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妞正传- 第26部分

她不过是好心劝慰，大小姐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她一巴掌。她婉儿命再贱，也是一具鲜活的肉身，会痛的。

怜儿一看慕容珠珠正在气头上，忙不迭给婉儿使眼色，上前劝了一嘴，“大小姐，您消消气，婉儿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可是茶水太烫？”说罢，怜儿转身瞪了婉儿一眼，就要唤人给重新上茶。

“滚，都给我滚！”慕容珠珠急红了眼，冲着几个丫鬟就是一顿吼，直把所有人全都轰出了门，一个人呆在闺房里生闷气。

直到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小梅几个回来，慕容珠珠才开门让人进去。

小梅带回来的消息更是如雪上添霜，把慕容珠珠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给浇灭了。

白氏派出去的人无一例外，通通被打了回票，当初有意向的人家现下是绝口不提，有的甚至闭门不见。去茂亲王府的更是连何碧霞两个儿子的面都没见着，三门未进就被挡了回来。京中与白氏交好的贵妇更是影儿都没，一个个的全都推出不在府内。

慕容珠珠总算是尝到了被人拒之门外的滋味，可是她认为她是不一样的。慕容府拒绝君家的婚事，那是有理可循的，那君老二自个儿都快入土了，怎么还有脸让她下嫁？而那些贵妇和好人家拒绝白氏的请托却是不应该的，她慕容珠珠如此才华横溢，花容月貌，凭什么要嫁给一个病夫？现下，只不过请他们出来游说游说，评评理，调解一下，就一个一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真是岂有此理！

连连遭受打击后，慕容珠珠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回想那些曾经仰慕于她之人，很快，就列了一张单子交给了小梅，让她拿去给红姑安排。

小梅走后，慕容珠珠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双目血红，泛着幽幽的寒光。

第四十四章

亥时一刻，白氏便来了明珠院，母女两个摒弃四下，关在屋子里。

“母亲，可有法子？”慕容珠珠再也顾不上矜持，直接切入主题，眼看着就快要火烧眉毛了，哪来的闲工夫客套。

白氏摇摇头，将府里府外的情形说了一通。慕容府已经被君家派来的高手团团围住了，任何人想要出入都得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至于京城里，更是谣言四起，据说君家所有商号的掌柜全都聚集在了别院里头，得到了什么指令暂时打探不出。只是从已知的讯息来看，君家必有大动作！

君正安确实亲自去了林大学士府上，与那林安两人关在房里，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商谈内容不详。

“如今的形势你也清楚，母亲自不会瞒着你，为今之计，确实是束手无策了”白氏面容憔悴，尚未从惊愕中回复过来，她根本不曾想过，君家的手段竟是如此之高，且动作之快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早先一点风声不透也便罢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是将所有后路全部封死，白氏到了此时此刻，才知道慕容府有多么的渺小，而她白氏的力量是多么的薄弱。

往日里与之亲厚的贵妇们，平常关系再近，话说的再好听，事到临头，全成空谈，就是使不上力搭把手意思意思也不至于让白氏如此心寒，她们可好，连面都不露。那些体己，欢声笑语，就好像过眼云烟，淡薄的可笑。

“母亲，堂老那边呢？”白氏所说的大多是慕容珠珠早就知晓的，她也没工夫再去管白氏的伤感，只要是能用上的，哪怕不可为也要为之！

白氏摇摇头，“你父亲不让见，说是去了也是自讨没趣！”不提慕容峰还好，一提起来白氏就一肚子气，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挑上这么一个没担当的，遇事除了躲还会点什么？

慕容珠珠沉默了片刻，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她的委屈，她的无奈，谁看得见？

白氏看到慕容珠珠无声的哭泣，眼圈一红，上前揽住她的身子，“珠珠，莫哭，你放心，就是十日后君家真的来抬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要想把你接走，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白氏是铁了心，她就不信，到时候她死活不肯，君家能拿她怎么办吧。

她一个妇道人家，万不得已，撒泼甩脸面，就算是装疯卖傻也绝对不会让女儿嫁到君家去。

慕容珠珠面容未改，只是眼中的泪水成串的低落，白氏的话她不是不动容，可是却再不敢轻易相信了。靠天靠地靠父母统统靠不住，只有自己最为自己考虑。

白氏劝慰了慕容珠珠一番，母女俩又琢磨了一会对策，当下决定各自再去试上一试，总归是还有希望，十天时间，要谋划什么也还来得及。

于是慕容珠珠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派怜儿送到堂老处，自个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半睡半醒。

而出了明珠院的白氏却强硬地闯进了青松院，并且不由分说便叫人打开了书房的门，出现在了慕容峰面前。

“老爷，你想想办法吧！”白氏双膝落地，跪在了慕容峰跟前，妆面早已一塌糊涂。

“珠珠大受打击，已是滴水未进！”亲眼所见慕容珠珠的黯然神伤，白氏心如刀割！

良久，慕容峰抬起头来，看向白氏，目光复杂，“是为父对不起她，你叫她认命吧，慕容府断不能因为她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慕容峰仔细的衡量了眼前的形势，认为这段婚约必须得成，现下即使君家那边改主意了，也得把慕容府的规矩做全了，否则，丢官是小，慕容府从此无颜立足京城才是大的。

君家的手段，林安等人的插手，再加上君家在皇家贵族跟前的脸面……所有的一切都对慕容府不利，慕容峰甚至曾经想过，如果他一口咬定不嫁，君家会不会连圣旨都能请的到。当今皇后可是对君家供奉的华美衣物赞不绝口，还曾经不止一次的下过赏赐。思及此处，慕容峰冷汗涔涔，凌厉得眼神扫向白氏。

“夫人，你还是起来吧，这事断然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再不舍女儿，也犯不着把整个慕容府都搭进去，慕容家能在京城谋得一席之地，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钱财，他必须得对全府上下的老老少少负起责任。

白氏身躯一震，软倒在地上，绝望的眼神射向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男人，仿佛头一回认清眼前之人。

“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唯一的女儿！”白氏几乎是一字一顿，声声有力，且如冰如霜。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要牺牲慕容珠珠的终生幸福，去维护那虚无的可笑的慕容府的名声，去全他的道德信义！

“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能忍心？”白氏步步紧逼，蹭一下站起身来，质问慕容峰，“君家的病夫早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说不定珠珠一嫁过去就会成了寡妇，她才十八岁，从小如珠似宝的养大，你怎么忍心把她嫁到君家去给人家糟蹋？”

“君家凭什么一点信没有，说娶就娶，把慕容府的脸面往哪里摆？再说了十天时间怎么够？你是嫁女儿还是娶小妾，一顶轿子就抬进府了。”

“君家凭什么守着咱府外，慕容府的人要出入凭什么要让他同意？这不明摆着要给别人看笑话嘛！”

“君家简直是无礼至极，招呼不打一声就要将人娶走，三茶六礼不全也便罢了，纳彩纳吉纳征全都同一天，连个请期都无，见过这么急的？”

“还不是怕君老二撑不到婚礼，上赶着要把珠珠嫁过去，唯恐君老二死不瞑目！”

白氏的一席话说的极为严厉，慕容峰听到耳中很是不舒服，尤其是最后的那四个字甚是刺耳——死不瞑目。别说君毅凡身子到底如何尚且不好说，即使真有个什么不测，也轮不到白氏来置论，慕容峰是真的动了气，音量也高了起来。

“住口，如此大逆不道之论休要再说！”

这种话，听到有心之人耳朵里，不是成了白氏在咒君毅凡？从一个妇人嘴里吐出来更是极为恶毒，慕容峰有些被惊到了，他不敢相信白氏竟然会如此口无遮拦。

暗自吓出了一身冷汗，想到明日君正安入府，万一白氏商谈不成，再次口出恶言，两家岂不是真的要成了仇家？

“这种话岂是一个妇道人家能说的？我看，你还是回房反省反省吧！”慕容峰狠狠地瞪了白氏一眼，失望至极，为今之计，最好是不要让白氏再搀和了，婚约一事，还是由他这个慕容府的当家来商议吧。

“我有说错吗？我哪里错了？难道君家不是多管闲事，不是逼人太甚，不是心肠歹毒？”白氏冷言冷语，并未被慕容峰的怒气给吓到，横竖她就这一条命根子，如果慕容珠珠嫁的不好，她也就没了指望了。而她毕竟是慕容峰的正妻，慕容府唯一的女主人，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你……你……”慕容峰指着白氏，气得语无伦次，“我是为了你好，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眼前的妇人衣衫凌乱，妆容一塌糊涂，五官扭曲，眼如毒蛇，出口之言尖酸刻薄，哪里还是当年矫柔似水的白家幺女了？

成亲十余载，就算是关系最紧绷的那一年，白氏都不曾如此歇斯底里，慕容峰失望之余不免起了别样的心思，认为对白氏还不够了解。

难道温柔贤惠全都只是伪装？短短几日的功夫，白氏的种种表现再再的说明了她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面貌。

“为我好？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从白氏嘴里传了出来，震透耳膜，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恐怖。

“为我好你要把我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为我好你要叫我回房反省，你还真是为我好！哈哈哈哈……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兄弟啊！哈哈哈哈……”

慕容峰一看劝不住了，白氏的那张嘴忒是锋利，一口一个死字，全然不顾隔墙有耳，跟个疯妇不相上下，干脆抬脚出了书房，快速地消失在白氏眼中。

白氏根本来不及遏止，慕容峰早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只能看着空荡荡的书房，伏地大哭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慕容峰出了青松院也不晓得该去哪，本想去明珠院看望慕容珠珠。天色太晚了，自个儿也拉不下脸面，白氏尚且撒泼哭闹，他无法想象面对慕容珠珠时能不能硬下心肠来。

府外自是不能出的，只得胡乱地逛，不知不觉行至家庙附近，干脆进去烧柱香，清静清静。

点了三炷香，大礼跪拜亡父母后，慕容峰看着父母旁边的一个排位出了神。那排位较之父母的要小上一些，颜色也暗淡了少许，上书三个大字——慕容甫，正是慕容峰的兄长。

慕容峰眼神专注，神情疲惫，久久得直视前方，挪不开目光。

眼前仿佛闪过些许模糊的片段，母亲在世时的，学堂上的，老家后院的池塘边……那一抹模糊的冰冷的容颜，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同胞兄长。

如果是你，定是会比我处理的好吧？从小，我就是那最软弱的，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哭，每一次都要你来帮我出气。大哥，慕容府现下只剩下我了，我一定会守住这个家。

……

这一晚阴风来袭，吹落了一地的枯枝败叶，天蒙蒙亮光景，竟是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大一会的功夫，整个天地一片苍茫。

新生的雪地，洁白铮亮，踩在上头发出轻微的响动，甚是好听。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慕容府的大门便打了开来，刘管家领着一干下人侯在府门前，俱都低眉顺眼，恭敬异常。

很快，君正安带着人来了，同行的还有君家各商号的掌柜，以及随从若干。

“大少爷，有请！各位掌柜们，请！”刘管家接着了人，客气的亲自将众人引到了正厅，慕容峰和慕容府的几个掌柜们俱已到场。

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双方落了坐，慕容峰和慕容府的掌柜们是主，君正安和君家的掌柜们是客，魏晋分明，却有些谈判的味道。

不过一晚上的光景，情势却有了微妙的转变，先说君正安吧，只见他身材瘦长，衣服是浅蓝色上好丝绸，绣着雅致银丝花纹的宽袖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淡雅如玉的贵公子形象。嘴边笑容若有若无，颇有点耐人寻味。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眼波流转，却似心情极好。

与昨日完全相反，今日的君正安多了一分儒雅，少了一丝严厉，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专注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盅，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反观君正安的气定神闲，神清气爽，再来看慕容峰，发丝略显凌乱，身上的袍子虽是崭新铮亮的，坐得也笔直，然双眼的疲惫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言语之间颇为急切，无奈次次皆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了下文。

眼瞅着天将大亮，慕容峰急忙主动切入正题，“大少爷，你看这婚事可否缓上一缓？”虽是商量，由他嘴里说出来却是一点底气也无，慕容峰正了正神，紧跟着追加了一句，“十天时间，到底太过仓促了。虽然三茶六礼有些多余了，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你说对吧？”

君正安抬起头，嘴角的笑容未减，仅是看着慕容峰，并未作答。

气氛稍有停滞，宁掌柜适时的开了口，“大少爷也知道，生意人讲究脸面，慕容府的小姐要出嫁，总得办的热闹热闹，也好把这份喜气散发出去，让大伙跟着沾沾喜气！”

慕容府的酒楼和商铺在京城即使称不上第一，好歹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嫡出的大小姐出嫁，自然要打点周全，将一应的规矩体统办的妥妥帖帖。

君正安还是未作答，手里的动作倒是停顿了下来，眼皮子尚没抬一下。

“这是自然，咱们两家可都不是寻常人家，婚事一定会办的热热闹闹。”君正安身旁的杨掌柜见主子未作答，赶忙出来圆场。

杨掌柜是君家在京城的总管事，手底下掌着君家在京城最大的一间铺子，自是有些手段的，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

“杭州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新娘子一到，便席开百桌，大摆流水席五日，全国上下所有的君家商行都要贴上喜字，挂上红幔，全部货品打上折扣，来往之人奉上喜钱喜饼喜糖，保证举国上下拍手称是。”

要迎娶的是君家，要大办自然是在杭州，更何况以君家的财力和体面，这场婚事必定会受到举国上下的瞩目。

慕容峰一听，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起来，听杨掌柜这话的意思是说，君家上下已是全副武装，消息肯定也早就传了出去。毕竟动静闹的如此之大，至少各处的分号肯定已经得了消息。想到这里，慕容峰便知，婚事已经是势在必行了，现在慕容珠珠不嫁是不可能的了，只得尽量的争取一些时间，盼慕容珠珠能早些时日接受这个现实。

“如此甚好，既然婚礼的事宜君家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可是为人父母者，总不能让女儿嫁的如此寒碜，这嫁妆委实尚未备妥……”事到如今，慕容峰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个筹码，婚事阻止不了，总得尽上一份力，否则实在无法向慕容珠珠交代。

这一次轮到杨掌柜身旁的廖掌柜上场了，廖掌柜人到中年，身体肥胖，满脸横肉，却还穿了件小袄，坐在凳子上难受不已，看准机会，忙站起来喘口气。

“慕容府这点手段总是有的，咱看慕容家的生意做的不错，十天时间，准备嫁妆够了，如若缺些什么，跟我老廖提，咱给准备也中。二少爷成亲，咱高兴！”

廖掌柜大老粗一个，嗓门奇大无比，说话有些粗鲁，反而把慕容府这边的震住了。

慕容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如果应了，宁掌柜和王掌柜定是头一个不乐意了，说慕容府来不及备嫁妆就等于是承认慕容府没手段没本事，这是生意人的大忌，自打脸面的事谁也不愿意。

如果不应也委实再无筹码可用，慕容峰一时左右为难起来，王掌柜干笑了几声，道：“老廖这话说的，大小姐的嫁妆怎么好让你来出，但是十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