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下聘礼,就证明这八字还没一撇,这时候一口回绝,也掀不起太多的浪花,最多找个老道说项几句“八字不合,恐殃及子孙”之类的话,也就掀过去了,若是真下了什么聘礼,然后再搞个悔婚之类的戏码……
嗯,袁家那个小姑娘肯定不能喊一句“莫欺少年穷”,然后从某个戒指里找出来一个老爷爷,在十年之后吊打他一顿,只会痛哭失声之后穿上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踩着凳子把脖子挂在绳套里面,然后两腿一踹,吐着舌头一命归西,按照唯心主义说法,兴许还能变成一个红衣厉鬼来找杨尚荆索命。
那杨尚荆还不如就直接上了她,再怎么说人家早就过了十岁,天葵也来了。
忠叔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少爷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之人?那也好办,只消告诉老仆一声,找个媒婆前去说项一番,建安杨氏也是书香门第,少爷更是忠良之后,整个大明还没有配不上的人家。”
杨尚荆手就是一抖,心说我传过来这么久了,身边除了知琴、明棋两个丫鬟之外,也就贞烈祠里躺着那俩有点儿接触,我还认识个鬼的女人?再加上大户人家那个男女之防,别说套个啥玩意了,出门都不行,我去哪儿爬墙头去?
然而忠叔很显然是会错了意,露出了一脸震惊的神色:“莫不是……少爷看上了某个宗室之女?”
这下子杨尚荆就不是手抖了,而时肝颤了,心说您老这也是想象力丰富,连宗室都蹦出来了,我还没想着自废武功呢,而且为子孙计,也不可能就这么瞎胡闹啊。
啥叫宗室呢?说白了就是大明朝的皇室,老朱家,别管娶了什么公主还是什么郡主,基本都是自废武功,瞬间就变成了吉祥物,就比如前几天刚刚被下狱的那个驸马都尉石璟,听着比伯爵还要高大上一点儿,然而王振说下狱就给下狱了,毕竟娶了公主这辈子就绝了仕途,家中的长辈在朝为官的加一级直接退休,没有了真正的势力,就凭着早年那点儿老哥们,谁给你真使力?
像是西宁侯这种档次的,简直凤毛麟角,那属于皇朝初期,皇帝维持自己统治给勋贵们加的恩典,本质上是一种联姻,勋贵自身的底子就硬扎,否则还想公主过世了去青楼泡个吧?做梦呢吧!杨尚荆要是做了驸马都尉,丢官、坐牢、挂机一气呵成,那真是自寻死路之中的豪杰。
所以杨尚荆苦笑了一声:“戬又不是自寻死路之人,怎能做出那般自残之举?”
咬咬牙,杨尚荆就使出了拖字诀:“只是如今这世道,戬想要立足朝堂,就不能但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妻子也不能只靠着门当户对,总要在朝堂上有些倚仗,莫说是当朝六部尚书的亲眷,总也要是勋贵之女,总靠着大父朝堂之上的余荫,也算不上稳妥。”
哪知道忠叔听了这话,眉头瞬间就是一挑,脸上也浮现出了恍然的神色:“少爷此言却也在理,建安袁氏虽是官宦门第,可本朝在朝堂上的势力,也着实太弱了些,少爷若是胸怀天下,总归不是甚么助力。”
政治联姻嘛,大家几千年来都是这么玩的,汉武帝辣么牛掰,姐姐平阳公主还是嫁过三次,至于魏晋南北朝那会儿的五门七望、关陇士族,更是一笔接一笔的糊涂账,不过现在有了礼制要求,女人被家里人搞个二次利用甚至三次利用不断往外嫁,来稳固家族利益链条的举动是没了,可不代表这么做就不对。
叹了口气,忠叔说道:“也罢,老仆在南京城里,也算有些个老相识,这就修书一封过去,看看哪一家勋贵有适龄的女子,总是能给少爷找到合适的,少爷这边也修书一封送回老家,大抵还是来得及的。”
忠叔跟在祖父杨荣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勋贵家的头面人物也肯定是认识不少的,就算和家主没什么联系,一个档次的管家还是没问题的,一封书信给杨尚荆找个勋贵家的女儿,到时候男的忠良之后,女的是勋贵之家,一文一武,也算是大明朝的美谈了,至于影响嘛……现在外朝合力和内廷死怼呢,王振的怒火一时半会还泄不到南京勋贵的头上。
杨尚荆也只能跟着点点头了,身为建安杨氏这一代唯一的进士,只要在不影响家族利益、不违反封建礼制这两个大前提下,他还是有些自主权的,这点儿自主权也包括婚姻在内。
“拖一时算一时吧……”杨尚荆叹了口气,接着看家书的后半部分。
大概是觉得杨尚荆在京师做的那一场很漂亮,为家族在士林之中赢得了不少的清誉,所以家里决定给他增添点儿用度,这个就无关痛痒了,他现在钱多的都不知道怎么花,给那个茗烟赎身的三千贯砸出去,都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再给他加一千贯还是一万贯……没区别。
最后的内容,则显得有些神秘了,说是有个惊喜要在近日里给他送来,不过要让他和忠叔进行一番商议,杨尚荆就挑了挑眉毛,将家书送到了忠叔的手上:“却不知大人的这番说辞,到底是什么意思?”
忠叔接过家书看了看,瞬间就笑了:“少爷可还记得前日里毒杀了原主簿刘琪的那个刺客么?老仆当日修书回家中打问,只怕现在是有了结果了。”
杨尚荆点点头,心里就是一声卧槽:“难不成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忠叔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家中各处的布置,老仆却也是略有耳闻,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说不得是哪家的人,现在找到了债主,不日就会到县衙伏法罢了。”
这东南士族的水,真深啊……
杨尚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得有些感慨。
第一四二章 仁政()
第一四二章
澳门首家线……不对,是黄岩县首家官办养济院开业啊!不幸者的天堂,苦逼隐户现场服务,县政府财政拨款,你还在等什么?
哪怕经过了封建礼教的碾压,杨尚荆也没太过气馁,特么的这年月反人类反社会的事儿多了去了,要是遇见一个郁闷一次,他也就不用活了,所以他在讲话的时候,声音抑扬顿挫,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杨尚荆站在上面抑扬顿挫地背着稿子,县教谕等一众宣传口、教育口的小官僚在那里面色潮红,挥毫泼墨,记录着这个伟大的时刻,几个读书不少、却没见过啥市面的读书人跟着激动不已。
官办的县一级的养济院啊,太符合封建帝国主义道德理念和礼制价值观念了,很显然,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标志着以县尊杨尚荆为核心的黄岩县,在建设有大明特色的封建帝国主义社会保障体系的道路上,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全县的道德水平和思想文化境界都有了质的飞跃,全县人民都相信,在县尊杨戬杨尚荆的领导下,黄岩县的礼制、道德建设,必然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而一帮乡贤坐在下面,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嘴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看着改的乱七八糟的黄家老宅,一个个满心都是兔死狐悲的凄凉。
黄家主宅子就足够大了,再加上下面一些分家、偏房的院子,改装成后世那种大学生宿舍,安置一下全县六十岁往上的弱势群体,没有任何的问题,照顾的人手就从那些隐户和流民里面挑,没有工钱但是管饭,所谓的政府拨款……实际上还是吃黄家的老本,不过乡贤认捐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这家善堂外面挂的牌子,除了“黄岩县养济院”之外,还有另一个牌子,叫“黄岩县养济规划处”。
这个“黄岩县养济规划处”由户房、刑房、礼房交叉管理,因为“以礼为尊”嘛,礼房调拨胥吏一员作为总负责人,户房、刑房招了几个刀笔小吏做协理,除了监督善堂的运作之外,还要负责对本县所有的慈善义举进行统计、规划,本县官僚们兴奋的地方就在这儿,这可是好几个编制啊,能塞多少个亲朋好友进来?
以后乡贤们想要设个粥棚、修桥补路积点功德之类的,是不允许自己瞎玩的,都要先来这儿报备了,到时候由这里负责规划,在哪里施粥、施粥施多少都是有讲究的,礼房负责唱高调,户房负责统筹规划,刑房派人全程监督,谁敢扎刺就弄死谁。
换而言之,从今往后,所有的荣耀归于县尊杨尚荆。
有了这么大的胜利,当然就要做点儿有气势的事情了,所以杨尚荆在发表了重要演说之后,当即就开始燃放烟花爆竹了,杨尚荆一脸微笑地接受了众人的赞美,和煦的微笑配上做县令以来养成的气度,再配上前些日本县的那些传说,杨尚荆的后脑勺上似乎都多了一个光圈,一如庙里的神像。
太特么神圣了。
然而杨尚荆听着噼里啪啦特热闹的鞭炮声,就有点神思不属了。
火药这东西早就有了,东方的炼金术师——道士的祖师爷方士们,在鼓捣着各种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弄出来的,然而应用上一直都很渣,最开始方士们、道士们拿着这玩意装神弄鬼,后来老百姓用这玩意来取代竹子图个喜庆,等战争上的大规模运用,还得等唐末,而且那会儿还是主要用来纵火。
至于原因,也是多种多样,一个是配方问题,一硫二硝三木炭的确是早就被研究出来了,然而配比找不准不说,有人还喜欢往里面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搞个五行配平,再加上颗粒化做不好,燃烧也不充分,到了明代戚继光那会儿虽然知道了要把火药颗粒化,然而配比还是不精准。
靠手把硫磺、硝石、木炭的粉末混合起来,就能做出来军事用途火药,那纯粹是活在梦里,至于炸药……嗯,诺贝尔死了全家才鼓捣出来的东西,配方和黑火药根本就是两个东西好不好,上辈子看着一帮人拿着火药当炸药用,杨尚荆这个键政局常委兼不发小黄油图片的军事博主看了,尴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有标准配方在手,要是再搞个颗粒化,是不是就能打爆所有人的狗头?”杨尚荆摸了摸下巴,就有点儿思绪飘忽,民间不让私铸火器是一回事儿,但是火药这玩意嘛,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好放鞭炮却是不禁止的,就黄岩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偷摸地搞一点儿储备,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这年月要是说烧个御用的陶瓷很难,釉料啊、火候啊都挺难控制的,但是想要烧点儿粗制滥造的有预制破片的陶罐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投石机或者说回回炮这种玩意,元代的时候就已经很成熟了,他自己记不住什么原理,到时候直接找手艺精熟的匠户就行了,高一上学期的物理姿势虽然也算“文傻”,但解构一下这个程度的力学原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眼看着县里的弱势群体哭天抹泪地给他跪下,然后进了这个养济院,杨尚荆的心思也就跟着活泛起来了,他转过头去,对着忠叔低声说道:“忠叔,现在建安家中,可有精擅火药制作的工匠否?”
忠叔愣了一下,这才回答:“有是有的,不过少爷想做些什么?”
杨尚荆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当然是……炼丹了。”
砸了咂嘴,杨尚荆就是一笑:“忠叔你看,这黄岩县百姓各个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我总得有点儿表示吧?咱们就在这黄岩县北边儿修一座真武观,供奉真武大帝斩妖缚魅,如何啊?”
第一四三章 套个马甲求稳妥()
第一四三章
前两天刚刚说“敬鬼神而远之”的少爷,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道教的信徒,难不成是病了?
听完杨尚荆的话,忠叔整个人都惊了,等回了县衙,杨尚荆一解释,他才明白过来,不过依旧是皱着眉头:“若是搞些火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朝廷虽然明令禁止民间制造火器,但江南士族,又有几个真正把朝廷法令看在眼里的?单单是火炮,便是各家都有私下里铸造,藏于船中,海上若是遇到了倭寇海贼,也好拿出来应对,却不知少爷搞出来的这些有什么作用?”
摇了摇头,忠叔叹了口气:“少爷是朝廷的命官,这造出来的火药便是威力强大,也没有办法用在明面上的。”
我总不能说再有个五年的功夫,整个大明朝就乱成一团糟了吧?就这个年代的生产力水平和物资流转速度,别说我那些方法还得从理论转化为实践,中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呢,就是太上老君保佑一遍成了,造火药用到的硝石、硫磺也得找人慢慢往这边凑,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一次性不能弄太多。
所以杨尚荆摸了摸下巴,点点头:“忠叔所言甚是,不过我这方子还稍显稚嫩了些,早些找人过来,还要摸索摸索,这火药造出来了,就是这黄岩县用不上,送给家中在海上的船队,总也是好的。”
忠叔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少爷手中若是真有方子,何不直接修书一封送回家中?家中莫说是人力物力了,便是场地,也是不缺的。”
整片的“万木林”都是杨家的,这地当然是不缺的了,不过杨尚荆还是摇了摇头:“这方子事关重大,总得我亲自督造,更何况,杨家虽大,却是人多眼杂,不如这边妥帖。”
杨家上上下下辣么多的人,其他家族安插进来的就不说了,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揍的怂货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可比不上这黄岩县他言出法随来的痛快,万一这火药配方流出去,自己平白就少了一件大杀器,这可是他作为一个文科生所知不多的关于军事的东西了。
忠叔听了杨尚荆的话,也只能点点头,开始和杨尚荆讨论这件事的可行性了:“可制火药的年老工匠,倒是有那么一些……”
工匠和炼丹当然扯不上关系,但是如果工匠披着道士的马甲搞炼丹,炼丹的时候多上点儿副产品,比如颗粒化的火药,那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虽然吧……这个副产物比较多,但它就是副产物。
人员身份变更什么的其实最没难度,建宁府紧挨着江西,正一派的天师府就在江西鹰潭,所以就老家旁边,正一的道士一抓一大把,杨家这种级别的乡贤就算不包下来几座庙,给自己求个功德、福祉,那也是要和几座道观的当家的打好关系的,让他们抬抬手收几个弟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明朝虽然对宗教界的限制各种严,但僧录司、道录司终究不过是礼部的下辖机构,管着福建那边儿道籍的,伸伸手也就打发了,只要度牒一发,这几个人从里到外就是标准的道士了,谁都挑不出错来,至于这几个人到时候要来浙江需要路引……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所以到时候,前面大殿收点香火钱,大殿后面挖个地下室叫做“丹房”,就用来造火药,他杨尚荆这个有着用镰锤驱鬼、号称文曲星下凡的县令时长过去祭拜真武大帝……还不是美滋滋?
当然了,也不是不能开什么小作坊,自己私底下偷摸弄一点儿火药出来,然而那也是担着风险的,现在黄岩县杨尚荆是言出法随不假,但一直装着瘪茄子的黄成可未必就是心服口服了,这要是站在他背后给他来一发,他可就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硝石、硫磺等虽说不算什么违禁之物,却也不能大批量采买,免得引起外人警觉。”忠叔用手指敲着桌子,脸上略有些为难,火药的三种原料
杨尚荆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倒也不难,硫磺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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