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毅凡的病一直是他在治的,所以他的话几乎就是圣旨,丽娘听话的点点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唐大夫,多谢!”君之谦拱手说道,君毅凡这次发病之剧烈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还曾一度陷入了绝望,好在儿子最终还是闯过了这道鬼门关。
虽然说君毅凡这些年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且每次都是被唐天给救了回来,但是为人父母者,又岂会轻易的放下担忧,所以每一次君毅凡发病,君之谦和丽娘两夫妻俱是担惊受怕。
君正安更是像往常一样,给唐天行了个大礼,才一脸欣慰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至于两位君家的小姐,早已是又哭又笑,腿脚发软,即使刚烈如君月莹眼角也挂上了泪痕。
唐天以君毅凡需要静养为由,劝众人各自散去,一会子功夫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仅剩下君之谦和丽娘两夫妻。
君毅凡轻易是不见人的,君家的人也早就习惯了会被拒之门外,所以唐天一赶人,他们就乖乖的各自回去了,虽然是虚惊一场,到底还需要时间缓冲。
“凡儿何时能醒过来?”松一口气后紧跟着又是新一波的担忧,丽娘放软了身子,轻轻的倚在君之谦身上,将大半的体重靠在他身上,她害怕一松开就要倒在地上,老天垂怜,她的凡儿总算又回来了。
唐天顿了顿,说道,“我给他服的一味药里有凝神安睡的成分,大概半个时辰他就能醒了。”
君毅凡的病一直是他无法攻克的难题,这么多年了,他仅能断定君毅凡是中了毒,至于毒药的成分,整整三年他都没有参透。
“丽娘,既然凡儿一时半会醒不了,你我先去用晚膳吧。”君之谦说此话也只是想转移丽娘的注意力,不料却把丽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给勾了出来。
“相公,我怎么能吃得下,我可怜的凡儿……”一想到君毅凡瘦弱的身子,日日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丽娘就如被万蚁钻心一般,疼到几近碎裂。
君毅凡才不过二十岁,如此年轻的鲜活的生命,曾几何时也是健健康康,挺拔俊逸,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没了言语,仅闻丽娘低低的啜泣声。
唐天也走了,他还有医书要看,草药要熬,君毅凡那边是时刻少不了他的。
“丽娘,凡儿会好的!你别哭了!”话虽这么说的,君毅凡却也是无法肯定,这么多年,看着健康的儿子身体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到了如今已是骨瘦如柴,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君之谦的心里也差不多快要绝望了,只是他是男人,既是父亲也是丈夫,就算心痛欲裂也只能生生的忍着。
“五年了……五年了啊……”丽娘哽咽,从君毅凡第一次发病到现在整整五年的时间,她眼睁睁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如果不是还抱着一线希望,丽娘不晓得她哪一天是不是也会跟着倒下。
可怜他的凡儿,从十五岁病到现在,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甚至还没有成亲。
想到这里,丽娘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君之谦,“相公,慕容府那边有消息了吗?”
君毅凡自小便与慕容珠珠定了亲事,如果不是一直病着,早该成家了,不能再等下去了,至少不能让凡儿就这么走了。
君之谦摇摇头,脸上起了一抹失落,没成想慕容峰竟然迟迟不肯履行婚约,当年的情分到如今恐怕是所剩无几了。
“不,不能再等了,你马上派人去京城提亲,态度一定要强硬。”为母则刚,丽娘一想到君毅凡残破的病体,全身上下瞬间涌起一股力量,也曾听人说起过,冲喜不为一个好办法。现如今,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的。
“凡儿与慕容小姐自小定亲,如今慕容小姐已是十八有余,早日完婚也在情理之中!”早前也曾派人去催过,但是每每被打了回票,那时君毅凡年纪小,丽娘还抱着一份心思期望他痊愈后再谈婚事也无不可,所以君家这边的态度也不甚强硬,但是,现在,她不能再等了。
君之谦神情凝重了起来,慕容家打的什么主意他早就有所觉,只是惦记着当年的情分,认为此时履行婚约确实不妥,才会容其一拖再拖。
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也曾想过态度强硬一点,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对慕容珠珠又抱着一份不忍,左右为难之际,丽娘的一番话使他瞬间清醒过来。
丽娘说,“相公,我知道凡儿现在这样,让人家好好的闺女嫁过来,确实是咱们欠了人家。可是,凡儿还那么年轻,唐大夫这些年钻研医术也不是全无所得,兴许逢了喜事,再加上唐大夫的精心调理,凡儿不久便会痊愈。再者,即使日后凡儿有个什么不测,难不成我们还会亏待了儿媳不成?就算是当成闺女再嫁也是可行的,咱们就当多了一个女儿,是万万不能委屈了她的。”
丽娘已经打算好了,慕容珠珠嫁过来,如果君毅凡痊愈了那便皆大欢喜,即使只是留下一点血脉她也就知足了,只要有她在,君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了慕容珠珠的,即使她去了,也必会留下足以庇护之法。
倘若有什么不测,丽娘即使倾尽家产也必会为慕容珠珠谋一门好的亲事,把她当成闺女风风光光嫁出去,这一点,君家是有这个能力的。
坏人就让她来做吧,只要还有一丝的可能,那么丽娘都会去做的,她说的话句句皆是发自肺腑的。
两夫妻双目相视,皆突然想通了似的,眼里升起满满的坚定。
为人父母者,有什么不能放弃的?恶人也罢,小人也罢,只要孩子能过的好,那么当一回坏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欠了的情,他们会还,欠了的债,他们来偿。
第三十四章
请安过后,白氏将慕容珠珠留了下来,她甚至连早膳都顾不上用,就将惜惜和一众下人打发了,房里,只余母女二人。
“母亲,怎么了?”白氏许久未曾发言,仅是盯着自个出神,慕容珠珠禁不住的问。
如此谨慎,白氏必是有什么话要在私底下和她说,既然如此,又为何久久无言,且眼神复杂?
慕容珠珠心里不免忐忑了起来,难不成是自个儿的小动作被白氏发现了。
“珠珠,你来!”白氏招招手,示意慕容珠珠近前。
大户人家规矩多,慕容珠珠又自诩为淑女的典范,平素就是与亲生母亲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疏也不近。
听罢,慕容珠珠向前小小迈了几步,坐到了白氏跟前的绣墩上,不再一个上首,一个下首。
白氏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略带急切的说,“珠珠,你跟母亲说实话,你可愿嫁给那君家二少?”
昨日与荷花的一番对谈,白氏后来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直至天明方定下了主意,她是决计不会委屈了慕容珠珠的。
君家虽然是个好人家,但是君家二少却不是好姻缘,白氏是下定了决心要快刀斩乱麻了。
“母亲,女儿不知!”慕容珠珠低低垂首,声若蚊蝇,心里却打起了小鼓,莫不是母亲有了法子,只要与君家解除婚约,那么她就可以自主则配了。
府里的事,向来是白氏说了算,慕容峰根本没有兴趣插手,他的时间和精力全部花在了学问上了,家业尚且交付给信得过的奴才掌管,对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更是不上心。
慕容珠珠清楚,婚约一事,如果白氏坚持,那么到最后,慕容峰也必定会首肯的,只要白氏一拿出当年的事来说,心有愧疚的慕容峰多半会妥协的。
所以面对白氏的慎重,慕容珠珠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是隐隐开始翻江倒海。
白氏叹口气,接着循循善诱,“珠珠,你别害怕,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母亲自有打算!”
她想知道慕容珠珠的决心有几分,那么日后的事情她才能继续谋划下去。
慕容珠珠抬起头,看向白氏的眼睛深处,抿了抿唇,轻轻的说,“母亲,女儿不想嫁!”
这些年来,如若不是白氏的拖延战术,婚约可能早就已经兑现了,所以慕容珠珠向来是清楚白氏的心思的。
之所以迟迟未曾表态,一是害怕传出去损害了名声,二是贪恋京城的繁华和慕容府生活的舒心,三是自个儿钟情那人的心意不明。
毁约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是琴美人的名号正是响亮的光景,慕容珠珠不允许有任何事来影响到她在京城的名声。
虽然说她想嫁之人必定不是看中名声之人,但却是尊重礼仪道德之人,单方撕毁婚约,那人知晓了定是要对她心存芥蒂。
所以,如果白氏能有法子既可以解除婚约,又不需要她来承担责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慕容珠珠看向白氏的眼神多了几许坚定,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母亲,珠珠不想嫁给一个病夫!求母亲成全!”
“你放心,母亲晓得,母亲就你一个女儿,自然要给你挑一门好亲事!”白氏如释重负的点点头,从慕容珠珠的那几句话里就可以看出她对婚约一事至少有八分的不满,如此便够了。
白氏要的,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决心,一个支持她谋划下去的借口。
慕容珠珠没有反驳,也没把心里记挂的那个名字说出来,现阶段,解除婚约才是最重要的事。以白氏对她的疼宠,一旦婚约解除,她再把心思说出来,一衡量,她必会允的。
“母亲有什么办法?”
婚约一事,毕竟是当年慕容峰亲手立下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慕容珠珠害怕白氏谋划不成,反而害了自己,想着问一问也好,有什么计划,经过她的点拨,再加上白氏的手段,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白氏眼神闪了闪,凑近慕容珠珠的耳朵,如此这番轻声细语了一通,母女俩俱是双眼发亮,一个是不怀好意,一个是幸灾乐祸。
叹果然是血脉相连,连心里想的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惜惜早膳都没吃,就被白氏找理由打发了回去,只得回了雨竹院草草用了一些。
每天早起给白氏请安,虽然烦了点,好歹那顿早饭还不错,菜色与惜惜的份例不只差了一个档次。
白氏性子多变,偶尔心情好,不用惜惜孝敬,她总是能用一些美食的。
今儿倒好,觉没睡成,安也请了,唯一的福利还没了,惜惜惋惜之余,只能自认倒霉。
白氏可真是越来越抠了,不仅变着法子减少她院子里的用度份例,该她立的规矩那是一点也不少,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惜惜唉声叹气的叫人撤了早膳,麻痹的白氏还敢不敢再过分点了。
本来她的饭菜就很普通,今儿先从白氏那请安回来,用饭时间晚了点,厨房就推说未提前收到通知,没给单独准备,将府里下人用的菜色装了一份送了过来。
姐关心的其实也不只是食物而已,惜惜很想这么安慰自己,可是想了想,又发现,自个儿关心的好像还真的和食物有关,总之是脱不了关系,沦落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另一个层面的堕落了吧。
更过分的是,文嬷嬷那老妖婆精神虐待还不够,竟然将体罚也搬上了台面。
惜惜对着排满了一案子的鞋面布头两眼开始冒起熊熊大火,我勒个去了,又不是卖鞋的,做那么多给谁穿?
再说了,她做的鞋能穿吗?
至少她自个是不敢穿的,她有多少斤两,别人不知道,她自个儿还不知道?
绣花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亲手做一双鞋子,更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文嬷嬷分派下来的任务,惜惜全都交给了小兰和晶儿,用来上交任务的也全是她二人完成的,惜惜只是在成品的基础上再加工几针,故意将鞋子整的不那么精美。
太完美的绣活莫说文嬷嬷不信,就是惜惜自个儿这关也过不去。
姐要是能绣出这么好看的鞋子,万一传了出去,流传到了市面上,不出名便罢,万一一不小心出名了,那么事情就会失去控制……
惜惜这人,坏心眼不少,但是胆子却不大,心也不大,她要的只是生活能好一点,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苦逼……
所以每次惜惜都找尽借口,将文嬷嬷支了出去,再关起门来,和三个丫鬟一起做绣活。
当然,小菊是真的不会,而惜惜是不会也不愿学。
至于晶儿那丫头,没成想,当初偶尔之举倒是捡了个宝。
晶儿自小家境贫寒,为了填补家用,她家只要是个丫头就跟着母亲学绣活,给村里的媳妇小姐绣些手绢荷包之类的物件,生生练出了一手绝活,所绣之物精致无比。
惜惜好几次都在旁边看着目瞪口呆,还不忘三番两次提醒晶儿只要拿出一分功夫就成,不要绣的太好……
因着晶儿的这门手艺,惜惜琢磨着,一旦嫁人一定选了这丫头陪嫁,这年头,衣服都是纯手工,自个不会,总得找个枪手……
惜惜关在房中的光景,文嬷嬷却偷偷溜到了明珠院,找到了童嬷嬷,两人找了个清静的地儿,话起了家常。
童嬷嬷说起慕容珠珠那是一口一个赞赏——
规矩礼仪,不用童嬷嬷教,慕容珠珠还生怕做的不够好,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一分挑剔也无。
女红,慕容珠珠的绣工虽然比不上专业绣娘的美奂美仑,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已是绰绰有余。
书法,慕容珠珠的大字写的那叫浑然天成,童嬷嬷是满意极了。
文嬷嬷提起慕容熙熙那是一口一个不中用——
规矩礼仪,见了人还好,私底下那是一点规矩也无,跟丫鬟们打成一片不说,一回雨竹院,跟个野猴子一般,拴都栓不住。
女红,不用说,肯定也是丫鬟所为,文嬷嬷是提都不愿提,戳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给了童嬷嬷一个取笑的机会。
书法,慕容熙熙的大字那叫一个惨,行文歪歪扭扭,全无章法,文嬷嬷一个门外汉且看她不上,换了识货之人,还不得笑翻了天。
所以,在童嬷嬷面前,文嬷嬷的的脸都快要笑僵了,除了赔笑,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能搬的上台面的,心里对慕容惜惜那是厌恶到了极点。
“我看啊,大小姐的婚事恐怕就在年前了。”一番比对后,童嬷嬷几乎是全胜,笑的得意之余,偷偷的对文嬷嬷说。
果然,文嬷嬷眼睛一亮,羡慕的看着童嬷嬷。
同样是教养嬷嬷,童嬷嬷身上的衣物和首饰就是要比自个的贵上几分,头面上的饰物质地极好,精神气也显然足了几分,到底是亲生,文嬷嬷忍不住心里泛起了酸水。
“怎的一点风声也无?”慕容府一众下人不少,却是管的极严,尤其是慕容珠珠的婚事,更是守口如瓶。
文嬷嬷也曾偷偷打探,每每俱是无疾而终。
“我偷偷告诉你,大小姐这些日子已经开始绣鸳鸯枕了!”童嬷嬷得意的说,她是慕容珠珠的教养嬷嬷,一举一动还能逃出她的法眼,更何况,她还是个有心人。
鸳鸯枕是翔云国的一项传统,但凡女子出嫁之时,都得有这么一套陪嫁,不分贫贱,无论贵庶,只要是出嫁女,必得亲手准备。
鸳鸯枕其实不单单只是枕套,还包括被面,床单等等一系列配套的物件,所以翔云国女子是不是贤惠,也可以从鸳鸯枕中看出一点门道。
鸳鸯枕必须是新嫁娘亲手完成,半点不能假他人之手,有贤惠者,不仅绣功精美,甚至将夫家长辈衣物也纳入了陪嫁一列。
所以童嬷嬷拿出了鸳鸯枕来说事,文嬷嬷当下就信了。要说像慕容珠珠此类的大家闺秀,一旦出嫁,鸳鸯枕必定会包括赠与夫家长辈之物,这些东西,只有婚事近了才会着手准备的。
文嬷嬷上赶着蹭着童嬷嬷打探起来,想着一旦慕容珠珠嫁出去,她这个慕容惜惜的教养嬷嬷是不是也能功德圆满了。
第三十五章
白迟从侯府回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捧着书札却怎么也读不下去,半天的功夫堪堪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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