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杨尚荆这个县太爷的用语、知识积累什么的,不敢说肯定对症下药,但好歹也算是多上一层把握不是?哪怕这年月,出题的都喜欢玩高难度,比如那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截搭”。
等杨尚荆掰扯完,已经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了,要不是等会儿还有大戏要上演,那帮黔首们都快要睡着了,这会儿一看两个衙役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把黄家的大门给打开了,一个两个瞬间就精神了,瞪圆了眼珠子往里面瞅,生怕漏掉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皂隶走了上来,手上捧着两个法器,有那夜盲症没那么严重的老农定睛一看,脸上就全是疑惑,拿着镰刀锤子降妖除魔?开啥玩笑啊,降妖除魔不是要么焚符画表,要么斩鸡头洒狗血,要么念经超度么,你要是用这个就能斩妖除魔,咱们这帮天天和农具打交道的,还不各个都是法力高强?
“圣人曾言,士农工商,四民也。”杨尚荆大声说道,指了指自己,“本县耕读传家,乃圣上钦点二甲三十三名赐进士出身,曾行走于翰林之中,每日读书、修史,自然是‘士’了。”
说完了,从皂隶手上接过那把镰刀来,一边儿抚摸着镰刀刀身上刻着的“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一边儿说着:“这镰刀,乃是耕稼不可或缺之物,可以为‘农’。”
然后又拿起锤子来,抚摸着上面“实事求是”四个字,继续说道:“此锤乃工匠日常所用之物,可谓之‘工’。”
顿了顿,杨尚荆左手镰刀右手锤子,大声说道:“至于商贾,贱业,本县所不屑也,故今日本县携农工之用具,以士子胸中浩然之气,斩逆贼黄氏之邪灵于此,保境安民!”
眼看着杨尚荆一转身,大步向黄家宅子里面走,外面的读书人,一个两个都激动得不行,这县尊姿势水平真高哇,句句话不离经典,这样的县尊要是出题,肯定不会像那些三甲、甚至是举人出身的酸货一样,卖弄水平搞什么截搭,他们的科举之路,相对而言还能好走一点儿。
第一二三章 斩妖除魔(求票求票)()
第一二四章 全大明的剥削阶级联合起来!()
第一二四章
硝石粉末加水,然后吸热结冰,冒凉气,遇到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雾,然后有了之前杨尚荆的一番表演,加上黄岩县宗教界的友情营造氛围,给人的感觉就和阴风阵阵差不多。
杨尚荆这套装神弄鬼实际上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随便找一个初中化学过关的都能鼓捣出来,学霸还能给写出来一套化学式然后配平,唯一不好掌控的就是时间,毕竟硝石这东西和水反应的并不剧烈,烟气冒起来至少要一刻钟的时间,远不如生石灰加水,然而为了体现“阴风阵阵”,他还是做了妥协,多耗个一二十分钟。
化学这种东西,在古代叫炼金术,别管东方拿铁置换硫酸铜里面的铜、拿着铅汞兴高采烈地往炉膛里面塞,还是西方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颜料往肚子里灌,本质上都是一种高大上的东西,别说大字不认识几个的泥腿子了,就连士大夫都感觉不明觉厉,所以总体而言,用这个忽悠泥腿子,塑造一个高大威猛的文曲星下凡的文士形象,没有任何压力。
毕竟嘛,哪怕到了五百年之后,你在微博上写一段这样的微博:“众所周知,甲醛是一种有毒物质,即使装修过程中产生的甲醛,都会对身体产生极坏的影响,但中国生产的牛奶中含有大量的脱碳甲醛,毒菜政权为了敛财,不顾人民健康,对此视而不见。”都会有一群脑残跟着叫骂,什么“定体问,我陷思”全都冒出来了;
你再发一条“国外民主制度富有优越性,资本家极富社会责任感,制造出来的良心环保漆,为您的安全着想,只含适量有加碳苛性氢”,立马就会有人跟着叫唤“民主制度美如画”,评论区简直就是大型智商鉴别真人秀现场,你还指望这帮连自己名儿都都不认识的泥腿子参悟出其中的变化?(甲醛化学式HCHO,水的化学式H2O,你说它是脱碳甲醛当然没毛病;苛性氢本身就是水,你在往里面加一个碳分子,那不就是甲醛么)
眼看着眼前跪了一溜儿不明真相的文盲,杨尚荆就拿眼睛睨了一眼脸色有点儿苍白的老道士孙真铭,要说这里有人能辨认出来原理的,也就这个道士了,什么释明心都得一边儿站着去,毕竟炼丹这种活计,是道士们祖传的,虽然在杨尚荆的认识之中,全真教的道士好像是玩内丹的,而化学要归属于外丹一类。
然后神色有些异样的孙真铭也跟着跪了下去,旁边的释明心不明就里,但看着孙真铭的举动,卡巴卡巴眼睛,也跟着跪下去。
于是杨尚荆就明白了,这老道……他是真知道其中的变化,也难怪朝廷防着这帮道士就和防贼差不多,还把流传了千多年的龙虎山张天师封了个正二品的高官挂起来,严防他们和泥腿子搅在一起搞个大新闻,毕竟知识就是力量,封建年代,道士这种文科生中的理科生姿势丰富,力量非凡啊!
杨尚荆长身而起,挥手叫来忠叔:“稍后让人将这里打扫一番,这宅子,终归是要个干净爽利的。”
忠叔点点头,就答应了一声,当时为了不让硝石粉被水冲走,桌子下面是杨二带人挖的坑,反正大晚上的光线昏暗,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绝对不能等到天亮了,被人给发现,那样大家就知道了,这里全都是特技,富含化学成分。
这种事儿还不能让衙役去办,人多嘴杂,容易泄密,所以看见杨尚荆出了门,忠叔也扭过头去找杨二了,反正之前挖坑的事儿就是杨二干的,再填回去也是老司机了,靠谱。
“孙真人啊,本县想出二百贯,让你在这里放个焰口,把过往的冤魂厉鬼超度一番,你看什么日子方便啊?”一边儿往外走着,杨尚荆一边儿和孙真铭说道,在封建社会,这种认字儿会念经,还懂得化学,同时知道怎么看人脸色说话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有机会,完全可以笼络过来做上几年苦力的。
二百贯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孙真铭那个三清观,本来一季甚至是半年下来也未必能赚上这么多的香火钱,再加上最近城南大户黄家,直接就被杨尚荆给灭了满门,少了富有良心、与邻为善还想着求个心安的大户,他们三清观的收入更是锐减,一个月的香火钱直接下去了一半儿,现在一听这个,顿时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县尊客气了,保境安民,本就是敝教的传统,当年祖天师伐山破庙,平定蜀中巫蛊,再有长春丘大真人北上一言止杀,小道虽然道行微末,德行鄙陋,不足祖师万一,但也有一颗赤胆忠心啊。”
嗯,不愧是会念经能认字儿的优质人力资源,说话都是文绉绉的,要是一般的县令,只怕这会儿早就感动的不行了,然而作为一个从五百多年之后穿越过来的文科僧,杨尚荆表示,道教的姿势我还是看过的,忠君爱国的道士肯定有,但忠君爱国的道教……嗯,可能有吧?
别管什么正一全真,你们那个戒律,都是冲着建立“地上道国”方向去的,没看见正一九品箓对应着朝廷九品官儿,全真戒律里还有用私刑无视国法,把人活活烧死的字眼儿?特么的从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再到清朝的白莲教起义,哪怕身上的马甲从“于吉”变成了“无生老母”,头顶上的布条从黄色变成了白色,我就看不出来后面全是道教的手笔?造反专业户啊!
不过这会儿杨尚荆琢磨着的,是怎么把底层黔首收拾服帖,搞一个思想高度集中,这就要建立统一战线,口号就可以用“全大明的剥削阶级联合起来”之类的,所以当然就不会打孙真铭的脸了,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孙真人说笑了,道门祖师来本县攘除奸邪,若是没有些香火钱,却显得本县毫无敬意,这钱,孙真人可必须要拿的。”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释明心在一旁干瞪眼,一脸的后悔加上羡慕嫉妒恨——我当初装什么逼呢?
第一二五章()
第一二六章 脑袋上的光环不嫌多()
第一二六章
贞烈祠到底是个啥,杨尚荆都没听说过,不过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很有可能是和贞洁烈女有关。
看出了杨尚荆的疑惑,忠叔笑了笑,挺不好意思的那种:“少爷前日里公务繁忙,老仆自作主张,在城西买了一片坟茔地,将蔡慧、婉烟二人的尸骨下了葬,又在旁边买了一座规模稍大的宅子,让人整修了一番,将蔡慧、婉烟二人的牌位供于其中,就唤作‘贞烈祠’,以表少爷对这两个贞洁烈女的哀思。”
“她们二人不是东厂的”杨尚荆当即就睁大了眼睛,然而话说了一半,就把剩下的一半给咽下肚子了,站起来冲着忠叔深施一礼:“若非忠叔老成持重,替戬查缺补漏,戬险些误了大事。”
忠叔连忙站起身来,闪在一边,将杨尚荆扶了起来:“老仆伺候在杨家伺候,如今已是三十余载,备受优待,若非得遇恩人,早就死在建安城的大牢之中了,尽心竭力也不过是分内之事,少爷这般,倒是羞杀了老仆。”
为什么要给一个没戳过一指头的京城名妓和一个东厂番子修祠堂呢?
这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恶心人,而是一个拥有多重目的的举动,一箭双雕,所谓的花小钱办大事,不外如是,要不然杨尚荆怎么能站起来就给忠叔深施一礼呢?
第一,是要把婉烟这个东厂番子的身份彻底洗白了,这样就不怕东厂方面蹦出来,指着杨尚荆的鼻子说他“擅杀密探,图谋不轨”了。毕竟歌妓死节这种事儿,只要文官儿们往外一吹,哪怕不直接吹捧皇帝,那也算是人民道德水平提升了一个档次、我大明江山海晏河清的一个表现,谁敢反对?那就是往大明朝的大好河山上抹小黑点,就是违反“礼”。
金英这种老成持重、老奸巨猾的人物当然是不会自己跳出来说了,哪怕杨尚荆造什么贞烈祠他都不会说,那会严重激化内廷外朝的矛盾,但是王振他连自己是“当时周公”这种话都敢往外喷,你指望着他长脑子?那简直就是和自己的小命儿过不去,所以这个麻布不仅要塞,还要塞得严严实实,让他知道,把麻布吐出来皇帝会弄死他。
第二,则是给自己身上加个光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好立于不败之地。你想啊,一个青楼妓子,本来就时逢场作戏、水性杨花的代名词吧?到了我身边儿,瞬间就编成贞妇了,连二程都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你说我这道德水平高不高?你们谁敢反对我、弹劾我,是不是就在质疑平先贤言论了?
特么的为了彰显自己“圣人血脉、道德高尚,可为天下表率”,现在衍圣公家的女眷,为了迎合大明朝的有大明特色的礼制制度,都被圈在一个小院子里,连个陌生男人的面儿都见不着,吃饭都是隔着墙“投喂”的!虽然吧,孔圣人的出生本来就不合理法,“野合而生”,但是呢,你们要与时俱进,要领会精神嘛。
两人刚刚坐回原位没多久,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一个皂隶就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县尊,李巡检在外等候。”
杨尚荆挑了挑眉毛,李继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已经挑选好了巡检司青壮,这可是一件大事儿,总体而言不比弄死黄家小,算是他第一步开始掌握属于自己的人力资源的开始了,所以他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皂隶恭恭敬敬地“诶”了一声,倒退了三步,都快蹭到门边儿了,这才一转身出了屋,忠叔看着杨尚荆的目光里就全是笑意:“少爷这般威势,倒是颇有老太爷当年的三分神髓。”
杨荣是大明朝最能打的内阁辅臣啊,而且根本不加一点儿封建迷信牌儿特技,上到兵部大佬、五军都督府大拿,下到寻常卫所的头头,哪一个不是好生巴结,你拿我和他比?饶是杨尚荆现在已经颇有演技了,还是脸色一红:“戬不过投机取巧罢,忠叔莫要调笑。”
说话的功夫,李继就进来了,手里捧着两个册子,满脸的恭谨:“下走幸不辱命,已然将巡检司人手挑选完毕,余下的隐匿人丁,也已经尽数录下,还请县尊过目。”
“下走”是啥?门下走狗,极度的自贬,这已经是把自己整个儿卖给了杨尚荆的节奏,要不李继就只能自称“下官”。
要不怎么说,中国封建年代的君权天授其实很先进呢?这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势的****,君权神权一把抓,比起西方那种君权神授真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杨尚荆自从那天“斩妖除魔”之后,可以说一手握着皇帝赋予的“政权”,另一手握着“文曲星”赋予的“神权”,狂拽酷炫,已然不似人间生物了,被说寻常衙役,就是做官儿的也是更添了三分的恭谨,更别提李继这种老字号儿的狗腿子了。
杨尚荆接过了册子翻了翻,点点头,颇为满意:“条理清晰,姓名、年龄、籍贯样样清晰,倒是不错。”
然后李继就颇为感动:“下走不过忠心任事而已。”
话锋一转,李继就问道:“如今藩司尚未发来军械,不知县尊要如何安排这百五十人?”
虽然说这一百五十个巡检司的新丁,省财政会补贴一部分军费,但毕竟是县里财政供养的,所以大头儿还得县里往外掏,现在下面正在收夏粮,等收好了一股脑交上去,这样才会有军械发下来,至于私铸军械想都别想,只要不是想造反,给自己扣一个“紫微帝星降世林凡”的大帽子,就别提这茬。
杨尚荆伸手扣了扣桌子,思考了一下,这才说道:“让那百五十人在巡检司的校场上等着,本县过去自有安排,余下的直接安排到县中鳏寡孤独废疾者之家,帮忙收收夏粮,待夏粮征收完毕,再做打算。”
第一二七章 兵()
第一二七章
五百多年之后,某个用着和敌人有代差的装备,以一己之力把联合国军拦在国土外面胖揍了一顿,硬生生在没有两弹之前就通关了“缤纷旗帜”这个任务副本,进入五大流氓序列,号称陆军强无敌的红色大国在招兵的时候,有啥标准咧?
简言之:有文化,没纹身,没疾病。
有文化是第一道坎儿,没有文化进了军队,需要太长的时间去教文化,否则你连个装备手册都看不明白,甚至左右都分不清,上战场了就拿着枪当烧火棍用吧,都怕你扎到队友身上。
没纹身,就是要你良家子弟出身,别看那些左青龙右白虎的牛的不行,街面儿上走的时候迈的都是螃蟹步,横行霸道吊的飞起,然而他不服管,哪怕有军纪约束,你也不能知道他是不是一吹冲锋号就往后溜吧?这就没得玩了。
没疾病就更好理解了,病秧子上战场纯粹送菜,恶性传染病不上战场都能弄死整营的士兵。
现在黄岩县这帮隐匿了户口的青壮,想要他们有文化,那是想都别想了,有钱读书识字的,谁不想着光宗耀祖,还能让自家孩子做黑户了?在这个年代能写几个字的都算优质人力资源了。不过好在这些人还都算得上是良家子,毕竟每天都防着县衙出来查黄册的官吏,哪有时间去和那些下三滥的青皮流氓厮混。
而最近这两年浙江也没闹出过什么瘟疫之类的大事故,这年月也没什么抗生素,衍生不出逆天的病菌来,也就不用在乎什么恶性疾病了,只要看着精壮,九成九就是没病的。
所以当杨