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泠莲到剑阁,见到景唤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自然知道上回若不是因为她,景唤不会受伤。可……可她一片恳切赤诚之心,景唤难道看不到,不,他分明看在眼里,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换了她。
泠莲不语,景唤却睁开眼来,神色虽柔和,但并不带温度:“泠莲师妹可有事?”
这句话听来却分明是“没事就赶紧滚蛋”的意思。
“我……我想问景唤禅师,为何,为何不再与我一道出行。”泠莲到底还是说出口来。
景唤遥遥自剑阁峰顶的高台上望下来,一副“你心明知,何必问我”的表情:“早年便与浮苏师妹相熟识,她归来,需个人带一带,她几位师兄师姐又都不在,自然便想到我。”
这是把责任都推到浮苏脑门上了,浮苏要是知道,必然要一斩砍翻他。
“那,待到浮苏师姐熟悉此事后,景唤禅师是否还是与我一道?”泠莲殷殷地仰面看向景唤。
景唤看着下首那张脸,却不住地想起浮苏来,那红衣女剑修就算是你站得再高,她也从不有仰视姿态的:“修士的强大,往往不在修为境界,而在于心。心若强大,自有无敌于星海的一日,心若弱小,纵修为天高海深,却依然是个弱者,泠莲师妹,沧海界从不同情弱者。”
“那浮苏师姐便是强者吗?”
“是,她从不如你这般仰视着我。”
所以说你欠嘛!死心踏地的仰慕者不收,偏要去收个天天低着头寻思怎么爬墙的。
第六十五章 将这光头,绑入洞府
从主峰下来,浮苏便预备回庐山去,路上遇见几个相熟的同门师兄,便闲话了几句。不想正和师兄们道别时,又碰上繁星,繁星热情无比地拽着浮苏,说是替她铸炼的飞剑已经妥了,非要拉着浮苏去试剑。浮苏赶紧拒绝,这要一试剑,繁星好不容易炼出来的飞剑,一下就得在她手上化作飞灰。
繁星这小妮子却偏又是个缠人的,劲头一起,怎么推都推不脱。繁星这样出身良好的修n代被宠得着实娇嗲难敌,浮苏怎么都拗不过,且也很吃这娇嗔嗔的萝莉样儿:“师叔我怜你铸剑不易,这柄剑就送给你,我手中的剑是师傅所赠,不好再换。”
“上元师祖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哼,下回定要把他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几罐子鱼儿偷来。”繁星挤挤鼻子倒也不再缠下去,师长所赠意义非同一般,若非实在不得已,一般是不会更换的。而且,浮苏手上那柄“飞红”剑,实在看起来就很镇场,火焰流云,煞是霸气。
好不容易看着要摆脱掉繁星这缠人的小家伙,浮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来了个要缠她的,却是在客峰见过的那名女修:“泠莲见过浮苏师姐,不知师姐可得工夫,我有几句话想与浮苏师姐说一说。”
浮苏还没弄懂人家不是门中的普通弟子,泠莲因为受伤的缘故,气机紊乱,并看不出高深修为来,反而显得一团糟。再者泠莲穿着乘云宗的服饰。浮苏自然便当是宗门中的小辈,态度自然要端正一些,语气也相对柔和:“不碍的,你说吧。”
繁星这就怕天下不乱的性子。哪会有眼色地转身离开,反倒是贴得更近,就想听听泠莲要跟浮苏说什么。泠莲见状,也只得开口:“浮苏师姐,您可不可以把和景唤禅师一道出行的机会让予我,我……我心中……”
不待泠莲把话说完,繁星就开口了:“凭什么让予你,这本就是各宗门长老一块商议的,并非哪家一家之言,你这样各宗门令下便只是一纸废言了。你心中。你心中要待怎的。泠莲仙子出行无状。使得景唤禅师伤重归来,法叶寺中几位禅师都已明言,要换人与景唤禅师一道。我浮苏师叔乃化神期剑修。又修得异剑意,就算不能有什么大助力,至少也不会累及无辜。”
这是什么和什么,浮苏刚归来,很多事都不及打听,只知道景唤在外降妖时受伤归来,只听说是不严重呀。而且,这下浮苏也听出来了,泠莲不是门中弟子,否则繁星不会以“仙子”二字相称:“泠莲师妹。我只管接令行事,让与不让,你我说定只怕也作不得准。”
浮苏不像繁星,会与泠莲作纠缠,对她来说,有时候纠缠,不若好好安心修炼。在大乱之世来前,潜心增涨修为,比互相纠缠要来得重要得多。所以,浮苏说完就转身欲走,跟繁星她还会耐着性子来,毕竟她拿繁星当半个女儿看待,加上小姑娘又娇娇软软招人喜欢,总容易让人多几分耐性去对待。
但是,泠莲见浮苏要走,却急得直跺脚,那难听的话就想也不想从嘴里蹦出来:“想浮苏师姐是看中景唤禅师乃大能下世,想要跟着去沾点福份吧,却也不想想这福份岂是人人沾得的。乘云宗自诩四大宗门之首,行事却如此不光明磊落,真让人大开眼界。”
繁星听完就要上去跟泠莲开掐,浮苏死死拽住,人来即是客,乘云宗没有跟客人开掐的待客之道。不过浮苏也不至于被人找上门来打脸,还被打完转身就走,冷眼一削,浮苏扔出出一句话来就拎起繁星走人:“强者不问因由,弱者才尽是借口!”
管得泠莲心里怎么想,浮苏不爱和这样心里那么多争来斗去念头想法的人多来往,这样的人看一眼都嫌累嫌烦。
走出去老远后,繁星才冲浮苏竖起大拇指,小脸通红地看着浮苏,眼神亮晃晃地道:“浮苏师叔说这句话的时候好霸气,嘤嘤嘤,怪不得我最爱浮苏师叔了,教训人都这么简短强悍。”
揉一把大龄萝莉的小脸蛋,浮苏又与她说道一番后,这才驾一叶舟飞回庐山。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等到时候和小光头一道下山去,至于到底会发生什么,咳……她不确定!
午后,浮苏就听说泠莲上长老那去小闹了一场,不过却连个波澜都没起,本身就是泠莲有过在先,这事她赖不着谁。不过次日,就有弟子在私底下切切私语,说“秦浮苏如何如何想攀高枝”,“如何如何妄图走与大能下世双修这条青云捷径”。
浮苏不免白眼,这姑娘是生生要把好好的乘云宗弄成争风吃醋的场所,真真是无聊至极。这种不痛不痒的谣言,浮苏都不稀罕解释,上元真人却不能容忍有人污蔑自家徒弟。不需多加查问,就查到泠莲头上,泠莲是涟水门门主之女,乘云宗怎么也要给涟水门门主几分薄面,这事便没有往泠莲头上追究,但却不免言语警醒一番。
但流言传到景唤耳朵里,景唤也不免有些想法,却不是对浮苏,而是对泠莲,那女修果然不招人喜欢。临到该出门那天清晨,景唤却接到上元真人送来的传讯符:“吾徒浮苏昨夜有所了悟,已入定闭关,景唤禅师伤势未痊愈,暂作歇息调养,待过些日子再出行。至于同行之人,吾徒若能及时出关,仍作数,若无法及时出关,便再为景唤禅师另择各宗门弟子。”
“她了悟得可真是时候。”景唤想想,能歇个一月半月的,乘云宗离天原近,景唤便要去看看能不能逮着那魔修浮苏。不去揍那魔修浮苏一顿狠的,景唤心中总会有个挂碍,终究意难平呀。
其实吧,浮苏了悟个鬼,是苍诘那里传来个震撼的消息,逆世要举行双修大典,青冥老祖不经意一句话就把她给捅了出来。青冥老祖还当她是苍诘的弟子呢,结果苍诘对青冥老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做粉丝太过感动,把她其实是女儿的事给青冥老祖说出来。这下可就热闹了,整个玄冥都知道冥祖苍诘多了个女儿,逆世的双修大典,苍诘这个好基友自然拖家带口都在受邀之列。
逆世一句“把侄女叫来大家认一认,热闹热闹”,于是她就被苍诘给征召了。青冥老祖倒是不认得她现在这张脸,不过青冥老祖认得她的神识,这个还真伪装不得,就是苍诘也没办法。
“真是冤孽!”浮苏不得已,只得跟上元真人说入天机山道宗道场入定闭关,上元真人哪会怀疑,以为她真是有所顿悟,欢欢喜喜地替她把宗门任务给回绝掉,又发信给景唤。
浮苏只得出了乘云宗后,进飞舟里敷上脸,运起易容功法,然后又把东西全收起来。幸亏她不止拿一件飞行法器,飞舟和一叶舟都不能用,她当时是考虑到可以拿来送人,却没想到先被自己拿来伪装身份了。
在天原有玄冥入口,浮苏是想着天原最近,她又只从那进玄冥,不会出什么意外,便贪着这点方便,没绕弯子去东海那边。西海那边的入口不直接通玄冥,只到玄冥外围的冥渊,那离玄卢山还远得很。
谁能想得到,就这点点贪近,她就被小光头给逮个正着。小光头怒火万丈,拎着紫金禅杖,一副今天不把你收拾在这,就不是个好光头的架势,把浮苏惊得够呛:“景唤禅师,呵呵,嘿嘿……”
景唤对“魔修浮苏”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只清冷冷盯着她看一眼道:“玄冥魔修,见而诛之,往日你诓我骗我,今日便都应在此地。”
“流光,他是真的要揍死我的样子啊!”浮苏心中默默泪流。
“看样子是,你还不能用剑,更不能用剑意,还不能运转心法,啧啧啧,浮苏,看样子你今天是要交待在这里喽。”流光倍加幸灾乐祸地道。
景唤杖起紫金铃响,一片脆生生的“铃铃”声扫来,挟着漫天正宗禅修法力铺天盖地,浮苏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大喊“禅师饶命,我是浮苏师妹”。就在她招架不住,要拎件法器出来反抽景唤时,从不远走飘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青冥老祖。
青冥老祖一看,居然有人在天原要教训他那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小祖宗,立马就火冒三千太,对左右喝到:“你们去保护小祖宗,待我去把那光头绑了来。”
青冥老祖要绑景唤,纯粹是要等绑好后,好随便“小祖宗”怎么出气。是揍是折磨还是拍得魂飞魄散,只要他下好禁制,管他能耐再高,也得乖乖认命。
浮苏压力一轻,对青冥老祖都顺眼了几分,不过……
“你作甚。”
“将这光头,绑入洞府。”
“绑去作甚?”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香艳。
“任凭小祖宗处置。”
妈呀,更香艳更没节操了。
第六十六章 欲擒故纵 欲拒还迎
不等浮苏反应过来,青冥老祖麻溜无比地就把景唤给五花大绑上,非正宗五花大绑,身上下了好几道禁制。青冥老祖还殷勤地提供人手,说什么不能累着小祖宗,折磨人也是又费力又劳神的一件事。浮苏满脑门子汗跟小溪似地往下淌,她还想找借口让青冥老祖把人给放了,没曾想青冥老祖二话不说把人往乾坤镯里一扔,叫上浮苏就往玄冥入口领。
直到浮苏见到苍诘时,浮苏都还不是很能回过神来,她脑门上一直在回荡着一句荡气回肠的话,这句话来自流光——道宗也罩不住你了。来这么一出,别说道宗,天道是她亲爹估计都罩不住。
“老爹。”浮苏苦着一张脸。
苍诘新晋为人父,自然是急女儿所急,苦女儿所苦,遂问她:“何事,哪里为难?”
浮苏就差想扑到苍诘怀里哭一哭:“青冥老祖把……把小光头给绑了,还送到你给我准备的院子里去了!”
这下就是苍诘也无法迅速回过神来,张好半会儿嘴没合上,半晌半晌才道:“天宸?”
苦逼地点点头,浮苏真是快急出眼泪来了:“嗯,这可怎么办呐,那……那可是大能下世,等他得回传承,前事后事加一块算债,想想都不会给我活路。”
看着她这着急欲泣的样子,苍诘只得作慈父状,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何至于如此,有为父在。他是天宸又能如何。身为我苍诘的女儿,便是天道想动,那也得问一声我肯不肯。”
好吧,她有靠山。至少目前有。暂时先放一放,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到再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再说:“怎么逆世忽然要举行双修大典,女方是谁人,是魔身还是人身?”
“人身,原也是道门修士,未修魔道之前是朝海门下,名作庆华……你识得?”苍诘话没说完,就见浮苏一副见鬼的样子,明显是听过这名字。
“嗯。如果我没记错。”浮苏便把她在天原遇上朝海门修士追庆华的事说给苍诘听。苍诘听了浑不放在心上。只告诉她小事一桩。且不说认不出来,就是认得出来,也就那么大点事。逆世的双修道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当然,如今数万年过去,却是一个也没剩下,但逆世对双修道侣从来不很上心着紧。之所以举行浩大的双修大典,也不过因为是重新出世后第一遭,特地办大一些好把仇人朋友都叫上,该算账的算账,该拉拢的拉拢。
浮苏也并不是很担心,只不过心里还是警醒着的,庆华这样的女修。就得时时留个心眼,不能给她机会来坑自己。
“后天便是典礼,为父差了人去供你差遣,你若不惯,便打发了她们。”苍诘说着停片刻,又道:“至于那天宸,你若烦恼,找个机会悄悄放了便是。”
“是。”浮苏也正想这样办。
硬着头皮,浮苏走向玄卢山一侧,处于万花林中的院落。万花林中有来自三千世界的各种开花植物,四时不败,常开常盛。此时正逢红花满林,偶夹杂几株黄白,山风吹来落花满山坡,仿如给山涂上一层胭脂,绿草杂其间如同裙裾,一抹青嫩绿令人喜,满山胭脂令人醉。
缓缓步入其间,林中花香却并不浓艳,反而显得极为清雅,一汪细水绕林流淌,池中有鱼儿不时跃起又落下,在花瓣与波澜的起伏间坠成一小团银白的浪花。浮苏坐在林下石凳上,不是她为这景致所迷,纯粹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小光头。该死的青冥老祖啊,居然把人给她扔殿阁里绑得动也不能动,她就是想悄悄放人,也得先当着小光头的面把禁制和绳锁一并解开才成。
那绳锁还不是普通的绳子,也是,谁曾见沧海界修士拿普通绳子绑人的。小光头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周全,被青冥老祖绑得跟粽子一样,更显得虚弱可口,病弱美男果然容易招人口水呀。
“流光,你说我要跟他把什么也说了,他会不会看在我如此坦诚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浮苏觉得自己都快精分了,而且就只因为景唤一个人精分的,好生作孽。
“要只有一回八成就原谅你了,可你就这一回么?”流光迅速补刀,毫不嘴软。
好吧,确实不只一回,还不只一件事。浮苏琢磨好半天也没找出个好办法来,只得硬着头皮进殿阁中去,苍诘为她还是费了心思的,万花林中的殿阁修得极为精巧细致。用料都很是舍得下本钱,却丝毫不显土豪气质,反倒使人有种在富有历史的古雅建筑中穿行之感。
光线透过雕花窗朦胧挤入殿阁中,花影一片绯红,殿阁中便也带了几分绯红之色。浮苏看向被绑在中央的景唤,他此时脸上身上,皆是一片浅红颜色,仿若薄薄几分醉意上脸,让人好想去捏一捏揉一揉再给点小酒把他脸上的红染得更深:“景唤禅师,这事真不怪我,我没想怎么着。青冥老祖那人吧,就是手太欠了点,我就想着能逃开便不错了,没想把您怎么着。您看,我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有错,不该那么对您,所以自然不会与您动手,只是您以后别再追杀我行不行。您也看到了,我是很讲理的,可我爹那些属下,实在都不是讲道理的主,我还不怎么支使得动。”
“你这像是谁错说的话吗?”流光听着怎么都像威胁,尤其是最后一句。
确实,浮苏的“苦口婆心”在景唤听来就是威胁,话说得很漂亮,但威胁就是威胁:“哼,魔女,你最好莫要有落到我手中的一日。”
说一大堆话,看来是对牛弹琴了,浮苏摆摆手,她都不想再多周旋。宸君归位,通晓一切的那天到来时,想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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