八龙天音,绝无物事可以克制,但是却有一件克星,那便是火弦弓了!”吕麟听到此处,不禁又惊又喜,他再也料不到,一张区区的火弦弓,竟可以克制八龙天音,却不知道是如何个克制法?
他此际,屏息静气,连大气儿也不敢出,更不敢出手,唯恐一击不中,反倒失去了听六指琴魔道出克制八龙天音之法的机会。只听得黄心直道:“爹,那火弦弓有什么能耐,可以克制八龙天音?”
六指琴魔笑笑地道:“小畜牲,你可是学会了可以来害你父亲?”
黄心直急道:“爹,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有了亲人,怎会害你?若是有谁想要害你,我都不依!我上次夺了八龙吟,只不过是为了……”
他话未曾讲完,六指琴魔已经叱道:“不必说了,你那一番话,我听不入耳,告诉你也不怕,反正你有火弦弓,没有火羽箭,也是无用的。”
黄心直道:“什么火羽箭?”
六指琴魔道:“反正这无人,你且听我说。那八龙天音,在两百余年之前,也曾经出世过一次,那一次,得到八龙天音的,乃是一个身怀血海深仇,仇人本领之高,又绝不是敌手的人,他得了八龙天音之后,便开始报仇,株连极广,当时武林之中,也造成了一场惨重浩劫,直到火弦弓也相继出世,那火弦弓,此际,还连着七枝火羽箭。火弦弓配上火羽箭,是可将箭射出四五里之外,而劲力不减!”
黄心直“啊”地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却不知道。”
六指琴魔又道:“那火羽箭和火弦弓,恰好落在仇人的手中,当那人在藏边唐古刺山之顶,弹奏八龙天音之际,仇人在对面山峰之上,连射了七枝火羽箭,令得他身受重创。但是他却未死,仇人赶到,两人又展开了生死之斗,终于同归于尽,那八龙天音和火弦弓,也就一齐留在唐古刺山之上!”
黄心直道:“那么火羽箭也应该在啊!”
六指琴魔道:“那两人,两败俱伤之后,心中皆生了悔意,在地上留下了这一段经过,以俾后人得知,但是未曾说明,那七枝火羽箭,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我们也曾找过,却未曾找到。”
黄心直“啊”地一声,道:“爹,如果火羽箭出世,岂不危险?”
黄心直这一句话,原是出自衷心,他虽然不同意六指琴魔的行为,会在紧急关头,夺走了六指琴魔的“八龙吟”,但是却又正如七煞神君谭升所料,他天性敦厚,对于父亲,极具孝心,是以听得火弦弓和火羽箭配合,可以在八龙天音难及之地,将弹奏八龙天音之人射中时,心中又不禁极其耽心。
只听得六指琴魔“呵呵”大笑,道:“傻孩子,火弦弓在你身上,你轻功如此之好,谁能抢得走?只要你不存弒父之心,火羽箭即使出世,又有何妨?”黄心直忙道:“不错!”
他们父子两人,所讲的每一句话,吕麟均已听入了耳中。
他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言喻。
因为六指琴魔只当此处无人,将有关火弦弓的秘密,尽皆讲了出来。
这番话,他是对儿子黄心直说的,当然不会有半句假话。
而那七枝火羽箭,既然未曾被发现,极有可能,还留在唐古刺山之上,只要找到了火羽箭,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虽然,黄心直的轻功之好,几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要在他手中夺弓,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而且,经六指琴魔这样一说,他也一定加倍小心,但是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办法。
如今知道这个克制八龙天音之法的,除了他们父子之外,便只有自己一人。.如果自己此际一死,这个秘密,便只能永远不为人知。
吕麟一面心中考虑,一面又听得六指琴魔道:“他们走了,我也不怕,一个一个,寻上门去,还怕他们走得掉么?”
只听得他的声音,已然转了过来,不一会,吕麟已可看得清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的身形,已在自己目力可及之地。
在那片刻之间,吕麟的心情,不禁大是激动。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其不意,在他背后掷刀,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六指琴魔虽然本身武功,未臻一流,终归也具一身本领的人。
如果一掷不中,自己固然身死,不在话下,那可以克制八龙天音的秘密,就此也永远成为真正无人知晓的秘密了。
也就是说,只要一掷不中,从此,便再难有人制得住六指琴魔了。
如果吕麟不是刚才,听到了有了克制八龙天音之法,他此际早已不管成与不成,一刀掷了出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谁也无法知道。但此际,吕麟却知道了世上还有可以克制八龙天音之法,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那一刀,实在是关系着整个武林,数百年命运的大事。
吕麟虽然绝不是行事犹豫不决的人,但是处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也不免踌躇。
就在他一个踌躇不决间,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已然掠出了他的视线之外。
他再想发刀也已在所不能了。
就在那一瞬间,吕楚不知想起了多少事!
他想起,自己的这一犹豫,失去了那一个机会,不知是为武林造了福,还是惹了祸。
这,当然要看他当时如果毫不犹豫地将刀掷出之后,结果如何而定。但因为他那一刀,未曾飞出,因此是福是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吕麟又在树身之中,呆了半晌,方始推开树皮,走了出来。
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早已走得踪影不见,吕麟心想,连水镜禅师也已然焚毁了寺院离去,其余众人,当然更会避开,除非是被六指琴魔在半路上遇见,否则天下之大,未必遭劫。
自己也不能久待,不如速到唐古刺山,去寻一寻那七枝火羽箭,再作打算。
他主意既定,便立即向峨嵋山外,疾驰而出。
那青云岭,本在峨嵋山的中心,要出峨嵋山,还要经过不少山峰,吕麟的身法快疾,一直飞驰,绝不停留,突然间,在经过一个山峰时,只见一件水红色的外衣,覆在一块岩石之上。
吕麟一见,心中便自一怔。
他一眼便可以认出,那一件衣服,正是谭月华所穿的。
在谭月华突然离去之后,吕麟的心中,早已断定了事情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谭月华在悲愤之余,已然自己投崖而死。
而另一个可能则是,即便她不死,再也不会在人前露面,一定寻一个人迹不到的去处,以痛苦和愤恨为伴,了此残生。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吕麟都没有可能再见到谭月华了,而他的心中,也已然不再存着这个希望。
可是,此际他一见到了谭月华的一件外衣,覆在石上,心中却不禁大是激动,忙道:“月姐姐,你……你在什么?”
叫了两声,没有人答应,吕麟一步窜过,将那件衣服拿起来一看,却只见衣服之下,石上刻着一行小字,那行字,分是明以手刻出的,吕麟不婪一怔,暗忖谭月华并没有这份功力啊!
再一看,那两行字时,却原来是东方白留下来的,道:“麟儿,月华上衣,在悬崖石角上发现,她显已遭不幸,此诚然千古恨事,我心如槁木死灰,知你必由此经过,故留此衣在此,留字示知,尚且多加保重,匆匆不赘。”文末,只署了一个“白”字。
吕麟看了之后,又不禁呆了半晌,眼中流下两行泪来。谭月华的衣服留在此处,她当然已经凶多吉少,是以心中,实是难过之极,泪水涌出,难以自制。木然捧着那件衣服,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上。
好一会,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才将那件上衣,塞入怀中。
他,谭月华和东方白三人之间的情爱纠纷,实在是谁也没有错。吕麟爱着谭月华,他已然心甘情愿地祝谭月华和东方白两人,一生幸福,宁愿自己将无比的痛苦,深藏在心头之中了。
可是,事情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和谭月华,竟会受惑于“八龙天音”,以致铸下了大恨!谭月华的上衣,既然是在悬崖的石角上所发现的,那么谭月华当然也已坠崖而亡。
吕麟想到伤心处,泪流不已,心中对六指琴魔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他抬起头来,喃喃地道:“月姐姐,我知道你心中不恨我,恨的也是六指琴魔,我一定要设法为你报仇,一定要报仇!”
天上白云,缓缓飞过,也像是在倾听着吕麟心地沉重的誓言。
吕麟讲完之后,也不再停留,一直出了峨嵋山,径向北而去。
那唐古刺山,在青海和西藏的交界之处,山峰连绵,广阔千里。有一些地方,根本是亘古积雪,从来连飞鸟也绝迹不到的。
吕麟根本不知道当年六指琴魔发现八龙天书时,是在哪一个山峰,想要去找那七枝火羽箭,实在是不啻大海寻针。
可是吕麟却毫不犹豫地向着唐古刺山而去,就算每一个山头,尽皆寻遍,费上数十年的光阴,他也一定要将那七枝火羽箭找到。
因为这是报仇雪恨的唯一途径,他不相信,水镜禅师和七煞神君等人,武功既已到了这等地步,尚且不免要受制于八龙天音,他们还可以想得出办法来抵御八龙天音。
他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向着唐古刺山赶路,一路之上,绝不现出自己是武林中人。因此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一个月之后,他已到了唐古刺山的附近。
那一带,人烟已然极是稀少,几乎一块平地也找不到,全是崇山峻岭。
吕麟越走越近唐古刺山,便越是感到要寻到火羽箭的希望,实是渺茫已极,他只是向前走去,那一天下午,他在一个峡谷之中穿过,眼前高峰插天,他停了下来,想了一想,自己虽然漫无目标,但多少还有点可以根据的地方,那便是两百多年前,火羽箭是从对面的山峰上,射中那弹奏八龙天音之人的。
如果自己找到了有这样摇摇相对,相隔三四里的山峰,岂不是有了希望?
吕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的希望,不禁大大地增加,一面留心观察,可有两个遥遥相对的山峰。但是,一路上看来,每一个山峰,都像是另有一个山峰,与之遥遥相对的。
吕麟在唐古刺山之中,漫无目的地,约莫游荡了三个来月。
三个多月之后,已然是严寒天气,山中到处,大雪纷飞,北风呼号。
在这三个月来中,吕麟只是以山中野果充饥,唐古刺山本就是人迹不到的地方,自然也长着不少灵草仙果,吕麟在无意中食了,三个月后,不但伤势已然痊愈,而且功力也大有增进。
可是他心灵上的创伤,却不是任何灵草仙果,所能够医愈的。
每当他停下来,有一个静静思索的机会时,他眼前立即会浮起谭月华的倩影来,接着他耳际又像是听到了谭月华的那一下惨叫声:“不要碰我!”
这是在变故发生之后,她回到了西天峰的大厅之中,将雪魂珠还给了东方白,东方白想要再扶住她的时候说的,也是她心中最哀痛的叫声。
吕麟一想到此处,眼中便不由自主地,会落下两行泪来。
在这三个月中,他事实上,已然不知流了多少次伤心欲绝的眼泪。
三个月中,他流荡在唐古刺山中,一点收获也没有,但是吕麟却绝不灰心,仍然一个山峰又一个山峰地找着。那一天,气侯更是恶劣到了极点,北风卷动,雪花乱瓢,丈许以外的物事,便完全看不清楚。
吕麟开始,还挣扎着向一个山峰之上攀去,可是只攀到了一半,越是向上,风势便越是大得惊人,吕麟的内功虽深,也不禁被寒风吹得不住地打冷战,有几次,几乎失足跌了下来!
吕麟来到了那个山峰半山腰的一个石坪上,便停了下来。
那个“石坪”,实则上只不过是凸出在峭壁之中的一块大石,总共也只不过两丈方圆,上面布满了坚冰,雪也积不住,滑溜无比。
吕麟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子,来到了靠峭壁的那一端,依峭壁而立。
向外望去,只见天地之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吕麟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场风雪,不知何时方止?
如果大雪下上十天八天的话,自己被困在这个石坪之上,只怕也饿得受不住,而且,那么厉害的寒风,若是毫无遮避之处,也是禁受不住。
他想了一想,便转过身来,举目在峭壁之上寻找,看可有什么山洞,可供藏身。
不一会,便被他发现,就在石坪上面丈许高下处,有一个两尺方圆的洞口。
那洞口如此之小,如果有丈许来深的话,则人还可以横卧其中,虽然不会怎么舒服,但是总比任由雪淋风吹好得多。
吕麟向上,看了一会,一提真气,足尖点处,便已然向上,纵了上去,手探处,抓住了洞口,身子一纵,便刷地窜进了洞内,躺了下来。
一到了山洞之中,外面的寒风呼号之声,便静了许多,雪也瓢不到身上,吕麟运转了一遍真气,全身暖洋洋地,极是舒服。
他正想合上眼,就此睡他一觉之际,忽然听得向着自己头部的那一面,也就是山洞的里面,竟然传来了一下叹息之声。
吕麟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在唐古刺山,三个月来,一个人也没有遇到过,如今,在这样的一个山洞之中,却居然听到了人的叹息声,岂不是匪夷所思?
他起先,还只当是自己听错,可能是一下风声,为自己所误认。
可是过了不久,那叹息声,又传了过来。这一下,吕麟已然留了心,听得更是分明!他本来卧在洞中的,这时,他悄悄地翻了一个身,变成府卧洞中,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那个山洞,黑沉沉地,也不知有多么深,而且,洞口虽小,看里面的情形,那山洞像是极大!吕麟呆了一会,屏住了气息,手足并用,向洞内爬出了三五丈左右,已然可以站起身来。
他一站起身子之后,便再侧耳细听,没有多久,又听到了一下叹息声,并还有人,咳嗽了一声,这时候,吕麟可以肯定山洞之中有人,在这样的一个山洞,有人居住的话,那人不问可知,一定是武林中的高人,常人怎能来到此处? 后一页前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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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六指琴魔》 第三十二章 雪岭荒山,追寻火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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