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代善心中提了提劲,这更说明来的是大事了。
只不过,看样子并不像坏事。
罗洛浑神态放松,脸上含笑,在气氛沉闷的帐内有些颇为违和。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不一样,罗洛浑收起笑容,道:“禀告礼亲王,末将在帐外巡视的时候见到了鳌拜麾下的传令兵,他奉鳌拜命令传来一道喜讯呢!”
“喜讯?”听这两个字,帐内众人纷纷惊喜难耐。
“是什么喜讯?”代善也忍不住问道。
“鳌拜已破明军主力,眼下正在挥师东进,合围抚顺关。不仅如此,鳌拜将军亦是夺得粮船百艘,上有此番斩获所得的金银珠宝,现在正在往回运输!等待礼亲王发落!”罗洛浑说着,双眼大亮。
分好处的事情,谁会嫌多?尤其是这几日连番受挫,眼下有这么一处胜仗还能分润到好处,谁都不由要大赞一声鳌拜懂做。
这般一想,帐内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既是有些不敢置信能有如此胜仗,更是十分期待这一回的好处分润。
“当真是打了这么一个胜仗?”
“斩获如何?这一回运回有多少?”
“我却是忘了,这里就有一处浑河可以通航……”
“纵然可以通航,但是船只却不在我们手中啊。眼下明人船只俘获,又是一处大喜!”
……
代善闻言,还是谨慎一些,招来了罗洛浑见到的那名鳌拜传令兵。
众人一见来人,倒是有些失望。
来者身材瘦小,看似像一个刀笔吏多余一名士兵。此人,赫然就是富德了。
只见富德手舞足蹈,讲述着这一战斩获丰厚,胜果巨大。众人很快便忘却了那身材瘦小的一点,见识到了此人的厉害。
代善疑虑尽去,大笑道:“好!来人,重重有赏!如此,便等鳌拜的运输船回来,待他前后夹击过后,我们再重新攻城!”
众人轰然应下,气氛热烈非常。
“鳌拜”约定的时间很快,似乎也是打算趁着河面未封冻,便迅速赶着前后夹击抚顺关。
很快,位于浑河东面北岸的清军就看到了南面浑河之上,一艘又一艘的小船出现在了睡眠之上。
清军上下翘首以盼,望着这一艘又一艘的小船,尽皆露出欢呼之声。他们这几日,实在太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鼓励了。
码头之上,代善亲自站立等候。
望着足足有上百艘的大小船只,代善心中欣喜非常:“鳌拜不愧为我大清勇将啊。此战一出,委实当得起我大清第一勇将了。能有如此斩获,实在是太惊喜了,太振奋人心了。”
一旁,济尔哈朗也是不由连连颔首:“尤其眼下军中粮秣也是不多了,每日杀人,将士们的士气也是绷得很紧,总有一天会不妙。眼下有了这些斩获,便可以激励人心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想来,两人也是十分清楚要如何鼓励士气。
代善笑着颔首。
这时,抚顺关的明军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阵声响震天。
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中,朱慈烺悠悠地骑马而来,哪儿来的什么鳌拜兵马。
第一百六十二章:凯旋浑河畔()
♂
与此同时,抚顺关东面,瓦克达急忙赶来,朝着代善道:“前线传来消息,抚顺关西面似乎正有兵马攻城。看来,鳌拜的兵速度更快!”
“好哇!”代善大笑,也顾不得即将靠岸的这些战利品,将场面甩给济尔哈朗,便去前线指挥攻城了。
很快,“里应外合的攻城喊杀声”迅速于抚顺关西面响起。
抚顺关的城头之上。
噼里啪啦的一挂有一挂的炮仗响起。知道的明白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过年了呢。
虽然,算算日子,大明这里也已经快要过年了。
抚顺关的西面城门洞开,朱慈烺纵马入内,见到了久违的第四师将官。
吴三桂率领众将迎接,简单的见礼过后,朱慈烺与吴三桂、张德昌迈步看向东面。
眼下,抚顺关里脚步声密集无比。一列由一列的兵马迅速入城,在抚顺关的东门内集结待命。
一个个报数的声音响起,禁卫军以及第三师全部兵马于此集结完毕。
只待一声令下,便如猛虎出笼,开城进攻。
朱慈烺走上城门楼,看向了南面。
那里,宽广的浑河之上,百舸争流,一艘又一艘的小船缓缓靠岸。
与此同时,留手的济尔哈朗伴随着这些船只的靠近,感受到了不对劲:“怎么船上没有多少人啊?”
没错,这一艘一艘的船只,除了几个船夫以外,竟是少有人露面。只是这些船水线压得很深,显然不是空船,里面装了很多东西。当然,也包括人。
为首的几艘船很快就靠岸了。
没有意料之中会有的高级将官前来建立,有的,掀开小船上盖布以后,一个个黑森森的枪口。
轰……
青烟升起,弹幕密布。
可怜济尔哈朗还未开口,就正中这弹幕的中心,睁大着眼睛,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转瞬,一干硕大的旗帜从一艘艘小船之中升起。
飞雄独立师的兵马迅速抢占码头,紧急靠岸的小船里,一个个连队迅速集结列队,守候在码头之上。
抚顺关的城门楼上,眼见码头上的袍泽动手,朱慈烺笑着看向城门口。
果不其然,明军迅速反应过来,徐徐打开城门。
刚刚抵达抚顺关东面战场的代善结束了自己的战前动员,一个个高昂的赏格下发以后,全军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战意盎然。
这个时候,城门开了。
代善见此颇为开心。
里面,走出了一个团。
然后是第二个团。
第三个……
第十个……
一直到最后一个方阵出来的时候,明军已经出动了足足三万兵马。
也就是说,算上之前驻守的第四师,明军的又来了两万主力兵马。
现在,他们主动出击了。
如同天空之中撒来一盆冰水,代善感觉自己满腔战意纷纷冷却。
“鳌拜的援军在哪里?”代善怒吼着,想要去寻富德的麻烦。但此刻,富德哪里还在他手中?
码头之上,轰鸣的火铳手犹如露出了狰狞獠牙饿狼掀开了伪装的羊皮。
明军,在另一个方向登陆了。他们出现在了清军柔软的腹部里,犹如一柄短匕顶上去,锋锐无匹。
代善感觉到了寒意。
他满脑子的浆糊,感觉这个世界一下子变了。
“明军的主力为什么会在这里?”
“骁骑营不是从鸦鸪关一线追过去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明军在这里?鳌拜又去了哪里?”
……
不知何时,抚顺关的城门楼上,一排首级被高高举起。
数十个嗓门大的大喊齐齐高呼:“鳌拜授首,投降免死!”
“鳌拜授首,投降免死!”
“鳌拜授首,投降免死!”
……
代善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南面不断登陆上来的明军,明白过来:“我们被耍了!”
罗洛浑面红耳赤,眼球充血:“我要杀光这**猾的尼堪!”
“吹响冲锋号,全军进攻!”朱慈烺傲然挥手。
三万大军迈步而上,一个个方阵犹如铜墙铁壁一样,合围而去,所当之敌,无不攻破。
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大胜,有的只是被无情的戏耍以后。方才鼓舞起了多少士气,眼下就以双倍的反噬摧毁了这些士气。
所期望的胜利成了空中楼台,清军上下,再无一点战意。
这时,从东面往西正有一波人马疾驰而来。
这一队人马之中,甚至还有面白无须的太监。
他们奔得很急,一路撞入军中,竟是十分凑巧地见到了刚刚从前线下来的代善。
严格来说,代善并不是主动退下来的。而是在战斗之中,被明军击退下来的。
仓皇被进攻的节节败退的鳌拜看到了后方的使者,更是看到了孝庄太后身边熟悉的人影。
“明人杀进鸦鸪关了!那该死的红娘子追着太后去赫图阿拉了!礼亲王,赶紧派人过去救援吧!”
“骁骑营呢?那群大清的精锐都去了哪里?”代善积攒的怒火奔涌出来,仿佛喷发的火山,能够淹没一切。
来者被吓到了,几个宫中的使者良久才缓过来,颤抖着说:“都……都被伏击打没了……”
虽然依旧不明白明军为何行动这么快,但确证了这个战果,代善却是明白了一切。
他环顾左右,发现手中雄兵二十万的他此刻悄然间已经被明人四面合围了起来。失去了主力精锐的鳌拜所部,代善手中已经没有多少能打的了。
此刻,胜仗是假,军心丧尽,纵然有雄兵二十万,也不过是二十万头猪。
尤其……
“鸦鸪关被破……就如明军杀进了抚顺关,我的后路……也要被抄了……”代善苦涩地说着。
此刻,喊杀之声越来越近了。
传信的太监茫然的看着代善,满脸期盼地希望代善给出救援的法子。
但现在的代善显然是泥菩萨过奖,自身难保了。
与此同时,一阵又一阵嘹亮的冲锋号之下,在投降不杀的口号之下,无数人跪地投降。
代善孤独地坐在帅帐之中,静静等候着属于自己的结局到来。
他回想着当年起兵造反至此的一切,二十五年风雨走过,眼下……到了尽头。
代善颤抖地拿出了手中的一个青瓷小瓶子,闭上了眼睛。
片刻过后,当瓦克达与罗洛浑混身染血地试图带代善突围的时候,他们满面乌青,七窍流血的代善……
“阿玛……”
哭腔响起,一个时代开始落幕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兵临赫图阿拉()
♂
大明开国时置建州卫于辽东,后来努尔哈赤造反,建州卫的名号渐渐少有人知了。赫图阿拉成了更常用的名字。
当然,正式一些,得称呼赫图阿拉为兴京,这是天聪八年,也就是十年前定下的名字。
黄台吉定赫图阿拉为兴京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一天大清的子孙还会继续在这里坚守。在他想来,这顶多是为了做一些表皮功夫,散发一下怀旧之情。毕竟,这可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哩。
在这里,努尔哈赤建立了后金。
东北这片土地由此一片血雨腥风。
在无数汉家儿郎的尸骸之中,一个新的帝国建立了。
而现在,不会有任何人依旧还能想到,曾经被轻而易举击败的对手席卷重来,雄兵十万,不仅复了辽东,更是杀近了赫图阿拉。
在南面,面对红娘子的辽东镇兵马,当骁骑营被伏击全军覆没以后,鸦鸪关很快便成了一座空城。
可以从容调集巨炮的红娘子犹如在进行一场胜利的行军一样,在三天前攻破了鸦鸪关。
那时,骁骑营被伏击全军覆没的消息才刚刚从赫图阿拉传向抚顺关前线。
布木布泰并不知道自己将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晚到鳌拜已经战死,代善大军全军覆没。
这一回,再也没有任何一部兵马可以守卫着这座大清最后的城池了。
城内已然只剩下了此前留守在兴京的老弱病残,有战斗力的都已经被调往前线,不是作战就是运送粮秣。
为了这一战,清国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元气。
现在,结局已经降临,命运终将给与他们审判。
布木布泰坐在赫图阿拉的宫殿里,心情忽然间变得很放松。
他挥退了左右将前线战报远远传来的内侍,也不看自己案台之上堆着的一叠有一叠的奏章。
上面,无数紧急军情被细心地按照事件前后顺序摆着。
只是,里面的内容显然都让难以承受。
“明军已进鸦鸪关……”
“礼亲王所部全军覆没……”
“明军前锋抵达马尔敦寨……”
“灶突山一线发现可疑骑卒,疑似明人先锋斥候……”
……
明军不断杀来,甚至连东面的朝鲜人也不甘落后,急匆匆地将兵马派出鸭绿江,试图借着大清这个曾经不可侵犯的宗主尸骸朝着那位皇帝献媚。
四面围来的敌军犹如一张巨大的渔网罩来,将赫图阿拉围的密不透风,让身在其间的人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不同于身边那些人的慌张与惊恐,布木布泰此刻显得反而有些从容。
顺治皇帝方才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七岁的孩子精力充沛,闹腾起来狗都嫌。没了这最后一个牵挂,布木布泰站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缓缓将皇太后的盛装脱了下来。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一国太后的威严渐渐消散,布木布泰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她想喊自己一声大玉儿。看着镜子里那个皮肤无暇的模样,大玉儿渐渐的笑了。
没有什么一国兴衰寄于一身的说道,不提什么兵临城下,一切要自己肩扛。
此刻,只有大玉儿一个少女静静地装点着自己的妆容,想要回到已经注定回不到的青春。
“没有这些什么使命的感觉,真好呀……”大玉儿咬着唇脂,轻笑地说着。
她已经用尽全力了。
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了。
最精明强干的儿郎都已经走上了战场。
最后一点帝国的菁英,在战火之中灰飞烟灭。
一群老弱病残惶惶不可终日的满清贵胄们想着后路,想着逃亡。但大玉儿却是不想逃了,也不想再振旗鼓了。
她已经做完了自己一切能做的了。
现在的她,只想平静地享受着最后可以享受的安宁。
妆容在大玉儿的手中静静地完成,精致的妆容配上如玉一半的肌肤,让大玉儿整个人都显得光彩明亮,艳光四射。
他站起身,轻轻地转了一圈,裙边飞舞,仿佛让她回想起了年少时在大草原山花浪漫之处时纵马疾驰飞奔的岁月。
良久,大玉儿停了下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太监宫女们跪在地上,道:“太后交代的事情,奴婢们方才做好了。”
“都下去吧。”大玉儿顿了顿,又从怀中拿出一份手信,道:“每人去领五百两银子,各自准备着吧。这些年你们伺候我,也算是辛苦了。眼下……哀家能做的,也就这点银子了。”
“谢太后!”几个太监猛地磕头。
唯有几个宫女闻言,纷纷泪眼朦胧:“太后娘娘,奴婢们愿意跟着太后。”
“去吧,好生找个人家嫁了。”说罢,大玉儿闭上了眼。
见此,一阵梆梆磕头的声音传来,最后,大殿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许是来了人的缘故,顺治皇帝醒来了。
不同于寻常的是,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七岁的顺治皇帝眨巴眨巴着眼睛,显得十分安静,乖巧无比。
若是寻常,大玉儿非得惊喜万分不可。
但现在,大玉儿只是将福临抱起来,轻轻地哼起了歌谣:“怎么,又醒了?来,额娘给你唱歌儿。你呀,继续睡吧。睡下去,就什么烦心的事情都没有了。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都会过去……都会过去的……”
福临倚着大玉儿,忽而低声道:“额娘,好久不见你笑了……”
大玉儿愣了愣,缓缓浮现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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