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铎上人悴然住日,六指先生道:“既是华山烈火祖师,要驾临此间,在下自当欢迎,使者请便!”那掌火使者“嘿嘿”两声冷笑,态度傲慢之极,走出五六丈,拣了一块空地,双手用力,将那火把,向地上一插,便双手插腰,站在火把之旁不动。
众人俱都知道,华山一派,自大已惯,尢其是掌门人烈火祖师,因为在武林之中,辈份极尊,所以更是目空一切。
这掌火使者,在华山派中的地位,尚在十二堂堂主之上,一身玄门外功,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难怪他态度傲然。
大火把才插入地上不久,便听得一阵乐音,传了上来。
不一会,只见四个红衣童子,各捧乐器,缓步吹奏而上。
在四个红衣童子后面,跟着三个汉子,俱皆是步履稳沉,一眼望去,便知功力不凡。那是华山十二堂主中的人物。
最后,才见到一个满头红发,宛若头上,顶着一丛烈火,身形又高又瘦,看来像是一条竹竿,但是又偏偏穿着一件,宽大已极的红袍,红袍之上,又以更红的丝线,绣出团团烈火飞腾之像的老者,两眼向天,缓缓地向山上走来。
这些人,到了峰顶,也是自顾自地在火把之旁,张开了牛皮帐幕,安顿了下来。
那只大火把,始终“轰轰发发”地燃烧着,浓烟冲天。
六指先生,向之望了半晌,双眉略蹙,站起身来,道:“各位,咱们还是到茅屋中去坐吧!”
竹林七仙却一齐摇头,道:“就在此处,又怕怎地?”
不一会,又突然听得,响起了极是难听的一阵哭嚎之声!
神笔史聚笑道:“好哇,牛鬼蛇神,什么样的东西全来了!”
那哭嚎之声,由远而近,由下而上,傅了过来,来势本是极快。
但是,在将要到达峰顶之际,忽然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道:“借光!借光!”
又听得一个极是难听的语音叱道:“什么东西,快给大爷让路!”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峰顶众人,循声望去,已然看到四条人影,飞掠而上,俱是一面向上掠来,一面四人竟在交手!
只见两个,乃是鬼圣盛灵的儿子,勾魂使盛才,和夺命使盛否两人。
另外两个,却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年纪只不过十五六岁,神态娇欲。一身衣着,颇是奇怪,两只衣袖,像是灯笼一样大!那男的,年约二十,神气清朗,手神飞逸,是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盛才和盛否两人,手中哭丧棒和招魂幡,暴风骤雨也似,向两人点出,看情形,他们是想赶到那两人的前面去。
但是,那一男一女两人,身法却极是快疾,幌眼之间,已然到了峰顶。
只见那少女,一到峰顶,便转过身来,娇叱道:“无主游魂,也敢与我们争路,叫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她这里才一顿间,盛才的招魂幡,已然卷起了“腊腊”风声,当头压下!
而盛否的哭丧棒,也已然颤起一个圆圈,疾向她胸际点到!
那少女身受两人的夹攻,可是神态却仍然极为安定,更奇的时,那与她一起上来的年轻人,竟然背负双手,缓步踱了开去,像是知道那少女,绰有余力,定能应付两人一样。
此际,在峰顶的众人,全是武林之中,知名之士,如烈火祖师,丘君素等人物,都是辈份极高的高手,他们自然知道,鬼圣盛灵的两个儿子,鬼宫双使,绝不是等闲人物。
而且,更厉害的,还是鬼圣盛灵本人。
这一双少年男女,众人尽皆不知来历,不少人心不禁为他们耽心。
正在众人,一齐向少女望去之时,只见那少女,突然一声娇叱,身形疾向后退出了丈许,盛才和盛否两人,各自身形飘动,响起了极是难听的哭嚎之声,一齐扑了过来!
神笔史聚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正待出面,为这少女打抱不平,突然听那少女大笑道:“两只野鬼,你们上当了!”
语言未毕,只听得两下裂帛之声,那少女宽大已极的衣袖,突然裂了开来,两条老粗的铁链,夺袖而出,如虹龙飞舞,卷起两道黑蛀,向盛才和盛否两人,没头没脑地盖了下来。
不但是事出意料之外,而且,那两条铁链,还带起了排山倒海也似的一股大力。
三人本就相隔的极近,那两道铁链,才一扬起,劲力排荡,盛才和盛否两人的号叫声,立时被压了下去。
紧接着,那少女双掌翻飞,“呼呼呼呼”,已然接连拍出四掌。
在她拍出四掌之际,双炼仍然是舞动不已,招式怪到了极点!
鬼宫双使,一时情急,竟忘却自己,刚上峰顶,身后数尺,便是悬崖,竟然不约而同,一齐向后,退了开去,一退之下,一脚踏空,待知道不妙时,那少女已然哈哈大笑,铁链挥动,又是一步进逼,只听得两人惊叫一声,一齐向下跌去。
仙人峰陡峭无比,三千六百级石级,何等高峻,这一跌下去,两人岂会有命?
那少女面带笑容,手臂一挥,将铁链盘在臂上,向那年轻人走来,道:“哥哥,已将那两个野鬼,打发下山去了!”
那年轻人一笑,道:“不错!”
他们两人的态度,极为镇静,像是刚才的一场恶斗,根本就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们自己,虽然不急,俱是众人之中,却颇多人为他们耽心。
碧玉生朗声道:“两个小娃子,你们已然惹下大祸了!”
读者诸君,谅来早已知道,那一男一女两人,乃是谭月华兄妹。
谭月华秀眉一挑,道:“惹下了什么大祸,尚祈指教。”
碧玉生道:“两个鬼儿子死了,老鬼岂肯与你们干休?”
谭月华嘻嘻一笑,道:“老鬼若是来了,我只往前辈身后一躲,还怕什么?”
碧玉生不由得被她逗得大笑起来,他笑声未毕,突然又听得“呼呼”两声,两个人从石级之上,被人直拋了起来,落在峰顶!
众人心中,不禁尽皆愕然,停睛一看,被拋起来的两人,竟正是鬼宫双使,盛才盛否!两人结结实实地被摔在草地之上,但他们究竟一身功夫,非同等闲,立即便一跃而起。
众人正在错愕,何以两人跌了下去,竟至不死,巳然听得一人,沙声大笑,道:“六指先生,来者是客,虽然鬼子鬼孙,惹人讨厌,但打狗也看主人面,暂且看在老鬼的面上,由他们在峰顶开开眼界也好,又怕什么?”
话才说完,人已上了峰顶。
只见他一身肥肉,肩挑石担,正是太极掌门,胖仙徐留本!
竹林七仙一见他现身,便各自冷笑一声,那当然是为了鄙夷他日前所为。但是徐留本却若无其事,来到飞燕门众人的旁边,将石担一放,便坐了下来,向盛才盛否两人道:“你父亲日前,在我手中,拣了一个便宜,本来我眼看你们跌死,也不能救你们,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以才便宜了你们,还不远远地躲了开去,仍要在眼前现世么?”
看他讲话训斥,俨然是一代宗主。
但是,当日在茶寮之中,他对付吕麟之际,却又实足是一个卑污小人。
盛才盛否两人,心中又气又怒,但是他们又知道,在这仙人峰上的,全是些一等一的高手,连那不知来历的少年男女,自己也招惹不起,遑论他人?因此,只得忍气吞声,等自己父亲到了再说,各自“哼”地一声,便远远地避了开去。
谭月华兄妹两人,也慢慢地向外,走了出去,可是走不几步,忽然听得华山派那面,有人哄道:“小女娃,你过来!”
那发话之人,内功也颇是精湛,声音缭亮,人人可闻。
而且,虽然未曾指名道姓,俱是峰顶之上,却是只有一个少女,当然也可以知道,那一句话,是为什么人所发的。
可是,谭月华兄妹两人,却装成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笑语不绝,向前去走。
那发话之人,正是华山派跟着烈火祖师上山来的六大堂主之一,一见对方,竟然不理不睬,脸上不禁大是撂不下来。
身形一幌,便已然来到了谭月华兄妹两人的面前,面带怒容,喝道:“小女娃,叫你过来,如何你假装没事人?”
那堂主如此厉声喝问,本来,已然大大不合武林之中,同道相待的规矩。
但是华山派一向骄妄已惯,这样的行事,在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时之间,竹林七仙和碧玉生等人,人人欠了一下身子。
看他们的意思,显然是准备双方在起冲突之际,助谭月华一臂之力。
但是谭月华却向他们十人,笑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喔”地一声,道:“原来阁下是在叫我,我却不姓小,也不叫娃子啊!”
那堂主“哼”地一声,道:“小娃子,谁与你油腔滑舌?你快点随我来,祖师有话和你说!”
谭月华奇道:“祖师?什么祖师啊?”
她这种神情,分明是假装出来的,因此,也就格外显得可笑。
众人之中,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尤以鬼宫双使,笑得最是大声。
原来他们两人,刚才吃了谭月华的大亏,若不是跌下悬崖去的时侯,恰好碰到徐留本上山来,两人一头一个,抱住了他肩上的石担时,此际,两人只怕巳然粉身碎骨了!
因此,他们见到华山派中人物,出头寻谭月华的晦气时,心中便大是高兴,唯恐他们不起冲突,大声怪笑,故意激怒华山派中人物。
那堂主果然沈不住气,喝道:“祖师如今,亲临仙人峰,你还敢强嘴?”
话一说完,右手疾伸,便向谭月华的肩头,疾抓了过来。
但是,他这里才一出手,那年轻人的右手,却已然轻轻地搭到了他的肩上。
那堂主只觉得一股大力,压了下来,全身皆软,已然伸了出去的右臂,不自由主地软垂下来!那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朋友,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那堂主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是却又偏偏使不出力来。
谭月华的哥哥,又是一笑,道:“朋友请回去吧!”轻轻一推,那堂主直跌出了丈许,想要勉力站稳时,大力未止,“卜道”一声,坐倒在地。 后一页前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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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六指琴魔》 第十章 强弱悬殊,雏凤犯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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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强弱悬殊,雏凤犯虎威
这一下,那堂主当真是跌得狼狈不堪,和他刚才走出来时,那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情形相较,更是叫人忍俊不住。
谭月华也不禁抿嘴笑道:“哥哥,你手下也该轻些,人家有祖师在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哥哥淡然一笑,道:“谯又料到他 ,刚才如此神气活现,竟然这样不济事!” 两兄妹一言一答,俱都根本没有将华山派的人物,放在眼中!
华山派的人物,近年来,在武林中,妄自尊大,巳然为人所不齿,如今当众出丑,众人心中,俱皆感到了一阵快意。
但是,另一方面,却也隐隐为这两兄妹的安危而耽心。
因为华山列火祖师,岂是等闲人物,眼看门下吃亏,焉有不出手之理?
而列火祖师之能力,却又是众所周知,只怕那两兄妹,结果仍不免要吃亏!碧玉生对谭月华兄妹两人,早已起了爱才之感,忙道:“你们来咱们处坐坐,等一会再看热闹如何?”
谭月华却向碧玉生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厚爱。”
竟然不肯领碧玉生的这份好意。
那一旁,铁书焦通又叫道:“小娃儿,你们敢是想在老虎头上拔须?”
谭月华兄妹,笑而不答。
说话之间,华山派中,又抢出三个堂主来。那被推倒在地的一个,已然满面羞惭,爬起身来。那三人身形一闪,步伐一致,一转眼间,已然来到了谭氏兄妹的面前,向谭月华阴恻恻一笑,道:“姑娘手段不错哇?前一月,咱们有几个堂主,伤在浙东一带,可是姑娘你下的手,倒要请教!”
谭月华心中,早已知道,华山派中的人物,忽然会找上了自己,乃是因为前一个月,自己为了感激吕腾空夫妇,相救之德,因此才在那林子之中,赶走了几个华山派的堂主之故。
但是,她却装着不知,嫣然一笑,道:“我不知你们所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作堂主?前一个月,我在浙东,的确曾和几个人动过一次手,但那几个人,却正在商量去劫镖,想来是黑道上的下三滥,难道竟然是几位的同道不成?”
她这一番话,词锋犀利,连笑带骂,那三个堂主,面色铁青,竟然无话可答!
等到谭月华讲完,那三人才“哼”地一声,道:“既然是你,祖师自会发落,跟咱们来罢!”
谭月华一笑,道:“刚才那人已然跌得屁股生疼,你们难道也想尝一尝这滋味么?”
三人之中,一人尖声吟道:“和她啰嗦作甚?”
另两人一声大喝,一个自左,一个自右,便已然疾扑了上来。
谭月华双臂一振,倏地后退一步。同时,她腕间的铁链,也已然向两旁,飞扬了起来。
她曾经已然和华山派十二堂主中的人物,动过几次手,感到华山派空负虚名,连堂主一流的人物,也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但是她却不知道,华山派在武林之中,声名渲赫,岂是徒负虚名的。
放开掌门烈火祖师不说,在十二堂主之中,也确是有三四个高手。并不是十二堂主,武功个个一样。如今向谭月华扑上来的那两个,本是西域人氏,幼得奇遇,又带艺投师,拜在烈火祖师门下,武功造诣,已是极高,而且,对于华山秘传的三门武功,也然颇有心得,非比寻常。
当下,两人一见谭月华重施故技,扬起老粗的铁链,向自己砸来,两人齐声“哈哈”一笑,身子在突然之间,向后一缩。
那一缩,来得极是怪异,只见他们双脚并未移动,仍然是站在原来的地方。
但是,他们的胸口,却整个地凹陷了下去,深入几达尺许!正是华山滴傅的异功,“绣骨神功”。
谭月华两道铁链,疾挥而出,本是击向两人的胸口而去的。
两人胸口的这一突然凹陷,两道铁链,带着“呼呼”风声,在他们的胸际,掠了挝去。谭月华一见这种情形,心中一凛,已然知道眼前这两人,并不是这样容易应付的。
但是,究竟已然慢了一步,被人家制了先机,铁链才一掠过,那两人疾一伸手,五指如钩,已然一齐将铁链抓住。
谭月华只觉得两旁各自生出一股大力,将自己拉住,心中大惊,忙叫道:“哥哥!”
那年轻人也连忙中指一伸,向谭月华左面的那人的“带脉穴”上点去。
可是另有一个堂主,手在腰际一探,“呛螂”连声,已然掣了一柄大镶刀在手,刀夹风声,一招“斜风细雨”,向着他的肩头,疾砍而上。
那年轻人闪身一避,那一指,自然也已然点空,而就在此际,只听得那个堂主齐声喝道:“一!二!三!”“呼”地一声,竟然各执一端铁链,将谭月华荡了起来,手一松,谭月华已然身不由主,被两人向烈火祖师盘腿打坐的牛皮帐幕处拋了过去。
铁铎上人,在一旁见华山派人物,与谭月华兄妹起了冲突,心中早就不惯,跃跃欲试。当下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