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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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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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这一手下马威,耍得真是好威风。”神延望着雪峰上那个略显模糊的身影,双眸逐渐亮如星辰,执鞭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纵马扬鞭,铁蹄座骑如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在茫茫雪地里犹如一抹墨色惊电,直奔向那个宛如一线天的神秘谷口。年轻男子无拘无葸的声音,随即扬开在风中:“管他是男是女,在下今日且去会他一会!”

“他、他怎么就去了?!”赵德荣“哎呀”惊叹一声,猛地一拍大腿,悔不堪言,“那个小崽子一听是俏娘们相约,眼睛都直了!奶奶的,到底是个男人他妈美人计就扛不住!我说你们刚才都干嘛去了,通通扒灰去了吗?!怎么不拖住那小子?!……”

庞继文在一旁桀桀冷笑,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卖关子掉书袋的家伙,赵德荣很早以前就想把他一锤子抡死在地的,因而恨恨地反驳道:“福气?我看不见得,等哪一天这等荒唐事传到苏家大小姐耳里,哼哼……那位娘家财大气粗,各种势力大得吓人,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么?”

顿了顿,对天哀嚎:“况且据我长达十数年的观察,那小子将来分明是个惧内的主儿,你别看他在我们面前腰板挺得板儿直,是个铁板钉钉的大老爷们,在那位面前却……嘿嘿,这话不好说,总之,基本上要他往东不敢往西……”

第十四章 雪山(二)

“昔时神迹源君起事,常推西鉴王用兵如神,少将军既是鉴王血裔,想必尽得鉴王真传,想必也不会逊色到哪儿去吧?”先前雪军中那名身着铠甲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袭金色长袍,彼时正斜倚着帐前旗杆,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神延:“我今日特来向将军请教一二。”

在她的脚下,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雪狮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那女子手指用长穗勾住一个金色绣球,不住地来回抛打雪狮背部,那畜生有些愠怒,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女子浑然不觉,只顾逗弄,雪狮无奈,只得不情不愿地一蹦老高,别看它身躯庞大,反应却惊人地灵活,闪电般以口衔住之后,将锦绣球扔回到女子脚下,然后继续保持着先前那副俯首帖耳的乖顺模样。

“连年战乱,雪国损兵折将无数,如今竟沦落到要女子披甲了么?”神延刚好在先前传话之人的带领下走过来,听到那女子跟他打招呼,于是不无好笑地淡淡回了句。

金袍女子愣了一愣,随即掩口胡胪而笑。那只雪狮猛然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躬背竖耳,雪白发亮的毛发也精神抖擞地通通直立起来。

嗖地一声,在周围还没回过神来之际,雪狮忽然按抓低低怒吼一声,如一阵狂风般向神延猛扑了过去!

“雪籁!”金袍女子惊呼出口,忙加阻止,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雪狮兽性大发,猛地将神延扑倒在雪地里,血盆大口对着神延的喉咙便恶狠狠咬了下去!

“嗬!”神延措手不及,连刀都不及拔出来,只得死死扼住那畜生大如水桶的脖子,一人一狮就这样僵持住了,他感叹:“你这个畜生有两手啊!”

雪狮笨重的身子压在他身上,简直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向冷静镇定的西将军心中,彼时真是惊怒交加,甚至带了丝羞愧的赧颜:他堂堂一个大将军,不能战死沙场,却要被一个白毛畜生活活咬死或者压死了,今后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奚落他呢。

也怪他自负轻敌,随意贸进这方山坳,果真是浮冰憧憧,旌旗猎猎,杀伐气势竟然一丝不输给神迹之军,看来对方先前败逃,不过是特意伪装出来的假象……正悔恨交加间,雪狮忽然心灵受伤般仰天呼号一声,从他身上轻盈地蹦了开去。

神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眼前都有些发晕,背脊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时忽然又听见那名女子传来低低的笑声:“西将军,我们雪籁好生喜欢你呢,我从来没有见它对别人这么热情过……呵呵,它刚才根本不是要咬你,那家伙性子倔,喜欢人又不好意思,实是想借机跟你亲近亲近哩。”

神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雪籁”正是那只长毛畜生的名字,再恍悟女子话中所指,脸上顿时黑气沉沉:“我什么时候说要让它喜欢了……”再说了,喜欢也不带用这种方式的吧,也太直接太霸道了,简直比苏小繁还要野蛮。

雪籁仿佛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恭敬之处,挠地龇牙,一副还要扑上来的模样,吓得神延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那金袍女子俯身抚摸着雪籁的颈毛,忽然深深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主人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十年……距离她离开的时间,也快十年了吧?”

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想想真是好无情的时光啊,转眼间我都快要老了……”

“千方百计把人引来,恐怕不是为了互诉衷肠吧?”神延站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碎雪,看似漫不经心道。

“呃……当然不是。”女子微一躬身,神色陡然肃穆下来,对着身侧的帐篷做了个“请”的手势,神延虽然满腹犹疑,还是踏进了敌方主帅的营帐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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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来覆去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不能猜透我的用意么?”帐内屏蔽了外界的风雪,金袍女子靠在榻前,帐内温暖的火炉正在熊熊燃烧着,映射着这女子眼底也仿佛冒出几许恼怒的火花来。

榻上列有一几,上置酒盏用具及精致果脯,美酒仍用慢火焙着,使之不至于冷却。

“不是不知道,只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神延坐在她对面,慢慢地自斟自饮着,几杯热酒下肚,烘得内心一片温暖舒服。

男子的眼眸,也渐渐消除了那种寒冰般的提防戒心,用舒缓的语气道:“毓雅夫人,在下之前便想到是你在此做主,因而哪怕深入敌阵也要单赴此约,无不源于对夫人的敬重之心:雪国对神迹的态度大致分为两种,其一是以雪公爵为首的主战派,还有便是以杜相国为主的主和派,杜相国宅心仁厚,以民为天,天下无不敬仰。”

“这些年来,毓雅夫人帮衬着相国大人,同样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大事,修锦州渠,建向阳堤,开仓赈粮,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在下虽非雪国之人,却也深感相国夫人之德,如今相国大人遭到暗害,夫人要想继续撑起那杆大旗来可就吃力多了,肩上重任即便是七尺男儿也难得挑起,实在难为夫人了。”

听惯了类似的溢美之词,毓雅夫人再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可是神延接下来的话却令她不禁眼前一亮:“在下且大言不惭来猜猜夫人的用意:你我二人联手,共保神迹与雪国的清平安乐,是否?”顿了顿,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在下一介武夫,只知道金戈铁马纵横疆场,夫人何以如此牵强地认为,在下便是那期盼战事止息之人呢?”

金袍女子幽幽叹了口气,看着神延道:“毓雅自认不会看错人。”

她这种笃定的眼光,倒是叫神延一怔,毓雅夫人继续侃侃道:“神迹源君十年,轩王反,弑兄篡位,其余诸王皆心怀叵测,各有所图,唯独西鉴王重诺轻利,力保源君——北御王虽然也是战死的,却并不像众口相传中忠君战死,相反,他是在最后关头想要倒戈相向,被源君识破奸计,斩首阵前!”

神延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震惊之色,毓雅夫人所说的是他所不熟识的历史黑幕,可是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源君那时候真是心痛欲死啊,自己的好兄弟,一个一个都背叛了自己,有的为了权势,有的为了女人……陪他战斗到最后的,终究只剩下鉴王一个人了。”女子面有悲悯之色,似乎看到了那段浸染在血雨腥风的历史画卷。

“后来南轩王如愿做了皇帝,借口北疆苍狼族叛乱,将被幽禁的鉴王放出来,遣其远征北疆。次年,鉴王为苍狼族蛮夷所暗杀,功败垂成。”

“从此以后,即位的轩君大人更是有恃无恐,以此为藉,十年内大肆削减西世家的兵权,西世家原本统帅皇城禁军、神武军以及镇守北疆的精装鏖兵,可是现在呢?变成了神武军一枝独秀……”

神延沉默了下去,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眸犹如寒星,似乎在看着那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又似乎已经透过她看到了更那层背后阴谋的血幕。

“试想,当年的鉴王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犹肯为了一个承诺而坚定不移地遵守一辈子,他的血裔,神延将军你的风骨,又怎会相去甚远呢?”她神色甚庄重道,“所以我信你,同样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神延蓦然无声地笑了一笑,眼神幽深,冷冷道:“你应该知道,这些话是不足以收买我的。”

“我当然知道。”毓雅夫人再次掩口笑了起来,话语中含着尽在把握的味道,轻声,“不如,你我精诚合作,共创一片天下如何?”

神延闪电般抬起眼来,目光如炬,苍白修长的手指,猛然攥紧了易碎的琥珀杯盏。

“我宁可一个朋友坐拥天下,也不愿看到自己的敌人得到任何好处。”毓雅夫人往垫背上靠了靠,捡了个更加舒坦的位置,仿佛平常的谈天说地一般,眼底却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色彩,“神迹源君死了,可是你别忘了他的传人还在——南藩王,回来了!”

“什么?!”神延蓦然大惊,几乎拿不住杯子,面上神色古怪,“我大哥他……不是被永久驱逐了么?”

“驱逐?”毓雅咯咯地笑着,花枝乱颤,“那是斩草除根的方法吗?当初的轩君大人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碍着自己刚刚抢了神焕侄儿之妻,竟然拂不过那个脸来,破天荒听从了那个女人的蛊惑之语,答应放了南藩王……纵虎归山,我想这些年来,轩君大人说不定连肠子都悔青了。好在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补救,只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吧?”

神延忽然站起身来,施礼请辞道:“毓雅夫人,在下有事先行一步,还望夫人恕罪。”

毓雅闭上了眼睛,叹息似的道:“怎么,莫非西将军愿意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有什么不可以?他是我大哥!”神延一笑,甚坦荡道,“夫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道没有听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这个笑容毫无杂质,明亮得晃眼,长篇大论说到口干舌燥的毓雅夫人看了,心中忍不住撩起一股子火来。她的面色陡然一寒,冷笑着讥讽道:“即便你想去救驾,只怕也已经迟了!”

“什么意思?”神延脊背一僵。

毓雅夫人冷哼一声,挑眉答道:“还能有什么,羽樽让我在此拖住你,他的蕹灵军早就将秦淮郡包围得水泄不通了,南藩王走进去容易,要想出来……呵呵,恐怕只能换个横躺的姿势了!”

第十五章 祸水(一)

秦淮楼内,一间格调高雅的房间之内,紫色的流苏随风轻扬,香炉内翠烟袅袅,给人一种清甜舒缓的感觉。

室内光线不是很充足,一个身材袅娜的紫裙女子正在替一位青年公子宽衣,那男子慵懒地张开双臂,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显是平常被人伺候惯了的人。

一面高大的铜镜立于眼前,照出那位男子宽肩窄腰的高大身材,只是脸上套着白玉面具,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来,唯余一双黑瞳在幽暗中发出清冷的光芒。

“殿下,您真的要去吗?”紫裙女子一边替他套上金色麒麟纹的华美外衫,一边不无担忧却又小心翼翼地问。

这名女子年纪很轻,素面朝天,显出一种洗净铅尘的纯洁美好。她上身穿一件月白色对襟袖襦,下系紫色长裙,行动起来袅袅娜娜的,举止优柔似水。

在那窄窄的腰上,系着一条墨色丝绦,勒得很紧,愈发显得腰身不盈一握,属于让男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一番的那种。

那男子听了她的问话,仍旧不发一言,似乎他的神思已经飞到了别处,但是冰冷的目光中已经显出了几许怒意来。

他忽然抬起手箍住女子尖尖的下巴颏儿,冷冷地道:“你不像她。在这种时候,换了那个女人,只会加倍怂恿我,无论我要做的事,将面临怎样的危险。”顿了顿,蓦然一笑,“所以说,锦瑟,你跟她是不同的,你温柔善良,可那个女人,却时刻巴望着我死,等我一死,她就彻底自由了,想去找哪个男人逍遥快活就去找谁。”

即便在夸着她“温柔善良”,他却并没有任何一丝怜香惜玉的意思。

董锦瑟吹弹可破的肌肤被他这么不知轻重的一捏,立即留下一个不太雅观的红印,她痛得低呼了一声,眼眶里已经泛起了一重泪花,可是却咬着下唇没有说一句埋怨的话。

“弄疼了吗?”男子有些惊异地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低头细心察看她的伤势,董锦瑟有些羞涩地转过头去,脸上浮现出绯红色的明丽色彩。

他看着这个女孩如羊脂玉般晶莹雪白的侧脸,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锦瑟,我这一生,注定负你……”

“别说了,殿下。”董锦瑟忽然伸出青葱小手封住他的口,眼泪却悄悄地从腮边滑下来,但是清澈的眼睛里却含着温柔动人的笑意,“锦瑟很早以前就说过,妾身为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就这样待在你身边,一心一意服侍殿下,哪怕一辈子只是一个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神铭有些哭笑不得,坏坏地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府里的丫头已经够多的了,成天管这管那的,我一见她们就头大,要是你也成了那样的,我还不得烦死?”

董锦瑟一怔,她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以她的地位,也绝轮不到她来发问,因而轻叹一口气,幽幽道:“说实话,哪个女人不吃自己男人的醋呢?可我知道,你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这一点我早已经看开了。”

否则,她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自己活下去。身为女人,拈酸吃醋似乎成了骨子里的天性,可是董锦瑟没法子吃醋,也轮不到她来吃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来的时候,尽心尽力地服侍他。

哪怕明知道,以他的身份,不久的将来,只怕就是妻妾成群。

她心里清楚,命中注定的事情,再怎么犟也比不过:“如神筝圣女那般尊贵的身份跟血统,这些天生注定的东西,我没有;如千歧姐姐那般绝世的容颜跟气质,锦瑟也是远远不够的。我唯一的奢望,就是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多一点时间陪在殿下的身边,哪怕、哪怕多一刻也好。”

所以她那样对他说,深情款款。她无疑也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生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显赫的家世跟惊世的容颜,甚至手无寸铁,那就做到彻底的心无城府,让一个男人眷恋那种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从而留在你身边。

不得不说,她成功了。初闻那样的痴情之语,就算他再怎么不羁红尘,终于还是动情。

“是么?”戴着面具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来,他随手整了整自己的襟领,修长的手指忽然顿住,泛起珠玉般的苍白。

内心里实是有些后悔的,风花雪月惯了,把什么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反正大家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你情我愿。

可是,一旦遇上似董锦瑟这般的女子,冰清玉洁,心无旁骛,他给她万贯金银就等于是在狠狠扇她耳光,将她往死路上逼;给她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和地位,却又是他万万不能的。这样一来,反而弄得他有些手足无措,产生了一种纷乱如麻的奇怪意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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