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
已从村南绕出的中海心中有数,暗暗叫苦道:“糟!吴族长令下得太早了,恶贼们定会
提高警觉大事不好。”
他只好不顾惜体力,全力狂奔。
丙然料中了,箭雨射到,六男女不再冒失抢进,以盾护身逐步向前探索,发现了陷阱,
从容而过锦毛虎奋勇当先,入寨的小径没有刺竹林,只设了拒马与鹿砦,六个人六具盾排成
半弧,箭全无用武之地,砍毁拒马和鹿砦之后渐渐接近了寨门,大势去矣!
吴琨山满头冷汗,这才记起忘了中海的叮咛,令下得大早,被贼人发现了埋伏,后悔也
来不及了哩!
距寨门不足六丈,是一排活动的钩镰枪。锦毛虎用剑探地而进,地面的消息一动,钩镰
枪凶猛地勾出,钩在盾上暴响连连,六枝剑从空隙中挥出,枪触剑即折。
“我先上。”锦毛虎大吼。
这瞬间,身后马嘶声惊天动地,中海的吼声破空传来:“疤眼老三,你的死期到了,血
债血偿,纳命来吧。”
马嘶声此起彼落,蹄声如雷,十一匹健马被中海用刀赶散,四处奔窜。
锦毛虎一怔,脚下一顿。
“海宇五雄,今天你们的报应临头,合该埋骨碧云谷,我大地之龙已替你们挖好了坟
墓。”仍是中海的叫声。
老二活阎罗叫道:“老大,咱们的后路被截,前面定然凶险。”
他们已进入寨门与刺竹林间的中段,看不清后面的光景。锦毛虎心中一懔,他想起进攻
前村东的惨叫声,至今还不见沧海神蛟发动进攻,心知大事不妙,村中定然来了高手相助。
他心中一虚,低吼道:“快退,先解决后面的人。”
他们向后退,村中仍有箭射出,盾牌不能撤,退得不够快。等他们退出一箭之外时,已
不见有人十一匹健马分为三批在田野中奔逃,有一匹已经倒在地上哀嘶滚动。
“咦!人呢?”飞燕荆萍讶然叫。
疤眼老三却向从北面绕来的四匹马奔去,一面叫:“先找坐骑,他走不了的。”
四匹马两前两后,发疯似的乱窜,落荒奔逃,从北面绕来,蹄声晨耳,后面两匹尾后的
飞爪百链索还拖著一堆荆棘所造的鹿砦残枝,拖得烟尘滚滚,响声刺耳,难怪马儿惊窜不
已。
六个男女全丢了笨重的木盾,向马儿迎去。
晨光朦胧,薄雾依稀,目力差的人,十丈外的景物便不易看清。
疤眼老三抢马心切,奔得最快,迎著第一匹奔来的狂马,发出他唤马的奇怪低啸。
马儿果然慢下来了,他急掠而上。
马腹下藏著中海,一看第一个奔来的人是疤眼老三,心中狂喜,抽出右手拔一柄飞刀在
手。他不能一刀杀了疤限老三,但却必须将对方击伤。
双方迎上了,速度相当快。仰卧在马腹下,马儿颠簸,要想将迎头奔来的人击伤而不死
谈何容易呢?
因此,他必须等来至切近方可下手。大近了危险太大,他怎能逃过后面五个男女的围
攻?以一比一已感吃力,以一比五……他真不敢往下想。
但又非接近不可,万一一刀失误击毙了疤眼老三,他便无法追出其他的凶手了。
疤眼老三已接近至三丈内,向左一闪,想抓马络头。
蓦地,马腹下响起一声沉喝:“接刀!”
他吃了一惊,眼看银芒一闪,想躲已力不从心,百忙中拼力向侧一扭,仍然晚了一步,
只感左大腿一凉,刚想站稳,澈骨奇痛日像闪电似的袭到。
“哎……”他狂叫一声,重量地摔倒。
锦毛虎果然了得,一觉不对,立即虎跃而前,大吼道:“什么人?纳命!”
中海本想驱马冲过疤眼老三的身侧,乘机将人擒走,岂知仍然慢了一步,被锦毛虎截住
了。同时另四人亦巳奔到,机会稍纵即逝,来不及了。
宁可斗智不斗力,岂可睁著眼向死神挑战?他一翻身上马背,驱马向侧狂奔。
“哈哈哈哈,倒了一个。”他狂笑著叫,马儿已冲出十丈外去了。
锦毛虎抓住了另一匹马,交与活阎罗,叫:“带著老三,分头拦截这杂种。”
他和飞燕荆萍抓了后面的两匹坐骑,另两女则分头去拦截中海的马。
中海从左面兜转,向活阎罗狂冲。
锦毛处也从侧方冲上,一咬牙,三把小飞剑去势如电,上射人下射马,声势汹汹。
中海早有防备,一声长笑,猛地扭住□绳,马儿突然人立而起,三把小飞剑从马前一闪
而过。
这刹那间,两个女人乘机疾扑而到,一声娇叱,双剑从斜剌里同时递出,身剑合一扑
上。
中海心知不能让人缠住,更决不能让对方近身,他不拔单刀接招,手一动飞刀脱手,分
射从右后扑来的两个女人,一面大吼:“接刀!”
左前方,锦毛虎行将冲到。
中海大概是恨死了这恶贼,怕恶贼们再来找碧云村的霉气,所以下手毫不容情,飞刀虽
预先发声招呼,但相距太近,音到刀亦到,没有闪躲的任何机会。
电虹划空而至,锦毛虎的飞剑也到了。
“啊……”两人发出凄厉的凄叫,酥胸中几乎尽柄而没,人仍向前冲。
“噗!”异声乍起,中海的左胸也挨了一把飞剑,沉重的打击力令他坐不牢雕鞍,人向
左侧倒,恰好撞上两个中刀冲上的女人。
“噗!砰砰”三个人撞成一团,全倒了。
锦毛虎一声怒啸,驱马冲到,像一头大雁,飘然而降。
这瞬间,倒地的中海突然大喝:“还你一刀。”声出白虹述闪,飞刀近身。
锦毛虎大吃一惊,百忙中向侧一剑,举剑向飞刀拍去。
中海一手抓起两个女人掉下的一把剑,飞跃而起,一声狂笑,跃上锦毛虎的马背,向前
急冲。
对面不远处,飞燕荆萍也向这儿冲到。
中海不敢轻敌,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挺剑迎上。他胸前根本没有伤,锦毛虎的小飞剑贯
穿了护身甲的第一层牛皮,被第二层的铁板挡住了;甲外面罩了青直裰,对方不知他衣内藏
有自己制的护身甲的。
两匹马交错,双剑急闪,交手了。他一声沉喝,抬腕挑剑,“铮”一声暴响,火星四
溅。在错过的刹那间,乘被震的向后仰的机会,反手拂剑。
“喀勒勒……”蹄声暴响,双方错过了。他感到右耳根一凉,有液体流下,伸手一摸,
摸了一手血,耳根下方稍后,挨了一剑开了一条寸长裂缝。假使靠前些许,耳下头部的大动
脉完了,藏血穴受伤,那里还有命在。
他听到身后飞燕荆萍发出一声惊叫,接著是砰然的坠马声。飞燕荆萍右腰背开了一条大
缝,肉裂骨伤,重重地跌倒在地,不住地尖叫。
中海兜转马头,一声长啸,策马向抱著疤眼老三的活阎罗冲去。他右后肩血迹斑斑,神
色狞恶巳极。锦毛虎巳换了中海先前的坐骑,从侧方狂冲而来,竟不管飞燕荆萍的死活。
活阎罗眼看中海击倒了四人,心中早寒,他鞍前还抱了个疤眼老三,动手不便,便侧马
向侧方小驰,闪开中海的冲向,一面向锦毛虎叫:“老大,先毙他的马,咱们下马要他的
命!”
天色已经大明,远远地,沧海神蛟骑著先前走散的一匹马,后面还牵了一匹,老远便大
叫道:“退!,黄泉坡。”
锦毛虎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向活阎罗叫:“老二,你先撤。”中侮怎肯甘休,驱马狂
追。
飞燕荆萍吃力地撕衣包伤口,忍痛找到一匹坐骑,向谷南急逃。出了谷口,远远地来了
一个高大驼子,她眼前发昏,任由马向驼子冲去。山径能有多宽?驼子如果不让路,不撞死
也得踏死。
相距三四丈,驼子用打雷似的嗓子叫:“勒马!”
她大吃一惊,感到耳膜被震得轰然作响,骇然抬头一看,惊得那张脂粉早已七零八落的
脸蛋立时惨无人色,慌忙拚余力勒住了座骑。
路当中,虬髯如□像貌唬人的驼子,正用手中的杖木盘龙棍褐向马心,作势点出。
“咦!是你这贱货哩!”驼于怪叫。
飞燕荆萍元气大伤,傲气全消,不明不白地被中海拂中一剑,至今她还想不透何以会失
手的。因此一来,她对自己的剑术造诣和目力失去信心;再碰上这个江湖中最难缠的大驼
怪,更是心胆俱裂,雌风尽失,强自吸入一口凉气,说:“杨老前辈,晚辈并没有得罪你老
人家,何苦开口责骂?”
驼怪正是神驼杨彪,他服完中海开给他的药方,本来早想赶来与中海见面,希望助中海
一臂之力但听说海宇五雄还未入闽,凑巧又听说黑旗令主正在找他,他跑了一趟漳州,黑旗
令主却与海天散人走了,耽误了好些日子,不但没遇上黑旗令主,也几乎见不到中海了。
老驼子最瞧不起那些下三滥的江湖败类,看出凤阳七女飞燕荆萍的真面目后就是一肚子
不舒服。
他看到飞燕荆萍下身的血迹,撇撇嘴说:“骂你算是便宜了你,我老人家火来了,还得
揍你呢!你受了伤,让那一位不好色乏徒伤了?”
飞燕荆萍心中暗暗叫苦,老怪驼挡在路上不让路,想走也走不了,只好苦著脸说:“一
言难尽,被一个村夫误砍一刀。”
“误砍?怪事,你这杀人不眨眼的女淫贼会被村夫误砍了?鬼才相信你这漫天大谎。”
“老前辈不相信,那也是无法解释的事。”
“我当然不信。你给我滚下马来,在我老人家面前,你高据鞍上胡说八道,算是那门子
规矩?”
“晚辈伤…伤得不轻……”
“呸!伤得不轻,你还能驱马狂奔踏人?你不下马?”
飞燕荆萍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她确是受伤不轻,没奈何只好忍痛下马,苦著脸
说:“老前辈但不知有何吩咐,尚请明示。”
“老夫要问你,你到这一带来干什么?这一带是穷乡僻壤,没村没店,既无花花世界,
也没有山水可赏;你说,来这儿要干什么?”
“老前辈是不是觉得管的闲事大多了些?”她吭声答。目下身上有伤,老驼怪也没抓著
她犯案的把柄,她不怕老驼怪找麻烦,干脆顶了回去。
神驼杨彪大踏步走出,汹汹地说:“老夫如果查出你在这一带造孽,下次碰头决不饶
你,快滚!”
说完,大踏步擦身而过,刚越过健马,突又转身叫:“慢著!老夫还有话问你。”
飞燕荆萍一只脚刚踏上踏蹬,本待火速上马溜走,听叫声知道走不了,收回脚说:“老
前辈又有何指教,请说。”
“海宇五雄目下在何处?”
飞燕荆萍心中一动,暗说:“老不死的可恶,看来他要管海宇五雄的闲事了,我何不指
引他前往黄泉坡找死?这种自命不凡自以为侠骨豪胆的老东西,多死几个天下太平。”
她神色不变,镇静地说:“听说……”
“什么听说?废话!你给我从实道来。”神驼咄咄逼人,不客气地抢著叫。
飞燕荆萍一脸受委屈的苦像,无可奈何地说:“他们今晨想攻入碧云村掳掠,却遇上了
对头,有个叫大地之龙的小伙子抄他们的后路,把五雄打了个落花流水,他们现在逃回黄泉
坡老巢去了。”
神驼一怔,他没想到中海能与五雄论长短,但听飞燕荆萍的口气又似乎不像有假,便或
然问:“海宇五雄会被打得落花流水?你这话可当真?”
“晚辈与五雄无冤无仇,何必损他们的名号?”
“你说今晨,那么,你定然目击其事罗?”神驼瞪著怪眼问,瞪得飞燕荆萍背脊直冒凉
气。
“晚辈经过那儿,确曾目击其事。”她只好吐实。
“黄泉坡在何处?”
“在碧云谷与芳尾村之间右首的一座山谷内。”
“为何称为黄泉坡?”
“听说那儿人迹罕至,鬼怪出没。”
“既如此说,海宇五雄在那儿怎会有老巢?”
“是的,老四沧海神蛟是福建宁州人氏,对这一带熟悉,建有秘窟,所以要将大地之龙
引入里面送死。”
神驼心中一震,叫道:“上马!”
飞燕荆萍突然一鞭抽出,“叭”一声给了马儿一记重击,马儿负痛撒蹄狂奔,她也忍痛
跃上马背像狂风般如飞而遁。她这一走,中海岂不糟了?龙虎风云会岂会轻易放过中海?
神驼已瞧料了八分,怎肯让她走脱?一声狂笑,人如电闪,手一搭后面雕鞍的垫毯,轻
如鸿毛地悬在马旁,冷笑道:“你这手鬼画符岂能逃得过老夫的法眼?除非你活腻了,不然
乖乖地替老夫兜转马头到黄泉坡去。”
飞燕荆萍上马时触动了伤口!痛得冷汗直流,马儿狂奔,她难以驾驭,扭头一看,老驼
怪一手搭在鞍后,双脚离地,任由马儿狂奔,左手的苍木盘龙杖则悬在他的脑袋上空,只消
一敲,准死不活。
马儿旁吊了一个人,受不了,只奔了十来丈,便不住地狂跳乱蹦,几乎将飞燕荆萍掀下
马来。
她勒住□,擦掉额上沁出的大颗冷汗,虚弱地说:“老前辈,那黄泉坡太危险……”
“危险也得走,老夫警告你,在一里之内,马的脚程不如我,你趁早打消逃走的念臼。
走。”
神驼杨彪是宇内十六名高手名宿之一,在三丐中修为也荣居第一位,脾气古怪,喜怒无
常,牛脾气一发,他便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人,飞燕荆萍知道走不了,认命啦!粉脸泛
灰地道:“老前辈呀!黄泉坡内有最可布的短独蛇,晚辈吃不消,何苦迫著晚辈前往送死
呢?”
神驼哈哈一笑,道:“毒玩意老夫不怕,但如果是短独蛇,老夫却恰好有防冶的药,
走!老失保证你的安全。”
飞燕荆萍乖乖地兜转马头,愁眉苦脸地道:“好吧!晚辈领路,但恐怕赶不上了……”
“那就快赶,少废话。”
两人向碧云村奔去,马儿四蹄如飞,神驼的脚下快得如狂风,冲入了谷口。
碧云谷村仍然寂静无声,村西的原野中有死人死马,活的马在山崖下泰然地吃草,不知
人间的血腥味。
由黄泉坡谷口到黄泉,走有十余里,活阎罗带著疤眼老三一马当先,沧侮神蛟一人两骑
在中,锦毛虎断后,四人四骑向黄泉坡急驰。
中海的骑术没有五雄的高明,他这匹马又是凤阳七女留下的坐骑,愈拉愈远,前面谷道
左盘右折的,巳看不见前面的人马了,他只能循著蹄迹穷追,不知前面危机重重。
升上一道矮山脊,到了脊顶,便看到黄泉坡的洪荒河林,荒凉地在眼前展开。
蹄迹进入了河谷,隐隐传来凌乱的蹄声,回音从四面八方传到,不知声音究是从何处来
的。
满目荒凉,与四周的青山绿野成了强烈的对比,中间,清溪一线,在沙堆乱石中奔流,
沙石平原向四面八方伸晨,像一个硕大无朋的灰白色蛛怪,将无数巨足伸人两侧的山峰中。
砾石平原生长著不少坚硬的灰黄色草丛,在山谷两侧的前端,疏落地分布一些高大的枯树,
看上去像是些张牙舞爪的妖魔。溪流两侧,堆积著不少年深日久积存在那儿的漂流木,和一
些不知是何年何代留下的人兽骨骼,这一带的水略带盐湖,因此是兽类获取盐分的好地方,
不管是否有鬼怪,晚上兽类出没却是有可能的事。
中海不必凭耳力搜寻恶贼们的行踪,他捕捉住对方的蹄迹,向山谷上游驰去。
时巳近午,谷中热气腾腾,砾石炽热如焚,贸然看去似乎都在颤动,行走期间,不仅感
到热流扑面,干燥而略带腥臭的气流也令人难受。
连越两座山麓,蹄声已止,只有他这匹坐骑的蹄声仍在山谷中应鸣。
这一带蹄迹凌乱,不易找出对方的去向了,砾石地也不易辨出新旧的蹄痕,他失去了追
的方向。
不得已只好跃下马背,仔细察看蹄迹,焰阳似火,他里面穿了不透风的护身背心,热得
浑身冒著汗。但他仍不破解卸。
正察看间,蓦地,远处传来一声马蹄,山谷应鸣,回声久久不绝。
他抬头看去,上游三四里谷对岸的砾石草丛中,一人一骑驻马往这儿凝望,是海宇五
雄,看上去像是倏忽出现在荒漠中的幽灵一般。
他飞身上马,加上两鞭,马儿发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