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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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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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乐处,隐居休养,再得二三好友,时常盘桓,既无勾心斗角,也无阴谋背叛,缠绵旧疾能够痊愈,受人好意也不须辜负,于身于心何乐而不为?只可惜,那终究只能是个奢望,已背负上身的东西,无论怎样沉重怎样痛苦,都必须要咬牙背负到底。

    “飞流,你回廊州去好不好?”梅长苏抚着少年的头,低声问道。

    飞流的眼睛登时睁的大大的,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梅长苏的腰:“不要!”

    “我可以写封信给蔺晨哥哥,叫他以后不要再逗你,这样行吗?”

    “不要!”

    “可是飞流,”梅长苏的语调中带着一种难掩的怆然,“如果你留在我身边,你会眼看着我越变越坏,到时候……就连飞流也会变得伤心起来……”

    “飞流这样,”少年将脸紧紧贴在梅长苏的膝上,“不会伤心!”

    “这样就够了么?”梅长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只要能留在我身边,靠着我的膝盖休息,你就可以很快乐吗?”

    “飞流快乐!”

    梅长苏轻轻捧起飞流的脸,用指尖慢慢抚弄着他的额角,神色更显忧伤:“好……既然这样,那我最起码应该可以保住你的快乐……飞流,你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因为永远都会有人照顾你的,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快乐的那个孩子……”

    飞流眨着眼睛,听不太明白这些话里面的意思,但却能感受到话中温暖的善意,所以他在那张还不习惯出现笑容的冰冷的脸上,学着梅长苏的样子扯出了一丝微笑,尽管那生硬拉动嘴角的样子还有些古怪,可已经是他表达自己情绪的一个难得的表情了。

    “我们飞流真可爱,等以后回廊州,也笑一个给蔺晨哥哥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他坏!”

    “你这么讨厌蔺晨哥哥啊,”梅长苏轻柔无声的笑着,将飞流搂进怀里,缓缓摇动,“还是你好……我要是能象你这么无忧无虑,能象你这么快乐就好了……”

    飞流挣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道:“可以!”

    梅长苏温柔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可以!”飞流重复了一遍,起身拖了一只高凳过来,自己坐上去,再把梅长苏拉到地毯上坐下,搬住他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象飞流一样!苏哥哥也可以!”

    梅长苏觉得眼角有些润润的湿,靠着飞流的膝,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进自己的的发间,轻轻地揉啊揉啊,把他最纯粹的爱与依赖揉进了自己的体内。

    “还是我们飞流聪明,”梅长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原来苏哥哥也可以这样……”

    “可以!”飞流再次努力地想要微笑,同时晃动着自己的的膝盖,慢慢地哼出一段舒缓的曲调。

    “这首歌,飞流也学会了?”

    “学会!飞流唱歌!”

    梅长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放松了全身每一条肌肉纤维,一股倦意漫过心头。

    “睡觉!”飞流道。

    “飞流困了,想睡觉了吗?”

    “不是!苏哥哥睡觉!飞流打坏人!”

    梅长苏一怔之下,立即理解了飞流的意思,眉头不由一跳:“有人进来雪庐了?”

    “嗯!”飞流点头,“在外面!大叔!飞流去打他!”

    梅长苏这才松了一口气,扶住飞流的胳膊站了起来,对着窗外道:“蒙大哥,请进。”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一闪而进,明明是健硕的体形,行动却快捷如鬼魅一般。

    “大叔是苏哥哥的客人,我们飞流不打,先去睡觉好不好?”梅长苏哄着少年进了内室,蒙挚也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等飞流听话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闭目睡觉后,两个年长的人才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落座。

    “他们两个走了吗?”梅长苏为蒙挚斟上一杯茶,问道。

    “你的意思我已经转达了,但看卫铮的样子,他不想走……”

    “那他想干什么?”

    “留在京城帮你啊。他说这是大家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胡说!”梅长苏怒道,“他跟我能一样吗?我孤身一人,可他有云姑娘啊。这十二年生离死别,云姑娘一片痴心地等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挣回一条命来,两个人可以苦尽甘来,相依相守,他又闹腾什么?我这里用不着他,他想走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你也不必动气,”蒙挚徐徐劝道,“我还不了解卫铮?无论心里怎么想,你的命令他终归是要听的。我现在只担心你,你就这样单枪匹马来到京城,什么后援都没带吗?”

    “我带了飞流啊。”

    “就那个孩子?”蒙挚朝床铺那边看了一眼,“说起来真抱歉,那天我不知道这孩子是你的人,震惊于他的身法,一时好奇出了手,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梅长苏淡淡道,“不过是出了出风头而已。”

    “你这次来,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帮你?”

    “你要帮我么?”梅长苏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漠然,“算了吧,你现在是禁军统领,恩宠深厚,何必为我所累?只要装着不认识我,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

    蒙挚咬了咬牙,眉宇间微带怒气,“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么?你看我蒙挚是何等样人?”

    梅长苏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将手掌按在蒙挚的臂肘处,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低声道:“蒙大哥,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且不论我们这些人当初的袍泽之情,单凭你任侠的性格,都不会袖手旁观。可我要做的事实在没有胜算,不想卷你进来,一个不小心,你蒙家数代忠良之名,只怕会毁于一旦……”

    “忠义在心,不在名。只要你不直接危害皇上,就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敌人。”

    “皇上么?皇上永远都是一把刀,要杀要剐都得靠他,”梅长苏的唇边浮起了然的笑意:“看来你早就猜出我进京的目的了。”

    “是,我想我能猜的出来,”蒙挚眸中忧虑重重,“可太子与誉王,你折断一个还容易,两人一起除掉就难了。无论如何,陛下总得留一个啊!”

    “那可不一定。”梅长苏冷笑道,“皇上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儿子。”

    蒙挚大概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除太子和誉王外会有其他人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表情极是震惊:“你……你想扶持靖王?”

    “有什么不可以吗?”

    “我知道你和靖王感情好,我也不低看他的能力。说实在的,他的那些不利条件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母亲位低,一向不受皇上重视罢了,这些以后多表现一下就可以改变的。但最关键的是,靖王天性不善权谋,也很厌恶权位纷争,可夺嫡是何等凶险的事,他这样的性情,怎么敌得过心狠手辣,实力雄厚的太子与誉王?!”

    梅长苏拔弄着茶盅的盖碗,面无表情地道:“他天性不善权谋,这又有何妨,不是还有我吗?那些阴暗的,沾满血腥的事我来做好了,为了让恶贯满盈的人倒下,即使让我去朝无辜者的心上扎刀也没有关系,虽然我也会因此而难过,但当一个人的痛苦曾经超越过极限的时候,这种程度的难过就是可以忍耐的了……”

    这一番话说的虽然阴狠,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凄楚,蒙挚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低低地问道:“那靖王……他肯答应吗?”

    “为什么不呢?他对太子和誉王的恨跟我是一样深的,何况还有一个皇位在那儿等着呢。皇位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抗得住,就连景琰也一样……”

    “这不可能!”蒙挚一掌击在桌面上,“他天性厌恶纷争,难道你天生就喜欢?靖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他难道就不知道心疼你吗?”

    “蒙大哥,”梅长苏淡淡地一笑,“你忘了,景琰并不知道是我……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是他心上的一道伤疤……那个威胁和利诱他踏上夺嫡之路的,不过是个名叫苏哲的陌生人罢了,他有什么好心疼的?”

    “啊,”蒙挚懊恼地叫了一声,“对,他不知道……可你今天不是已经跟他见过面了吗?你没告诉他?他也没能认出你?”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梅长苏面色雪白,目光却十分冷静,“无论曾经是怎样一个天真无邪的朋友,从地狱归来的人都会变成恶鬼,不仅他认不出来,连我自己,都已经认不出我自己了。”

    蒙挚紧紧握住双手,用力到指节开始发白,想以此来抵消胸口那撕裂般的感觉。还记得十八岁那年的他,分手时灿烂明亮的微笑,和苹果般红润健康的脸。十二年岁月如水而过,迅忽间恍然回首,竟已如前生。

    “小殊……”握着掌中的手,细瘦而苍白,可以想象他挣扎活过来的过程,是怎样的艰难,怎样的痛苦。

    “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告诉景琰,”梅长苏望着窗外,目光迷离而又苍茫,“那个和他一起长大,活泼又可爱的伙伴,和他身边这个阴险毒辣,做起事来不择手段的谋士,永远都不是同一个人。这样不是更好吗?”

    “小殊……”

    “整个京城知道林殊归来的人,只有你和太奶奶,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三个人。蒙大哥,拜托你了。”

    “我你可以放心,可是太皇太后怎么会知道呢?她近年来已经有些糊涂了啊。”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认出来的,明明已经面目全非了,可她看着我叫我‘小殊’的时候,目光那么温暖,我可以确定她不是叫错了名字……也许就是因为糊涂了吧,很多事情不记得,反而轻松。我只是她的小殊,我本来就该出现在她身边,所以她那么高兴,一点都不惊讶。”

    蒙挚微微有些不安,“太皇太后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梅长苏静静地道,“再说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人会认真去听了。”

    “唉……”蒙挚长叹一声,“这倒也是。”

    梅长苏端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声,默然片刻,徐徐问道:“蒙大哥,既然你今天来了,我刚好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尽管问。”

    “这些年,我们私下联络已有多次,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景禹哥哥有个遗腹子?”

    “你说什么?”蒙挚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跳了起来,“祁王殿下有孩子?!”

第十九章 往事如烟

    “你说什么?”蒙挚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跳了起来,“祁王殿下有孩子?!”

    “连你都不知道?”梅长苏有些意外,“景琰瞒得还真严实。不过这也难怪,如果有一丝风声走露到太子或誉王耳中,庭生就没命了……”

    “这个消息确实吗?”蒙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祁王府男丁俱死,女眷全部罚没入掖幽庭,略有点名分的人不到一年便被逼死殆尽,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遗孤劫后余生?”

    梅长苏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道:“此中关节,我也无法推测出来。不过王妃嫂嫂聪慧善断,秀童姐姐勇烈无双,都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英豪,而且当时情况混乱,被她们拼死保下了景禹哥哥一点血脉隐藏于掖幽庭中,这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看景琰关切庭生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确认了那孩子的身份,不会错的。”

    “容貌呢?长的象祁王吗?”

    “这孩子从小受折磨,面黄肌瘦,看不大出。不过有时眉梢眼底,还是会带出来一些景禹哥哥当年的影子来。”

    “靖王既然知道那是祁王遗孤,怎么不多照看着点,让那孩子受这些苦!”蒙挚忍不住抱怨道。

    “他也没有办法。无缘无故地过多关照一个小宫奴,难免会引人起疑。若是一不小心露了庭生的身份,太子和誉王怎肯平白放过?”

    “可是总不能就让这孩子在掖幽庭那种地方呆着吧?”蒙挚激动地站起身来,在房间大踏步地走来走去,飞流从床上坐起来,冰冷的眼神警觉地盯着他。

    “飞流睡觉哦。”梅长苏转头哄了一句,又对蒙挚道,“蒙大哥,你先坐下来再说。你着急,难道景琰和我不急么?庭生是一定要救的,但必须是用万无一失的法子,毫发无伤地救出来才行。”

    “你已经有法子了吗?”蒙挚急问道。

    “粗粗的想了一个,但细节我还要再推敲一二。这事情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啊。”梅长苏瞟了蒙挚一眼,挑了挑眉,“蒙大哥现在已是大梁首屈一指的高手,又身负禁卫重责。我远在廊州都常听人赞叹你沉稳峙重,心坚如铁,怎么今天如此沉不住气?”

    蒙挚抓抓头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换了别的场合,让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根本不是难事,可现在跟你说着话,就好象又回到了年轻时候那般鲁莽冒进……你还记得葫芦谷之战吗?若不是祁王殿下三道亲笔金令勒住了我的马缰,只怕早就落进了敌方陷阱。葫芦谷若是失守,令尊大人一定会把我的头揪下来使劲儿踢的。”

    “父亲当时确是信不过你,不过后来他也曾说过,若论识人之明,他比不上祁王,祁王能通过一场演武就在万千将士中独独挑出一个并不是优胜者的你来,这份眼力他就做不到……”

    “可若论起用兵的厉辣精妙,谁又比得过令尊呢?当年赤焰军所到之处,什么样的铁军不战栗三分?”谈起旧事,蒙挚只觉多年沉寂的豪气上涌,只恨面前无酒,唯有抄起茶碗灌了一大口,感慨道:“可恨我没多久就被强行调离了赤焰军,若是能多在祁王和令尊麾下磨砺几年,只怕现在的进益还不止这样。”

    梅长苏幽幽叹道:“有失必有得吧,若你没有调离赤焰军,且不说十二年前的那场劫难你躲不躲得过,单凭你赤焰旧部这个身份,禁军统领的位置都不可能会是你的。”

    被他这一提,蒙挚立即想到了另外的事,不由牙根咬紧,恨恨道:“那也不尽然。现在朝中不就有一个赤焰旧部荣宠至极,全身都罩着‘朝廷柱石’的光环么?”

    梅长苏放在桌上的手一颤,随即又稳住,指尖用力按在红漆桌面上,仿佛要按出几个印子来。

    “这些年对他虚与委蛇,维持着表面的交好,真让人难受死了。”蒙挚长长地吐着气,如同要吐尽心头的郁闷,“还有你,为什么要住进这里来?”

    “为了安全。”梅长苏淡淡道。

    “什么?这里还安全?”

    “至少可以免除掉很多的麻烦。”梅长苏语声如冰,寒意彻骨,“利用那三个年轻人进京,可以很快就接触到朝廷中枢的要人们。这总比接受太子或誉王的召唤成为幕僚,缚手缚脚地来到金陵要好得多。”

    蒙挚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看着梅长苏绷得紧紧的脸庞,他直觉地回避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对霓凰郡主这次招亲有什么看法?”

    “云南穆府是国家南方屏障,郡主又是为国多年辛苦耽搁了青春,只盼她这次能找到可以真心相爱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知道吗,太子和誉王都派了得力的手下参与角逐,若是他们中有一个人成功了,你的事情可就难办多了。”

    “郡主胸襟智慧远胜于我,倒也用不着我为她操这个心。只是大渝和北燕明知很难成功还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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