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王鉷上堂!”李隆基怒不可遏地喝道。
过了片刻,失魂落魄的王鉷被带上了公堂。
他倒是干脆,见了李隆基之后,犹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李林甫做过的所有恶事都给说了出来。
王鉷说了整整一个时辰,而所说之事,却是让所有闻者,为之惊心。
李林甫府中有一个形如偃月的厅堂,名为月堂。他每次要铲除某位大臣,都要在堂中苦思中伤之法。如果他面露微笑的走出来,那就意味着那个人就要家破人亡。
其在位期间,党同伐异,排除异己,担任宰相十九年,可谓是残害忠良无数。
他曾针对太子李亨,兴起动摇东宫之想法,致使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与韦坚等人被赐死,又诬告与太子交情深厚的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导致王忠嗣被夺去兵权,贬为汉阳太守。
他诬陷杨慎矜,称杨慎矜是隋炀帝玄孙,勾结术士,密藏谶书,图谋恢复隋朝。李林甫还栽赃陷害,命殿中侍御史卢铉袖藏谶书,称是在杨慎矜家中搜出。最终,致使杨慎矜被族灭。
天宝八年,咸宁太守赵奉章揭李林甫罪状二十余条。结果罪状尚未呈上,李林甫便以知晓,命御史台将其逮捕,以妖言之罪杖毙。
除了这些之外,李林甫还曾派人截杀辞官退隐的前相张九龄。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而这其中,罗希姡盍指Τ瞿被摺M蹉p则按照计划针对李林甫要除掉之人,进行实施,两人可谓是李林甫的左膀右臂。
听完之后,李隆基脸色一阵难看。
整个公堂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静的有些可怕。
李林甫把持朝政十九年。迫害了如此之多的忠臣,简直是罪不可赦。
李隆基作为当今天子,却让这种人担任了十九年的宰相,这不是昏庸又是什么?
这种结果。连李沧海也没有想到。
王鉷为了活命,竟然坦白了如此之多的事情,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时,小五走到了李沧海身边,对着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沧海听完之后。点头道:“带他上来。”
小五闻言,立即退了下去。
“陛下,秦复的护卫郝仁被关押在洛阳大牢长达十四年,他想见一见陛下。”李沧海说道。
李隆基好似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他无力的挥了挥手。
高力士见状,忙道:“圣上有旨,宣他上堂!”
蓬头垢面,好似疯子般的郝仁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公堂之上。
“陛下!罪臣有证据能够证明,秦将军是被人陷害的啊!”郝仁来到公堂。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涕泪道。
李隆基此时似乎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他还在想着王鉷说的有关李林甫所做的一切,心中一阵复杂。
郝仁见李隆基没有任何反应,立即脱掉有些破烂的衣服,露出脏兮兮的膀子。
群臣见状纷纷吃惊不已,杨国忠更是剑眉一挑,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圣上面前无礼?”
郝仁抱着衣服,哭道:“陛下。这是臣的兄弟,在临死前交给臣的。这是陛下所下的圣旨啊!这圣旨上分明说,要将秦将军押回长安受审,并没有说要将秦将军满门抄斩啊!”
众人闻言。纷纷吃惊不已。
李沧海立即走了过去,将他抱着的衣服打开,果然从里面找出一道圣旨。
圣旨的黄色丝绢已经变成了灰色,但圣旨上的字迹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损毁,看的出来,郝仁这十多年一直很小心的保存着。
他拿起圣旨。仔细的看了看,随后呈给了高力士。
高力士跟随李隆基时间最长,也拟过不少旨意,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当年他奉李隆基之命,所拟出的那道圣旨。
“陛下,这圣旨确实就是当年您下的那道。”高力士将圣旨呈给李隆基,说道。
李隆基回过神来,他捏着圣旨,气的手指微微颤抖。
“好你个李林甫,竟敢欺上瞒下!好,好!”李隆基咬牙切齿,身体不断抖着,似乎气的不轻。
众人这才明白,当年李隆基并没有下令处斩秦复,更没有要灭他满门。
他当年所下的圣旨,是要将秦复押回长安,亲自审理。
只是后来,李林甫奏明,说秦复已经畏罪自杀,他倒也没有在意。
十四年的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将秦复满门抄斩是皇帝的旨意,虽然也有人有所怀疑,但碍于李林甫权势,而不敢提及此事。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高力士忙说道。
然而,此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杨国忠见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对着李隆基行礼,正色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明圣上!陛下还记得去年,王鉷之弟王焊与刑縡图谋作乱,意图杀死微臣,王鉷也曾参与密谋。据臣查实,此事乃李林甫担心陛下重用微臣,才暗中指使王鉷兄弟所为!”
王鉷闻言,顿时惊叫起来。
然而,杨国忠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李林甫与判将阿布思,结父子情义,打算共谋造反,只因李林甫突然病逝,此事才没有生。”
阿布思,原为九姓铁勒同罗部落领,他率部投奔唐朝,唐玄宗册封他为奉信王,赐姓名为李献忠,将其部落安置在朔方节度使所属河南之地,安禄山东征契丹之时,有意请求朝廷调他为副,意欲暗害他,他被迫率部判唐。
“陛下,臣冤枉!臣绝无造反之意,这都是杨国忠诬陷之词,望陛下明察!”王鉷大叫不止。
“冤枉?”杨国忠顿时冷笑了起来,他对着李隆基再一躬身,道:“陛下,此事臣一直在暗中调查,****烈亦能证明此事!”
左相****烈闻言,立即走了出来,道:“陛下,杨相所言属实,臣也查到,王鉷兄弟图谋作乱,打算与阿布思里应外合,攻陷长安。”
“你你们!”王鉷气的浑身抖,他瞪着眼睛,指着两人怒声骂道:“杨国忠,****烈,你们这两个老狐狸,还真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别忘了,当年你们跟着李林甫也做过不少恶事!你以为你们能逃得了干系?”
杨国忠冷笑连连,他怜悯的看了眼王鉷,道:“死到临头,还想诬陷本相,哼!”
“陛下,臣也能证明,李林甫意图谋反。”群臣之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缩着脖子,跪地说道。
此人走出,群臣纷纷诧异。
王鉷更是直接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杨齐宣!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连同他人,诬陷自己的岳父?”
李沧海站在原地,双手笼在衣袖之中,一言不,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出乎他之意料。
不过,却又在情理之中。
李林甫而今早已失势,杨国忠若不趁机铲除他之余下势力,倒有些不正常了。
杨国忠这招‘落井下石’,可谓是歹毒之极,直接给李林甫扣上一个造反谋逆的罪名。
这罪名若是坐实,与李林甫有关之人,那可是一个也逃不掉。
不过,让李沧海诧异的是,这杨齐宣竟然担心自己受到牵连,附和杨国忠,指认自己老丈人,这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啊!
杨国忠似乎也没想到,杨齐宣竟然会站出来指认李林甫,这让他更加得意,心知李林甫这罪责算是坐实了。
但是,他并未因此而收手,而是打算在火上浇些油,让这火焰烧的更旺一些。
他嘴角上翘,正色道:“陛下,安禄山日前于边关现阿布思之行踪,并一路追击,将其重创。而今,阿布思已西投东西突厥之间的葛罗禄部。不过,安禄山擒住阿布思手下大将一员,昨日被押解至洛阳,他可以证明臣之所说!”
李沧海暗自惊讶,没想到安禄山竟然也参与此事。
看来,为了彻底铲除李林甫的势力,杨国忠与安禄山这两个向来对不上眼的人,竟然联手合作了起来。(。)
第四百零七章 落井下石()
李隆基脸色阴沉,低声怒吼道:“传他上堂!朕要亲自问清楚这件事!”
很快,几名禁军押着一名降将走上公堂,那降将倒也老实,见着李隆基直接跪了下去。
“你叫什么?是何人部下?”李隆基竭力控制着怒火,低声喝道。
“回天子话,我叫乌护,是阿布思将军的护卫队副首领。”那降将颤颤兢兢地说道。
“朕问你,阿布思与李林甫之间可有勾结?”李隆基怒声问道。
那降将有些犹豫不决,李隆基见状,老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厉喝道:“来人,推出去斩了!”
那降将顿时吓得瘫痪在地,忙磕头求饶:“天子饶命,我说,我全说!”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说道:“阿布思将军与****已逝宰相,确实有所勾结。李相收阿布思为义子,本打算在去年中秋,杀入长安。阿布思将军本担心兵力不够,但李相却说他早已安排好了内应。只要阿布思将军率兵来到长安,长安城内便会有人举旗,会同阿布思将军,里应外合,杀入皇城。天子在上,我所说句句属实,这些都是阿布思与李林甫相互勾结,与我等无关,望天子饶命,饶命!”
杨国忠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即命人将降将拖了下去,他上前拜道:“陛下,而今证据确凿,李林甫把持朝政,迫害忠良不说,还意图谋反作乱。天幸,他奸计未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隆基怒不可遏,他脸色阴沉无比。几乎能滴出磨汁。
公堂之上,一片寂静。
李隆基突然吃力地咳嗽了起来。高力士见状,忙命随行御医上前诊治。
“陛下,您龙体欠安,不可动怒啊!”御医说道。
李隆基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猛地将茶盏摔碎在地,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低声喝道:“不可动怒?你要朕如何不怒?朕朕朕要。”
李隆基话未说完,突然气急攻心的昏倒了过去。
“陛下!陛下!”
这下,群臣顿时慌乱了起来。那御医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忙给李隆基施针医治。
“御医,怎么样了?”高力士忧心忡忡地问道。
“将军放心,陛下只是怒极攻心,并无大碍,不过需要静养。”御医边给李隆基施针,边说道。
高力士这才放下心来。
片刻过后,李隆基逐渐睁开眼睛,他招了招手。高力士立即走了过去。
李隆基对着高力士说了些什么,显得颇为吃力。
“陛下有旨,退堂!”高力士大声说道。
说完这些,高力士便招呼内侍。将李隆基抬上龙辇,群臣忙跟着龙辇离开。
这案件虽已明了,但皇帝并未做出判决。是以此案并不能算是结束,李沧海自然也跟着去往行宫。
自未时到子时。群臣都在大殿之内等候。
“沧海,你小子简直神了!时隔十四年的旧案。都被你给查出了个底掉。可惜,李林甫那老小子已经归西了,反倒便宜了他!”皇甫坤不知何时走到了李沧海跟前,捶了他一下,他虽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可以看出他兴奋的神情。
“沧海,你确实没有令本王失望,不错。”皇甫坤身边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李沧海本坐在大殿角落,闭目沉思,他睁开眼睛看到皇甫坤与李倓,忙站了起来,朝两人行礼。
“王爷谬赞了。秦复一案,众人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李林甫之权势,不敢言明罢了。我不过是凑了个巧,查到此案之时,李林甫已经不在人世。若是他尚在的话,七天之内,我也不可能查出当年真相。”李沧海对着李倓微微拱手,说道。
“沧海,你就别谦虚了,就算那老小子活着,也会败在你手里,说不定下场会更惨!”皇甫坤兴奋地摩拳擦掌。
李沧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沧海,你不是在调查‘逆鳞玄武’么,为何会突然查到这件案子上?”李倓问道。
李沧海扫了眼周围,沉声道:“王爷,我怀疑‘逆鳞玄武’幕后主使者‘麟主’,与秦家有所关联。”
“哦?”李倓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里不是说话之处,王爷请随我来。”李沧海说道。
李倓点了点头,让皇甫坤在殿中守候,自己跟着李沧海走出了大殿。
上阳行宫,近邻洛水。
设计者引洛水进入其中,形成一条宽约十丈的河流,河流两旁种植花草树木,河上卧着一条虹桥。
虹桥之上,可以看到两侧阁楼在水面的倒影,与灯火辉煌的阁楼相映成辉。
李沧海和李倓两人站在虹桥之上。
“沧海,你之前说麟主与秦家有所关联,这是怎么回事?”李倓问道。
李沧海看着远处阁楼,说道:“不瞒王爷,我之所以会调查秦复一案,是因为,当初我故意放走雾隐,并尾随他找到了麟主。而那麟主所藏身之处,正是秦家故宅。”
“哦?”李倓眉头微皱。
“可惜,一场混战让他给跑了。”李沧海叹了口气。
“以你的能耐,即便让他给跑了,你也必是发现了些什么吧?”李倓双手背在身后,说道。
李沧海笑了笑,说道:“知我者,莫若王爷。麟主逃跑之后,我在打斗之处发现了一块木牌。”
“木牌?什么木牌?”李倓疑惑地问道。
“准确的说,应该是块灵牌。灵牌干净异常,似乎常有人擦拭,不过奇怪的是,灵牌之上并无任何字迹。”李沧海说道。
“你是说。你发现了一块空白灵牌?”
李沧海点头,说道:“不错。秦家故宅荒废已久,那灵牌却异常干净。在雾隐去之前。秦家宅院之中只有麟主一人,所以我猜,那灵牌应是麟主所有,却在混战之中不小心掉落。”
李倓皱眉,他思索了片刻,说道:“仅凭这些,你就认为麟主与秦复有关?”
李沧海说道:“起初,我也只是感到奇怪。这灵牌他随身携带,说明这东西对他很重要。所祭奠的无疑是对他非常重要之人。可就是这点,让我觉得不解,既然是重要之人,为何不将其姓名写于灵牌之上?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所祭奠之人,为自己所忌讳。二是,为他人所忌讳。没有人会祭奠一个自己忌讳之人,所以。必是第二种情况,这灵牌所祭奠之人,为他人所忌讳,他不想被人知道。所祭奠之人身份,这才用空白代替。”
李倓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对李沧海的推测表示认同。
李沧海双手扶住栏杆石雕,接着说道:“巧合的是。那处荒宅的主人,因通敌叛国。而被满门抄斩。院子之中埋着数十个坟丘,却同样是有碑无字。那家主人名字更是成为一种禁忌,由此我联想到灵牌,推测这其中可能有所关联。”
对李沧海所说,李倓也在心中暗自思考,他很快明白了李沧海的意思,沉吟道:“你认为,麟主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秦家故宅,是以,结合这些做出了猜测?”
李沧海点头说道:“麟主此人,行事谨慎,绝不会随意选择一处地点作为栖身之地。秦复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所有相关人员皆难逃一劫。所有人都担心受到牵连,秦复这个名字早已成为洛阳城的忌讳之词。当然,这也只是我之推断,然而,在接触到秦复一案之后,就让我更加确信心中所想。”
“哦?为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