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玉面神君东方白,在疑气敛神之后,耳际重又听到了那种凄惨欲绝,几疑置身于人间地狱的琴音,他再调运了几遍真气,觉出自己,已然可以抵抗那琴音的诱惑,不再跃起之后,才敢睁开眼。
睁眼一看之后,玉面神君东方白,仍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仙人峰上,已几乎成了阿鼻地狱。
地上,横七竖八,已然躺了不少人,或已死去,或正在伤重呻吟。
那呻吟之声,更加强了八龙天音的那种天愁地惨的气氛。
而尚有数十人,却正在如疯如狂,作生死相决的恶斗。
那数十人,全是方今武林之中的精华,除点苍峨嵋,两派高手而外,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碧玉生,竹林七仙,以及武当等派的高手,掌风蔽天,剑气遮日,好几个人,全是已经身上受伤,甚至于血流满面,可是却仍然在苦斗不已。
而更令人感到难过的,是这些人,本来全是正派中人,绝不应该相互格斗。
可是此际,却已然形成了混战的局面,四掌相交,各以本身浑厚的内力,在不顾死活硬拼的,竟是飞虎吕腾空和他的师兄,红鹰龚隆。
而峨嵋僧门掌门,水镜禅师,却刚好以佛门金刚大般若掌,将他自己的师弟,铁头僧的脑儿,震成粉碎。
其余竹林七仙等,多年结义,誓同生死的好友,也正在各自拚命厮杀。
玉面神君东方白,目睹这等情形,心头所受的震动,可想而知。
他想要立即跃起身来,阻止众人的这一场血腥激斗。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此际,正在全力防范,尚且真气排荡,难以自主。
只要一转念头,想跃起来制止众人,魔由心生,自己一定也会介入这一场大残杀中。他除了目睹惨剧上演之外,毫无办法可想。
他也知道,此际正在动手的诸人,绝对不知道自己拚命,在与之搏杀的对象,会是自己人。而他们也一定像自己刚才一样,眼前现出了惨绝人寰的幻像,侠心油然而生,以为自己正在驱强扶弱,行仁侠之事,这般人,又个个全是侠心可风的人物,所以全是万死不惧,舍命搏击,不死不休。
看官,需知道那“八龙天音”的厉害,也正在于此处,此际,那琴魔所操演的,乃是“恶”,”哀”两乐的合奏。
那两乐合奏,令得人在听到了凄婉欲绝的求救声之后,忍不住一股锄强扶弱之心,油然而生,心中热血沸腾,要去翦除强暴。
只要此念一生,琴音便趁虚而入,幻境立生,从此之后,除非具大智能,大定力,便越陷越深,再也不能够自拔。
正派中高手,对于其它的引诱,或则可以克制,但是对于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却绝不能袖手不管,因此,人人都为其所算。火礁岛主,七煞神君谭升的功力,何等深湛,但是仍不免为“八龙天音”所伤,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下玉面神君东方白,勉力观看之际,又有几个人,伤重不支,倒下地夫。
而飞虎吕腾空,与红鹰龚降两人,已然各操了兵刃在手,所使的招式,全是拚命搏斗,像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在拚着同归于尽一样,不出三招,两人身上,均已带了三道伤口!
那两人,也是玉面神君东方白的师弟。
而且,在早年玉面神君东方白,被明都老人,逐出门墙之际,东方白已然,傲然而去,绝不出言求恕,但是一班同门师兄弟,却为他跪地,苦苦哀求了许久,东方白当时,心中也极为感动。 后一页前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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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六指琴魔》 第二十二章 突现琴魔,武林相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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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突现琴魔,武林相劫杀
此际,他一见两人,再这样拼斗下去,势必同归于尽不可。
心中再也按捺不住,抬头一看,只见那辆轿子,距自己不过五丈。
以自己的功力而论,接连两扑间,便可扑到。
那人虽然以“八龙天音”,令得如许高手,似痴似醉,但是本身武功,可能未必及得上众人,只要扑到,便可暂挽此劫。
也就是说,只要在中途那一点之际,能够不为琴音所为,便可奏功。
玉面神君东方白只是在思索之间,心神又已然动摇了几次。
他连忙镇定心神,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又不问不闻起来。
真气运转,一个周天,他便将毕生功力,凝于右掌,陡然之间,一声长啸,身形便凌空拔起!以玉面神君东方白的功力而论,那一声长啸,十里之外,也应该清晰可闻。
可是此际,却是难与震古铄今,武林之中的绝唱,“八龙天音”相抗,啸声一出,便为琴音盖没。东方白明知想以自己的啸声,盖过琴音,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一件事,他之所以,在临发动之际,发出一声长啸,乃是希望至少他自己本身,可以暂时听不到“八龙天音”。果然,啸声一起,虽然立即为“八龙天音”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但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却是有一点用处,而东方白的身形,何等快疾,就在那一闪即逝的时机内,他身形凌空,已然向前,猛地跃出了两丈五六,足尖略一点地,又已仆起。
这一扑,已然仆向那顶轿子之处。
而就在扑出之际,右掌同时,向前疾拍而出。
那一掌,乃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掌力之强,盖世无双。
手掌才一扬起,一股强劲无比的大力,如怒涛裂岸,如高山崩地,竟达六尺之径,向前疾扫而出,飞砂走石,不可思议?
但也就在此际,在“轰轰”的掌声间,猛地传来了三下霹雳也似的巨响。
那三下巨响,惊心动魄之处,直是难以想象,东方白身子,跃到了一半,便猛地停了下来,只觉得眼前发黑,“砰”然跌了下来。
一剎那间,他只觉得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像是处在一个极静,极黑暗的世界之中!同时,又觉出气血上涌,刚才那三下巨响,像是三下千百斤重的铁锤,击中了他胸口一样。
玉面神君东方白也顾不得敌人就在近侧,连忙调匀内息。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他才睁开眼来。
首先看到的,是那顶镶满了宝石珍珠的轿子,已然成了粉碎。
而在轿旁,有两具尸体,正是抬轿上来的那两个轿夫。
那两人死得骨折筋裂,软瘫成了一堆,几乎辨不出人形来。
玉面神君东方白自然知道,轿毁人亡,乃是自己奋力一掌之功。
可是轿中奏琴的魔头,却未见横尸峰顶,分明是下山去了。
自己的那一掌,在相隔两丈的地方,凌空击出,掌力何等雄浑,那魔头虽被惊走,但尚能从容雉去。可知他不但身怀“八龙天音”绝技,而且,本身功力,足能抗击自己的一掌,也绝非庸手。
东方白一想及此,心中便一凉,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看时,只见红鹰龚隆手中龙形剑,正在吕腾空胸前,透胸而过。
而吕腾空的紫金刀,却由红鹰龚隆的肩头,斜斜砍下,两人俱已送命。
其余众人中,碧玉生和武当生风剑客欧阳沛两人,各断了一条左臂,伤口处兀自鲜血泉踊,两人倚在石等上,面色惨白,也不去封穴止血。
铁铎上人,则伏在大铁铎上,背部微微起伏,可能尚未死去。
竹林七仙中,已然死了四人,只有神笔史聚,生死圈林豪,玉笛仙方逸等人,各自身受重伤,委顿在地,在他们的旁边,六指先生身子屈成了一团,也已然没有了气息。
点苍派中,风雷霹雳剑南宫适,倒在六指先生的旁边死得极惨,掌门人凌霄雁屈六奇,则两只小腿,已然断折坐在地上。
其余各门各派的人物,全皆是尸横峰顶。
唯一未曾受伤的,除了东方白,便是峨嵋水镜大师。
此际,他正双目紧闭,双掌合什,仰首向天,像是石像也似,凝立不动。
玉面神君东方白见了这等惨烈的景象,也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武林之中,争斗残杀,本是常事。
东方白当年,独掌震七老,也是杀得栖霞山头,尸体纵横。
但是,那么多高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几乎伤亡殆尽,却是连东方白都想象不到的。呆了半晌之后,才沉声道:“水镜禅师,尚不为伤者善后,兀自昂首观天作甚?”
水镜禅师此际,也未曾认出玉面神君东方白的声音来,只见他全身抖动,颤声道:“浩劫已临,纵使逃得过此次,也逃不过下次,疗愈了伤者,又有何助?善哉!”
东方白“哼”地一声,道:“怎见得便没有办法?刚才我拼死一掌,便将那魔头惊走,可知事情,仍有可为,禅师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正该登高一呼,令整个武林团结赴敌,如何可以先自心灰意懒起来,岂不令人齿冷?”
玉面神君东方白那一番话,豪气凌云,听得水镜禅师心中,倏然而惊。
双眼一睁,高宣佛号,道:“施主究竟是什么人?”玉面神君东方白,想起师兄弟间的情谊,几乎要立即道出自己的来历。
可是,他转念之间,他立即想到自己离开大雪山之后,已然存心在武林所有的各大宗派之外,再另立一派。
而且,自己也准备重振昔日雄风,只怕和各派武林人物,难免冲突,连水镜禅师在内,都将在所不免,因此便暂时不说,长笑一声,已然掠到了碧玉生身边,出手为他止血。
水镜禅师见他不答,也是无法可想,当下便也为众人,撩起伤来。
两人足化了半天的工夫,才将伤者,一一包扎定当,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其时,已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更显得仙人峰上,一片凄怆的景象,东方白环顾一周,心知那操琴的魔头不除,自己难以重振昔日雄风。
因此,在将伤者料理妥当之后,他便径自飘然下仙人峰而去。
下了仙人峰,出了武夷山境,便打探到那辆轿子,虽然已在仙人峰上,被自己砸成了稀烂,但是却仍有一辆,装饰得极是华丽的马车,向北急驰而去。
玉面神君东方白便一直向前,追了过去。
不数日间,已然来到了北邙山的附近,仍有人见到过那辆马车。
仙人峰上的惨剧,虽然使得近数日来,武林中所生的大动乱,已然小小的了结了一下,但是,有不少人,早在那轿子未出现前,便已经下了仙人峰,“八龙天音”再次出世,既然已可肯定,武林中的大乱,也只是方兴未艾。
而且,根据近数日来的情形来看,得到“八龙天音”的那人,先自势力最盛的娥嵋派人物,飞虎吕腾空发难,可知其人,也极具心计。
他必定是先隐其身份,一步一步,令得武林中正邪各派的人物,相互残杀,他却再在一旁,推波助澜。
一直到了适当的时机,方始现身而出,达到他一统武林的野心!
东方白天资过人,何等聪颖,细细想来,觉得自己所料,绝不会错。
可是,有一点他不明白的,是那魔头,究竟是什么人呢?
玉面神君东方白见自己已然渐渐地追近了北邙山,、心中暗忖,此人难道是鬼圣盛灵?
可是他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若是鬼圣盛灵,得到了“八龙天音”,绝不会再以一派宗匠的身份,去绑劫吕麟,要胁吕腾空到鬼宫与之相会了。
东方白一路追来,结果,在那林子之中,遇到了谭月华。
一问起谭月华已然将吕麟救出,他心中自是大喜,可是又听说谭月华将吕麟失去,昔年脾气,便是激发,将谭月华大骂一顿而去。
也在离去之后,也在周围搜寻吕麟的踪迹,当谭月华和黄心直两人,伏在大宅之外时,也早已跟在后面窥视。
只不过因为他功力极高,行动之间,了无声息,是以两人才一点也不觉察。
他见到谭月华勇闯大瘾,心中便击节赞赏,跟在后面,伏在大厅顶上,静观动静,谭月华对付烈火祖师的每一举动,都令得他大为赞叹,在他对谭月华大表欣赏之际,奇怪的是,两人之间,年龄的相差那一节,他心中绝未想到。
他只是感到像谭月华这样的少女,既具胆识,人又聪慧,足可与自己为友。
地在屋顶上,一直等到两人极度危急之际,才突然挺身而出。
以后的事,前文已有交代,此处不赘。却说东方白将事情的经过,讲完之后,吕麟的俊脸,已然涨得血也似红,大声道:“如此说来,我的杀父仇人,便是那弹出八龙天音的魔头了?”
东方白点了点头,道:“正是他!眼看武林浩劫,日益扩大,也因他而生。”
吕麟紧紧地握住了双拳,道:“我若不报父仇,誓不为人!”
东方白道:“当然,要不然,我收你为徒,是为了什么?”
吕麟悲愤填膺,道:“那魔头的巢穴,不知是在什么地方?”
谭月华脱口道:“我知道!”
吕麟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月姐姐,你快说,在什么地方?”
谭月华道:“麟弟,你且莫急,你的杀父之仇,我自然不能坐视的,他的巢穴,就在离此不远处。”便将自己避雨的遭遇,匆匆说了一遍。
吕麟一听完,便道:“师傅,月姐姐,咱们这就去找也!”
东方白玉面一沈,道:“不可!”
吕麟一怔,抗声道:“为什么?”
东方白面色神肃,道:“在仙人峰上,我向他扑去之际,他八龙天音,突然幻成三下惊天动地的巨响,连我也被他震得眼前发黑,那可能是他拨动主弦所发,可知实是近他不得,尚需徐图对策。”
吕麟给东方白一提,猛地想起自己在南昌城外,曾在一辆马车上,见到一张古琴,无意中拨动了一根最粗的琴弦,以致发出惊人的巨响,惊得马儿飞奔,几乎撞死一事来。
他一想到此事,便知道师傅所说,乃是实在的情形。
当下,蹩住了气不出声,眼中怒火中燃。谭月华早知吕麟的性格,刚强无比,一定是心中不服气,唯恐他出言得罪东方白,忙道:“麟弟,东方……先生的话,不可不听!”
吕麟也不回答,只是“哼”地一声,便不再言语。东方白道:“我们知道了他的巢穴,非但不能近去,反要避开些?”
谭月华也忍不住问道:“东方先生,那难道就由他肆虐不成?”
东方白剑眉微轩,淡然一笑,更显得他丰神俊朗,谭月华既然在和他说话,当然不能不望着他,见了东方白那样地俊俏,芳心中又不禁小鹿乱撞,幸而东方白立即答她所问,才将她的窘态,掩饰了过去。
东方白一笑之后,道:“当然不能,水镜禅师已给我提醒,令尊又上仙人峰去了,他们两人,必然会广邀武林中人,有所谋划。”
樟月华叹了一口气,道:“唉!那八龙天音,几番出世,何以偏偏没有落在仁人侠士之手?”
玉面神君东方白听了,突然扬声,“哈哈”一声长笑,似不以谭月华之言为然。
谭月华芳心之中,对玉面神君东方白,本来已然钦慕之极。
因为,玉面神君东方白,看来和她哥哥谭翼飞,差不几许大小,但是在武学上的造诣之高,却已没有人与之此拟。
再加上他为人又极是风趣,虽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