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你把名字又改过来了!你原谅我了……”
由于过度的高兴,使他的脸色由苍白变为血红,被绿色的灯光一照,现得异常地怖人。
可是那男子已手舞足蹈起来,双手先是一挣,将银链扯断除下,接着又拉断足下的银链叫道:“梅娘!谢谢你,你终于答应我了,我也可以从这个桎梏中解脱了,梅娘,你使我等了二十年……”
一面叫一面挥舞手中的断链,抡得呼呼有声,把四壁的灯火震得突突直跳,口中还大声道:“梅娘!这二十年我并没有白费,你看,我一手就可以把锁情链挣为两断,我们再也不必怕什么黎东方了……”
说时“吧”的一鞭,打在铜盖上,那细细的银链竟把厚约半尺,重逾千斤的棺盖打得粉碎,慕容平看得心中暗惊,似乎没想到这个人的功力如此深厚,那个人犹自疯狂般地叫道:
“梅娘!你看见了没有,那个黎东方绝不会比这铜棺更结实吧!梅娘!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
慕容平更不敢出去了,因为他想到那人若是知道这棺上的文字是更改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人得不到回答,似乎怔了一下,但立刻又笑道: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击碎了铜棺,怕我们将来身后无法且同棺同椁吗?
梅娘!你太傻了,我们还有不少的日子可以共享呢,何必急着求死,等我们一起出去,我一定找一具更好的铜棺,梅娘!你出来吧,二十年不见,我不知道你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还是像从前那样美……”
慕容平忽然瞥见棺中安放着两具尸体,而且是两具男尸,不禁失声惊叫了起来,不过立刻又止住了口。
那一声惊叫使得那个人也为之一怔,同时也注意到棺中的尸体,不禁脸色大变,抢到棺旁叫道:“梅娘!你是怎么弄的?哪里来的两个死人?”
说起端起铜盖,将尸体倒了出来,那是两具男人的尸体。
慕容平终于忍不住现出身形,因为他认得这两具尸体,一具是黎东方。
另一具却是龙姑的父亲沙金虎。
由于慕容平的出现,使得那个人也为之一怔叫道:
“你是谁?梅娘在哪里?”
慕容平不理他,俯身检查沙金虎的尸体,发现他全身紫黑,与黎东方的死状一般无二。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厉声问那人道:“你是谁?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两人对视片刻,那人突然沉声道:“这棺上的字是你刮掉的吗?”
慕容平点点头,那人怪叫一声,先将两截断链结了起来,再把脚上的断链结好,然后挥动手中的链索击向慕容平,慕容平挺剑一拨,不但没把链索拨开,自己的长剑反而被沉重的内力震脱了手去。
由于这人一招就使得慕容平的兵器脱手,的确使慕容平大惊失色,连忙掏出一粒落星追魂,扬手打去。
那人见到寒星微闪,而且又见到慕容平手上的鹿皮手套,心知一定是含毒的暗器,然而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等那点星影来到面前,他才鼓嘴如球,猛力吹出一口真气,那口气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
裹住了落星追魂,反朝慕容平回击过来,这下可把慕容平吓呆了,他深知落星追魂的厉害自然不敢用手接。
在万分无奈中,他只好向旁边一闪,尽量躲开立脚的地方,可是那颗落星追魂也怪,眼看将要触墙之际,忽然改变了进行方向,追在他身后袭来,一点寒星在绿光的照映下,呈着死亡的蓝色。
慕容平心中更为吃惊了,他知道这个人的玄功变化已经至出神入化的程度,一口内家劲气也运用到了收发由心之境。
那颗落星追魂被他的劲气裹着,迟早都可以击到自己的身上,怎么躲都没有用,所以他将心一横,立定脚步。
他不想再躲了,也不甘心束手就死,伸手入囊,把所有的落星追魂都掏了出来,准备作同归于尽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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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孽情幽怨
那人将落星追魂逼送到他身前尺许之处忽然止住不前,伸手轻轻一挥,用内家隔空传劲的力量托住了它。
然后才放松了口中的真气道:“小子!你是从哪儿来的?”
慕容平懒得理他,手中扣紧一把落星追魂,将那人落脚的位置看准,以便作孤注一掷的准备。
那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傲然一笑道:
“小子!你别打错了念头,我看你这暗器,好像是四川唐门中的落星追魂?我说的对不对?”
慕容平沉声道:“不错!你的见识很广!”
那人却又似不信道:
“唐家的暗器不传外人,他们家没有像你这样年青的男人,你是怎么弄到手的?你究竟是谁?”
慕容平怒声道:“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口中在说着话,心里却在盘算,要用什么手法才能将掌中的暗器全部发出去与对方同归于尽。
那人也怒道:“小子!你既然能使落星追魂,总知道它的厉害,现在它被我隔空运劲控制住,只要我一松手……”
慕容平厉声道:“你也活不了!”
那人似乎微微一怔,慕容平趁他疏神之际,已经把手伸了出去,比着那个人傲然地道:
“我手中还有五六颗落星追魂,我可以利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来,每个方向都不落空……”
那人哼道:“这样就可以奈何我了吗?”
慕容平冷笑道:
“你自己知道,只要你有办法不沾染上它的毒气,自然就不必怕它,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在此地。”
那人四下看了一遍,发觉慕容平这一手果然相当狠毒,因发慕容平正站在屋子的中央,刚好控制了两边的门户。
假如他真心想同归于尽,在这四无退路的石室中,势必遭受波及,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气馁,反而更生气了叫道:
“小子!我本来不想杀死你,现在你使出这种狠毒的手段,我倒是不能再放过你了,来吧!”
说完脸色一沉,正想挥手收劲,慕容平却叫道:
“等一下!你真的要死吗?”
那人不动声色地道:
“生已无趣,死当更乐,能够在落星追魂的剧毒下死得皮骨俱熔,未尝不是一个干净的归宿!”
慕容平冷笑道:“你刚才说过在这儿等着一个人,而且等了二十年之久,就这样死了,你不会感到遗憾吗?”
那人果然又怔了一下,但立刻坚决地道:
“不遗憾!我这一生的憾事太多了,还是死了干净!”
慕容平却呆住了,他实在不想死,尤其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墓穴之中,而且陪着一个疯子似的狂人。
可是他见到那人的表情,知道不会使对方改变心意了。
于是他沉重地一叹道:“好吧……”
右手正待扬起,那人也作势欲发,东边的地道口却突然传出一个低沉沉的声音,极具威严地喝道:“都不许动!”
紧接着抢进两条人影,一个是唐小瑶,另一个却是慕容平遍寻无著的生身母亲——改名为苦因的金绿梅。
她进来之后,首先朝那人怒瞪一眼道:“你敢伤害我的孩子?”
那人怔了一怔,看清苦因的面貌后,失声叫道:“梅娘,是你……”
苦因沉声道:“你还认得我?”
那人情绪十分激动,语无伦次地道:“梅娘!我怎么会不认得你,这二十年来,我无时不在想念着你,可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苦因微怒道:“废话少说,还不快把那害人的东西收回去!”
那人不敢违抗,伸手一招,飘浮在空中的落星追魂缓缓地向后移去,唐小瑶连忙叫道:
“那东西沾不得!”
苦因解下慕容平身边的皮囊,凌空一兜,先将那颗落星追魂收了进去,然后再递回给慕容平道:“你这孩子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动不动就跟人拼命!”
慕容平将掌中的落星追魂放回皮袋中道:
“我是逼不得已,他要杀我!”
那人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是他先要杀死我的!这毒器也是他的……”
慕容平大叫道:“是你先跟我动手的,你用那条链子先打我,把我的剑也震飞了,为了自卫,我当然要采取手段……”
那人语为之一结,半晌才指着地上的尸体道:
“你把别人的尸体放到我的铜棺中……”
苦因哼道:“就为了这个你才要杀死我的孩子?”
那人呐呐地道:“梅娘!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孩子!”
苦因冷冷地道:“是别人你也不该这样做。”
那人急了道:“梅娘!你知道这具铜棺对我的意义多大,而且他还把上面的名字剜掉了,我起先以为是你……”
苦因冷笑道:“我不会的,我知道你在铜棺上存的什么心,我把表姐的名字补上去,可是你还不肯死心,我只好再移两具……”
那人连忙叫道:“这两具尸体是你放进去的?”
苦因道:“不错!我想这样使你更死心一点!”
那人垂头不语,十分丧气。
慕容平却指着沙金虎道:“这个人是你杀死的?”
苦因点点头道:“是的!我一生中只杀死这一个人,那是为了不得已,他偷去了我的青梅蛊,我必须杀了他,”
慕容平指着黎东方的尸体道:“那么这个人呢?”
苦因道:“他是沙金虎用青梅蛊杀死的。”
慕容平这才明白了,黎东方在临死前只说了一个梅字,使他误会是指金绿梅而言。
苦因又道:“青梅蛊是最厉害的一种毒药,沙金虎是青梅蛊门中的弟子,他自然懂得用法,我不能容他仗此横行……”
慕容平默然无语,苦因又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唐小瑶怯怯地道:“慕容大侠,我在外面碰到了伯母,把话都告诉她了!”
苦因叹道:“幸亏我来早了一步,否则事情将不可设想了,这也怪我不好,上次我应该把话对你说清楚的……”
慕容平冷冷地道:“你为什么不说呢?”
苦因轻叹道:“你并没有给我机会,因为你心中认定我是个坏女人,我的一切作为,只能使你增加耻辱……”
慕容平抬头道:“你的确是如此。”
苦因脸色微变,但还是忍了下去。
那人却怒叫道:“放屁!你的母亲是个最值得尊敬的妇人……”
慕容平冷笑道:“尊敬她人尽可夫的艳事吗?”
那人愤然举起手中的银链,苦因却喝止他道:“放下来,你想干嘛?”
那人悻然放下手道:“梅娘!你怎么忍得下……”
苦因黯然叹道:“我应该忍!因为我的确亏负他太多!……”
说完她换了慈祥的语气道:“孩子!你知道这个人吗?”
慕容平道:“我当然知道,他叫周志宏,是你最后的一个情夫,不过被李表姨抢走了,所以你才愤而落发出家……”
那个人的脸色又变了,苦因却摇手止住他道:“志宏!不要你管!”
周志宏气呼呼地道:“他假如是我的儿子,我非宰了他不可!”
苦因苦笑了一声道:
“你千万不要存这个心,他虽然不是你整个的儿子,却是你半个儿子,你们应该互相客气点。”
周志宏一怔,苦因又道:“你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二十岁了,我的儿子很想娶你的女儿,事成之后,你们就是翁婿……”
周志宏莫名其妙地道:“我有一个女儿?我哪来的女儿?”
苦因轻叹道:“红药表姊走的时候,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她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走的,以后她生了个女儿……”
周志宏跳起来叫道:“真有这回事?”
苦因道:“红药表姊与你盘桓了三个月,走的时候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那个孩子当然就是你的了。”
周志宏怔了半天才叫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苦因一笑道:“你们整天形影不离,鳒鳒鲽鲽,哪有工夫去想其他的事?红药表姊发现怀孕后才告诉我的……”
周志宏垂头不语,片刻之后才低声道:
“我女儿现在在哪里?她长得怎么样?”
苦因道:“我没见过,可是我相信她一定是美得像天仙一般,否则我这个孩子不会为她迷恋到这个程度。”
周志宏又想开口,苦因却道:“慢来!慢来!我们先把当年的事对平儿说说清楚,他跟你的女儿两心相印,目前正遭遇到困难,说不定还要你这个老丈人出头帮忙解决呢!”
周志宏脸上现出迫不及待的神色,却被苦因压制着不许开口,只得按捺住自己,静听苦因诉说当年的往事。
口 口 口
金绿梅在离开青城山之后,怀着一颗创痛的心与满腹的忏悔来到庐山,准备在寂寞中渡过此生。
可是她命中注定是不得安静的,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有一句咏杨贵妃的诗曰:“天生丽质难自弃!”
如此一个美丽的女人,必是有着无数倾慕她的男人,“红颜多薄命”,美丽常是不幸的根源。
在庐山安居不到一年,她就遇到了周志宏。
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一个男人,从李红药手中夺过黎东方是为了赌气,与林如晦发生一段孽缘是情不自禁,这些男人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深的印象,所以她离开他们时心中并无太多的悲戚。
周志宏是个值得爱的男人,只可惜他们见面得太迟了,金绿梅在肉欲中饱受了许多痛苦……
因此她对周志宏的爱情只想维持精神上的接触。
周志宏对她也爱到了极顶,所以尊敬她的意思,二人在庐山上朝夕相处却不及于乱。
就这样维持了四年的纯洁交往,接着李红药来了。
她原是为着探视表妹而来的,可是也因为周志宏翩翮风度而吸引,留下不想走了,跟他们一起住着。
周志宏陪着两个美丽的少妇,日居灵山,过着神仙一般的岁月,应该是相当满足了,可是他仍感到缺陷。
因为他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有着人的需要。
金绿梅尽管对他情意绵绵,惟独在肉欲上不肯答应他的要求,因为她不愿以含罪的身子去冒渎那番纯情。
李红药却不同了,她的感情是奔放的,为了取悦周志宏,他不惜献出自己的一切,任何的一切。
一边是冷如冰霜,一边是热如烈火,周志宏终于跟李红药在不克自持下发生了进一步的关系。
金绿梅对于这一点倒是不在乎,她自己无法给予的,并不禁止周志宏从人家那儿获得。
可是周志宏却后悔了,他发现自己深爱的人仍是金绿梅,在情欲中放纵了一个多月,他忽然觉醒了。
李红药也觉醒了,她深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足与金绿梅抗衡,男人们始终会倒向金绿梅那边去了。
黎东方如此,林如晦如此,周志宏依然如此。
因此在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悄悄地走了,金绿梅倒是劝她留下的,然而李红药觉得她留在此地,反而增加彼此的痛苦,周志宏对她已不如先前的热情,有时反而讨厌她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
李红药走了,周志宏并不惋惜,对金绿梅更热情了。
他在庐山发现了这所古墓,特制了一具可容双人的铜棺,刻上他与金绿梅的名字,以便死后埋骨于此。
为了躲避他的纠缠金绿梅只得立誓与他决绝,周志宏以为她是为了李红药的事而恨他。
特地冶制了一副坚逾精钢的银链,将自己的手脚都束缚起来,把自己关在墓穴深处,声明金绿梅若是不肯下嫁给他,他情愿饿死在地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