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格里格热闹异常,街道上摆满了小摊。小吃、占卜、杂耍等等,应有尽有,而偌大的市集井然有序,若不是时常能看到迎面而来的满是纹身的壮汉以及风情万种清凉异常的女郎,真有种还身处在翡翠王城的错觉。
“小姐。”正当我看着热闹的市集异常兴奋时,身边传来一个沙哑古怪的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地上坐着一个顶着流苏头巾,满脸皱纹、鹰钩鼻的老太太,怀里还抱着一只病恹恹的花猫和一个亮晶晶的水晶球。若是把这花猫换成黑猫,就是一副标准巫婆样。
“小姐。”巫婆老太太看着我阴沉沉地笑了,“你看得见你的未来么?”
这若搁在其他地方,我觉对会耸肩摊手然后转身离开。可是,这里是格里格,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随地摆摊的格里格。所以我蹲下身,认真把她看着,摇摇头。
“嘻嘻。”巫婆老太太继续阴沉沉地笑,说:“你是造梦师吧。”
我一愣,条件反射地问:“你怎么知道。”
“喵——”她怀里的花猫抬起脑袋看了我一眼,细声细气地怪叫。
“因为啊……”巫婆老太太摸着花猫的脊背,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是巫女,是个不一样的巫女,我能看到你身体里的那种力量。”
我眨眨眼,歪着头问:“唔,那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能看到我的未来呢?”
“因为你是一个……”巫婆老太太咧着满是黄牙的嘴笑。我发现她特别喜欢把一句话拆成两句说,吊人胃口!
“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巫婆老太太搔搔花猫的下巴,花猫又是一声怪叫。
“你不想知道么?”她问我。
知道未来是件多么无聊的事啊。如果能改变,那就不能称作预知;如果不能改变,那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无力感又太过残忍。我素来不信这些,可是看着她深邃的眼睛,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说:“要怎样才能知道?”
“嘻嘻。”巫婆老太太怪笑着将怀里的那颗水晶球放在草蒲团上,说:“把手给我。”
我满心好奇地把手递给她,看着她拿出银质的小刀在我手指头上一划,一串殷红的血珠就滴落在水晶球上,慢慢的竟渗了进去。
真疼。我含着手指头,看着巫婆老太太闭上眼喃喃念着什么东西,片刻,她睁开眼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神色。她指着水晶球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凑近仔仔细细把那水晶球端详,只见那水晶球虽表面亮晶晶的,却不是透明的,里面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我看了许久,翻来覆去地把脖子都扭酸了依然无果,最终气馁地对着她摇摇头。
“小姐,你是造梦师。”巫婆老太太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缓缓说:“你为他人编织了无数的梦境、为他人圆了无数的梦想。可是,你知道么,活在梦里的一直都是你自己。”
我迷茫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听明白。而还不等我再细问,肩膀上突然一沉,多出了一只手,头顶飘来一个声音:“小祚。”
【第二卷:绯色迷情】
第13章 第二单生意
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我浑身一抖,迅速跳开站起身来,眼前却是黑乎乎一片。我扶着额好不容易从贫血的症状中缓过来,睁眼就看到一脸莫名的青桐。
“你想吓死我啊。”我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你不是在旅馆睡着么?怎么找到我的。”
“睡醒了见你不在,就出来走走。”青桐耸耸肩,“碰巧遇上了。”
“青木头你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好了啊,大黑天的也能看到我。”我斜眼看他,明显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
青桐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我懒得理他,又转过身看向巫婆老太太,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我一转身就发现她又将那水晶球抱在怀里,低着头一下一下顺着花猫的毛,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纵然看不真切,我还是能看见她在瑟瑟发抖。满心狐疑地蹲下身,我细声问:“老婆婆,你刚刚说的话……”
“小姐。”巫婆老太太抬起头,有些慌张地看着我,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她又低下头摸着花猫的背脊,手指轻轻颤抖着。
我不明就里,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得撇撇嘴起身。看向身后的青桐,便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都是你!坏我的好事!”
青桐看了眼巫婆老太太,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撇撇嘴,转身就朝市集中心走去,青桐在身后拉住我,说:“小祚,别逛了,咱们的路费不太够,你要是再买一堆东西回去,我们明天就准备睡大街了。”
“你、说、什、么?!”我僵住,一点点转过头看着青桐,一脸扭曲,“我记得有四十张金叶子啊,怎么不够了?”
“那个……”青桐面露难色,许久小声道:“好像落在马车上了,我们只剩下一张了……”
我静静看着青桐,石化当场。片刻过后,青桐蓦然哀嚎。那晚大概大半个市集的人都会看到一个满脸黑气的女人把一个满头包的男人拖离了市集。
为了省钱,我果断退掉了一间房,让青桐在我房间里打地铺。
青桐坐在桌边,可怜兮兮地把我看着,唤我:“小祚。”那声音一波三折九曲十八弯,听的人浑身掉鸡皮疙瘩。
“想都别想,你要是敢半夜爬上床来,哼哼。”我看着他,凶神恶煞地笑:“小心本小姐废了你。”
青桐默默低眸洒泪。而我坐在床上思考着该怎么赚钱弥补即将出生的财政赤字。
其实造梦师这个职业还是相当赚钱的,一个梦十万金叶子,啧啧,多让人眼红啊。可是问题是,要怎样让格里格大部分知道我这个造梦师在格里格呢?总不可能让我挨家挨户去敲门问:“轻问有需要梦境的吗?这里有一个活生生的造梦师哦。”
太掉价了。
我摇摇头,把这个想法否决。但有什么方法能迅速让大多数人知道我呢?
噢,亲爱的主教大人,请原谅我间歇性愚钝的脑子只能想到两个字——站街!
这时,青桐可怜兮兮地蹭过来,继续九曲十八弯地叫我:“小祚。”
我转过头,一脸兴奋地问青桐:“青木头,你说要是站街叫卖,格里格的人是不是能短时间迅速知道我的名号?”
青桐一头雾水,点点头。
好!
我一咬牙,说:“青木头,我决定,为了即将出现的财政危机,本小姐要去站街!”
青桐的脸一抽,说:“要去你去,丢人丢到格里格的事别拉上我。”
我看着青桐,抖着手指着他,声泪俱下地控诉:“丢人?!要不是为了养你,本小姐这么端庄贤淑的造梦师才不会沦落到出来站街!”
这是大实话,青桐在我家蹭了两年,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从没见他掏半个铜子。所以,换而言之,我、一个造梦师包养了一个食梦徒整整两年!
青桐看着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正色道:“小祚,我来养你。”
那一刻,我喜上眉梢,笑眯眯地拍拍青桐的手背道:“好啊,那明天你去站街。”
青桐依然看着我,突然甩了我的手,把我拎到一边,就窜上了床。一连串的动作非常连贯,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床上,一个美人卧,风情万种地把我瞧着,说:“今晚你睡地板。”
“青木头。”我嘴角抽了两抽,“你再说一遍?!”
“小祚。”青桐眨眨眼,说:“现在可是我养你,我说你睡地板。”
嘴角又是一抽,我狞笑着转着手腕走上前,说:“青木头,你倒是说说看,是那个死不要脸赖在我家蹭吃蹭喝蹭住蹭了两年的?”话才出口,就一拳朝他招呼去。
青桐轻巧捉住我的手,用力一拉,便把我整个人拽上了床。
“青木头!你要干嘛!”
“乖,来睡觉。”
“青木头!放开我!不想死就……唔……”
“乖,明天还要去站街呢,不早点睡怎么行。”
“青脑壳臭流氓!放开本小姐!”
“小祚,别乱动,出事了我可不负责。”
“你你你、你要干嘛!放开我啊啊啊啊!”
“小祚,再动小心我吃了你。”
“……”
“嗯,这才乖嘛。乖乖睡。”
“……”我看着八爪鱼一样抱着我的青桐,欲哭无泪。
青木头!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剁成十七八块丢到臭水沟里喂狗!
这一夜,竟睡得出奇安稳。直到时近晌午才醒来,我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老老实实躺在原处,而青桐早已滚到了床的另一边,睡得正香。他素来早上起得晚,这会还睡着并不奇怪。
我摸了摸身上完好无损的衣服,舒了口气。接着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溜出了门。
去干嘛?自然是去吃饭。
我在旅馆对面的小店里喝牛奶吃面包干,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正思量着改怎么赚钱,就看到青桐揉着一头乱发穿过街道朝我走来。
“小祚,有人要找你。”青桐打了个呵欠,眯着眼说。
“啥?”我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咳嗽了好些时候才问:“谁?”
“一个女人。”青桐说:“她在旅馆找到我,说她想找造梦师岛千祚小姐。”
我愣在原地,又听青桐语重心长地说:“小祚,看来你已经名扬格里格了。”
之后我才知道,我在新月公爵府的那点英雄事迹已经伴着新月公爵的布告、被夸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后传遍了小半个大陆。
出名,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至少在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有一丝怀疑,认为人出名了也不是什么吃香的事。
因为这个高贵冷艳的女人坐在我对面静静地喝咖啡,细眉薄唇,活像捉奸当场来兴师问罪的正房夫人。
空气沉闷得可怕。
“这位……”我轻咳一声,试探着开口。
“菲拉斯。”她放下咖啡杯,面无表情道:“我叫菲拉斯。”
“哦。”我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那菲拉斯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想请你圆我一个愿望。”菲拉斯看着我,脸上虽没有明显的表情,但浅棕色的眼里有淡淡的哀。
“您的愿望是……”
“我想知道,如果当初说了那句话……”菲拉斯唇角一弯,轻轻说:“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想直截了当告诉她:肯定会不一样。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蝴蝶效应是必然的,改变过去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之后的一切必定会发生变化,只不过是变化大小的差别。当然,我可不敢没脑子的把这句话抛出来,想想漫天飞的金叶子、飘来飘去的眼泪和眼前这个神色冷冰冰的女人,我只能点点头,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当我正盘算着该怎么开口问她要点订金之类的酬金时,菲拉斯继续说:“岛小姐,我知道你造梦的规矩,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我可以把那段故事告诉你、你若想求证什么东西我也可以满足你,但是,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可以潜入我的记忆。”
我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菲拉斯倒是一愣,说:“你不问为什么吗?”
“我好歹做了七年的造梦师,也有很多人不愿意让别人窥视自己的隐私。”我悠然一笑,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说:“菲拉斯小姐,像你这样的条件我不是第一次听到。”
菲拉斯靠在椅背上,十指交错,静静看着我说:“岛小姐,你倒是很特别。你不是我请的第一个造梦师,那些人在听到这个条件时都问我为什么,毕竟这是一个基于现实的梦境。可是,你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了么?”
她的语气平平,薄薄的唇上抹着暗红的胭脂,衬着那雪白的皮肤,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这种话的答案一般都是——因为擅自潜入我的记忆,所以他们都死了。我也不说话,只瞧着她静候下文。
“他们都死了。”答案不出所料,可是下一句却让我悚然一惊,“他们都死在我的记忆里。”
我心里猛然泛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能把造梦师杀死在记忆里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
于是我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的记忆之境不是你们能够进入的,纵然是食梦徒。”她看着我微微笑了,双唇微张,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尖牙。
第14章 今年流行吸血鬼
世界上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造梦师和食梦徒都只是有特殊体质的人而已,依然在人类的范畴之内,这里的生物指的是“非人类”的物种,比如狼人,比如精灵,比如吸血鬼。
狼人不可考据,至少我从小到大都只在恐怖故事里看到过那些浑身是毛的人,精灵更是神迹。唯有吸血鬼在罗伦萨大陆的历史中有一席之地,但也是追溯到很早很早之前,在大陆最黑暗的古典时代结束后就逐渐消失不见。从此,吸血鬼被列入已经灭绝的物种之一。
呐呐呐,你相信么?世界上先进最稀有的、勉强能算得上是物种的物种之一竟然遇上了比自己还稀有的古老物种。
总之,我不信。
所以我盯着菲拉斯那两颗尖牙看了好久,就差没伸手去扯一扯看看是不是真的。直到菲拉斯面带微笑地对我说:“岛小姐,是否需要我在你脖子上咬两个窟窿你才会相信呢?”
我悚然一惊,捂着脖子连连摇头。
菲拉斯细眉一动,复而抿起唇,将那对尖牙藏在殷红的唇瓣后。我一脸惊悚地看着菲拉斯,又看看窗外的青天白日,再看着那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然后继续一脸惊悚地问她:“你真的是吸血鬼?吸血鬼不是不能见阳光的么?”
菲拉斯微笑,却起身拎着小手袋,拂了拂浅紫色的长裙,对我说:“岛小姐,我给你时间好好准备一下,晚上我会来找你。”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走到阳光下,然后回眸对我嫣然一笑。那如雪的肌肤在阳光下更为雪白,却没有正常肌肤的灵动。她对我说:“岛小姐,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巫师么?”
紫色长裙曳地,步步走出咖啡馆,优雅雍容。我呆呆坐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紧接着迅速把咖啡一口喝完,夺门而逃!
我的妈呀,我被吸血鬼盯上了?!我不想被扎俩血窟窿成干尸啊!
“青木头!青木头!”我一路狂奔回旅馆,然后把还窝在床上睡觉的青桐摇起来,惊声吼道:“我居然遇上吸血鬼了!那个女人居然是吸血鬼?!我不是在做梦吧。”
青桐顶着蓬乱的头发,眯着惺忪的睡眼,毫不犹豫在我胳膊上拧了一大把。
“啊啊啊啊啊!”我捂着快要被青桐捏青的手臂,泪眼汪汪地把他盯着。
“还会痛,不是做梦。”青桐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又倒回了床上。
我看着青桐露在被子外墨绿色的脑袋,突然间反应过来,也不顾青桐有极度旺盛起床气,又把他拉了起来,问:“青桐,吸血鬼不是不能见光的么?吸血鬼为什么会和巫师搅和到一起?吸血鬼为什么会找我?吸血鬼……”
“岛千祚!”起床气旺盛的青桐瞬间咆哮:“你看是吸血鬼了是不是?你要是看上了我改天送你一打好好研究!大清早的吵我睡觉做什么?”
“是大中午。”我不知死活地补充。
青桐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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