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所以只能称客栈,而且是小客栈。
杨一元就落脚在悦来客栈,他不想引人注意。
霸剑奇花三个人是爱洁的少女,所以住在颖阴老店,不像男人们可以随遇而安,睡牛棚
也安之若素。
他并没有在许州逗留的打算,这里是宿站,打算休息一天半天,把坐骑照料好,就动身
北上,追缉妙观音的事,他并不急,断了一根线索,就得另行打算,这种事急不来的。
他循线索追查了三个月,第一次追及见了面,依然失败了,他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妙观音不是一流人物,而是超级的江湖新秀。
他对妙观音的认识,仅限于江湖传闻,在商城他所看到的红衣女郎,是他第一次与妙观
音见面。
其实,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认识妙观音。
如果妙观音不约他在首山见面,在街上碰面,他也不知道红衣美女是他要找的人,所以
这次见面,他算是成功了一半,认识妙观音的本来面目了。
赶了一夜路,他直睡至巳牌正才出房。
小客栈有食物供应,当然不可口,他出店直趋不远处的长社酒店。
说巧真巧,刚走到颖阴老店前,店内出来了惊鸿剑客与三位姑娘,大概也是出店找地方
午膳的。
他不认识惊鸿剑客,三位姑娘却认识他。
当然,并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八极游龙。
不是冤家不聚头,三双凤目对上了。
“是你!”曾经逼他的吕飞琼讶然惊呼。
“见了鬼啦!”他脱口叫,扭头便走。
霸剑奇花在江湖口碑不差,他不想和这种江湖女英雄结怨。
人影从侧方一掠而过,转身劈面拦住去路,走不了啦!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示弱走避,就有人放不过他。
惊鸿剑客在女人面前表现英雄气概,世间这种男人多的是。
“小辈走得了?”惊鸿剑客傲然大叫,伸手来一记金豹露爪劈面便抓,走中宫强行突
入,目中无人。
杨一元以不徐不疾的速度闪动,一抓落空。
惊鸿剑客的出手速度惊人,身法更为灵活,第二爪、第三爪……
连衣袂也没沾上,这位剑客火大啦!大喝一声,用上了现龙掌,以破空内家掌力进攻
了,恼羞成怒的人,就是这副德行。
掌出便有强烈的气流激发声,远攻五尺外的人势在必得,掌力浑雄无匹,志在伤人甚至
毙人。
杨一元在千钧一发的危境中大旋身,闪开掌力汇聚点转身便走。
机会来了,惊鸿剑客一跃而上,毫无顾忌巨爪疾伸,要抓领把人拖倒。
一抓落空,右脚迎面骨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踹。
杨一元的身影斜掠而出,窜近街旁的一家小店。
“哎哟……”惊鸿剑客单脚在原地跳动,抱住右脚愤怒地大叫,“这狗娘养的……”
霸剑奇花到了,速度比惊鸿剑客快一倍,也犯了与惊鸿剑客同样的毛病,大意地伸纤手
急抓杨一元的背领,她并没看到惊鸿剑客上当被踹了一记虎尾脚的经过,以为杨一元滑溜如
蛇遁走而已。
糟了,杨一元不进反退,而且向下一蹲。
放胆狂追的人,最怕这一招,刹不住脚,一绊便栽。
霸剑奇花总算反应超人,间不容发地缩腿前冲。
这瞬间,感到右大腿外侧被捏了一把,那只大手所摸触处,如中电殛。
不是痛,那只手并没用劲,真要用劲,她的腿可就灾情惨重。
羞急愤怒幸好没影响她身手的灵活,飞冲入店堂不曾摔倒。
许纯芳姑娘在一旁掩口窃笑,被惊鸿剑客的狼狈相逗得忍俊不禁,眼角瞥见有人闪动,
扭头便看到杨一元正向她掠来,吃了一惊,惊叫一声侧闪丈外。杨一元的大手掌,几乎擦她
的右颊而过,假使闪慢了一刹那,粉颊将毫无疑问地被摸上一把。
“你要死啦!”她顿脚叫骂,脸红耳赤。
杨一元脚下沉重,像一头养牛,扬起一阵笑,向街的另一端飞奔而去。
街心的冲突,所发生的变故,其实是刹那之间的事,连街上看热闹的人也无法看清交手
的经过,有人喝彩,有人怪叫。
“我非毙了这狗东西不可……”惊鸿剑客双脚已可着地,愤怒地怒吼。
旁观的吕飞琼姑娘,总算看清杨一元的闪动光景了,这次身手放慢了许多,完全使用极
普通的躲闪方法,毫无奇处,却把她们戏弄得不亦乐乎。
像戏弄霸剑奇花的那一手,就粗俗得人人都会,快速逃跑,如果追的人追得太急,而且
即将近身,突然往下一蹲,追的人保证会撞上,一跟斗摔翻出丈外平常得很,头破手折更有
可能。
总之,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武林高手。
阴沟里翻船,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不要紧吧?”吕飞琼摇摇头,“伤了脚?”
“骤不及防,被踹了一脚。”惊鸿剑客脸红耳赤,“他……他是什么人?”
“是襄阳汉江四霸的人,一个眼线,身法诡异得很,是来对付摩云神手的。”吕飞琼其
实对杨一元毫无所知,先入为主,信口胡诌。
“我去找摩云神手查出他的下落来,不毙了他此恨难消
一旁过来一位中年旅客,瞥了众人一眼。
“你想毙他?”中年旅客嘿嘿笑,“回家吧!再下十年苦功,重出江湖找他或许有希
望。”
“你说什么?”惊鸿剑客厉声问。
“我看清了经过。”中年旅客不在乎他冒火,“他一直不曾还手,你却用上了内家真
力,他那后踹的一脚并没用劲,本来他可以轻而易举踹断你的脚,你心中明白,是吗?”
“你认识他?”
“不认识。”中年旅客摇头,“我只是就事论事,他那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不着痕迹的
身手,绝不是你这种心浮气躁,骄傲自大的人所能企及的,再苦练十年,不见得能达到他那
种境界。”
“你……”
“年轻气盛的人,就是听不进老实话。”中年旅客摇摇头走了。
“我要找他。”满脸通红,从店内出来的霸剑奇花恨恨地说。
杨一元无法上酒店了,退而求其次踏人一家小食店。
他如果知道戏弄的人是惊鸿剑客,又知道惊鸿剑客在地头蛇摩云神手家中做客,恐怕就
不吃这一顿午膳了,反正要走的,何必留下来和全许州的牛鬼蛇神为敌?强龙不斗地头蛇,
他从不和不相干的人,计较小是小非。游戏风尘的人,到处得罪地头蛇,日子必定不好过,
而且胜之不武,栽了可能灰头土脸。
叫来了酒菜,他精神焕发的大快朵颐,与早些天,装得垂头丧气的倒霉相,有天渊之
别。
已用不着扮斗败的公鸡,引诱目标出面了,对方不会再上当啦!邻桌来了那位相劝惊鸿
剑客的中年人,在相邻的小桌叫来了酒菜从容进食。
“老弟,你在大姑娘的大腿上摸了一把。”中年人是面对着他进食的,笑容怪怪地,
“简直有伤风化,你不像一个好色之徒呀!”
“老兄,你错了。”他一壶高粱烧下了肚,脸上红光闪闪,这里贩卖的宝丰酒颇为有名
的,“天下间的正常大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好色之徒,天性嘛!在下岂能例外?”
“谬论。”
“是吗?你我见解不同,问题出在所看的方向有异,各有看法根据,抬起杠来一定没完
没了,所以我做我的好色之徒,你做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圣人,各自立论不相抵毁,那
就皆大欢喜,老兄为她们出头讨公道?”他狂态毕露,胡说八道。
“在下和她们道相同,但不相为谋。”
“哦!看不顺眼?”
“那又不然。她在大街上逼你,你手下留情摸她一把,让她知难而退,也是应该的,只
是手段近乎下流,她不会知难而退。”
“反正我会跑得远远,她不退我退就是了。”
“谢啦!”
“咦!老兄的意思……”
“她要在许州办一些事,你不在这里打扰她,她办的事对我有利,所以,我向老弟道
谢。”
“原来如此,你放心,我不会计较的,毕竟我比她多闯了两三年江湖,多少有容忍后生
小辈的雅量,她一点也威胁不了我的名望和利益。”
“那我就放心了,你认识那个拦阻你的剑客吗?”
“剑客?不认识。”
“惊鸿剑客袁家驹。”
“哦!那就是他呀?”他有点惊讶,“久闻大名,可惜缘悭一面。其糟糕,这位剑客气
傲天苍,赢得输不得,风流惆傥很有女人缘,难怪把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缠上了。他朋友
满天下,我惹火了他今后日子难过,这一脚踹坏啦!”
“你知道那小姑娘的底细?”
“听说过而已,没打过交……不,早两天才打过交道,其实也没正式打交道。”
“怎么一回事?”
他将南阳途中,凑巧碰上意外的事故说了。
“我的事情忙得很,哪能为了一些小是非斤斤计技?没料到她们竟然小心眼不肯罢手,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他停了一停说:“像她这种初出道便一帆风顺,得意过度忘
了她是谁的人,早晚会碰大钉子身败名裂的,她根本就不值得我计较。”
“晤!她的确太过分了。”中年人苦笑:“所以,我也认为她靠不住,一个锋芒太过毕
露的人,有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期间,我一直冷眼旁观,似乎愈看愈心灰意冷,愈来
愈没有信心。”
“哦!你老兄是……”
“在下姓包,包志毅,匪号是……”
“咦!陈州府大名鼎鼎的名捕,八臂金刚包捕头。”他更感意外,“你怎么跑到许州来
了?捕过界啦!捕头不能远离,地方上的治安少不了你,携海捕文书至外地办案,是捕快的
事。”
“已经找人暂代,要捕的人太强,普通捕快对付不了,我只好亲自出马啦!天生劳碌命
啊!”
“要捕的人是谁?”
“夜游鹰金百禄,三尸四命,他谋杀了赛玄坛一门老少,在这一带逃匿,霸剑奇花那时
恰好与两位小姑娘。结伴途经陈州,一时兴起追逐不舍,我也就暗中跟下来了,白忙了两三
个月,大捉迷藏奈何不了他。这家伙精得很,并不怎么在乎这三个女英雌。
老弟贵姓大名?”
“在下姓杨,杨一元。”他没说出绰号。
“也许老弟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开玩笑。”他断然拒绝,“我办事从来不贪心,一件件来,而日,在我不完全了解其
中是非内情之前,不会插手过问,也不帮助官府办案,何况你八臂金刚有能力处理这件事,
除非你偷懒或投鼠忌器。呵呵!你知道摩云神手包庇这头鹰,是吗?”
“这……问题是,许州的官方不会支持我,摩云神手的魔手控制了州衙的六房。”
“呵呵!那是你的难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久就要离开,盯紧霸剑奇花,她
是很能干的,她知道如何利用甘心替他跑腿的男人,她可能比你先一步猎获那头鹰,赶快放
勤快些,老兄。”
外地来的捕快,要想和当地交通官府的豪霸斗法,注定了有输无赢,被驱逐出境,已经
是最幸运的结果了,糟的甚至会丢命。
陈州与许州是近邻,八臂金刚早知摩云神手的底细,因此不敢妄动。摩云神手就是交通
官府的豪霸,因此办起事来缚手缚脚,如无十成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利用江湖亡命办事,
反而无所顾忌胜任愉快。
“她靠不住。”八臂金刚说,“这次,她被逗弄得跑了一趟信阳州,再绕至南阳,兜了
一个大圈子,跑断了粉腿劳而无功……”
“呵呵!她有坐骑,怎么可能跑断粉腿?目下她有惊鸿剑客相助,成功有望。有那位剑
客吃得往摩云神手,他办起事来是不择手段的。派人盯牢了他们,必有所获。
还有,夜游鹰的铁羽箭,在江湖声威显赫,你可不要大意,赔上老命冤哉枉也。”
“你不怕他的铁羽箭?”
“除非我没发现他。”
“看来,你是下会助我一臂之力了。”
“对,我很忙。”
“你也得小心。”八臂金刚话锋一转。
“小心什么?”
“可能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我知道,是我引他们来的。”
“什么人?”
“百绝头陀一些人。”
八臂金刚打一冷颤,脸色一变。
“老天爷!难怪你忙,难怪你急于离开,你怎么敢拍惹那个可怕的魔僧?”八臂金刚悚
然地说。
“我故意招惹他的。”
“咦!你是……”
“我和他的门人有一笔帐好算。”
“你到过南阳?”
“扑了个空。所以有意引他们离巢决战,呵呵!吃饱了我就走,离他的巢愈远,对我愈
有利。”
“危险,危险。”八臂金刚直摇头。
八臂金刚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不少办案高手。
杨一元走后不久,他也结帐离开了小食店,踏出店门,劈面看见一个面目阴沉的老道,
大踏步经过他面前向街西走了。
“无上散仙道宏妖道。”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百绝头陀的方外知交、狼狈为奸的凶
魔,小伙子可能凶多吉少,他哪有工夫助我一臂之力?”
走了百十步,左首小巷口人影急撞而出,他手急眼快,一把将人扶住了。
是他带来的人,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接着出来了柳彪,惊鸿剑客的随从。
“果然是你八臂金刚包志毅,你这位饭桶手下没说谎。”柳彪阴森森地说。
“咦!你是惊鸿剑客的随从。”八臂金刚一怔。
“不错,阁下,你为何派人盯我家少爷的梢?”柳彪厉声质问。
“夜游鹰受摩云神手庇护,你们在摩云神手家中做客,在下认为,惊鸿剑客可能知道夜
游鹰的行踪,所以留意你们的动静。”
“你给我听清了。”柳彪声色俱厉。
“听清什么?”
“夜游鹰是我家公子的猎物,不许任何人干预。”
“这……”
“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滚回陈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笑话,在下公务在身……”
“你不识相。”柳彪一闪即接近至八尺内,右手缓缓提起了。
“哼!惊鸿剑客也不敢在我面前卖狂……”
一声冷哼,柳彪食中两指一伸,虚空疾点,无所顾忌地先下手为强。
八臂金刚见多识广,不敢大意认为是虚招,一拉马步向左移位,双掌上提立下门户戒
备。
强劲的指风擦肩外侧呼啸而过,森森寒气仍存留在肌肤上。
八臂金刚骇然一震,滑退了两步。
“你的阴寒指功好可怕。”八臂金刚用左手按摸右外肩,嗓音变了,“毫无疑问可伤人
于丈外,竟然猝下毒手行凶,岂有此理,你真是惊鸿剑客的随从?”
一指猝然急袭落空,柳彪也脸色微变。
“这是给你的警告而且。”柳彪阴笑,“如果你再不识相,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我家少爷要将那头鹰亲手交给申姑娘,绝不容许任何人插上一手。阁下,你千万不要忽
略了在下的警告。”
“你……”
柳彪已经大踏步走了,抛下一串阴森森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