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们记他的好,见到便杀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苍诘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宗正带头瞪向苍诘,上元真人却摆手说:“莫如此作态,秦真人没有说错,斩了他带回魂魄来。若能以不灭心灯蕴养三十六日,七星还可重新转世投胎,如此才真正是有相见之日。”
苍诘一句话就让他们从伤神中走出来,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妖主也是应运而生,不是谁都杀得死的。但,总要让他们存有希望,做为“好爹”岂会让闺女为师傅师兄们失魂落魄。
殿阁中,忽有一阵清如天籁的乐声响起,乐声是自苍诘身上传来,浮苏看向苍诘时,却见他脸色大变,话也不说,人便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来:“浮苏留在乘云宗,为父自会来接你,上元真人,劳你用心看护。”
“秦真人客气了,我的弟子我自会好好照料,哪用秦真人多言。”
上元真人又把苍诘给气着了,这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我的弟子我一直照料得好好的,倒是您这做父亲的,一直以来可曾好好照顾女儿。
“师傅,您就别为我气老爹了,上回他被您气得憋了好几天呢。”
”不念一念,气他一气,他就会忽略曾错过的一干多年。〃浮苏不由失笑,却也不由得看向苍洁离去的方向,州象事情挺槽糕,那天籁般的乐声,难道和鸿影的转世托生有关……
第九十六章 拿闺女作饵,诱光头上钩
漳洲城沈家园子中,苍诘以他能用的最快速度赶回,幸而他早有所准备,在沈家院中有苍诘摆下的传送法阵。若非当初花下大力气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法阵,尚在三娘子怀中的鸿影转世,只怕就要被那沈秀才那不明来路的叔公祸害去。便是在三娘子的胎中,苍诘也设下重重禁制,为的就是防有人来夺舍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心上之人。
但,苍诘突兀地出现在园中,却被沈秀才和三娘子看个正着,便是连那叔公也都在场,并着园中几个侍候待产中三娘子的丫头婆子也一点没落下,个个都瞪圆了眼珠子看向苍诘。苍诘在开启传送法阵前,就已易好容,为的就是防被人瞧见,却没想会是这样的情形。
“秦……秦兄?”沈秀才怔愣中喊了一声。
三娘子虽是后宅妇人,但到底是寻常人家的妇人,日常里倒也与苍诘不时见得着,是以也是惊诧不已:“秦先生,您这是……打,打哪儿来?”
见这家人虽惊诧,却也都不曾露出惊惧来,这才是正常反应。丫头婆子也一样只惊不惧,毕竟这沧海界就算没亲眼见识过仙人仙法,总也该听说过。不过那叔公却是脸色大变,原本气色不错的样子,如今却惨白着一张脸。
苍诘也暂不和沈秀才、三娘子解释,而是只一步便逼近到那叔公面前:“本只当凡世中人替妖狱卖命以求长生富贵不过是传言,倒不曾想,还真有你这般甘与妖物为伍的败类。”
“你……你便是下禁制之人。”那叔公脸色虽然难看,且又惧又忧,但是脑子还很清醒。若没有几分胆色,妖狱中的妖物又岂能看得上眼。
“既然知道老夫禁制的厉害,还不速速滚蛋。”苍诘说完就想起浮苏那句话来——不知道有主的干粮不能动吗。妖狱如今也世风日下。行事如此不讲究,怪不得难成气候。
“秦兄,这……这位乃是我叔公……”沈秀才是读书人。读书人讲孝义,叔公自从回来对他一家老小照顾有加。沈秀才见苍诘这样不饶人不客气。便出声,意在告诉苍诘,这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不轨之徒。
那叔公不言语,苍诘便趁空看向沈秀才,没好气地道:“什么叔公,这样的叔公打出去才是正理,他可是要往你还未凝出浑圆魂魄的女儿胎中塞个妖物魂魄去。”
沈秀才一听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秦兄,又看向他叔公,犹疑不定地移了好半晌视线才猛然一瞪眼,怒意便涌上来。把手里捧着的玉匣重重摔在地上:“你方才给三娘服的,到底是何物!”
现在沈秀才回想起来,才察觉出不妥来,分明说是补身益胎的仙丹灵药,也香甜可口。但却莫明散发着让人心悸不安的气息。而且,三娘服下后,似乎很是不适,连喊肚子疼。
苍诘冷哼一声,却也没再责怪沈秀才。而是一伸手定住那叔公,再一伸手便按在了三娘子脉门上。三娘子起先还有些挣扎,但到底忧心腹中的孩子,便任由苍诘把脉:“秦先生,我现在还隐隐有些作疼,孩子可还好,那药要不要紧。”
见沈秀才和三娘子担心情切,苍诘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又记起怀身子的妇人不能劳心伤神,便宽慰道:“无大碍,你胎中的孩子先天资质上佳,便有些妖物打歪主意,我与沈兄一见如故,自不能坐视不理,便给你胎中的孩子下了一道护身符。那药恰和护身符相抵消,你疼痛,不过是被涉及,孩子无事。”
这话却只是用来安慰三娘子的,怎么会无事,好在苍诘险险是个活了十万余年的大魔,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掏出一枚丹药,给三娘子服下,三娘子却有些心悸,捧着丹药不敢下嘴,这是被那叔公的丹药给吓怕了胆,还是沈秀才劝三娘子服下:“秦兄的丹药,你便服下吧。”
三娘子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苍诘只得再次出声道:“你安心服下丹药,不瞒你们,这孩子日后我是要带走的,她有如此天姿,也不是你们能保得住的。日后,我自会教她通天彻地之法,她也自会有问鼎仙道长生的一天,如此,尽可放心。”
听苍诘这么说,三娘子好歹安下心来,沈秀才和三娘子都以为苍诘是看中他们这未出世孩子的天资,才想要收到门下做个弟子。师傅和父母都是一样的,三娘子自不会再有什么不安,放心将丹药服下,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这时,苍诘才有工夫去收拾那沈叔公:“你们这叔公,或许人没作假,但这心却假了,否则蔫能投身侍妖。你们不要再过问他的事,街坊邻里问起,便只说他已离去,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你这几个丫头婆子,稍后我会抹去记忆,至于你们日后总是要知道的,不外传即可。”
沈秀才连连点头,三娘子也赶紧答应,两人现在都觉得有这么个上通仙法大道的仙长在身边,真真是个大好的倚仗,便对苍诘愈发亲近两分。
抹去丫头婆子的记忆,苍诘把沈叔公拎回他们院子里,槐光本来正在教几个小的功课,见苍诘进来就把一个人扔地上,便要让几个小的进屋里去。孩子还小,实在不适合看接下来的事,槐光是这么认为的。
但苍诘却摆手说:“都留下,今日之事,也恰好给你们教个乖。虽说你们都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但这几个月教下来,应该能领会得明白。”
陌尘和胖包子林壑、淳一互相看看,都没吱声,却乖乖地站到苍诘身边,等着苍诘接下来的动作。胖包子家中虽不如淳一家那累世门第,却也少不得那勾心斗角的事,所以胖包子和淳一都相应能明白得一些,也能预料得到个大概,只陌尘有些呆、
陌尘所生长的环境,太过平安和乐,虽有一大家子十来口人,但却是兄弟友爱,姐妹和睦,毕竟门户不大,只有正妻没有妾室,自然就没什么嫡出庶出争斗。加上他小,惯是受爱护的,上头的兄长姐姐们都不自觉想着要把这聪明讨喜的弟弟好生护着。
所以当,陌尘看到苍诘一指弹向那一进来就倒在地上的人,那人又嚎叫得嘶心裂肺时,陌尘不免瑟瑟地往后躲,又侧过脸去不忍看,甚至不忍去听。苍诘见状,不免皱眉,他很喜欢陌尘这个孩子,天资无比出色,人虽小却五官非凡,长大后必然是个极为漂亮,又极为厉害的。
安家太过和睦,在凡世自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但苦难与困境才是真正磨砺人,催逼着人一步步迈向大道的推动力。所以,安家的环境,反而催生出一个陌尘身上不可忽略的缺点来——太单纯,心志也略失坚韧。
道心不坚,大道不通;道心不坚,心魔横生;道心不坚,纵修行千年,也可毁于一朝。不过,陌尘还小,可以慢慢调|教。
但,真正让苍诘意外的,不是陌尘,毕竟陌尘向来便是单纯天真的性子,因为实在聪明,资质又太好,做什么事都太容易成功,因此缺乏毅力。今天陌尘的表现,只是让苍诘起念要好生教导而已,但胖包子林壑却蹦出来,笑得无比邪恶:“师傅,你是不是要问话呀,我帮师傅呀。”
说完,胖包子拿着根轻软软的鹅绒笔来,那本是大人拿来逗小孩子,挠他们痒的。一蓬鹅绒固定在竹管一端,胖包子邪恶一笑,扒下沈叔公上身的衣裳,然后就问道:“陌尘师兄,淳一师弟,哪里比较痒呀。”
平时这东西都是邪恶的胖包子在用,也是胖包子带过来的,陌尘默默不说话,淳一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天地之间至高的大道一般,过得片刻才龇龇牙,似深有体会一般贡献答案:“后腰。”
不知道胖包子从哪里学来的,最后果不其然用这办法问出东西来,虽然苍诘一个弹指就能解决,但苍诘还是由着胖包子来。在胖包子看来,这其实就是在玩,至于淳一,王家那么大的门第他什么也明白。陌尘后来渐渐适应过来,而且挠痒痒在他看来真的没什么,也就笑哈哈过去了。
虽则苍诘本来是想让他们明白,这世间并不是人人可信,也不是人人都那般光明正大。通过今天这反应,苍诘看得出来,胖包子这邪恶的孩子是不用教了,淳一也谙得,只有陌尘需要悉心再教一教。
“为师去接你们师姐回来,你们吃过午饭便入定调息,为师去去便回。”苍诘安排好就走,至于那沈叔公,苍诘在他灵魂中烙下个印记,便把人放了。他如今不想沾业力,再者,那沈叔公杀了也无益,背后那妖物如今已窝在三娘子胎息之外,他设下的三层禁制其中一层里,这是个麻烦事。
去乘云宗的路上,苍诘不免想起天宸来,那妖物尚未入胎息,若能借得不灭心灯一用,一切难题便能迎刃而解。但法叶寺,怎么可能将镇寺重宝借出,所以苍诘才想起天宸来。
要不,拿闺女作饵,诱光头上钩?
做为一个妻子比女儿重要上一大截的亲爹,苍洁觉得这是个大家共赢的好主意。苍洁果断是亲爹啊!)
第九十七章 为了揍浮苏,努力吧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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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诘赶到乘云宗时,恰是正午,修道长生之人,倒没有什么饭点不饭点的。浮苏除了聆听一下上元真人人的传道授业,还被深渊点破,让师兄师姐们给“敲诈”去几本好修法。连上元真人也不能免俗,毕竟上元真人认为这些都是来自道宗传承,道宗之所以称道宗,且远古上古加今时,那么多人偏他这后来者居上成为道宗,总是很大可取之处的。
却不知,这多半都是苍诘给的,为此,沧海界道门都欠着他一个大人情,道门欠人情,自然会冥冥中找补到苍诘身上来,虽然苍诘并不需要这找补。
“沉渊师兄,我师嫂呢,你不说我要有师嫂了么?”明明好早之前就说过,但浮苏这几次回来,都没听沉渊说起过。
沉渊扫浮苏一眼,冰霜雪雨一般的眼刀子:“没了。”
什么叫作没了,浮苏琢磨半天,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毕竟沉渊的脸色不很好看。所幸这时候,苍诘正好进来,浮苏赶紧迎上去,免得被沉渊给冻死:“老爹,没事吧。”
“有事。”
……
“那您有什么事就说吧,看您是又要借我一用,行吧,谁让我是您女儿呢。”浮苏倒不介意替苍诘办点什么事,受苍诘这多照拂,浮苏心中蔫能不存感恩。
但沉渊却在浮苏身后眉一抬,就递来一句冷嗖嗖地话:“浮苏师妹。你问过师傅了么。”
于是苍诘瞪沉渊,现在他最听不过“师傅”这两个字:“闻说那光头在乘云宗,与我去见他。”
听得是拉浮苏去见景唤。沉渊反倒不管了,自顾自地转身走。宗正也招呼师弟师妹们各自回去修行。至于浮苏,虽是自家师妹,却也是人家闺女,总不能连父女俩之间好好说说亲密话都不许。
但浮苏不想去见景唤啊,如果是天宸,当真只要勾勾手指,她就能飞奔过去。可景唤的话。心里发虚呀:“作甚要去见光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烦见他。”
“三娘子那里要借不灭心灯一用,有一大妖的妖息丹卡在我设下的禁制中。既出不来,也钻不进去。若不借心灯将那妖物消去,妖息势必会影响到乐声。”因担心鸿影这个名字被有心人听去,如今苍诘和浮苏也不再用这个名字相称,而是都称乐声。
浮苏自也不再唤“阿娘”:“乐声那里。一定要用到不灭心灯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只见苍诘先摇头,然后又点头:“有,除非佛门无上净境中的金乌菩提露或可一试,但也只能一试。但那金乌菩提露。如今又上哪去找……”
瞬间大喜,浮苏从乾坤镯里把还余着多半罐的金怀菩提露晃晃荡荡地拿出来,递到苍诘面前说:“老爹说的是不是这个。”
打开罐子的嗅一嗅,正是佛上无上净境中的金乌菩提露,金乌菩提露对正道修士来说,清凉若初化的雪水,可以清净灵台唤醒神智,平息心中魔障。但对魔修和妖物来说,却是最为畏惧的,金乌便是太阳,可驱除一切黑暗与腐朽。苍诘不敢沾手,却感觉得出这平平静静一小捧水里蕴含着什么样恐怖的能量:“正是此物,你怎会有?”
“不记得哪年得的,已经好久了。本来是满满一罐子,近来被用掉一些,老爹要用得上就拿去,只要别让我跟光头见……”浮苏远远看着远处飘来的那团可疑云彩,果断把话咽回去,要让光头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就算她现在是浮苏师妹,光头也照样能掐她。
苍诘回头遥望一眼,见是光头到来,就冲浮苏会心而笑:“可要为父捎你一道回漳洲?”
用力点头,再好不过。浮苏生怕苍诘想走,拉了苍诘的衣袖,不免要向苍诘这“好爹”发发身为女儿的娇嗔:“快走快走,不是要去救乐声嘛,迟了怕来不及。”
她这跟父亲撒娇的小闺女样却不免让云天之上的景唤禅师心生莫明情绪,那情绪不住翻腾,如山间变幻的云雾一样翻着腾着。浮苏面前的男修,看上去便修为高深,风资夺人,站于山间林下望来,却自有一股睥睨众生之感,似乎世间万物于他不过微尘。且,还有种不知何处而来的轻微熟悉感,景唤以为是曾经在哪个宗门见过,便没有细究下去。
只是,这就差扑进怀里的动作是怎么回事,浮苏师妹竟然还任由那男修的手拍着她的肩,揉乱她的头发,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更何况还是活生生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浮苏师妹。”
浮苏假装没听到,继续催着苍诘走,可苍诘当真是她亲爹,竟抱肘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态度。浮苏只得堆起笑脸来,穿过云层迎向光头:“景唤禅师,你也在乘云宗呐,我今日才回,正想着问问小童你在不在,若是在当去拜访一趟呢。”
因不曾谙世,又不知老妖婆脸皮多厚,虽已不青涩,但仍然不够懂人心隔肚皮这个道理。浮苏一说要去拜访他,他脸色便好看上许多:“知你归来,我便想着来看看你,许久也不曾回,看着浮苏师妹境界倒高了许多。怎么看着化神已大圆满,却没有突破关窍的迹象。”
说话间,景唤已从云海上降下,向着苍诘点点头算是致礼,毕竟景唤已得不少上世传承,已有了上世的气魄。前辈什么的,很有可能在他上世之间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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