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轻轻地摇动双腿,使身子不下沉,口中问道:
“你在这儿长大的,怎么会不知有这条道路?”
施翠翠一叹道:
“师父与师娘二人勾心斗角,同床异梦,两个人都尽量拉拢我,虽然我与师娘接近一点,可是她也防着我,有许多事都不给我知道,这条地道一定是师娘秘密修筑的,以前从未告诉过我。”
慕容平道:“这个岛都是虚浮的,怎么能安装地道呢?”
施翠翠笑道:
“翠湖岛虽是虚浮的,却是利用湖底原有的一座暗礁作为支架,否则整个岛怎会静止不动呢?”
慕容平道:
“假如有暗礁作为支柱,我与刘三策金北固是从水底下进来的,怎么没有看见一点痕迹?”
施翠翠道:
“师父为了别具匠心起见,把暗礁挖凿成了一根正柱,像雨伞的柄般,撑住全岛,柱心又挖空了,就成了我们下去时的道路,后来为了重心不稳,又在岛的另一端加了一根小支柱,我想这条地道一定是师娘偷偷挖空支柱而凿成的。”
慕容平道:“不错!那根支柱在什么地方,这条地道也通到哪里。”
施翠翠笑道:
“以前我眼睛看不见,对湖底的情形完全不清楚,只是听他们说,而且实在也不知道支柱在什么地方。”
说完又道:“反正我们能上去就是了,何必管它在哪里呢?”
慕容平摇摇头道:
“你师娘不会想到我没有死,假如我们能够知道身在何处,就可以想个法子避开她,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
施翠翠笑道:“你何必要避开她呢?”
慕容平叹道:“我的想法跟你不同,她现在可能更想杀我了!”
施翠翠不信道:“她最重诺言,言出必践,我想不致如此吧!”
慕容平道:
“不!以前她想杀我是为了你,现在她要杀我是为了盈盈,你难道没有听见飞花的话吗?”
施翠翠道:“盈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平一叹道:
“她对你已经失望了,因此把盈盈当作剑法的传人,所以才允许你跟我一起死在水底下……”
施翠翠一怔道:
“盈盈能适合她的条件吗?她要选一个真正绝情的人,盈盈对你情深如海,心肠又是那样的良善。”
慕容平蹙然道:“假如我死了,盈盈一定会接受她的条件。”
施翠翠不解道:“盈盈知道是她杀死你的,怎么会答应她呢?”
慕容平正色道:“正因为我死在她手中,盈盈才会答应她。”
施翠翠道:“我不懂。”
慕容平道:
“我跟盈盈的感情是从小建立起来的,后来经过许多磨难,把我们的感情磨练得更坚强了,假如知道我死了,她最急切的一件事便是……”
施翠翠抢着道:“替你报仇!”
慕容平道:“不错!为了替我报仇,她一定想杀死你师娘,像她那样一个荏弱的女孩子,有什么方法呢?”
施翠翠道:“她的剑法也有根底。”
慕容平道:“可是无论她怎么苦练,都不会强过你师娘,除非……”
施翠翠叫道:“除非她投在师娘门下,学会那天地两大绝式!”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而且你师娘也是利用这一点使王家的剑法流传下去,她并不在乎盈盈对她报复,因为她把那两招剑法传给一个人之后,原也可算死了!”
施翠翠怔然道:“我不相信你的猜测。”
慕容平叹了一口气道:“事实会证明的……”
这时他们已经停止了上升,却发现正处身在一个圆桶形的石穴中,四面都是陡立的石壁,高有十丈。
壁滑如镜,光下留手,二人脚下又是虚弱的深水,无法使劲。
从穴口望上去,只见一片深蓝的天空,隐约还可见一轮淡月与朗朗星辰,夹着微微曙色。
慕容平道:“原来天还没有全亮,我倒觉得像过了十几年岁月。”
施翠翠急道:“你别去计算时间了,我们怎么上去法?”
一句话把慕容平问呆了,这地道的道路不过尺许宽,还可以用手对撑着支持体重,可是到了出口处,竟成了个瓮形,中宽口窄,除了一线天光外,什么也看不见,而且脚下又是水,像是落在一口深井中,实在想不出法子上去。
而且从光的圆口看来,只有碗口大小,可见那里绝不是出路,那出路一定是在下面别的地方。
他们上升之时,面对面光顾着谈话,背向着通道,可能将出路忽略过,因此眼见生机在即,却弄得一筹莫展。
施翠翠恨恨地道:
“飞花那小鬼也不知上哪儿去了,他应该在上面等着呀!”
慕容平一叹道:
“这不能怪他,是我们自己把出路错过了,现在恐怕他还在出口处等着我们呢!这大概是命该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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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沧海萍寄
二人相对无计,天色都渐渐大亮了。
幸好容身之处还很窄,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抵住石壁,不至沉下去,但是一直泡在水里,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慕容平叹道:
“翠翠!你试试用游龙术贴着石壁移上去看看。”
施翠翠道:
“这石壁是向内斜的,游龙术也不见得有用。”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你把衣服都脱下来。”
天光虽弱,在他们习于黑暗的视觉中,已经是十分清楚,施翠翠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低声道:
“慕……平!我承认见到你之后,已不知廉耻为何物,你要我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可是你要珍视你的身体。”
慕容平一怔道:“你说什么?”
施翠翠低声道:“生机尚未全绝,你不必糟塌自己。”
慕容平怔然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施翠翠顿了一顿才道:“难道你不是……”
说到这儿,她的脸色更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慕容平见她目中霞光流转,情意万千,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禁笑了一下,轻声叹道:“翠翠!你误会了!”
施翠翠道:
“其实我对你这个要求只有感激,你拚着垂死之身,想酬答我的一片痴心,可是我又怎么能……”
慕容平笑道:
“翠翠!你完全误会了,我承认我在外面的名誉不太好,风流轻薄几乎尽人皆知,但是我还没有下流到这个程度。”
施翠翠道:“不算下流,换在别的时候,我会毫无考虑地把一切奉献给你,但不是现在,我不能叫你用性命来安慰我。”
慕容平笑叹道:“你越误会越深了,不过这也怪我不好,没有把话说清楚,就冒然叫你脱衣服,翠翠!我很感激你的情意,可是我并没有想利用你的感情来占有你。”
施翠翠道:
“这不是占有,是牺牲,尤其你处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对我这样,使我觉得即使为你死了,也不算虚渡此生。”
慕容平觉得话很难解释清楚了,再者施翠翠把内心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对他宣诉,他若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向,可能会使她很难堪,因此他只得一叹道:
“翠翠!请你把衣服脱掉!”
施翠翠擒着泪珠道:“你真的要吗?”
慕容平道:“是的,我要,而且要你脱得一点都不剩。”
施翠翠默然片刻才道:
“好吧!只要你感到快乐,我什么都无所谓。”
说着缓缓动手,将全身的衣衫都褪除了下来,一具晶莹的玉体,下半截浸在水里,上半身却毫无保留地呈现地慕容平的眼前,二人相隔又如此近,施翠翠纵然千百万分的愿意,却也禁不住羞低了头。
慕容平道:“湿衣别沉到水里去了,交给我吧!”
施翠翠忍不住抬头道:“你还管衣服干嘛?”
慕容平但笑不语,把她的衣服接了过来,然后道:
“现在你凝神聚气,集丹田劲于四肢百骸。”
施翠翠莫名其妙,但也照着做了。
慕容平又道:
“排诸念于物外,忘我于虚无之境。”
施翠翠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慕容平笑道:“你不要问,先照我的话做。”
施翠翠只得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慕容平见她脸上的红晕已褪,代之以一片漠然,知道她已进入静境,乃道:
“吸清气,吐浊气,双臂轻挥,如鸟翔空!”
施翠翠已经到达完全无由自主的状态,只是听着他的话而行动,说也奇怪,她的手才动了几下,身子已徐徐提起,贴着石壁上升,好像有一股力量托着她,慕容平继续以沉着的声音道:
“对!就这样,什么也不要想,手不要停。”
施翠翠依样施为,身子已拔离水面,升高丈许,大概是她自己也有所感觉,忽地一睁,看见了慕容平双目凝注。
再低头一看自己,竟是赤条条地面对着他,一阵羞愧之感涌自心底,胀红了脸大声叫道:
“慕容平!你是个魔鬼!”
叫声方毕,身子已如离枝的树叶,蓦然失去了依附,砰然下堕,正好跌在慕容平的头上,将他压下水去。
等她手忙脚乱地将慕容平拉出来,他已是双目紧闭,昏死过去,恨极之心,又转为悲急,拚命捏紧他的人中之处。
片刻后,慕容平才悠悠转醒,睁开无力的眼睛,但见施翠翠目中泪珠直滴,一头秀发也是水淋淋的,不禁叹了一口气,微弱地道:
“翠翠……”
施翠翠一把搂紧他,哭叫道:
“平……是我不好,我既然愿意把一切都给你,何必还讲究这些,整个身子都是你的了,给你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慕容平一叹道:“翠翠!你放开手,听我说……”
施翠翠倒是依言放开了,挤掉眼中的泪珠,情意洋溢地道:
“平!你真坏,你要看我的身子,直接跟我说好了,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呢?不过也怪我……”
慕容平摇摇头道:“不!应该怪我!”
施翠翠连忙道:
“谁都不怪,我也是太心急了一点,可是你知道,我这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这样,而且又那么突然……”
慕容平叹了一声,施翠翠抢着道:“你现在看过了,觉得我怎么样?”
“冰装玉砌,仪态万千,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才害得我出了神,忘记了要一直提醒你,否则……”
施翠翠忙道:“否则怎么样?”
慕容平笑道:“否则你此刻早已升到顶端了!”
施翠翠初是一怔,继而完全明白了……
这一刹那间,施翠翠的情绪是很难描绘的,有羞愧,有失望,也有着绝处逢生的一点惊喜地道:“你……你……”
除了这个你字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慕容平知道她的心情,也不敢用别的话去刺激她,踌躇良久,才用手摸摸她的柔肩,轻声道:
“翠翠!你的美使我体验到生命是如此的充实,为了再欣赏一下你无双的姿容,我也要拚命活下去。”
施翠翠仅只凄然一笑,仍是什么也没有说。
慕容平再度柔声道:“翠翠!你愿意再试一下吗?”
施翠翠眨眨眼睛,低声道:“你早说了,我也不会那样了!”
慕容平连忙道:“我倒不是故意卖关子,因为我也是突然想起在轩辕藏经上有这一种功夫,叫做‘沧海萍寄’。”
施翠翠冷冷地道:“浮萍是这样飘浮的吗?”
慕容平道:
“这不过是一个寓名罢了,意思是说沧海虽大,一萍之所寄,无处不可以安身,若是学会了这种功夫,无论是千丈仞壁,照样可以安之如磐,可是浮萍是无根的东西,停在哪里,就生长在哪里,完全是靠着生气的感应而依附。”
施翠翠道:“所以你才要我脱光衣服。”
慕容平道:
“这种功夫练到了火候,自然不须要如此,可是初学乍练,必须以本身真气与所依附之处密密相接,不能有一点隔膜,我知道这对你不太礼貌,若不是我受了伤,无法使力,我绝不敢冒渎你。”
施翠翠道:“大家为了活命,无所谓冒渎,不过你先说明了……”
慕容平道:“我太鲁莽了,没有说出原故,就叫你脱衣服。”
施翠翠愠然道:“以后你还是可以说。”
慕容平道:“我不敢。”
施翠翠思了一声道:“为什么?”
慕容平道:“因为你已经误会了!”
施翠翠道:“那是我不要脸!”
慕容平叹道:“翠翠!你若是这样想,我宁可死在这里不出去了。”
施翠翠冷哼一声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敢?”
慕容平道:“看你对我浓密的情意,以及不顾清白的牺牲,我若是拂逆了你的盛情,简直是对你的侮辱!”
施翠翠这才神色微和道:“这不能怪你,是我先自侮。”
慕容平正色道:
“翠翠!人之相知贵在心,我不想多作别的解释,你若是觉得我这个人还值得一交,首先就请你珍重自己。”
施翠翠低头不语,慕容平道:
“现在我倒是后悔想出这个方法来了,即使永远不出去,我能有你在旁边陪着共赴九泉,此生亦无遗憾。”
施翠翠神色一振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慕容平微愠道:“你凭什么怀疑我?”
施翠翠一笑道:
“我听说你很会花言巧语,专门骗女人。”
慕容平庄容道:“翠翠!你的这样想,我也不要你救了,好在我已经把‘沧海萍寄’的功诀,告诉了你,你一个人上去吧!”
施翠翠见他生气了,才回颜作笑道:
“这是别人告诉我的,你对神州五剑的后人……”
慕容平道:
“不错!那五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爱上我的,可是我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真意,否则她们就不会死守着我。”
施翠翠道:“你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你到底有多少心?”
慕容平道:
“我心只有一颗,那已经给了盈盈,因此我给别人的只有一份真挚的情意,别人愿意接受,我绝不辜负她,这一点盈盈会谅解的,除此之外,我不想再作别的解释,翠翠!你也不能对我多作要求。”
施翠翠默然片刻才低声道:
“是的!我不奢望,一份真情,对我已是太多了。”
慕容平低声叹道:“翠翠!我很抱歉!”
施翠翠悠悠一叹道:
“不必抱歉,你可敬之处正在此,假如你将盈盈撇开而移心去爱别人,你就不会成为情中之圣了!”
慕容平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被人加上情中之圣的封号?”
施翠翠笑道:
“那是盈盈送你的封号,我听她叙述你的事迹时,还不相信她怎么会对你有这么多的艳闻毫不嫉妒,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何不嫉妒,不管有多少女人爱你,也不管你爱上多少女人,她在你的心中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的。”
慕容平也只好陪着苦笑一声!施翠翠又笑道:
“好了!尽泡在水里的滋味也不好受,我们还是上去吧!”
说着重新闭上眼睛,像刚才一样地提神聚气。
慕容平道:
“这次可不能再摔下来了,我的肚子已经灌足了水。”
施翠翠开目嫣然一笑,脸上神光堪然,双臂轻挥,身子又慢慢地上升,慕容平目送着她,也不禁佩服她的功力深厚。
“沧海萍寄”是一种高深的内家功夫,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作为基础,根本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慕容平虽然提出口诀,叫她试一试,内心并未寄于多大期望。
可是她第一次试行已非常成功,这一次所表现的火候尤为惊人,双臂轻挥,玉一般的胴体贴住石壁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