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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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红-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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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箬荇将我又扶一下。不至于会压到伤处:“姨丈。让青廷休息下。我来说。”

于是,从一案五命的晚上说起,我在回程路中身中剧毒,醒来后,像是伤及心智,很多东西都再记不起,武功也丢失地半分不剩,再后来我独自出门,在桐庐县,不小心又身染瘟疫,直说到他从总捕司将我接回,在途中分手,我被杀手偷袭,激化出体内原来的底子,内功又奇迹般地回来了。

真的是因为被偷袭,才发生地奇迹?

“失去记忆?”洪颀长诧异地摸摸我的前额,又摸摸我的手,“和她小时候那次是一样地情况。”

许箬荇很是无奈地点了一下头:“姨丈,正是那样。”

“这种情况怎么会一连两次出现在同个人身上,难道是那时候的后遗症,箬荇,你还记得上次至今有多少年了。”

“姨丈,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年。”

他们两个的对话真诡异,是在讨论我的病情吗,怎么好似说的我都听不明白。

十年前,我也犯过这个老毛病,也失忆过,这样的话,洪青廷的人生还真够多灾多难的,但我怎么没有听许箬荇提及过,他一个字都没有同我说过,口风真紧。

“十年前,那一次?”我抓到他们对话的空隙,怯生生地问一句。

两个男人迅速地对换一下视线,洪颀长开口道:“青廷,你先休息下,让箬荇替你配点伤药,敷一敷应该会好得快,至于县衙那边——”

摆明是不想再说下去,我才是当事人,你们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隐瞒。

“县衙那边,我替她请了长假。”

“那是最好地,她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在家待着。”洪颀长眼神一暗,手指头摸我散在枕间的碎发,“青廷,不要担心。”

我哪里有担心,我是想知道真相。

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先开口,院门又被人从外头砸开,半点不夸张,比许箬荇进来时的动静还要大,乒乒乓乓的:“洪姑娘,洪姑娘,洪青廷!”

捕红 第四卷 39:天牢遽变

莫孤烟,砸坏了我家的院门,一定要你双倍偿还。

洪颀长双眉一扬道:“好没礼数,哪里来的混小子。”

许箬荇没顾得上出去堵人,莫孤烟已经自个儿进屋来,他大概也没料到屋子里头还有别人,前脚大大咧咧地跨进来,落脚又不是,退后又不是,满脸的尴尬:“青廷,许仵作,你们都在。”

是,我们都在,这里是洪家。

“爹,这位是都城总捕司的莫大人,富阳县五命之案,全赖莫大人从中周旋才没有给县衙带来更大的灾祸,女儿也是在查办此案时与莫大人结识。”我起身不方便,稍稍点头,算是和莫孤烟打个招呼:“小莫,这是我爹爹。”洪颀长听完我的话,脸色已是大为和缓,我在先前听他的话语中,对此案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所以特地挑他爱听的汇报:“爹爹,请莫大人先坐。”

洪颀长倒是笑起来,问道:“你怎么一会儿莫大人,一会儿小莫的,称呼好生混乱。”

“我也没有办法,他的官衔大我很多,原是该称他大人,不过他听不惯,才让我们喊他小莫。”我撇撇嘴道。

莫孤烟很是客气地对洪颀长作揖,然后自己拉过张椅子,往床头边一坐:“我听说你在回程中遇袭,并未听你受伤,怎么倒卧床不起。”

“遇袭是没有受伤,回来以后出了点意外。”我轻轻一语带过,总不能说是被老爹误伤所致。

“你们离开都城后,原本早该返回,我比你们晚出发两日,倒还是我先到了,你不要同我说,你们是迷路回不来。”

“可被你说中了,正是迷路回不来。”我老老实实说道。

“怎么会。都城到此地。皆有官道。一条路到底。还能走迷路了。”他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倒像是我和许箬荇两个偷偷跑出去玩。被他逮到了似地。

“迷路这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同我说说。顾连山大人派你前来为了何事。”若非是紧急地要事。怎么会我们才离开。又让他追随而来。

“确有要事。”他说完四个字。直接打住。倒像是锯了嘴地葫芦。莫孤烟不是会隐藏心事地人。我只在他脸上一溜。已经猜到原委。有些事不过是借了我去参与。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听。

幸好洪颀长听闻总捕司派遣他前来寻我。已经明白是密折。同许箬荇清咳一声道:“箬荇。我还有些事要仔细问你。你同我来。”

许箬荇很是不放心地又关照一下:“青廷。不要乱动。小心伤处。”

我笑着同他们点点头。果然是莫孤烟不方便在他人面前说话。见两人走出房门。压低了声音同我道:“顾大人让我过来保护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听着也没反应过来:“保护我?”

“是,清平王爷那边出了岔子。”

我惊得差点想坐起来,莫孤烟应该是听到许箬荇的叮嘱。将我按下来:“你躺着听就好,千万别动,这肩膀伤得真不轻。”

“行,我躺着,你倒是赶快说。”

“清平王爷被圣上收押在天牢之中,因太后百般阻扰,圣上很是为难,一时倒也难以处置王爷,只说是暂时关在天牢。再做定夺,未料到,只关得第三天,传出王爷在天牢自杀的噩耗,震惊朝野上下。”

他说得平平无奇,我是边听边点头,一个太后已经不太好应付,谋逆之罪原本该是死罪,圣上也是怕太后暴怒。才没有下达圣命。这时候,清平王爷自杀的话。所有的不利因素定是偏向皇帝那边,要是不小心再传出点是皇帝下密令,将清平王爷弄死地话,太后闹僵起来,场面可不太好看。

“圣上一边安抚太后,一边命得顾大人查清王爷的死因,大人不敢怠慢,连夜带我入了天牢,准备察看尸体。”

“等一下,清平王爷身在天牢之中,他是用什么自杀的,即便是上吊,牢门外头总有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把守,怎么会没有发觉呢。”

莫孤烟看我一眼,未语,再看我一眼时,我料得肯定有不妥,这不妥还是直接关系着我的:“你准备拖拖拉拉到何时。”

“大人说你对侦案之事,总能先看到别人不太留意之处,我还隐隐地不服气,此刻看来的确还是大人说得对了,清平王爷是用你交予他的那支金步摇,直接刺入心脏而死,前后时间实在太短,牢门外头地衙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王爷已经断气了。”

又是那支金步摇,天牢中不能带进任何兵器,他却用这支金步摇了断了自己的性命,从芳华王妃手中,此物一路颠沛,倒是已经伴着三个人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步,属实大凶之物,这上头的血迹颜色,怕也是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了。

“那顾大人怎么会派你来保护我?”

“因为大人与我进入天牢后才发现王爷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莫孤烟倒吸一口气,像是想到什么很令人不愉快的场景,“连那支用作自杀凶器的金步摇也一起失踪了,大人将天牢中所有的衙役全部招来,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距离衙役上报王爷死去,到大人进入天牢,前后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唯一地说辞,是所有的衙役都说当时好像闻到了很香的气味,形容不出是什么香,只说是异香,但并未有人因为闻到香气而晕厥或者是丧失意识。”

天牢地守卫何其严密,别说是一具尸体,怕是一只耗子,一只苍蝇进出都未必那么容易,在众目睽睽之下,清平王爷的尸体失踪,怕是比皇帝更头大的,只有顾连山大人了。

捕红 第四卷 40:寸步不离

“大人缓缓走出天牢,神情凝重,匆匆赶去向圣上禀明事态经过,不过,他出来的第一句话说的是,唯恐洪青廷姑娘有危险,让我连夜赶过来,待在富阳县,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得去,要确保你的安危,直到他将此案查清,直到他寻找到清平王爷的尸体。”莫孤烟向着我咧咧嘴,“谁晓得,我到了富阳县发现你居然还没有到,许仵作也一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四处打探后,确定你们是没有回来,再后来,你们所借去的马匹空座而至,这下更热闹了。”

“听说其中一匹已经死了。”当时,只是听司马涂提到一句。

莫孤烟沉着脸道:“要不是那匹该死的马,白师兄怎么会心急如此,你当时是没有看到,好端端的良驹,已经被驿站的人安排准备关入马厩,其中一匹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疯,怎么拉都拉不住,仰天哀鸣,双目流泪,流的是血泪,两条赤红色的泪痕,马眼原本就大,泪腺也发达,堪比泉涌,在场的人都不敢再上前。”

“流泪的那匹马是棕色,还是黑色。”

“有区别吗?”

“自然有,棕色是我所骑,黑色是我表哥骑的。”

“流血泪的是棕色马,诸人想等它稍微平静些再上前仔细观察,马匹究竟是受惊还是病了,才好治疗,不料那血色的泪珠流尽,一双马眼也变成同样的赤色,再分不清楚眼黑眼白。能看到的只有赤色,向着眼眶四周逐渐扩大,眼珠生生脱离出来,啪啪两声掉落在地,同时脓血自两个窟窿眼中喷射而出。幸亏是前头。大家怕马蹄踩伤人,纷纷躲开才没有溅到身上。”莫孤烟说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等我们再次反应过来。地上只剩下一滩脓血,偌大一匹马,居然连白骨都未曾剩下一根,白师兄冲到马厩去拉扯剩下地那一匹,说要看个仔细。是不是当时你们所骑乘的,我怕那匹马也会变成那种鬼样子,活人沾着还不是死路一条,死活不肯让他去,抱着他不肯放手,结果两个人当场就动手了。”

我一手扶额,压根接不上他的话,当时场面一定比他叙述地更加混乱,我们是在小村子里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不想外头已经闹翻了天。

“你们谁打赢了?”

他狠狠瞪我一眼:“你还真够没心没肺的。我能真和他动手吗,他是我师兄。”

“我知道了。是你输了。”

“你!”

“小苏地武功底子本来就比你要好些。”

“青廷,要不你告诉我声,你们到底去了哪里。”莫孤烟搓下手掌,一脸地好奇,大概是白苏岸教训他的手势还不够重,他倒开始八卦起我们来了。

“你看到我们回来,有给小苏传信吗。”一个是心急火燎地跑回都城去,顾连山大人自己面前还一大堆烂摊子,被派遣过来地这个倒是空闲地多,我也没看出哪里需要他来保护,门外边那两个总该比他要强些。

“当然有,我也不想他真的急死。”莫孤烟瞅了我一眼,“青廷,白师兄他是不是喜欢你。”

要你管!不是我这会儿手受伤了,不太方便,看我不请你吃个爆栗子,让你也晓得我地厉害。不过,派他在这里,是要比留下白苏岸好许多。

白苏岸,他是不是喜欢我,我没有认真想过,因为我的心很小很小,里面已经住下一个人,便没有空闲给别人了。

“我和表哥两个人的的确确是迷了路,可要是非让我说清楚,我们身在何处,恕我无法回答,我只知道那里终日不见日光,白天只有短短的两三个时辰,还只是有微微地光线,连看个人都不太清楚,而且怪规矩很多,不能生火,不能吃热食,每天还要喝一大碗又苦又辣的汤药,冰冷冰冷的,那里的每个人都像是背负着很沉重的过去,虽然都是有名有姓,可我知道那都未必是他们真正的名字。”我一口气说完,见到莫孤烟呆在那里,“你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你们两个没有在人世间,怕是掉进鬼洞里头去了。”他倒是直言不讳,我也不恼,那个地方和鬼洞也确实没多大区别了,“难怪毫无音讯。”

“你想问的都问了,我想知道的,你也告诉我了,要不你先回驿站休息,家里有我爹爹在,你尽可放心。”

莫孤烟看我一眼,作出一种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怎么地:“大人地意思,我已经转达,你既然回到富阳县,那今日起,你地安全只有我来负责,你是我的任务,我不会去其他地方地,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寸步不离!”我怪叫起来,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是。”他的样子很是认真,“你要修养的话,乖乖躺着便是,我去门外守着,有事情叫我名字。”他临了还对我挤一挤眼睛,“叫我小莫就好。”

我抓过床榻边的书本对着他没头没脑地扔过去:“我家不管饭。”

“青廷,你于心何忍,我不过是搭个伙,多添一副碗筷。”声音已经隐在门外边,再响起时,带着笑意:“伯父,我是总捕司派来保护洪姑娘的,以后请多多关照。”

洪颀长的声音真淡然:“有劳费心,饭菜已经摆上,就一起吃点吧。”

“好,好,伯父以后叫我小莫就好,我是执行单人任务,不用太多人知道。”整个富阳县还有不知道都城派了个莫大人来处理公务的人吗。

我躺在床上,只想磨牙。

捕红 第四卷 41:鬼压床

摆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皆是从村口的小饭庄送过来的,寻常地方不是过年过节不会备大鱼大肉,不过菜式是许箬荇出去订的,应该不差,还顺带着送过来四坛小小的酒,拍开封泥倒也是香气扑鼻,我倒是有点小看它的意思。

“青廷的手臂有外伤,酒就不用喝了。”洪颀长大概是留意到我一直在看面前的空酒杯,一句话堵了我的嘴。

“姨丈出门多日,好不容易回来,这也算是接风酒,她是不能喝,但倒一杯意思意思也是应该的。”许箬荇替我斟了大半杯,“别看坛子小,酒可是好酒。”

莫孤烟一见到席间有酒,欢喜地准备直接换成大碗,他一直是那种到了哪里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确实好酒,颜色清冽,香气扑鼻。”他将酒杯放在鼻端轻嗅,“这酒该是梨花白。”

许箬荇冲着他一笑道:“果真是识酒之人,不枉我将它们带回来。”

“虽然酒坛子小了点,不过梨花白后劲凶猛,需要慢品,这些量倒也适合。”莫孤烟嘴里是这么说,一仰头满满杯酒喝得点滴不剩,末了又加上一句,“真是好酒。”

我手中的筷子还未来得及伸出,面前的碟子已经高高堆起。

“青廷,这条鸡腿给你,补补你的伤。”这是洪颀长。

“这道粉蒸白篙子,只有这个季节才能尝到。”许箬荇舀一匙菜过来,红红白白甚是好看,我夹起一点白的,入口绵软,有点艾蒿的熏香味,再夹起一点红的,是农家自己做的腊肉,色泽嫣红,肉质很紧。在口中用力多咬几下,滋味更是浓郁,他见我下筷颇快,又替我舀过一点,“青廷,还有几道小菜味道也不错。特意找的野味来做,也算是正式请莫大人吃一顿便饭。”

那以前吃的都算是白吃的?莫孤烟一口菜塞嘴里,听见自己名字被提点,赶紧又端起酒杯,我很是无语地埋头吃我的菜,小莫大概是在官场上打交道久了,以为许箬荇要过来敬酒,怎么说桌面上还有我爹在,敬酒的话也轮不到给你敬。

我那点食量没多久已经饱了。看看桌上地盆啊碟啊,还剩下大半,敢情是那一小半进了我的肚子以后。其他三位只喝酒不吃菜了

“青廷。”洪颀长见我低下头去。唤我一声。“手臂还疼不疼。”

“爹。早不觉得疼了。女儿不是这么娇气地人。”不知为何。一口一个爹。我叫起来意外地顺口。明明应该是陌生人来地。我和许箬荇地相处开始时都没有这么顺利。和洪颀长地父女关系连磨合期都直接省略掉。对了青廷。我去订菜时。给你抓了两贴伤药。你进屋去。热敷上去。能好得更快些。”虽然口头上说着不疼。但一条胳膊明显就是抬不起来。软软地耷拉在一边。做事情都不方便。许箬荇比谁看得都更加清楚。“药在厅堂地桌上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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