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近日天外城面临的窘境,几名黑衣汉子都变了脸色,这名青衣人虽然一直和和气气,从他言谈听来显然是天外青天的敌人。
口中高声厉喝,那名修为最高的青天卫凝出一团雾气护体率先出击,可他瞬间就已感应不到自己发出的数道光刃,接着被一个硕大拳影突破了护体云雾重重砸在面门上。
眼前金星乱闪,这名青天卫捂着淌血的鼻子重重跌落地面,等他勉强看清了模糊影像,才发觉几位同伴或捂胸腹或抚腰肋都已倒地不起。
“告诉吩咐你们来拦路的人,不要再搞什么花样儿,老老实实在天外城里等着,我们过几天就去。让那位万副统领多留点儿神,我林抱胜一定会在他脸上狠狠来上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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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蛋,都是一群没良心的浑蛋……”天外青天大殿上,脸色铁青的文无惘将身旁案几上茶杯重重拂落地面,质地坚硬的白玉杯盏叮当脆响着飞快翻滚出去。
“伸手要钱时,一个个贪得无厌,如今让他们吐出点仙晶支撑大局,居然敢跟我说没有,真当我不会杀人吗?”
躬身探出几根修长手指接住了滚近的玉杯,文登荣走上前去将那只价值不菲的杯子放回父亲身旁:“爹,难道咱们没有别的办法吗?”
文无惘闭目叹息缓缓摇头:“能想的办法我都试过了,鸿震尧此次来势汹汹,各处生意都被他们几家挤兑得入不敷出。那个张小刀也落井下石,只要是天外青天的买卖,连一粒米也不肯运来。”
“本来我想靠各处暗桩掌控的那些生意还能维持下去,但从最近传回的消息看来,他们大都已被拔除干净,幸存下来那几个也不肯听从我的号令。”
“派出去那些青天卫全让他们截了回来,四方供奉和那些老家伙阳奉阴违,没准儿早就收了鸿震尧的好处。天外青天已是内外交迫,为父实在无计可施。”
听到父亲充满挫败感的话语,文登荣再也掩不住面上愁苦,他本以为大权在手终于可以一抒胸中郁气,怎知不过数月就泥足深陷面临绝境。
“您没问问几位师叔……,他们能不能想出什么主意?”文无惘冷冷一哼:“他们?这时候不来找我要钱就烧了高香,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只知道修行,又不能让他们去杀人劫财。”
“鸿震尧这一手玩得实在漂亮,明明针对天外青天却又不发生正面冲突,那些废物居然没一个死在外面,让咱们连翻脸的借口都没有。”
两人相对无语沉默片刻,文无惘霍然站起:“事已至此,就厚着脸皮去求他一回。”见他转身出殿,文登荣连忙快步跟上,父子二人沿着殿后小径一直行至那处宁静山坡。
“文首座不在殿内执掌大事,来我这里干什么?”竹门无声开启,成无尚一袭白袍飘然现身:“说好各行各路,难道文首座又想反悔吗?”
“四师弟,为兄一时糊涂,眼前困局我也无法解开,只有师弟你能力挽狂澜……”文无惘讲了目前境况躬身施礼:“天外青天向来以你与屠一斩修为最高,为兄实在不是鸿震尧对手,盼师弟以大局为重……”
“二师兄,难道你想让我和屠兄出去大杀四方?”成无尚听到这里简直哭笑不得:“且不说我,这几十年里四方供奉的薪俸足足翻了千倍有余,可你每年还是只给屠兄几颗上品仙晶,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有数儿。”
“就算屠兄不计前嫌,我们两个再厉害还能敌得过整个五玄吗?”成无尚长叹一声坚定摇头:“明摆着是去送死,还给天外青天招惹无穷祸端,二师兄,以你的智谋怎会提出这等低劣之策?”
文无惘惨然叹息:“没办法,难道就这样看着天外青天被人生生逼散?师弟,当年你我同心协力渡过多少难关,只要帮了我这次,首座之位还是你的……”
成无尚垂首沉思片刻:“这些日子静心修行权位看得淡了,但无尚决不能坐视师门沦陷。适才所说必然行不通,我倒是想到另外一个法子,也许能助天外青天度过此次劫难。”
第四零六章 相遇()
五玄各域地势灵气各有不同,但天下间却有一个奇妙所在,其中灵气浓郁充沛,只要稍加布置便可兼具几域特色,所建城池位于高处俨然凌驾五玄之上,因此得名天外。
天外城终年云雾缭绕如临仙境,各豪门世家依照喜好选定位置建成府宅代代流传下来,仿佛在天外城没有一处落脚之地,便不足以证明门派家族的雄厚实力。
月圆如镜,城中一处占地广阔的古朴府邸内异常安静,挂着上百盏晶灯的长廊表明这里应该有人居住,数百间厅堂中却黑漆漆不见人影。
长廊尽头就是一处园林,月光下繁花似锦争相盛放,周围草木繁茂高可遮身,处处杂乱无章任意生长,显然已经许久没人打理过。
乱树丛中,一名身穿粗布长袍的灰须老者背负双手独自在草木中穿行,他不时俯下身子注目观看足有碗口大小的各色艳丽花朵,步伐轻快稳健神情悠然自得。
毫无任何征兆,闲庭信步的布袍老者猛然轻轻跃起,身子随着足底树枝轻轻起伏,双目神光湛然望向后方长廊。
一个身影自远远长廊另一侧缓步而来,就连高挂晶灯也受他身上那股无形气势压迫变得黯淡无光,直到他走出很远才重新闪亮。
望着这名白衣如雪的老者踏月而至,布袍老者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老夫本以为文无惘或者成无尚会来,想不到却是你。”
白衣老者身上气势渐转凌厉:“鸿震尧,尔等居心叵测祸乱天外青天,屈某怎可坐视不理?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解释,今夜就是你我决死之时。”
“解释?老夫为何要给你解释?”全身散发决然杀意的屈无难并未在鸿震尧脸上看到一点紧张:“你究竟以何等身份来见鸿某?天外青天?屈家?还是你自己?”
“你在天外青天内辈份不低却无实职,若论权位四方供奉五路统领加上那百位世家长老都比你高。鸿某既是鸿福城主又是鸿家家主,此地除了文无惘和成无尚,还有谁配与鸿某理论?”
“这些日子我们不再运送货物来天外城,屈家靠着从前积存又借机提高价钱,米面生意反较以往更加兴旺,你们不谢我也就罢了,何谈死战一说?”
“如果你以堂堂武神之尊前来与老夫比斗,那为何一不下帖约战二无众人见证?此等师出无名之战,请恕鸿某不能接下。”
屈无难身上暴涨的强横气势顿时一滞:“鸿震尧,你休逞口舌之利,屈某受天外青天厚待多年,遇到困境当然要出一份力。”
“天外青天一不种田二无织坊,你吃穿用住皆是五玄百姓所赐,为何兽潮来时没见你出现,反倒要那些平时交纳财帛供养你们之人浴血奋战?”
屈无难一双浓眉微微抖动面有愧意:“那时并没人让屈某前去抵挡……”鸿震尧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屈无难,你年纪不轻行事却如幼童,难道有人让你来这里与老夫决战不成?”
“即便以天外青天中人的身份,你也没有指责老夫的资格。此处乃是鸿家老宅,天外青天创立之始便已建成,那时候你们屈家在天外城中还没有立足之地。”
“集思广益,匡扶正道,天外青天的八字祖训早已形同虚设,历任首座只知争权夺势敛财内斗,从无一人顾及五玄各门派的死活。若非如此,我鸿家几百年前为何要离开这里?”
“屈无难,你平日虽然潜心修武,耳闻目睹也应该知道天外青天为何沦落至此,若说祸乱二字,恐怕城中世家人人有份,为何要怪老夫一个?”
“鸿某入城三日,成无尚不来,文不惘不来,天外城中百余世家不来,只有你屈无难独自一人前来,难道还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除了你,如今已没有人肯为天外青天赴死。数千年基业早被各大世家瓜分殆尽,他们比任何人都盼着天外青天垮台,因为到了那时,他们吃下去的东西才永远不会有人追讨……”
“啊……你住口……”屈无难全身灵气喷薄凝形化境,在头顶聚成一个肌肉鼓起的威猛壮汉,随着他轰然踏步向前冲去,旋身曲臂向着鸿震尧狠狠挥出一拳。
这道拳影最初无声无息,连周围草木枝叶都没有半点摇晃,挥至半途空中传来噼啪爆响,巨大拳形边缘裹起一层耀眼红光,带着股淡淡焦味当胸击来。
单掌平托,鸿震尧身前亮起金色光芒凝成一个厚重磨盘,迎着屈无难发出拳风飞快转动,轻松将那道犀利劲道化于无形。
挡住一击的鸿震尧并没有还手,他知道屈无难蓄势而来,再受自己言语刺激,实在压制不住才发出这一拳:“屈无难,你若真想比试,先回去当上天外青天首座,到时候我再和你痛痛快快打一场。”
头顶高大人形渐渐消失,屈无难老态尽现仰天长叹。这些日子天外青天散乱无序,连文无惘都不知去向,满怀郁气来此本想拼死一搏,怎知被人轻描淡说了几句就斗志全无,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鸿震尧适才所讲句句都是实情。
一路行来这里,屈无难能感受到周围至少有数十股强大气息隐而未发,那当然不都是鸿震尧带来的化生修者。天外青天明明有着深厚实力底蕴,现身出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于是在天外盛会即将开启前的这个夜晚,披着皎洁月光前来挑战鸿震尧的五玄武神垂头丧气,在一道道窥伺目光注视下,沿着来时那条长廊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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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云雾中出现一座巍峨城池,九幽诸人终于长出了口气,这一路上他们战战兢兢全神戒备,总担心会受到骤然袭击,看到城前小刀等人的身影才稍微放松露出笑意。
“青木城匆匆一别,各位安好。”西侧同时行近的荒族队伍中,几位大巫者对着九幽诸人亲热招呼,看到彼此如释重负的神情后更是会心微笑。
“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想必九幽诸位与我族一样。”大巫融对着前来迎接的小刀含笑点头:“真是想不到,咱们这些蛮荒妖邪也有踏入天外城这一天。”
虽然从不觉得自己地位低贱,毕竟九幽和荒族数千年来并未正式进入过标志着五玄至高权力所在的重要腹地,这绝不同于在青木城抗击兽潮或在各地运护货物,他们心里都充满了被认同的喜悦。
此次盛会决对称得规模空前,五玄各派首脑几乎尽数来此,不过让人讶异的是,整个天外城中根本看不到天外青天诸人的影子,连平日在城中来回巡视的青天卫都没了踪迹。
各地来到天外城的修者自行入住吃喝不会受到盘问,城内松散至极的状况让众人都看出天外青天已现日落西山的颓态。
同是初次来到这里的小刀带着九幽和荒族一行人昂首入城,周围各派修者目光中的好奇明显多过敌意,他们一直进入鸿家大宅内也没受到任何干扰。
坐在收拾干净的大厅内,鸿震尧先与九幽荒族诸人一一招呼见礼,又吩咐仆从准备酒菜,这才谈起此次天外城中的反常情形。
“依鸿城主所言,天外青天摆明了就是想躲,明日各派齐聚云中台,要是他们一个人也不出来,难道咱们还得找上门去?”
鸿震尧呵呵一笑:“天外青天乱成一团,成无尚被迫放权,可文无惘早有子嗣无法正式登上首座之位,我想明日总会有人出来执掌大局。”
“如果天外会没人主持也是好事,天外青天这样散了就省得咱们大动干戈,我倒是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所以大家还得提防些。”
众人正在谈笑时门外又有客到,鸿震尧亲自迎出接了玄水玄土两域几大宗派进来,小刀满怀期待侧目观望,果然一身七彩光华的水灵儿赫然在队伍之中。
两人眼神一触小刀连忙起身迎上,款款行来的水灵儿却突然停住脚步,望向侧方凝视不动。被她直盯着的聂婉青若有所察,缓缓转头与水灵儿宁静对视。
“如此炫丽羽衣,配上聂姐姐的绝世风华真是再合适不过,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水灵儿带着笑意的眼光扫来,小刀只觉喉中发苦,他做了鸾裙羽衣分赠二女,不料水灵儿目光敏锐,一眼看出两套衣物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打量着水灵儿身上彩晕流动的鸾纹长裙,聂婉青立刻明白其中缘故,她盈盈站起凤眼微挑在小刀脸上划过:“衣物粗陋,比不得少宫主这般端庄华贵,真让婉青开了眼界。”
两女初遇目光交汇还要再说,小刀急中生智伸手拉着水灵儿见过九幽诸人:“灵儿,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阴玄武前辈,那位是冥朱雀前辈,当年还救过我娘呢……”
注视小刀扯住水灵儿的亲密举动,聂婉青不禁心中一阵酸楚,旁边聂世摩瞥见她神色不对猜到爱女心思:“婉青,给为父倒杯茶来。”
小刀只觉掌心一凉,水灵儿的温软手臂忽变冰冷,见她脸色苍白脚下一软小刀连忙扶住:“灵儿,你怎么了?”
“是他,那个折磨我的人……就是他……”水灵儿牙关打颤勉强指点瘫倒在小刀怀中,身后水家三老听清她话中之意齐齐踏步上前,目光阴冷盯向聂世摩:“这位朋友,请你说说,当年为何要下毒手对待一个小小女童?”
第四零七章 生的意义()
年幼时的痛苦经历在水灵儿记忆中一直难以磨灭,十几年来那个低沉声音几乎每晚都出现在她梦里,让她一次次满头冷汗颤抖着醒来,难言的恐惧已经深深种在她脑内。
连药神苗彦对此事也无能为力,如果不是水灵儿内心中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坚忍,早已被重复无数次的梦魇折磨成疯。
刚刚那一刻,聂世摩的低沉嗓音虽然混在周围嘈杂话语中,听在水灵儿耳中却如遭雷殛,她身体骤然失去控制的异样反应已经证实,那一定就是脑里回荡了十余年的可怖声音。
姚冰衣不久前刚产下一子,水承轩和她留在玄水宫无法参加这次天外会。但姚家三老和玄土域几大门派尽数来到,见到外孙女的状况姚连岳心中醒悟,双眼寒光四射盯向聂世摩:“哦,原来当年那人就是你。”
九幽众人虽然不懂他们为何突然露出敌意,却不能让聂世摩独自面对五玄修者的滔天怒火。刚才还一脸和气的几位鬼王纷纷起身,十几名化生修者冷然对峙,厅中气氛异常紧张。
眼见双方一触即发,小刀扶着水灵儿连忙出声劝解:“三位爷爷息怒,这件事情肯定有什么误会。聂伯父这些年一直在九幽,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小子,你看看小灵儿的样子,一定是他。你快闪开,当年上了那畜生的当,让小灵儿受了这十几年罪,今日真相终于大白,我们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鸿震尧和其余人都觉莫名其妙,刚才大伙儿还春风满面,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你死我活的势头,他们不清楚其中有什么过节,只得暗自戒备等着聂世摩的回应。
“唉……,各位兄弟,你们都退后。”聂世摩看到这等情形神情变幻长声叹息,他在一脸焦急的女儿肩上轻拍几下,缓缓走出人群仔细打量水灵儿的样貌。
“十几年了,你也长大了。”聂世摩带着歉意望向小刀和水家三老语声沙哑:“她说的没错,当年让她饱受炼魂之苦的那个人……就是我。”
“爹,您别乱说话,自婉青记事起,十几年里您从未出过九幽,怎么会……”聂婉青几步冲近拉住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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