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趴好,云妗的身子又突然紧绷,动作迅速地拉起一边的衣衫披到身上,手边的袖剑铮然出鞘。
纤纤只觉得眼前一花,云妗已经从床榻上跃起,袖剑直直刺向从窗口跃进来的黑衣人。
“妗,是我。”熟悉的声音低低响在房中,云妗的剑堪堪停在来人的心口。
纤纤回神,脸色苍白地回头看向相对站在窗边的两人,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战兢兢地给沐晞夜行礼,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沐晞夜听到了她方才的话。
沐晞夜看也不看纤纤,目光都集中在云妗身上,口中却给纤纤下着命令:“去外殿守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来。”
沐晞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纤纤生怕沐晞夜又对云妗不利,讷讷地僵在原地不肯离开。
云妗收起袖剑,侧过身瞥了纤纤一眼,淡声:“出去守着。”
纤纤抿唇,看看沐晞夜又看看云妗,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并不算剑拔弩张,这才起身出了内殿,细心地关上殿门。
内殿的门一闭合,沐晞夜立时大步跨到云妗面前,伸手要解云妗的衣襟。
云妗退后一步避开沐晞夜的手,脸色冰冷,沐晞夜看得心惊不已。
“妗,我……”
“你这时候来,若是被发现,我这顿打便白挨了。”云妗的语气很是不好,甚至有些严厉。
沐晞夜脸色一松,执拗地逼近云妗。
云妗的衣服只是仓促间披到身上,领子有些松垮,靠得近了,沐晞夜一眼就从领口看见云妗白皙肌肤上的一小截鲜红鞭痕。
沐晞夜锋利的眉顿时拧成结,指尖轻触那一处鞭痕,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疼:“怎么打得这样重……”
云妗抬手挑开沐晞夜的手,不耐烦地拉紧衣襟,冷冷转眼看向沐晞夜:“王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定计(2)
云妗态度如此冲,沐晞夜却也不生气,抓着云妗的手腕将云妗拉到床榻边坐下,伸手取过纤纤放置一旁的伤药,示意云妗趴下:“我帮你把药上好。”
云妗蹙着眉,坐着不动。沐晞夜索性自己动手。
云妗抬手要甩开沐晞夜解她衣襟的手,耳听得沐晞夜放柔了语调,如同哄小孩一般:“放心,我留了替身在御书房里。这个替身是自小训练好的,不会出岔子。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好,不能拖,听话。”
云妗的动作一滞,目光转换间似有挣扎,最终还是将抬起的手放到身侧的床榻上,垂着眸任由沐晞夜剥离她匆匆套上的外衣。
丝质的衣衫顺着手臂滑落到床榻,云妗羊脂白玉似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只是这块玉早已不是沐晞夜记忆中的无暇。
沐晞夜的手指一一抚过云妗身上那些陈年的旧伤疤与今日新添的鞭伤,没有欲望,只有满满的心痛与自责。
云妗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有意识地后仰躲避沐晞夜的指尖。虽然早已是沐晞夜的人,可是云妗终究不惯这样近乎不着寸缕地被沐晞夜看着。
仿佛是知道云妗尴尬,沐晞夜一边收回手沾了药膏细细涂抹上那些鞭伤,一边低声说起正事:“那晚留宿凌月宫,千月以为我受了她的暗算昏迷,喂我吃下傀儡蛊,幸而那蛊虫被包裹在一层药皮之内,否则如今我只怕真的成了傀儡。
这几天我早想来找你,未免千月起疑,只能暂时按捺下来。今天你挨了这一通打,千月的戒心该是放下了,我才敢放了替身在外,独自前来。”
云妗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蹙眉看着沐晞夜的脸:“我听菱和原氏姐妹说,近来你事事随她,好些忠臣良将蒙了冤屈,朝中怨声载道,渐渐已有反对之声。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你究竟如何打算?”
沐晞夜沉默地抹着药膏,并不答话。
云妗等了一阵,又自己接下去道:“我上午试探于她,她下意识躲避,想来该是懂武,你不能太掉以轻心。”
沐晞夜轻嗯一声,将最后一点伤口抹上药膏,伸手帮云妗整好衣襟,嘴角轻勾似有调笑:“原来只是试探她,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故意激她带我来。”
云妗远山眉一紧,沐晞夜又肃下面容,沉声:“摸不到她身后的人,暂时只能稳住她。如今菱已经在宫外,我想找个机会让你也出宫去。”
云妗赞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我就这样活着出去,她只怕不放心。”
沐晞夜抬起一只手放到云妗耳后,大拇指轻抚云妗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云妗:“所以我打算在你的身世上做文章,让你诈死,由明转暗。只是此番作为,要先与菱沟通好。”
云妗眉一松,摇头:“不必麻烦了,菱出宫之前我已经与她说好,她知道怎么做。”
沐晞夜听闻,心情顿时大好,嘴角弯起弧度,俊脸慢慢凑近云妗眼前。
云妗动了动要躲,被沐晞夜强势地固定住,被迫承受下这一吻。
沐晞夜也不深入,只是颇为守礼地在云妗唇上辗转,很快便退了开来,额头抵着云妗的额头,吐息都喷到云妗面上:“万事小心。”
☆、告密
纵然安排了替身,沐晞夜终究不能在漪云宫呆太久。
依依不舍地嘱咐了云妗许多遍,沐晞夜才在云妗不耐烦的眼光下起身离开。
沐晞夜一走,云妗立即将纤纤叫进殿来,凑到纤纤耳边低语一番。
纤纤起初安静地听着,渐渐地,一双俏丽的杏眼睁大,眼中满是不甘愿,用力摇着头拒绝。
云妗抿抿唇,尽量放柔语调:“做完这件事,你便出宫去与你的情郎双宿双栖。”
纤纤惊恐地看着云妗,语不成声:“娘娘怎么知道……那个负心的汉子,他都有了家室,哪里还会要我。”
纤纤原还有些疑惑云妗如何知晓,说着却只觉得心中委屈,眼泪又要泛上来。
云妗摇摇头,肯定道:“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要了解些。他并未成亲,最后还是退婚了。只是近日来你一直不肯见他,他也就没了解释的机会。”
纤纤睁着一双泪水盈盈的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云妗:“真的么,他真的没有不要我?”
云妗确信地点点头,继续劝说:“此事,自然有人保证你的安全,事成后你也不过是换个名字和身份,届时让王上给他一个职位,让他娶你过门。”
纤纤咬唇,蹙眉站在一边,脸色变幻不定,似乎颇为挣扎。
云妗也不催,仿佛笃定纤纤会答应一般。
果然,许是与爱人比翼连理的心愿胜过了心中的恐惧,纤纤到底点了头。
是夜,一道黑影从漪云宫溜出,直奔凌月宫。
下午见着云妗挨打,千月心情大好,平日对漪云宫的人都不假辞色,今日听闻纤纤求见却是立时便放了进来。
这个时候沐晞夜还在御书房,凌月宫里除了一众宫人就只得千月一人在。
纤纤进了宫,先是恭敬地给千月行了个礼,然后谨慎地扫了一圈殿内的宫人。
千月挑挑眉,会意地将一众宫人都挥退下去,饶有兴趣地看着颇显神秘的纤纤:“你是今日为云妗挡鞭子的那个小宫女?挺忠心的奴才嘛,跑到本宫这来做什么?”
纤纤顿了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娘娘,求娘娘指一条活路给奴婢。”
千月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纤纤:“这是怎么说的,莫不是你护了主,你主子却要杀了你?”
纤纤用力磕了两个响头,抬手胡乱地抹去腮边滑落的泪水,祈求地看向居高临下的千月:“云妃娘娘她,她……她要做大逆不道的事。要是云妃娘娘真这么做了,我们一个宫的人都要陪葬,奴婢才二十一岁,奴婢不想死。”
千月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听闻此言眼中突然大亮,霎时将目光都集中到纤纤身上,隐隐有些急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说!”
纤纤被吓得一个瑟缩,讷讷许久才组织好语言:“云妃娘娘她要刺杀王上。”
“该死的奴才,尽会胡说八道。”千月不信地盯着纤纤,厉声。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是无意间听到云妃娘娘自言自语知道的,奴婢不敢撒谎。”纤纤大力摇头辩解,连发髻都被摇散了些。
忽然,纤纤又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交到千月手中:“娘娘你看,云妃娘娘和王上有仇,云妃娘娘一定是很早就已经计划刺杀王上了。”
千月半信半疑地接过纸迅速浏览了一遍,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的是洛飞说帮云妗查出了身世,后面几张便是密密麻麻的记录。
千月看完,对纤纤的话信了不少,只是犹有疑虑,语调仍是严厉,咄咄逼人:“这么隐秘的东西,你如何得来?”
纤纤更加瑟缩,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奴婢,奴婢替云妃娘娘上好药,伺候云妃娘娘睡下,无意间碰落了娘娘平日常看的书,就从书中掉出了这些来。”
千月不语,低头又扫了一眼信件,心下雀跃不已。
那人让她不能伤了云妗性命,可如果云妗刺杀沐晞夜,而那时她又恰巧不在宫中,那么云妗不就必死了?
太好了,真是连天都助她。
千月这样想着,脸上止不住泛起得意的神色。
纤纤一直小心地观察千月的脸色,如今见了,心知千月必是信了,不由大松一口气。
☆、告密(2)
千月兀自得意了一阵,低头见纤纤睁着一双乞求的大眼看着她,顿时肃下面容,将手中的信件交还给纤纤,轻咳一声道:“你先回去,探到她何时动手赶紧来报,本宫保你不死便是。”
纤纤一听,赶忙向前爬行到千月脚下,伸手抓住千月裙子的下摆,哀求:“云妃娘娘心细得很,奴婢回去就是送死,娘娘您不能把奴婢推回火坑里去啊。”
千月皱眉,眼中又透露出逼视:“你不回去,本宫如何知晓她何时动手,本宫不知晓她何时动手,如何提醒王上防备?回去是一线生机,不回去就是个死,这笔账,你自个儿算!”
千月说着,厌恶似的狠狠抬脚踢开纤纤,纤纤被踢得整个人歪向一边,重重趴伏到地上。
许是摔疼了,纤纤紧紧蹙起眉,眼中立时泛起痛色。
很快,纤纤爬起来,死皮赖脸地回身再次拉住千月的裙摆,仰头泪水莹然地看向千月:“奴婢若是探听到了消息,娘娘真能保奴婢不死么?”
千月冷哼,没有再踢开纤纤,而是弯腰捏住纤纤的脸颊,强迫纤纤后仰,目光凶狠:“你想活,本宫给你活路,至于上不上道,你自己掂量着,本宫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这小蹄子闲耗。”
说完,千月狠狠甩开纤纤的脸,随手取出一方罗帕擦了擦手,擦完便远远丢开,似是觉得脏一般。
纤纤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般抹了把眼泪,默默收拾起散落在地的信件起身离开凌月宫。
千月看着纤纤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住打着小九九,越想越觉得得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本一直等候在殿外的宫人们看纤纤走了,立时都进殿来继续伺候着,眼见千月如此反常,一个个都低下头去生怕招惹上是非。
千月扫了众人一眼,心情极好地起身进了内殿梳洗。
翌日,千月一早起来便遣人到漪云宫附近探听消息,听闻纤纤平安无事,心下大定。
后几日,千月天天盼着纤纤来向她报信。
然而纤纤却足足半月没有音信,直到千月的耐心快要磨光之时,纤纤才再一次出现在凌月宫中。
“快说,如何?”不等纤纤开口,千月已经迫不及待。
纤纤定定神,恭敬地趴跪在地上,垂着头镇定地将云妗教她的说辞说与千月听:“云妃娘娘很谨慎,奴婢没能探到确切的时间,只知道云妃娘娘很可能会在十天后的春狩动手。”
千月眼睛一亮,直道云妗自寻死路。
那春狩之时,必定戒备森严,挑在此时动手,胜算如何会大。她只要再给沐晞夜下一道指令,保管云妗有去无回。
心下敲定,千月垂眼睨了纤纤两眼,眼中蓦然展现出杀机,然而很快又隐没下去,语气颇为亲和:“办得不错,你且回去,届时王上怪罪下来,本宫自然会保你。”
纤纤赶紧重重磕几个响头,感激地满口说着:“谢谢娘娘。”
千月脸色平淡地点点头,催促纤纤离开。
☆、计划之中(1)
春狩的日子很快来临,沐晞夜领着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地前往位于城郊的围场。
城郊围场是特意为王亲贵族狩猎准备,虽然面积颇大,但其中放养的皆是一些温驯的动物,对于文官来说或许还有些娱乐性,对于久经沙场的武官着实没有什么可挑战的。
近来云妗一径沉默下去,千月宠冠后宫,百官们都以为沐晞夜会将千月带到围场来,没成想竟还是带了云妗。
不同于除夕夜百官们所见的繁复宫装,云妗今日换了一身清爽的劲装,神色冷漠地坐在马背之上,眉眼间暗藏一抹锋锐,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儿。
众人看了,禁不住心中叹息。
除夕之时,众人虽然对云妗参与政事颇为不满,但是连日来吃尽了千月的苦,众人反而更希望云妗得宠了,至少经由云妗手的几件事都是条条贴贴,令人挑不出刺来。
云妗周身的气势很冷,落在众人眼中似乎比除夕之夜更冷凝了几分。
官员们都道是云妗近来不得宠,心情不甚好,原本想与云妗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打消了念头,倒是除夕夜说要见识云妗身手的那位老人不理会这些,径自打马走到云妗身边。
老人也穿了一身劲装,腰板挺得笔直,精神头丝毫不输于年轻人。
似乎是对沐晞夜近来的作为极为不满,老人皱着眉瞥了沐晞夜一眼,也不向沐晞夜行礼,直接转向云妗道:“娘娘可还记得除夕夜说的话?”
云妗点点头,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客气地应付老人:“答应侯爷的话妗自然记得。只是出宫之前妗得了警告,不能走出王上的视线范围,想来终是要让侯爷失望了。”
老人眉皱得愈紧,冷哼一声,嗓门突然高起来:“历来春狩都是场比赛,王上将娘娘绑在身边,难不成是怕输给臣下,要娘娘帮忙?”
老人的话很是不客气,嗓音又洪亮,本还窃窃私语的百官顿时都闭上嘴,战兢兢地各自低下头。
老人的身份高,落在以前,老人这样说话沐晞夜必然只是一笑了之,可近来沐晞夜的脾气暴戾,反复无常,如此言语只怕沐晞夜又要发怒。
果然,沐晞夜脸色一沉,扭过头来看了老人一眼,一双怒意翻腾的眼直直盯向云妗,厉声:“你与侯爷胡说什么?”
云妗亦是脸色一冷,针锋相对地转眼看向沐晞夜,嘴角扯出一道讥讽:“王上离得如此近,我与侯爷说了什么,王上难道听不见?”
官员们头埋得更低,生怕这把火会扩散开来烧到自己头上。
完颜菱原本与武将们混在一处,看不也不看沐晞夜一眼,这会儿见沐晞夜如此不分黑白,终究还是忍不住愤愤地打马上前凑到云妗身边:“师兄最近疯了,嫂嫂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嫂嫂过去那边与我们一道吧。”
“不准!”云妗刚要说话,沐晞夜已经厉声打断于她。
沐晞夜狠狠瞪了完颜菱一眼,再次转眼看向云妗,微微眯起的眸子泛着危险的光芒。
完颜菱心下一堵,气鼓鼓地转向沐晞夜。
沐君宸眼看气氛愈加不对,赶紧上前恭敬地向着沐晞夜拱了拱手,打断众人:“王上,日头已经升高了。”
沐晞夜冷哼,不耐烦似的挥了挥手,官员们赶紧各自打马散开,眨眼间这一处空地就只剩下沐晞夜、云妗、完颜菱、沐君宸以及那老人。
☆、计划之中(2)
沐晞夜眯眼扫了完颜菱、沐君宸和那老人一眼,沉声:“是太久不活动都打不动猎了么,杵在此处做什么!”
完颜菱张张口,却见云妗与她使了个眼色,只好悻悻地独自走开。沐君宸见火上浇油的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