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悦龄眉头一蹙,“反正我是差点送了性命,要不你现在告诉我,要不我回宫里向太妃她们告你的状,说你不管我的死活!”
“这事儿啊,”惇郡王安慰道,“等会我跟细说。现在,咱们带着郑亲王世子先去郑亲王府,去晚了,八成儿就见不到郑亲王最后一面了!”
惇郡王抬头往外面去看,扫了一眼,没看到肃小六,便奇道:“咦?那个肃小六,不,肃顺去哪了?”
“王爷,”敏泰翻身下马,从人群里拉出一匹黑鬃马来,“人在这儿呢?”
惇郡王一看,只见肃小六朝前,脸对着马,像死狗一样趴在马背上,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网友]:我刚来,发生什么事了?小六怎么和马玩六九啊?
[网友]:好戏你错过了!
[网友]:什么好戏?群里有人发公告说小六要直播当太监,我就急忙跑来了,这么快就骟完了?
[网友]:我也是看公告跑来的,骟完和马六九,用的是什么“古方止血”医术吗?
[网友]:我也刚来,这么快都结束了,看小六的样子很痛苦啊!
[网友]:你们脑洞可真大!
[网友]:怎么进来的一拨比一拨污呢?
“怎么回事?”惇郡王忙问敏泰,“他受伤了?”
“这,”敏泰搔头道,“这不知道怎么跟王爷您说。”
悦龄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他不会骑马,马在树林里跑,经过一个很低树杈时,马跑过去了,人挂到树上了!”
惇郡王哈哈大笑,走上前去看了看肃小六,笑道:“小六世子,看来老天是要降大任给你啊,‘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两样你都占全了!”
“哎哟!”肃小六艰难得抬起头,“‘饿其体肤’这一条也占了,到这会儿肚子还没进过食儿呢!”
“哈哈!”惇郡王笑道,“嘴还是那么贫!要不我让府里给你准备一桌满汉全席?”
“一桌就不必了!”肃小六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留着,其余的都赏给他们吧!”
“哟,”惇郡王打趣道,“这三样就能吃饱了?”
肃小六道:“凑合先来个半饱,最近减肥,不能吃太多!”
“得,”惇郡王笑了,“您饭量大,一个蒸羊羔下去才是半饱,要放开了吃能怎样?”
“知道‘千叟宴’吗?”肃小六回头看了惇郡王一眼。
“知道啊。”惇郡王道,“不就是乾隆爷当年请数千位六十岁以上的老头儿吃饭嘛,据说乾隆五十年那回摆了有八百桌之多啊!”
“幸好那年我。”肃小六一脸正经地道,“我要是去了,那帮老头儿都得饿死!”
“嗬,”惇郡王大笑,“你这饭量,要是回郑亲王府,还不得把郑亲王的老底给吃没了?”
“王爷,”敏泰走过来,对惇郡王道,“我看过了,骨头什么的都没有大碍,只是受到点惊吓罢了!”
“那好,”惇郡王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事情紧急,咱们一起上马,赶赴郑亲王府!”
郑亲王府位于西城的大木厂胡同,自清初济尔哈朗那一代开始修建,历经二百年,建成一座前有王府后有花园的豪华府第。
在惇亲王等人正向郑亲王府赶来的时候,郑亲王三子端华派人找来的相声艺人已陆陆续续被巡捕营的士兵给押送过来。
在郑亲王的寝殿偏院,相声艺人张三禄、朱绍文、沈春和等人都带着自己的班底站在院中等候。
张三禄年近五十,本是唱八角鼓书的丑角艺人,后来因受人排挤而改说相声,朱绍文和沈春和都跟着他学过相声,按辈份来算,他算是两人的授艺师傅。这天张三禄身体不适,正感冒在家休养,不料大清早就被巡捕营给抓了来,路上受了凉风,这会蹲在地上咳嗽不止。
朱绍文和沈春和忙上前帮他拍背,缓和他的症状。张三禄自嘲道:“今天啊,我八成儿没办法给郑亲王爷说相声了,你想啊,万一我这正说到兴头上,突然来几声咳嗽,王爷受了惊吓,提前归天了,那还得了!”说罢,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师傅,”朱绍文笑道,“您都咳成这样了,还砸挂呢!”【注】
“要我说,”沈春和打趣道,“以师傅今天的状况,来《口吐莲花》最合适!咳嗽带喘的,没准儿真能喷出莲花来!”
“要喷出血来,”张三禄笑道,“我今天就算给郑王爷陪葬了!”
“您二位这是开始说对口相声了?“朱绍文摇了摇头,笑道:“得,算我一个,来个群口的得了。真要是口吐莲花,不喷出血来染个色儿,怎么能像莲花?”
就在这时,敏泰牵着马以及马上趴着的肃小六走到了这个偏院门口,张三禄等人抬头仔细一看,见到马上的肃小六,不禁大喜。
“嘿!”沈春和笑道,“这不是常来咱们这儿凑班子的肃小六嘛!”
“就是啊,”朱绍文奇道,“怎么啃着马就进来了?”
“你们这就不懂了,”张三禄也逗趣道,“这是跟王爷表演,要是不啃几下马,待会怎么拍王爷的马屁啊?”
【注】:砸挂:相声术语,本是演员间相互戏谑取笑之意,这里指根据当下的情况灵活组织笑料。
第十一章 相声祖师要捧哏()
“啪!”
郑亲王的庶福晋刚佳氏听了侍女的密报,惊慌之下竟然失手把手中水烟袋摔在了地上,翠绿的翡翠烟嘴正好首先落地,一下子碎成了几段。
“慌什么?”嫡福晋富察氏责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刚佳氏忙附上前去,对她耳语道:“健锐营派出去的人遇到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埋伏,没有能够得手,并且还碰到了六公主!这,会不会是老三端华先下手为强啊?”
“六公主?”富察氏心中大疑,“她不是被后直指婚给富察家的景寿了吗?怎么会在这会儿出现?”
这时,又有一名富察氏的侍女掀帘进来,径直走到富察氏耳边,仔细地说了半天。富察氏点了点头,将她遣了出去,回头对刚佳氏道:“这回不是老三端华下的手,是万岁爷的五阿哥惇郡王奕誴的主谋,这会儿啊,他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兵,已把那个孽种肃小六护送到了王府了!”
“这,”刚佳氏心乱如麻,“这可怎么办啊?五阿哥会不会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来办此事的呢?这样来看,万岁爷是不是在心里已经准备让端华来承袭爵位了呢?”
“你先稳住神儿,怎么一有事就自己乱了阵脚了呢?”富察氏毕竟久历世事,遇事显得冷静之极,“五阿哥虽是皇上的亲骨肉,但已经过继给惇亲王这一支了,况且五阿哥不喜文墨,只爱技击拳脚、民间杂耍,并不得皇上的宠爱。皇上现在最宠的两个阿哥是四阿哥奕裕土⒏甾仍D,以后的皇位也必出自这两个阿哥,由此来看,皇上若想干预此事,一定会派四阿哥或者六阿哥来。我看,五阿哥插手此事,并不一定是皇上的授意。”
“那,”刚佳氏心中稍稍平静一些,“五阿哥掺和此事,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院门口传来王府太监的声音:“传郑亲王爷口谕福晋移驾惠园听相声!”
惠园,是郑亲王府的后花园,曾经的第八代郑亲王德沛由于王府存银达数万两之巨,就对属下说,家资丰厚,是一大祸根,若不紧急消耗掉,一定会贻祸给后人。所以,由德沛主导扩建了这座花园,并命名为“惠园”。惠园内有一座雏凤楼,楼前有一洼水池,郑亲王患病之前,常在此处征招艺人唱戏说书,一听要移驾惠园,富察氏和刚佳氏便忙招呼侍女入内,更换往日听戏的常服,准备前往雏凤楼。
※※※※※※
在郑亲王寝殿的偏院,步军统领衙门的校尉敏泰把肃小六扶下马来,指了指院内的众人,低声说道:“郑亲王安排了一场相声堂会,指名要让世子您上台演出,这院里都是以前和您一块说相声的同行,您跟他们商量商量,看给王爷演一段什么相声!”
“这,”肃小六虽然下了马,但还是双手倚在马鞍上,有气无力地道,“你不是说让我来王府认亲的吗?这怎么又让我说起相声来了?”
“这全是郑亲王爷的安排,”敏泰伸手去搬开肃小六倚在马鞍上的手,“属下只管传话,具体的事就不清楚了。”
肃小六死死地抱着马鞍,向院内的众人望了望,见院里的墙角下蹲着十几名衣着褴褛的少年,有人拿着快板,有人拿扇子,其中一个少年低着头在轻声背贯口词的样子,倒像是个说相声的样子;另外在院墙这边,一个五十岁的老头佝偻的着身子,和身边两个二十多岁穿长衫的年轻人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不禁心中大疑,回头对敏泰道:“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你还是带我去王爷那认亲吧!”
[网友]:那一老二少看小六的眼神怎么那么暧昧呢?
[网友]:听说清末有那种玩相公的,是不是把小六当相公了?
[网友]:切,小六那模样也能当相公?人家当相公的都是京剧里唱青衣的坤角儿,就小六那模样,还是“别挨骂了”!【注】
[网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万一有好小六这一口儿的呢!
[网友]:你们什么眼神啊?这帮人长得歪瓜裂枣的模样,一看就是说相声的,就他们还玩相公?
“世子,您别逗我了!”敏泰笑道,“我在天桥看过你和他们搭班子说相声,怎么会不认识他们呢?”
“可是,”肃小六又仔细看了看,蹙眉道,“我真的不认识啊!”
敏泰指着张三禄等人,说道:“那老的,叫张三禄,那俩年轻的,一个叫朱绍文,一个叫沈春和,你们经常混在一块说相声,敢说不认识?我可是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差,你们天桥那帮人有什么动向,怎么能瞒得过我?”
肃小六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心中顿时一震:“张三禄、朱绍文、沈春和?这不是相声的开山鼻祖吗?我的天啊,我竟然和他们一起说过相声,那我在相声圈的辈份岂不是高得不能再高了?要是说《逗你玩》、《官场斗》、《讲帝》这几位见了我,岂不是得管我叫前辈?哎呀,且不论那世子能不能当成,这能跟这几位说上一段相声,也是我专业生涯的新高度啊!”
[网友]:《逗你玩》是马三立老爷子的代表作,那两段是指谁?
[网友]:你的相声等级不高啊,《官场斗》、《讲帝》分别是刘宝瑞和侯宝林两位的代表作啊!
[网友]:朱绍文是不是就是老郭他们常说的“穷不怕”老先生?
[网友]:没错,他外就是“穷不怕”。不过,看样子,这老先生现在还正年轻着呢!
[网友]:哇,要是他们三个来一组合,我去当他们经纪人,肯定能在相声圈大赚一把!
[网友]:经纪人?哈,今天的口是“防火防盗防经纪人”,你要是不姓宋,就别来凑经纪人的热闹了!【按:热点新闻不解释】
[网友]:噫——
敏泰在这边仍在试图掰开肃小六死抠着马鞍的手,那边肃小六突然面带笑意地一转身,立刻松开手,迈步向张三禄等人走去。
“咦?”敏泰一怔,“这小子表情怎么说变就变?难道挂树杈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肃小六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敏泰,他满脸笑容地走到张三禄三人身前,从张三禄开始,向他们三人一一行礼,边行礼边道:“年长的肯定是三禄师傅,小六有礼了;这位肯定是朱二哥,小六有礼了;这位一定是三师弟,小六有礼了!”
朱绍文揣着手,侧头望着肃小六,说道:“我们仨,一个是师傅,一个是猪二哥,一个三师弟,那您不就是孙猴儿吗?”
“啊?”肃小六本想着自己若是当了张三禄的大徒弟,那么在相声圈的地位就超过了朱绍文,没料到自己的话竟然被朱绍文拿来砸挂,当下也随着他的话道,“你看,被八戒给认出来了!”
张三禄大笑,指着肃小六道:“好你个肃小六,这有日子不见了,一见面就拿我们开涮!嘴还是那么贫!”
“是啊!”朱绍文也道,“这一大清早的,巡捕营满城抓人,还指名要找你‘肃小六’,你究竟犯了什么事了?”
肃小六见他们对自己说话的样子,的确是挺熟络的,当下也就将错就错,装作熟人的样子,摆了摆手,叹道:“唉,一言难尽啊!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今天这事儿就跟做了个梦一样。”
“我看呀,”沈春和打趣道,“八成儿是做梦想娶媳妇想疯了,梦游到了谁家的床上被捉了奸,这才被官府给四处通缉呢!”
“是啊,”朱绍文跟着逗道,“没事儿的话,睡前别总翻《金瓶梅》,看多了容易梦游到别人家!”
“那您说,”隶小六跟着他们的节奏道,“睡前我应该看点什么才能不梦游?”
“逮只王八,”张三禄边咳嗽边道,“睡前好好地瞅瞅,保管你睡前是趴在床上,睡醒了还是趴在床上!”
[网友]:这几位清朝的相声大咖嘴可真贫!
[网友]:真是,凑到一块没一句正经的!
[网友]:我刚进来,终于赶上了,这三个人是准备给肃小六动刀的吧?
[网友]:我也刚来,是不是马上要开始动刀了?
[网友]:又是被公告骗进来的!
[网友]:啊?难道公告的不直播吗?
[网友]:……
这时,院门外走进来一位王府的太监,扭着腰肢走到张三禄等人面前,用太监特有的嗓音说道:“王爷准备摆驾雏凤楼听相声,你们四个准备一下,只能来一段儿!”
“四个人来一段儿?”朱绍文问道,“我们没准备四个人的相声啊?”
“那我可管不了。”那太监眼睛一瞥,冷冷地道,“王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你们自己瞧着办!”
[网友]:我看到公告刚进来,这是小六骟完的样子吗?变化好大啊!
[网友]:哈哈,效果不错吧?要不要试试?
[网友]:试试就算了,只是挺奇怪,刚动完刀就变得这么娘了?
[网友]:唉,谁发的破公告,都招来些什么人!
张三禄正想上前向那太监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看能不能不上台演出,却只见那太监走到肃小六身旁,恭恭敬敬道:“六爷,您这身衣服都脏了随我来这边,咱们换一身新衣裳再去说相声!”
“啊?”肃小六回头望了望朱绍文等人,“就我一个人换新衣服?”
“那可不,”那太监眼波一转,若有所指地道,“王爷今儿就为看您的,您还不得穿的精精神神的?”
“那好吧。”肃小六还惦记着等会演出的节目,便转头对朱绍文道,“您是前辈,您给想想有哪段是咱们四个人能说的啊?”
“这,”朱绍文看郑亲王府上下对肃小六的态度极为特殊,虽然不解其中的原由,但也明白郑亲王今天主要是想看肃小六的表演,于是说道,“今天啊,全看你肃小六的,我们仨给你捧哏,你说哪段我们捧哪段!”
“啊?”肃小六听罢一惊,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相声的祖师爷竟然要给我的捧哏?天哪!”
【注】:“别挨骂了”是传统相声常用的结束语。由于旧时的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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