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一脸喜气洋洋道:“圣上,老臣已经探明清楚了。此次,是清国讯息不便,恐怕以至于有了些误会呢。”
“误……误会?”朱由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周延儒却是自顾自地道:“殿下试想。礼部主事赵庆思此次东去这才多久,怕是刚刚才抵达了盛京。便是皇太极有心要攻灭我大明,却也绝不可能这么快便反应过来,两三万人在此刻打入大明。毕竟,那阿巴泰此前驻扎就是在锦州城。这么一个时间差,显然足以证明,这并非清兵有意啊!”
朱由检心中失望了一些。他本以为周延儒却能如朱慈烺一样,一心抗敌,再来一个崇祯朝的于谦呢。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还是这般,满心都指望在了这个误会上。
虽然心中失望,但身为帝王的城府还是让朱由检沉下心,听周延儒细说。周延儒所猜测的确没错,皇太极不是在见到赵庆思之后才下的决心试图征服大明。
他只是想趁着秋高马肥的好时机,携大胜之威,扩张一下松锦大战的战果。毕竟,这个时候没了最后一支野战主力的明国就是一个闹市之中拿着无数黄金的婴儿,谁不想抢一把谁是傻子。
当然,那会儿的皇太极也是万万没想到,大明过里还会冒出来一个朱慈烺的。
“玉绳的意思是?”朱由检微微有些疲倦。
熟悉朱由检的周延儒顿时心神一凛。这是朱由检不耐烦的征兆啊!
转瞬,周延儒就明白,自己到了下决心的时候。
这个时候,朝廷最关键的是什么?
旁人不清楚,身在局中的周延儒还不明白?
现在就是权力之争。胜者,获得实际上的京畿军权与接下来的政治力量。败者,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掌握了这些力量与权力之后,祈求对方别找自己麻烦。
对于周延儒而言,只有自己接过这根接力棒,誓言解决鞑虏入寇的问题,这才能获得接下来崇祯皇帝的宠信,以及作为首辅大人名至实归的权柄!
一念及此,周延儒心中祈祷了一句:董廷献切莫误我……
随后,周延儒郑重一礼,道:“陛下!微臣请出,以首辅之职,亲至通州。解清兵入寇之危!还请陛下授予微臣督师之职,总揽京畿军权,以及便宜行事之权!”(。)
第十五章:蓟州城内()
朱由检目光徒然一亮,望着周延儒,大喜道:“玉绳所言是真?”
仿佛这样还够能确定此事一样,朱由检直视着周延儒的双目,又追问着:“爱卿与朕开玩笑?”
“君前无有戏言啊!”朱由检忍不住又来了一句。
接连三问,代表了天子的重视。
此刻,周延儒顿时感觉接连的压力涌来,如同被万钧波涛拍打一样。
心中念叨着鼓舞的话语,周延儒缓缓呼出一口气,对朱由检高声道:“圣上!这一次,这个关键消息就是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所传。陛下此前拨付五十万两军资修复辽东战事,吴三桂深感陛下恩德。又闻殿下于河南连番大胜入京献功,更是战心激扬!圣上,那清兵入寇,本就是误会之事,只要国朝诚心修好,又有吴三桂此等大将相助。老臣有信心能解时局!君前无戏言,老臣,愿下军令状!”
“好!好!好!”朱由检大笑一声击掌,急切道:“不愧是朕信赖的大臣啊!直比召虎、裴度于朕!来人,拟旨,赐赐章服、白金、文绮和上等好马4匹与玉绳!再去传傅淑训过来,朕再给玉绳先准备三十万两军资,后续给多少,再和傅淑训议论!”
周延儒听着,顿时一脸感动得掉眼泪的表情。
但这一刻,朱由检却是更加感动得想要掉眼泪。一直苦于夹带无人的朱由检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敢于出击的帅臣。
而且,还是这天下文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周延儒。
唯一与历史上不同的便是。历史上的周延儒是逼不得已,被局面与崇祯的压力逼得跑出京师。顶着内阁首辅的名头,却毫无办法。只能坐视清军入寇。
而这一次,除了时局逼迫,却又多了一个朱慈烺。
正是朱慈烺咄咄逼人,惹得周延儒不得不冒险出击,自己主动请命督师京畿。
一念于此,朱由检如何不是感动得想要掉眼泪?
周延儒也是悄悄松了口气。拿了三十万两军费的他此行也是勇气大涨,悄然有了一点底气一展宏图。
而且,他更是明白,得了崇祯皇帝应允。周延儒可以说是确切拿到了此次大战的正统名义。
可以说。这一场与朱慈烺的争权之中,周延儒已经获胜了一大半了。
想到这里,周延儒便是开心得想要开怀长啸。
……
都察院御史杨若桥轻叹了一声,走在蓟州成内,表情沉闷而痛苦。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上奏举荐西人汤若望打造火器的奏章刚刚发出去,就迎来了反制。
举荐西人汤若望的奏章让刘宗周很是不满。对传教十分警惕的刘宗周并不认为兵器的改进可以改变而今战局。若是为此让神州大地成了泰西天主教的世界,那才叫一个得不偿失。
结果,辗转让杨若桥被派到了蓟镇。去找凶神恶煞的虏酋阿巴泰……议和!
刚出京师,知晓是要去蓟镇见阿巴泰的京师护军就溃散一空,只余下两三个老家人死命护送杨若桥继续前进。
唯一还算得上幸运的就是,当杨若桥在野外的兴武镇得到了当地大户。一位名作侯峰的举人款待。
在那里,这位都察院御史总算感受到了一点人间的温暖。
但幸运的不是这儿。
而是在兴武镇歇息的时候被俘虏了……
至于真正幸运的地方就是,清兵里头罕见地竟然有个汉人。知晓这是来议和的使者后便劝说了那个牛录额真……没有杀他。
就这样,逃跑的京营禁卫军没有护送杨若桥。反倒是最后让满洲八旗兵一路护送杨若桥到了蓟州城。
只是……
杨若桥却再也不敢去想兴武镇后来的结果。
那一天……
一队女真马队冲进了兴武镇,高深的围墙没有丝毫作用。侯峰养得几十个庄客刚刚拿起刀枪与桦木弓便被射到十数。被近身冲杀以后,只是百余息,让杨若桥穿好衣服的时间,侯家大宅就已经陷落。
冲进去的满洲鞑子根本就是一群地狱里来的恶魔,见人就杀,见女的便**发泄兽欲。敢于抵抗的,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咿呀学语的孩童,都止不住他们的杀戮。
当侯峰护着杨若桥战到最后,被上百鞑子围杀的时候,杨若桥见识到了这位举人的铮铮铁骨。
他是个硬汉子,面对冲进来杀戮的鞑虏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半分畏惧。慷慨冲上去,被一个十五六岁的虏酋轻易捅穿心脏,依旧不曾屈膝,竟是有几分汉唐的铁骨。
侯峰赢得了鞑虏的尊重。
吓软了身子的杨若桥喊出了自己的使命,也得以苟活。
只是,每当杨若桥看到篝火的时候,都不由想起兴武镇里的那把大火。一把被鞑虏烧起,焚烧了无数罪恶痕迹的大火……
每次,想到此景的杨若桥都会睡不着做下无数噩梦。
噩梦里,是谦和有礼的侯刘氏。是牙牙学语,可爱的侯峰幼子。是与杨若桥大叹今不如古的侯峰老父,一位终身唯能考上举人的老秀才。
是那些朴实的庄客……
是京师的歌舞升平……
这样的噩梦一连做了三个。
直到又领军出击,不知从哪儿回来的阿巴泰决定接见这个议和使者。
“停战?”阿巴泰拿了杨若桥的文书,嗤笑着道:“误会?看来啊,我阿巴泰今年就要指着这个笑话逗乐了。哈哈哈哈哈哈!”
满洲八旗甲喇章京苏拜、汉军八旗昂邦章京正白旗固山额真、正蓝旗固山额真佟图赖、科尔沁右翼中旗扎萨克土谢图亲王子巴达礼、科尔沁右翼后旗卓哩克图亲王乌克善、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以及科尔沁右翼前旗扎萨克多罗扎萨克图郡王布达齐。这些在座的满清大将听着阿巴泰这个生硬的笑话,纷纷都是大笑了起来。
“最后的野战主力都被杀败了,竟然还有脸说甚么停战?”苏拜毫不隐藏自己的不屑。
“饶余贝勒的奉命大元帅这是可汗给的,明人还妄想拿可汗压贝勒?可笑!”这次说话的是满珠习礼。
“南蛮子就该屈膝乞和!”陈维道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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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一身傲骨()
佟图赖与石廷柱冷眼看着陈维道撒泼,虽然不屑这个同样当了汉奸,却转身就辱骂同族的同僚,但他们也不由觉得这位内阁首辅打的注意却也是太美妙了,太幼稚了。頂點小說,
在即将入寇获得惊人利益的现实面前,有谁会为了几个轻飘飘的停战议和而放弃?
在这么多鞑虏大将乃至汉奸的嘲讽面前,杨若桥气氛得浑身大颤,他徒然想起了那个倒在身前的举人侯峰。
不知哪里涌出来的勇气让杨若桥这一刻忽然忘却了畏惧,高呼道:“尔等卑劣建奴,不过是靠着我汉家仁德而居于辽东一隅!而今不思图报,反为贼寇,杀我同胞,掠我家园,夺我妻子,就是我大明万万子民的死敌!哪怕你们在辽东杀了十万,百万人,我大明还有千万,万万人杀不尽,死不绝,终有一日,能将尔等率兽食人的蛮夷杀尽!”
“放肆!”阿巴泰还未说话,和度、苏拜以及陈维道等将官便纷纷呵斥起来。
阿巴泰重重一下压,望着左右愤怒的将官,将目光沉沉地盯在了杨若桥的身上,冷冷着道:“你大明万万人的确死不光,杀不尽。但你就不知道我现在提起刀,就能杀了你吗?”
高呼着的杨若桥说完,剧烈地喘着粗气,看着徒然安静下来的帅堂,挺起胸膛,直视着阿巴泰道:“我杨若桥不是第一个怕死的汉儿,也不是最后一个怕死的汉儿!虏酋阿巴泰,要杀。便来杀!”
阿巴泰提起长刀,大步走来。面容狰狞地盯着杨若桥,望着杨若桥微微颤抖起来。却挺立不屈的身躯,忽然就要大步冲上去。
此刻,角落里,赵雄终于忍不住了,桶了捅和度,低声哀求了几句。
和度一开始格外不耐烦,但当听到了火器几个字的时候,微微皱眉了一下。
只见和度犹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上前一步拦在阿巴泰的身前。凑到了阿巴泰的耳边,道:“阿玛!此人毕竟是大明时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咱们能纵横明国,却未必一定要死战不休。毕竟,的确有使节已经往盛京去了。而且,我一路押送他过来的时候,见他对火器知晓颇多,不如招降一下吧!”
阿巴泰听到前头几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意动。当他听到火器二字,顿时便站定,嘴里头虽然用满语嘟哝了几句火铳之器有甚么用处。但阿巴泰却很清楚皇太极格外喜好这个,于是直视着杨若桥道:“听我儿说。你懂火器?”
“那又如何?”杨若桥心道,莫不是还得拿火器换议和?
杨若桥举荐汤若望督造泰西火器,的确对火器有些了解。只是这般军国重器要是让蛮夷知晓。那于大明而言却是大大不妙了啊。
虽然如此,杨若桥还是知晓万一建奴真的这么说。周延儒肯定是忙不迭答应的。毕竟,登州叛将孔有德等人已经带着成熟的火炮铸造技术进了清国。而下受封为三顺王,已经让清国有了一定水平的火炮铸造能力。
此刻,和度直截了当对着杨若桥道:“你若是愿意归顺大清,将你知晓的火器本事涌出来,我阿玛愿意向圣上举荐你的前程!”
“要我投降尔等建奴?”杨若桥冷笑一声:“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给脸不要脸!”和度顿时大怒了起来。
只不过,阿巴泰见此,反而有了几分兴趣,摆摆手,道:“杀了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南蛮子只会脏了我的手。丢出去看管着,看我等打破明国北疆,看他还硬不硬气!”
“是!”几个兵丁闻言,顿时拖着颓然丧气的杨若桥走了下去。
这一刻,杨若桥反而没了骂人的脾气。
毕竟,对于时节而言,他已经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
……
“他们似乎觉得我已经认输了。”朱慈烺一步一步在安定门上走着,骑着马,身量笔挺,朝着位于崇教坊的国子监走去。
这个熟悉的地方,今日再度为他开放。
路上,人来人往的儒生士子们议论纷纷,进入了国子监。
这一次,他们到达的是一处新建的建筑。六艺居,这是朱慈烺进入国子监象征性地以监生毕业后,作为回礼赠送给国子监修筑起来的新建筑。名字含义却也简单,取得是《周礼。保氏》中:“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的寓意。
朱慈烺进了六艺居的内堂,那里,国子监新任祭酒曲芳笑呵呵地迎接着。一旁,傅如圭丢给了朱慈烺一个安心的表情。
一番客套,朱慈烺站在幕后,看到了堂上那一张椅子。
此刻堂下。
李邦华偷偷溜进了六艺居里,穿着一身寻常的儒衫,带着一顶方巾,左顾右探地找到了一处偏僻又恰好听得清台上人声的角落,急忙冲过去,悄然落座了下来。
只是,刚一坐定,便见前头一个士子眼珠子时不时往后看,待看了几次,这才确定正是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
“总宪大人?”那士子好歹还算机灵,见李邦华不愿意示人真面目,死死压低了声音。
李邦华还未说话,却忽然见右手边一人惊得转过身来。
结果,这一转不要紧,又把李邦华吓了一跳:“倪汝玉?”
倪元璐见被认了出来,顿时抚着连,低声道:“总宪法眼,还望莫要声张。这位小友,还望体谅。”
李邦华闻言,也忙不迭朝着那士子说话。
还好,无论是李邦华还是倪元璐,都是士林之中名望甚高,风评不错的大臣。这士子一见两人不愿意声张,结合知晓的信息,顿时也格外激动地体谅了起来。士子之中,谁能得两位高官如此相求?
当下,那士子便激动地道:“两位大人放心,学生齐远,心中明白的!”
倪元璐顿时又客套了几句,总算让那士子压抑住心中激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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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天生骄傲()
李邦华虽然是东林党人,却是个一步一步坚实爬上去的能臣干吏,前文提到过李邦华清理京营后就是京营最后振作过的时候。∷頂∷点∷小∷说,此人不仅心性坚毅,亦是一个能做事,有手段,心术正的人才。
只不过,有时候党同伐异就是这般。不管你是不是人才,只管你站在哪一边。于是,东林得势的时候李邦华上任做事。东林失势的时候,李邦华便被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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